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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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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盛姝和晏之緒在揚州居住了數日, 倒算是愜意。

只不過這日用早膳,盛姝忽然看到多寧神色有些憂慮。

多寧和三柒這兩個丫頭自幼陪她一起長大,在外面還好, 到了盛姝面前就基本不太能藏著情緒。

不疾不徐地舀了一勺粥吞咽, 盛姝又打量了多寧一眼, 問道:“多寧, 最近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怎麽這個神色?”

聽到盛姝的問話,多寧知道是自己漏了端倪,被三柒悄悄地瞪了一眼之後,多寧訕訕地說道:

“今早和我三柒一起出去采買,結果發現外面已經開始變天了。”

“怎麽說?”

“今天的揚州城格外的繁忙, 我們便去打聽了一下,原來是被流放嶺南的二皇子朝著揚州的方向過來了!”多寧繪聲繪色地描述。

盛姝輕笑了一聲, “一個二皇子而已,在京城隨便砸一塊石頭,就不知道能打到多少個達官顯貴。何況二皇子不是已經奉命入京,走哪條路都是他的自由。”

“不是夫人想的那樣。”多寧解釋道, “二皇子是從嶺南領兵過來的, 一路走一路打, 已經拿下了很多城池。”

來到揚州之後,盛姝對於這種事情關註的便少了許多,既然是這樣的情況, 想必晏之緒那邊應該早就得到了消息。

她的神色凝重起來, “那你們有沒有打聽到,二皇子如今打到哪裏了?”

三柒接話道:“好像是已經出嶺南了, 朝著明州的方向行進。”

在大綏一朝的疆域裏,明州地界極大, 而明州的上方是濱州,而濱州的上方就是揚州。

如果二皇子一路攻打順利,大軍開拔夠快的話,恐怕要不了幾月,就能一鼓作氣打到揚州。

也難怪多寧一臉憂慮,她們如今安寧的生活來之不易,若是未來揚州淪陷,那麽平靜的日子也將一去不覆返。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這種時候已經不是置之事外那麽簡單,用完早膳,盛姝立刻去書房找晏之緒。

自從來了揚州之後,晏之緒文武皆未落下,早晨演武,其他時間除了處理商業的往來,便是待在書房內看書。

見盛姝過來,晏之緒看了一眼,放下了手上的書卷。他對於人的情緒感知非常敏銳,往日裏盛姝也會來書房陪他,但今日一看便是有事。

“夫君,李嘉賜造反了?”盛姝開門見山地問。

晏之緒理了理書卷,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我如今算是平民,那位有品級,直呼其名不成體統。”

這種時候,晏之緒還有心情玩笑,說明如今的事態並不算嚴重。

盛姝在內心盤算了一下,坐到晏之緒身邊問道:“你應該很早就得到消息了吧?怎麽不告訴我?”

“你我註定幫不上忙,除了徒增煩惱,告訴你沒有別的意義。”晏之緒擡手將盛姝攬到自己懷裏,溫柔地撫順盛姝的長發,“若是事情有變,我自然會告訴你。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生活的心無掛礙。”

盛姝幼年喪母,在繼母手下艱難討生活,嫁給他之後又不得不面對他身後的風風雨雨,在晏之緒看來,他其實並不是一個好夫婿。

所以能給盛姝一時的安寧,那就給一時,至少他希望她能多一些開心,雖然如今的事態……並不樂觀。

但還是不要說出來,徒惹盛姝不開心。

與此同時,遠在千裏之遙的京城,眾臣也在討論此事。

因為京城距離嶺南的距離比較遙遠,傳信也格外的慢,二皇子叛變的消息也不過就剛剛傳到京城,但實際上二皇子已經打出嶺南了。

而且和那些市井聽來的傳言不同,身處嶺南親手寫下這個奏疏的大臣,在被二皇子殺死前留下了最後的訊息:

二皇子之所以被流放後敢於謀反,是因為他搭上了南蠻,借助南蠻的兵力攻池掠地。

看到奏疏的老皇帝氣得心絞痛,狠狠地將奏疏摔在地上,憤然大罵道:

“逆子!這個逆子!”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殿內的群臣嘩啦啦地跪了一地,齊聲高呼:“吾皇息怒。”

身為天子親弟弟的平王明目張膽地站在一群人中間,顯得格外突兀。

不僅如此,這位素日有和善,不問世事之稱的王爺,面對這樣情況,還是一臉優哉游哉的模樣,也沒人指責他一句不是。

看到平王如此,老皇子覺得腦殼子更疼了!

倘若不是因為平王忽然生出了野心,在朝堂上處處轄制於他,他又怎麽可能會讓晏之緒拖家帶口的跑掉!又怎麽可能連李嘉賜造反了,他才遲遲地得到消息!

不,準確來說,平王一直都是有野心的,但是他偽裝的太好,又忌憚晏之緒的勢力和能力。

所以他早早地就在朝堂中埋下了無數暗線,就等待最佳的時機去翻盤。而晏之緒離開朝堂,就是平王看準的那個時機。

老皇帝頭疼欲裂,但是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問道:“關於此次動亂,諸位愛卿可有對策?”

有一個朝臣出列,急切地說道:

“皇上,這件事不能再拖了,二皇……那逆臣李嘉賜已經打出嶺南,直奔明州。越往前的地區越富庶,如今他還不成氣候,若是未來到了富庶地區籌備了足夠的銀兩,那可就晚了!”

老皇帝瞇著眼中坐在手上,語氣聽不出喜怒:“這麽簡單的道理,朕還需要你教?”

出列說這一番話的大臣徒然一抖。

現在的老皇帝真的越來越可怕,不過讓人感覺到可怕的不是他的帝王之氣,而是老皇帝看起來越來越陰郁的模樣。

老皇帝沒搭理這個大臣,而是看向了殿內的其他人:“目前鎮守邊關的人無用,面對造反節節敗退,眾位愛卿可有對策?”

他又問了一遍。

無人敢答話。

大綏一朝多年重文輕武,有能耐的武官也早就被排擠到邊關去了。所以如今在邊關鎮守的,都屬於有能耐的武官了,那些人都敗得一塌糊塗,滿朝的文官又能幹什麽?

如果言語能夠殺人,把這些文官派出去抵禦外敵也就夠了,但是世上又有幾個像話本子寫的那樣,能氣煞周瑜的諸葛亮啊!

平王慢吞吞地出列:“李嘉賜和南蠻聯合,南蠻荒蕪,必缺餉銀。陛下不如派有能耐的文臣前往說服,以利誘導之,或許能讓二皇子回頭。”

“就算找不到二皇子,也能找到定安長公主。二皇子有謀反之心,那定安呢?本王記得定安自小在陛下皇後膝下,對於我朝有不一樣的感情,利用定安說不定也能達成目的。”

有人謀反,能想出來的辦法竟然是先去勸和,也足以看出朝中實在無武官可用。

武官可不是武功高強就行,還要有頭腦有策略,要會領兵打仗,而不是暗箭殺人。

算來算去,其實晏之緒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知情的人不會說,不知情的人在老皇帝的態度下不敢問,如此便糊弄了過去。

老皇帝沈思片刻,覺得平王此計可行,看向平王的眼神也減了幾分陰鷙。看來大敵當前,平王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不是蠢貨。

“那依平王之見,此次講和派誰去比較合適?”

“臣以為,派劉次輔合適。劉次輔畢竟曾是二皇子的老師,想來也會比旁人多幾分情分。”平王回話。

晏之緒一走,親內閣的大臣便以劉次輔為首。聽到平王要將劉次輔派出去,朝中立刻就吵翻了天。

平王雙手環抱,懶洋洋地倚著柱子聽這群朝臣吵架,看到吵得差不多了,這才不軟不硬地諷刺道:

“大敵當前,還盯著蠅頭小利。除了劉次輔,你們推舉出一個更有力的人也行,必須要確保那個人可以完成任務,否則你們就是千古罪人。”

這麽大一頂帽子扣在頭上,誰有膽量去接過來?縱然再不情願,派劉次輔出去講和這件事也變成了板上釘釘。

散朝之後,老皇帝朝著禦書房走去。

平王沒有離開,而是綴在他身後一段距離,不近不遠地跟著。

老皇帝冷冷地瞥了平王一眼,語氣陰沈:“平王,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皇兄說的哪裏話,我一直都是這樣。”平王還是笑面佛的模樣,看不出和過往有什麽不同。

如果不是老皇帝的神色過於難看,遠遠看過去還以為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場景。

“意圖禍亂朝綱,你就不怕死嗎?”老皇帝又問。

平王湊了上去,攏了攏自己寬松的衣衫:“怕,當然怕。若是輕易就死了,我就再也沒有實現大業的一天。不過比起我,皇兄你才是更怕死的那個。”

說到這裏,平王靠近了老皇帝的身邊,嘲諷道:“被藥丸控制的感覺不好受吧?這種時候,看的就是誰更陰狠。結果很明顯,不是嗎?”

說完這句話,平王看也不看老皇帝一眼,徑直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在老皇帝旁邊服侍的宮人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生怕老皇帝這把火就燒到了自己頭上。

數日之後,被朝廷派遣勸和李嘉賜的劉次輔終於抵達明州和嶺南的交接地。

不過趕路的這些時日,二皇子帶領那些南蠻勢如破竹,之前還在嶺南邊緣晃悠的軍隊,如今已經進入明州了。

在明州駐守將領的幫助下,李嘉賜同意了讓劉次輔進入軍營的請求。

嶺南條件惡劣,進入明州地界之後變好了很多。

原來生活在蠻夷之地的南蠻人在此處得到了很好的修生養息,看起來更加的兵強馬壯。

劉次輔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軍營中觀察著,一面朝著李嘉賜所在的軍帳的走去。

軍帳之內,李嘉賜正在看戰略地圖。

他穿著軍袍,看起來凜然正氣,李嘉賜本就生的極好,如今這種認真的模樣,乍一看像是風流人物。

劉次輔入內看到這一幕,有些驚訝。

他雖說教導過一段時間的李嘉賜,但是他當時不甚看得起李嘉賜。

畢竟有已逝的明嘉太子珠玉在前,劉次輔雖然未曾教導過明嘉太子,但也聽說過太多關於明嘉太子的美名。

憑什麽他就不能教導明嘉太子,而是要把二皇子交給他?因此他總是忍不住拿明嘉太子和二皇子作比較。

最開始的二皇子還會乖乖聽話,努力向明嘉太子看齊,希望得到他的認可。但是到後來……二皇子就性情大變,爛泥扶不上墻,也沒有別的人來教導了。

所以,算來算去,他是李嘉賜唯一的老師。但是他那時候對李嘉賜著實算不上太好,因此這一次會面,頂著那麽大的壓力,他還是很心虛。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當年那個他不屑一顧,百般打壓的孩子,竟然也能有這樣的英姿。

而那位活在傳聞中的明嘉太子,他竟然都已經開始印象模糊了。

李嘉賜見劉次輔進入軍帳後久久不說話,於是擡起了頭,揚起一個還算客氣的笑容:

“多年不見,老師別來無恙?”

劉次輔沒有想到李嘉賜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禮貌地稱呼自己一聲“老師”,不由有些受寵若驚:

“二皇子客氣了,老臣甚好。”

兩個人簡單地寒暄了一下,劉次輔惦記著這一次來的正事,於是便將老皇帝給予的手書、聖旨之類的內容一一交代。

手書上是老皇帝以父親的角度對李嘉賜的關懷,而聖旨的內容,不僅將李嘉賜封為嘉王,甚至為他挑選了一塊極為富庶的封地,並且不追究李嘉賜造反的罪過。

只要李嘉賜願意講和,歸降時劉次輔立刻會將聖旨奉上。

李嘉賜結果手書,興致缺缺地翻開掃了一眼,隨手丟到一邊。他聽著劉次輔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講完,忽然平靜地問道:

“你們現在節節敗退,不求和,我能得到的更多。所以我為什麽要講和?”

劉次輔卡了殼。說白了他們根本就不占理,之所以敢如此,只不過是朝中所有人都還把李嘉賜當做紈絝子弟,認為他成不了大器。

但是面對如今氣宇軒昂的李嘉賜,劉次輔忽然心生寒意。

他想了很久,終於說道:“二皇子,定安長公主應該也在此處吧?你如今造反,定安長公主是否知情?”

提起定安長公主,李嘉賜這才提起了幾分興致:“你們問我長姐,怎麽,你們是打算從我長姐入手?”

劉次輔沒有答話。這種事情,肯定不能擺到明面上說,不過看二皇子這個情況,應該是比較重視定安長公主的,或許從定安長公主下手真的能行得通。

李嘉賜看到劉次輔這副模樣,嗤笑了一聲:“行,不願意告訴我,那你們親自去和我長姐談總可以了吧?”

“二皇子願意讓我見長公主?”劉次輔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李嘉賜不讓他見定安長公主,那麽他留下的仆從就會在他離開軍帳之後喊話,一定能驚動長公主。

“老師你對我怕是有什麽誤解。”李嘉賜嘆氣一聲,活動了一下手腕,漫不經心地問道,“你的人都在這裏了吧?不要我把你們送到我長姐那裏,結果你們留下尾巴在我這裏搗亂。”

聽到李嘉賜這麽說,劉次輔松了一口氣,“二皇子盡管放心,我們的人都在一起。”

“行,那走吧。”李嘉賜示意了一下,起身朝軍帳外走去。

劉次輔轉過身,還沒來得及擡腳,劍影一閃而過,濺起的血跡落在簾子上,緩緩地向下滲透著血跡。

李嘉賜提著劍,走到劉次輔身邊,踢了他一腳,人已經徹底沒了生息。

“老師。”李嘉賜的聲音低醇,像在譜寫一支塞外曲,他輕‘嘖’了一聲,“當年你不理解我,現在你也不理解我。誤解我的代價,就是你的生命。”

說完,他喊了侍衛進來,吩咐了一番,那侍衛出去之後又覆進來,拿了個麻袋將劉次輔套了,直接拖了出去。

李嘉賜坐在軍帳中,認真地擦拭著自己的劍,聽著外面拖動麻袋的聲音。

既然劉次輔說,所有人都在這裏了,殺起來也就輕松多了。

像這樣的小蒼蠅,怎麽能任由他飛到長姐那裏,叨擾長姐的清凈呢?

“見過長公主殿下。”

軍帳外忽然傳來侍衛行禮的聲音。

定安長公主看著地上拖行的長長血跡,黛眉緊蹙。但她看了半晌也沒瞧出這些人被處理去了那裏,只能先行邁入軍帳。

李嘉賜已經收拾好了劍了,目前正在燭光下認真地觀察著地形圖。

“阿賜,不是說父皇派遣了使臣過來?那使臣人呢?”定安長公主環視左右,平靜的詢問。

李嘉賜站起身,伸出手攬著定安長公主的腰際,把她往裏面帶,口中說道:“那使臣已經走了。”

“當真?”長公主狐疑地盯著帳中的血跡,“若是父皇派來了使臣,又怎麽可能不來給我請安?”

“長姐,你可別刺激我了,肆無忌憚地在我這個小可憐面前展示你受到偏愛?”李嘉賜如同軟骨頭一般倚在長公主檢測,語氣可憐兮兮地;

“我不是告訴過你,父皇要求我把南蠻引入腹地,再裏應外合殲滅他們?若是使臣見了我又找了你,那我們的意圖不就展露的明明白白了嗎?”

定安長公主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指著軍帳上新鮮的血跡問道:“你又殺人了?”

“長姐你都告誡過我了,我哪裏敢啊。”李嘉賜像一只小狗一樣在定安長公主懷裏蹭了蹭,混不在意地說道,“抓住了一個南蠻的奸細,侍衛把他給處決了。”

前後都對上了,定安長公主暫時放下了戒心,她拍了拍李嘉賜的肩膀:“這次回到京城之後,你我就好好的生活。長姐不是約束你,而是害怕你又行差踏錯。”

“長姐,我都懂的。”李嘉賜放在定安長公主腰際的手收緊,面上卻一派委屈,“但是長姐,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剛剛是在懷疑我!”

“我……”定安長公主遲疑了一下,是的,如今的她確實沒那麽信任李嘉賜了,這件事毋庸置疑,也沒有解釋的餘地。

李嘉賜豎起食指放在定安長公主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他一把抱起定安長公主往裏面走去:“既然長姐覺得虧欠,那就補償我。”

“這裏可是軍營!”

“軍營又怎麽樣?長姐在我身邊那麽久,還不清楚我就喜歡尋樂子?”李嘉賜更加肆無忌憚,“就是在軍營裏才更有意思……”

夜漸深,定安拒絕的聲音逐漸變成了另一種,李嘉賜伏在定安長公主身上,跟隨著起伏死死地環抱她。這種時候,誰都不能把長姐從他身邊搶走,誰都不能!

若是有人來搶,那就休怪他心狠手辣!

劉次輔被殺的事情,李嘉賜在軍營之中有心遮掩,定安長公主那邊倒是瞞得極為嚴實。

但是這樣的事情不可能瞞住所有人,約定的時間到了,劉次輔遲遲未歸,要麽就是被李嘉賜策反,要麽就是被殺了。

明州負責協調此時的將領不敢耽誤,立刻快馬加鞭地將消息給傳遞了出去。

這個消息奔襲千裏,隨之而來的,還有李嘉賜又打下幾城的消息。

明州雖然面積極大,過了這麽長時間,也已經被李嘉賜打下了三分之一。

再這樣下去,相信用不了多久,明州就會成為李嘉賜的掌中之物。

早朝,老皇帝頭疼不已。

這種時候,老皇帝已經連喊“逆子”的心情都沒有了,必須要盡快想出對策。

否則大綏的江南,很快就會落入南蠻人手中。

老皇帝情緒是平靜了,但是眾臣們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刻吵作一團。

甚至有大膽的,直接質問平王:“王爺,劉次輔可是你說的最有力的人選,如今這種局面,你怎麽交代?”

平王攤了攤手,很光棍地說道:“本王有說過給你們交代嗎?劉次輔是最用力的人選,尚且遭遇了不測,那若是換了別人,豈不是會更倒黴?”

面對眾人憤怒的瞪視,平王繼續說道:“這正說明了本王的推薦是沒有錯的,算起來,本王還算是在座各位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本王推了劉次輔,誰知道這一次死的人會是誰呢?”

一時間,朝堂之上無人說話。

不得不說,平王非常懂得人性,更懂得朝堂之上這些老油條的心思。

放眼朝堂,這灘水早就被攪渾了,沒有什麽死而後已的人,有的只是一群自私的謀利者。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人都會權衡三分。

老皇帝看著頓時沈默的朝堂,只覺得說不出的疲憊。他開口打破了這片死寂:“事到如今,愛卿們可還有別的計策?”

面面相覷之下,終於有勇敢者站了出來。

那人說道:“晏首輔被關了那麽久的禁閉,也該放出來了。若論能解決此時困局的人是誰,臣下以為非晏首輔莫屬。”

聽到這人的話,不少知情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可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聽到這個人的提議,有更多的不知情者站了出來,附和道:“求陛下放過晏首輔!目前大敵當前,當以國事為重。”

“是啊,無論晏首輔犯了什麽錯,讓他將功補過就好了。”

老皇帝神色郁郁地看著下面越來越多求情的人,平王則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瞧瞧這些人,多麽有意思。

和平的時候恨不得把晏之緒給搞死,什麽臟水都不吝於朝晏之緒身上潑。結果現在遇到麻煩了,想利用人家了,天底下哪裏來得這麽好的事情?

因此平王忽然笑了起來。

老皇帝意識到平王要說什麽,額頭青筋暴起,厲聲道:“平王!”

面對老皇帝的怒火,平王挑釁地看了他一眼,毫不顧忌地嗤笑道:

“晏首輔?現在哪裏還有這麽一個人?早在兩個月前,晏之緒就已經離開了京城!你們如今看到的首輔府,可是我那親愛的皇兄營造出來的假象!”

眾位不知道情況的臣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平王,還有一部分人期盼地看向龍椅,希望老皇帝能否認平王的話。

老皇帝死死地摳住了龍椅的邊緣,聲音都因為用力而有些破音,他又叫了一遍:“平王!”

能站在朝堂上的,哪個不是人精?老皇帝此時的態度就能夠說明一切了。

一時間,有人失魂落魄,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平王看著這些人的窘態,哈哈大笑道:“你們這是怎麽了?原來這件事你們是不知情的,我還以為你們都知道呢哈哈哈哈!”

大綏一朝隨著老皇帝步入晚年,越發腐敗。

之前還有晏之緒這個定海神針在,雖然局勢不算好,但總體來說還安心。

但是如今突然告訴這群人晏之緒不在了,一時間眾人覺得失去了主心骨。

強撐的那一口氣就這樣散了,老皇帝看著平王這種猖狂的態度,一口氣上不來,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皇上!”

眾人驚慌的聲音在大殿中此起彼伏。

“慌什麽慌什麽?”平王一開口,就收到了許多人充滿敵意的目光。

沒管這些人,平王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魏公公,將我皇兄送去偏殿,讓太醫來看看情況。其他人,散朝。”

魏公公是老皇帝身邊的老人了,讓他照看老皇帝也算穩妥。

至於平王敢在朝中這麽肆無忌憚地指手畫腳,自然是在朝堂上安插的有他自己的勢力。

雖然眾臣不是很想聽平王的調遣,但是有平王一黨的人帶頭離開,這早朝不散也得散。

一群大臣烏泱泱地走出大殿,盛姝的父親盛明安像往常一樣出宮,卻發現自己身邊不知不覺已經圍了很多人。

盛明安在工部郎中的位置上坐了很多年,最近因為大家心照不宣地認為需要晏之緒出來解決麻煩,於是下面的人默認幫盛明安松了松土,他一躍成為了從三品的工部侍郎。

誰知道這工部侍郎的椅子還沒坐熱乎,今天早朝就聽到了如此重磅級別的消息。

“盛兄啊,晏首輔那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工部尚書身為盛明安的上司,毫不留情地詢問。

盛明安哭的心都有了,這件事他也不知道啊!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去回答,盛明安含含糊糊地說道:“尚書,這……這,我也說不好啊。”

“你盛明安身為晏首輔的岳丈,這點事情還不清楚?”有人毫不客氣地說,“還是說你這件事你想脫身?想沾晏首輔的好處,還不想負責,這天底下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

“我是真的不知道!”面對無數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盛明安一心想著開脫,什麽都顧不上了,“自從我那女兒嫁到首輔府,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啊!那個逆女,早就不和我往來了!”

眾人判斷了一下真偽,確定盛明安沒有說謊,這才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倒是工部尚書若有所思地看了盛明安一眼,直接說道:“從明天開始,你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盛明安立刻呆若木雞。他好不容易到手的工部侍郎,就這樣沒了……沒了……

朝堂上的這些小事,自然不可能越過千山萬水傳到晏之緒的耳朵裏。

他此時正和盛姝攜手走在揚州的街道上,這些天揚州的氣氛越來越凝重,隱隱帶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平靜。

盛姝打量著四周,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現在揚州城內也開始有流民了。”

揚州和明州之間還隔著一個濱州。目前在明州流離失所的難民都瘋狂地逃向了濱州,也有一部分腳程快的人提前抵達了揚州。

而明州雖然不及揚州富庶,也有不少往來的商賈,這些人也一股腦的湧進了揚州。

“嗯,最近揚州府衙派出來巡街的人都明顯變多了。”晏之緒拉著盛姝躲過了一個小乞丐的碰撞,壓低聲音道,“再這樣下去,揚州就要開始放糧了。不然揚州城內必亂。”

還有另一個方式,那就是關閉城門,禁止流民入內。

這種情況下死的人會更多,晏之緒不願意看到,並沒有直說。

“真到了那一天,我們就找個人代表,在外面幫我們施粥吧?”盛姝和晏之緒的身份都不太合適出面,所以只能找個人幫忙。

“嗯。”晏之緒應了一聲,憂心忡忡地看向了天空。

他可太清楚如今大綏的朝堂是什麽模樣,早就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朝中有太多陳年積病,面對如今的局面,不僅沒有還手之力,恐怕內部早就已經鬥起來了吧……

大綏這邊的人都是憂心忡忡,但是李嘉賜那邊卻是形式一片大好。

又拿下一座城,他們在城池內掠奪到了大量的財富,於是夜晚進行慶賀。

之前的李嘉賜和南蠻在一起聯合,看到一路大捷,還懷疑是大綏的陷阱。

但是經過了這麽多場的交戰,足已看出大綏的將領基本上都是飯桶,就算不是飯桶的,有李嘉賜在一旁出謀劃策,也很快可以大獲全勝。

南蠻的首領很是高興,他捧著酒壺喝了一大口酒,扶著李嘉賜的肩膀載歌載舞,一邊笑一邊拍著李嘉賜的肩膀:

“兄弟,你可真行哈哈哈哈!”

身為二皇子,李嘉賜從未被如此對待過,這些所謂的淳樸,在他眼裏便是不開花的表現。

李嘉賜掩下心中不悅,面上露出一個笑容,和南蠻首領對答,看起來兩個人關系甚是融洽。

如此熱鬧的大軍營帳,和被攻打之後破敗的城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然只是簡單的修整,但定安長公主並沒有留在軍營之中看那群南蠻人慶祝,而是在婢女的陪伴下進入了城池。

原本繁華的城池一片荒蕪,屍橫遍野。

定安長公主站在這一片寥無人煙的街道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自幼長在宮廷,哪怕備受寵愛,定安長公主也不是蠢貨。什麽誘敵深入,什麽理應外合,在看到這樣雕零的城池之後,定安長公主便知道李嘉賜說的全部都是假的。

難怪李嘉賜這些日千方百計把自己困在軍營裏,明明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不行,還會做日日縱欲的事情,就是為了讓自己喪失力氣。原來李嘉賜也清楚,一旦自己離開軍營,他那個拙劣的謊言就會支離破碎。

現在回去質問李嘉賜是最為愚蠢的事情,定安長公主回過頭詢問在自己身後的婢女:

“看一看,你們身上還有多少銀子。”

在兩個婢女查看的時候,定安長公主也握了握自己腰間的荷包,那裏有十張一百兩的銀票。

流放在嶺南的這段時間裏,定安長公主很清楚地見識到了人間疾苦。以往的她從來都不會在身上帶銀票的,現在也學會了以防萬一。

聽完兩個婢女分別說了她們身上的銀錢情況,定安長公主擡手撫了撫自己發髻上的幾枚金釵,然後將之拔了下來。

這裏是明州,雖然詳細的路線她不清楚,但只要往北走,就會靠近京城。

她雖然對於百姓的東西了解了一些,但是也不清楚戰亂的時候物價會達到一種怎樣的情況。

自己和兩個婢女身上的銀兩,加上自己這幾支金釵,應該足夠自己帶著婢女從這裏去到京城了吧?

盤算清楚之後,定安長公主當機立斷,朝著城門外走去。

四周都很靜,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淒慘的哭泣聲。定安長公主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不知過了多久,還沒能走出城,她便聽到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親昵:

“長姐,我在軍營裏找你半天都沒看見你。怎麽忽然間想到出來了?”

定安長公主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之後回過頭看向李嘉賜,看起來和過往沒有什麽變化:

“軍營裏太悶,所以想出來走走。”

李嘉賜走了過來,言語寵溺:“這邊亂得很,萬一有不長眼的傷到你怎麽辦?乖,現在跟我回軍營吧。”

“開始我還想繼續散心。”定安長公主擡眸,語氣平靜,“怎麽,我連這點權力都沒有了嗎?”

見到定安長公主生氣,李嘉賜立刻慫了,他帶著討好的笑容:“臣弟哪裏敢啊,既然長姐還想散散心,那我陪著你好了。”

定安長公主沒說話。若是讓李嘉賜陪著她,她今夜也就註定沒有辦法逃走了。趁著李嘉賜沒有反應過來,現在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這樣想著,她的語氣更加冷漠:“可我只想一個人走走。我想和我的婢女說一些私密話,你一個大男人也要在旁邊聽著?”

李嘉賜深深地看了定安長公主一眼,面上帶著他一如既往的慵懶和風流:“既然長姐想一個人走走,那臣弟就不討人嫌了。”

“嗯。”怕流露出端倪,定安長公主如往常一般轉過身,慢條斯理地往城門的方向走,一步一步,十分穩當,再也不曾回頭看過一眼。

李嘉賜站在原地,目送著定安長公主的決絕的身影,眸色漸深。

眼見人越走越遠,他忽然揚聲道:“動手!”

這淩厲的一聲劃破寂靜的暗夜,顯得格外突兀。哪怕走了很遠的定安長公主也聽見了。

定安長公主心道一聲不妙,立刻帶著兩個婢女朝著城門狂奔。

城門已經近在眼前了,只要她們出了城門,隨便躲進城外的荒郊野嶺裏,這樣的夜晚就很容易可以逃脫。

但李嘉賜帶來的人早就將這一片團團圍住,哪裏還有可以逃脫的餘地?最終定安長公主被人捉住,扭送到李嘉賜的面前。

李嘉賜唇邊帶笑,但目光卻是說不出的悲傷:“我對你不好嗎?為什麽要離開我?方才我明明給了你那麽多次機會,你卻不願意為我留下來。”

定安長公主知道自己已經逃不過了,冷笑一聲:“說這話你也不虧心。我曾為你停留過多少次,你都沒有珍惜過。現在後悔了,你我早就回不去了。”

“把她帶回我的營帳裏。”李嘉賜沒再說話,而是往軍營走去。

抵達了軍帳,李嘉賜反剪定安長公主的手,並且將她牢牢地固定在椅子上。

做完這些,他吩咐侍衛打來一盆水,洗了一張帕子之後,溫柔地為定安長公主擦拭臉頰。

李嘉賜摩挲著定安長公主的臉,目光癡迷又愛憐,哪怕對於定安長公主的逃走十分惱怒,但他的模樣,卻像是在瞻仰什麽稀世珍寶。

定安長公主閉著眼睛,全程沒有看他一眼,任由李嘉賜隨便折騰。

於是她感受到一只手,像以往那樣探了進來。仿佛是被毒蛇接觸了皮膚,定安長公主立刻汗毛倒豎,她睜開眼呵斥道:“滾!”

李嘉賜看著這樣嬌艷的定安長公主,卻忽然笑起來:“是了,這才是記憶裏長姐你該有的模樣。”

“李嘉賜,你不要犯賤。”定安長公主看著李嘉賜,觸及他有些瘋瘋癲癲的模樣,語氣略微緩和,“我已經盡到了長姐的責任,放我走,一切既往不咎,不好嗎?”

這話卻刺激到了李嘉賜,他伸手撕扯定安長公主的衣服,語氣狠厲:“既往不咎?在你我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之後,用這四個字抹平一切?我告訴你,休想!”

眼見李嘉賜真的要強硬上來,定安長公主真的慌了,一邊哭著掙紮,一邊罵著李嘉賜。

感受到定安長公主的眼淚,李嘉賜靜止在那裏,不再動彈。

過了許久,他緩緩地退了下來,閉了閉眼睛,神色疲憊:“看管好長公主殿下,如果她逃了,你們都要死。”

說罷,他便出了軍帳,不敢再多看定安長公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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