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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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第二天晏之緒依舊沒有醒來。
倒是盛姝的手腕被晏之緒用力地握了一夜, 她肌膚本就極易留下痕跡，這一夜過去，便留下了淺淺的淤痕。
多寧進來服侍的時候看見這痕跡很是心疼, 小聲地說道：“小姐,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要不然讓禦醫幫忙吧？”
“沒事。”盛姝搖了搖頭, 示意多寧給自己拿本話本子，她就坐在床榻前看著話本子消磨時間。
雪落了一夜，從窗外看過去，萬物都是銀裝素裹的白，寂靜得仿佛世界都失去了聲音。
盛姝輕柔地撫著晏之緒的眉心, 哪怕過了一夜，他的眉峰也總會不由自主地蹙起, 想必在睡夢之中也是格外不安穩。
於是盛姝便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撫平晏之緒的眉宇。
她守了晏之緒一夜，基本都沒怎麽睡著，白日裏坐在床榻邊, 不一會兒便犯困, 趴在晏之緒身側睡著了。
盛姝這一覺睡得很熟, 等到她睡醒的時候，惺忪間瞥見晏之緒已經醒來，倚坐在床榻便, 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著盛姝的烏發。
“醒了？”晏之緒聲音很輕, 聲線有種磨砂感，帶著受過重傷的微微沙啞。
盛姝連忙坐起身, 殷勤地詢問道：“要不要飲水或者吃些別的東西？”
“我比你醒來了早些，已經用過了粥。”晏之緒答了一句, 而後靜靜地凝視著盛姝。
他的目光太專註，灼得盛姝不敢直視回去，只能小聲詢問道：“怎麽了？是有哪裏不妥當嗎？”
“無事。”晏之緒收回了視線，淡聲道，“這次讓你擔心了。”
“淮南的案子，如今算是了結了？”雖然不知道晏之緒是否願意告訴自己，但盛姝還是忍不住關切詢問。
“大理寺那邊，這個案子都已封卷。但此去淮南查到了別的線索，於我而言，案子才剛剛開始。”
盛姝並不知道晏之緒究竟查到了什麽，但聽到晏之緒這麽說，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沒什麽好擔心的，不會有下次。”晏之緒看出來盛姝所擔憂的是什麽，擡手揉了揉盛姝的額發，安撫她。
片刻，晏之緒擡眸瞥了窗外一眼，問道：“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嗯，昨天夜裏開始下的，陸陸續續已經下了一天。”盛姝雖然沒有親眼看，但是每次觀察多寧三柒她們進入房間的模樣也能區分外面的雪是否在下。
“你也在房裏悶了一天，同我出去走走。”說著，晏之緒就要起身。
他的心口是那麽嚴重的刀傷，這剛醒便要出去，可把盛姝嚇得不輕，“不太合適吧？這雪一時半會也不會化，你養傷最要緊。就算真的要出去，也要先詢問一下禦醫是否可信。”
“無妨，我的身體我比禦醫更清楚。”晏之緒任由盛姝攙扶著，“只在檐下待上片刻。”
見晏之緒態度堅決，又想到他受傷的時候似乎一直有夢魘，而且太醫也說，傷勢不至於昏迷，主要還是因為憂思過重。
種種考慮之下，盛姝還是心軟了，揚聲呼喚了多寧與三柒進來，將晏之緒用狐裘嚴嚴實實地裹起來。
盛姝如此如臨大敵，晏之緒雖覺得好笑，但還是任由盛姝折騰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擦黑，但雪還在窸窸窣窣地飄著。
晏之緒裹著狐裘站在屋檐下，看著天色上下一白，慢條斯理地說道：“六年之前，太傅將我逐出師門的那晚，雪下得比現在還要深。”
盛姝其實很少聽見晏之緒談及過往，此刻便安安靜靜地充當一個聽客。
但晏之緒並沒有多談的興致，他只突兀地說了這麽一句，就不曾再說什麽了。
盛姝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然後看著雪花在手心融化。她慢吞吞地說道：
“在沒有嫁到首輔府之前，我是很討厭冬天的，更討厭下雪結冰的時節。”
“我很早就沒了親生母親，府裏的中饋把控在繼室柳夫人手裏，她克扣我冬日的衣料也就罷了，最惡心的人就是不允許盥洗的人為我洗冬衣。”
“大門深宅，這種小事是最能惡心人的，偏偏鬧起來又很容易被倒打一耙。所以我沒辦法，只能帶著兩個婢女親自去河邊盥洗衣物。”
“冬天的河水有多冷多涼，恐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一到冬日，我手上便會起凍瘡，又紅又腫。”
晏之緒沈默地看著她，伸手牽住了盛姝的手，將她整個人攬在臂彎之中，裹在狐裘下溫暖著。
盛姝半摟住晏之緒的腰，忍不住擡頭彎起眉眼笑了起來：“不過現在好了，誰敢讓首輔夫人親自去盥洗衣物？”
其實能被盛姝說出來的，只是過往經歷裏很小的事情。
處於內宅之中，父親不管事，祖母憎惡自己，頭頂還有一個繼母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雖然盛姝也沒少鬥，但她終究不是回回都能勝利。
她在內宅裏，不是神仙，也不能像話本子裏講的那樣未蔔先知，所以哪怕再努力，委屈也不會少受。
對於盛姝而言，在自己被作為籌碼嫁出去之前，謀求了和晏之緒的婚事，是她此生最幸運的事情。
“曾經我也不喜歡冬天，這個季節太寒。”晏之緒開口，“現在倒也沒那麽憎惡了。”
現在雖然是冬季，但是房間中燒著地龍，四處都是暖洋洋的。
坐在窗前，會有人端來熱茶，蕓蕓裊裊的熱氣裏氤氳的都是人間煙火的氣息。
不會像六年前的那夜，孤苦無依地跪在雪地裏，和人生裏最後一絲能抓住的溫暖告別。
那時雪下了一夜，沒有人會想著讓他裹上厚厚的狐裘，更不會有人在頭頂為他打上一把傘。
可是……晏之緒想起前往淮南之前對於聖意的揣測，垂下了眼眸。
他比誰都清楚，皇上一點也不希望他沾染私欲，但是感受到了人間，誰還想回到地獄？
只不過是貪戀片刻的溫暖，皇上大抵也是可以忽略的吧？雖然不該心存僥幸，但他現在……
盛姝感覺晏之緒握著她的手越發用力，側眸一瞧，就見晏之緒沈思，不知道在想什麽。
“透過氣了，我扶你回房間吧？”盛姝詢問。
晏之緒拂去紛雜的思緒，應了一聲。
兩人進屋，關上了門窗，也關上了一身風雪。
受傷之後晏之緒手上的很多事情都交接了出去，下面人想請晏之緒拿主意，卻久久求見不到晏之緒，案牘只能堆積。
這些事情晏之緒漠不關心，許是有了閑心，又或許是盛姝忙前忙後將他照料的很周全，晏之緒的傷勢比預期好的要快一些。
眼見內閣那群人堆積的事務剪不斷理還亂，晏之緒也終於大發慈悲，讓內閣那邊的奏折搬到首輔府一部分。
原本奏折這些東西是不可以隨意搬動的，但隨著皇帝年事漸高，越發不喜歡動彈，差人將奏折在宮中搬來搬去，上行下效，也就逐漸形成了慣例。
晏之緒也沒把奏折搬到書房裏去，而是命人在臥房裏放置了一張案幾，偶爾倚靠在床榻便辦公，偶爾會坐在案幾前辦公。
最開始畢驍進入臥房匯報公務的事情還想著避開盛姝，後來見晏之緒毫不在意，他便也不再防著盛姝。
這日畢驍風塵仆仆地從外面進來，在暖爐前烘烤著自己，一面恭聲說道：“首輔，太傅歸京了。”
晏之緒寫著票擬的手一頓，沒有說話。
畢驍忍不住嘀咕道：“太傅離京已經三年多了，好好地在桐城教書，也不知道陛下是怎麽想的，三番四次召太傅回京。太傅也是，推脫了那麽多次，終究還是回來了。”
“慎言。”晏之緒不鹹不淡地申斥了畢驍一句，沈聲問道：“原本派出去的那些人遣回來，暫時先盯著太傅。”
晏之緒去淮南追查案子，最後宋衡死前指認的人就是陳太傅。宋衡說，淮南賬本的拓本就在太傅手裏，所有的這一切是太傅想要拉晏之緒下馬的手段，可惜失算了。
很明顯的離間，晏之緒原本是不以為意的，但是陳太傅歸京的時間太巧了。原本太傅安安分分待在遠離朝堂的桐城教書，晏之緒並不會懷疑到他身上，如今他卻歸京了。
而且太傅回到了國子監，那裏盡是出權臣的地方。哪怕曾經有過一段師生之誼，晏之緒也不得不防。
盛姝坐在晏之緒旁邊幫他歸納著不同的奏折，聽到晏之緒的吩咐，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
她能看出來晏之緒對於陳太傅的感情不一般，只能寄希望於陳太傅沒有真的打算對付晏之緒，否則有朝一日和太傅兵戎相見，晏之緒該會有多麽痛苦。
但是讓盛姝沒有想到的事，晏之緒同陳太傅的對峙來的那麽快。
晏之緒的傷勢見好，內閣那邊的人已經抱怨了好幾次，眼見著不能再拖，晏之緒終於大發慈悲打算去上朝了。
這日剛從首輔府出來，還未駛出烏衣巷，車夫便拉停了馬車。
無他，只因對面迎過來另一輛馬車，巷內無法同時容納兩輛馬車並駕齊驅，必須有一輛馬車先行避讓。
晏之緒身為首輔，車夫早已經習慣了旁人避行，因此見到對面的馬車，下意識就要吆喝出聲。
畢驍在旁邊，第一時間封住了車夫的聲音。
兩輛馬車相對，僵持了許久。那個和晏之緒相對的馬車裏傳來一陣年邁的咳嗽聲，晏之緒默了一瞬，淡聲吩咐車夫避讓。
因為堵在對面的馬車裏坐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傅陳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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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晏之緒依舊沒有醒來。
倒是盛姝的手腕被晏之緒用力地握了一夜, 她肌膚本就極易留下痕跡，這一夜過去，便留下了淺淺的淤痕。
多寧進來服侍的時候看見這痕跡很是心疼, 小聲地說道：“小姐,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要不然讓禦醫幫忙吧？”
“沒事。”盛姝搖了搖頭, 示意多寧給自己拿本話本子，她就坐在床榻前看著話本子消磨時間。
雪落了一夜，從窗外看過去，萬物都是銀裝素裹的白，寂靜得仿佛世界都失去了聲音。
盛姝輕柔地撫著晏之緒的眉心, 哪怕過了一夜，他的眉峰也總會不由自主地蹙起, 想必在睡夢之中也是格外不安穩。
於是盛姝便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撫平晏之緒的眉宇。
她守了晏之緒一夜，基本都沒怎麽睡著，白日裏坐在床榻邊, 不一會兒便犯困, 趴在晏之緒身側睡著了。
盛姝這一覺睡得很熟, 等到她睡醒的時候，惺忪間瞥見晏之緒已經醒來，倚坐在床榻便, 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撫著盛姝的烏發。
“醒了？”晏之緒聲音很輕, 聲線有種磨砂感，帶著受過重傷的微微沙啞。
盛姝連忙坐起身, 殷勤地詢問道：“要不要飲水或者吃些別的東西？”
“我比你醒來了早些，已經用過了粥。”晏之緒答了一句, 而後靜靜地凝視著盛姝。
他的目光太專註，灼得盛姝不敢直視回去，只能小聲詢問道：“怎麽了？是有哪裏不妥當嗎？”
“無事。”晏之緒收回了視線，淡聲道，“這次讓你擔心了。”
“淮南的案子，如今算是了結了？”雖然不知道晏之緒是否願意告訴自己，但盛姝還是忍不住關切詢問。
“大理寺那邊，這個案子都已封卷。但此去淮南查到了別的線索，於我而言，案子才剛剛開始。”
盛姝並不知道晏之緒究竟查到了什麽，但聽到晏之緒這麽說，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沒什麽好擔心的，不會有下次。”晏之緒看出來盛姝所擔憂的是什麽，擡手揉了揉盛姝的額發，安撫她。
片刻，晏之緒擡眸瞥了窗外一眼，問道：“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嗯，昨天夜裏開始下的，陸陸續續已經下了一天。”盛姝雖然沒有親眼看，但是每次觀察多寧三柒她們進入房間的模樣也能區分外面的雪是否在下。
“你也在房裏悶了一天，同我出去走走。”說著，晏之緒就要起身。
他的心口是那麽嚴重的刀傷，這剛醒便要出去，可把盛姝嚇得不輕，“不太合適吧？這雪一時半會也不會化，你養傷最要緊。就算真的要出去，也要先詢問一下禦醫是否可信。”
“無妨，我的身體我比禦醫更清楚。”晏之緒任由盛姝攙扶著，“只在檐下待上片刻。”
見晏之緒態度堅決，又想到他受傷的時候似乎一直有夢魘，而且太醫也說，傷勢不至於昏迷，主要還是因為憂思過重。
種種考慮之下，盛姝還是心軟了，揚聲呼喚了多寧與三柒進來，將晏之緒用狐裘嚴嚴實實地裹起來。
盛姝如此如臨大敵，晏之緒雖覺得好笑，但還是任由盛姝折騰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擦黑，但雪還在窸窸窣窣地飄著。
晏之緒裹著狐裘站在屋檐下，看著天色上下一白，慢條斯理地說道：“六年之前，太傅將我逐出師門的那晚，雪下得比現在還要深。”
盛姝其實很少聽見晏之緒談及過往，此刻便安安靜靜地充當一個聽客。
但晏之緒並沒有多談的興致，他只突兀地說了這麽一句，就不曾再說什麽了。
盛姝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然後看著雪花在手心融化。她慢吞吞地說道：
“在沒有嫁到首輔府之前，我是很討厭冬天的，更討厭下雪結冰的時節。”
“我很早就沒了親生母親，府裏的中饋把控在繼室柳夫人手裏，她克扣我冬日的衣料也就罷了，最惡心的人就是不允許盥洗的人為我洗冬衣。”
“大門深宅，這種小事是最能惡心人的，偏偏鬧起來又很容易被倒打一耙。所以我沒辦法，只能帶著兩個婢女親自去河邊盥洗衣物。”
“冬天的河水有多冷多涼，恐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一到冬日，我手上便會起凍瘡，又紅又腫。”
晏之緒沈默地看著她，伸手牽住了盛姝的手，將她整個人攬在臂彎之中，裹在狐裘下溫暖著。
盛姝半摟住晏之緒的腰，忍不住擡頭彎起眉眼笑了起來：“不過現在好了，誰敢讓首輔夫人親自去盥洗衣物？”
其實能被盛姝說出來的，只是過往經歷裏很小的事情。
處於內宅之中，父親不管事，祖母憎惡自己，頭頂還有一個繼母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雖然盛姝也沒少鬥，但她終究不是回回都能勝利。
她在內宅裏，不是神仙，也不能像話本子裏講的那樣未蔔先知，所以哪怕再努力，委屈也不會少受。
對於盛姝而言，在自己被作為籌碼嫁出去之前，謀求了和晏之緒的婚事，是她此生最幸運的事情。
“曾經我也不喜歡冬天，這個季節太寒。”晏之緒開口，“現在倒也沒那麽憎惡了。”
現在雖然是冬季，但是房間中燒著地龍，四處都是暖洋洋的。
坐在窗前，會有人端來熱茶，蕓蕓裊裊的熱氣裏氤氳的都是人間煙火的氣息。
不會像六年前的那夜，孤苦無依地跪在雪地裏，和人生裏最後一絲能抓住的溫暖告別。
那時雪下了一夜，沒有人會想著讓他裹上厚厚的狐裘，更不會有人在頭頂為他打上一把傘。
可是……晏之緒想起前往淮南之前對於聖意的揣測，垂下了眼眸。
他比誰都清楚，皇上一點也不希望他沾染私欲，但是感受到了人間，誰還想回到地獄？
只不過是貪戀片刻的溫暖，皇上大抵也是可以忽略的吧？雖然不該心存僥幸，但他現在……
盛姝感覺晏之緒握著她的手越發用力，側眸一瞧，就見晏之緒沈思，不知道在想什麽。
“透過氣了，我扶你回房間吧？”盛姝詢問。
晏之緒拂去紛雜的思緒，應了一聲。
兩人進屋，關上了門窗，也關上了一身風雪。
受傷之後晏之緒手上的很多事情都交接了出去，下面人想請晏之緒拿主意，卻久久求見不到晏之緒，案牘只能堆積。
這些事情晏之緒漠不關心，許是有了閑心，又或許是盛姝忙前忙後將他照料的很周全，晏之緒的傷勢比預期好的要快一些。
眼見內閣那群人堆積的事務剪不斷理還亂，晏之緒也終於大發慈悲，讓內閣那邊的奏折搬到首輔府一部分。
原本奏折這些東西是不可以隨意搬動的，但隨著皇帝年事漸高，越發不喜歡動彈，差人將奏折在宮中搬來搬去，上行下效，也就逐漸形成了慣例。
晏之緒也沒把奏折搬到書房裏去，而是命人在臥房裏放置了一張案幾，偶爾倚靠在床榻便辦公，偶爾會坐在案幾前辦公。
最開始畢驍進入臥房匯報公務的事情還想著避開盛姝，後來見晏之緒毫不在意，他便也不再防著盛姝。
這日畢驍風塵仆仆地從外面進來，在暖爐前烘烤著自己，一面恭聲說道：“首輔，太傅歸京了。”
晏之緒寫著票擬的手一頓，沒有說話。
畢驍忍不住嘀咕道：“太傅離京已經三年多了，好好地在桐城教書，也不知道陛下是怎麽想的，三番四次召太傅回京。太傅也是，推脫了那麽多次，終究還是回來了。”
“慎言。”晏之緒不鹹不淡地申斥了畢驍一句，沈聲問道：“原本派出去的那些人遣回來，暫時先盯著太傅。”
晏之緒去淮南追查案子，最後宋衡死前指認的人就是陳太傅。宋衡說，淮南賬本的拓本就在太傅手裏，所有的這一切是太傅想要拉晏之緒下馬的手段，可惜失算了。
很明顯的離間，晏之緒原本是不以為意的，但是陳太傅歸京的時間太巧了。原本太傅安安分分待在遠離朝堂的桐城教書，晏之緒並不會懷疑到他身上，如今他卻歸京了。
而且太傅回到了國子監，那裏盡是出權臣的地方。哪怕曾經有過一段師生之誼，晏之緒也不得不防。
盛姝坐在晏之緒旁邊幫他歸納著不同的奏折，聽到晏之緒的吩咐，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
她能看出來晏之緒對於陳太傅的感情不一般，只能寄希望於陳太傅沒有真的打算對付晏之緒，否則有朝一日和太傅兵戎相見，晏之緒該會有多麽痛苦。
但是讓盛姝沒有想到的事，晏之緒同陳太傅的對峙來的那麽快。
晏之緒的傷勢見好，內閣那邊的人已經抱怨了好幾次，眼見著不能再拖，晏之緒終於大發慈悲打算去上朝了。
這日剛從首輔府出來，還未駛出烏衣巷，車夫便拉停了馬車。
無他，只因對面迎過來另一輛馬車，巷內無法同時容納兩輛馬車並駕齊驅，必須有一輛馬車先行避讓。
晏之緒身為首輔，車夫早已經習慣了旁人避行，因此見到對面的馬車，下意識就要吆喝出聲。
畢驍在旁邊，第一時間封住了車夫的聲音。
兩輛馬車相對，僵持了許久。那個和晏之緒相對的馬車裏傳來一陣年邁的咳嗽聲，晏之緒默了一瞬，淡聲吩咐車夫避讓。
因為堵在對面的馬車裏坐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傅陳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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