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35 章
盛姝瞥了一眼周圍人瞬間緊繃的神色, 心念微轉，忽然有了極好的主意。
她故作羞澀地拿出手帕掩了掩唇，有些嗔怪道：“夫人這話說的, 倒叫我聽不太明白了……”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 看盛姝這種欲拒還迎的態度, 就知道盛姝並不介意談論這些事情。
有什麽能比女人家湊在一起說私房話更能增進感情呢？更何況在場的不少人確實是對墨隱書坊的小報產生了很大的好奇心, 現在正主就在這裏，可是詢問的好時機。
有了第一個人開頭，接下來再開口就方便多了。
坐在盛姝斜對角的年輕夫人神秘兮兮地問道：“首輔是不是真的會拿柳條……對你那什麽？”
當然不會，這一段還是盛姝根據那日說書先生講的故事自己杜撰的。但是頂著眾人好奇不已的目光，盛姝的頭低了些, 頗為不好意思地說道：
“具體是什麽我也不好說，不都被人寫出了來了嘛……”
盛姝好像承認了, 又好像沒有承認。但是在場的夫人三三兩兩對視一眼，瞬間了悟了。
於是另一個夫人忍不住小聲問道：“就是那個……那個‘首輔龍.精.虎.猛，三日不絕’，真的假的？”
聽到這句話, 盛姝嘴角一抽, 差點沒崩住自己的端莊的形象。
後面的小報裏竟然寫的還有這麽個東西？她只是隨口杜撰了一些事情, 然後讓墨隱書坊的話本先生們自由的發揮，但是沒讓他們直接上天啊。
盛姝悄悄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後努力憋氣, 憋得兩頰通紅, 看起來像極了害羞。這時她才慢吞吞地嘆道：
“首輔確實是……英勇。實在叫人難以消受，加上我天生體弱, 不得不多多靜養，才屢次錯過了宴會。”
這話一出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強了, 雖然沒有明說是三日，但是首輔的厲害程度已經和三日掛上了鉤，甚至在座的夫人們甚至對盛姝多了一些憐憫。
都說晏之緒天生無情滅欲，竟然對自己夫人也不懂得憐香惜玉麽？讓盛姝這麽一個嬌弱的美人承擔這些……再想一想首輔那張俊逸的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羨慕誰。
只不過傳聞中晏之緒應該是百般磋磨盛姝，如今看來這“磋磨”大有水分，不知道晏之緒在府裏對待盛姝如何？
正待眾人想要繼續追問下去，忽然聽到右上方傳來了婢女的行禮聲。
擡頭一看，只見平王爺和晏首輔正站在二樓的回廊之上，似乎並沒有註意到左下方這群聚會說悄悄話的貴婦們。
正待眾人考慮是否要行禮的時候，平王爺以及晏首輔目不斜視地穿過了回廊，走到另一邊去了。
四下又寂靜下來，但是被這麽一打岔，原本好奇不已的心思也淡了，眾人們說說笑笑，又談起了京城今日流行的妝容以及布料。
見眾人不再探究小報上的那些事情，盛姝微微松了一口氣。
有些事情點到即止是最好，她這次來就是為了在上層貴婦這邊傳播風月之事的，讓她們相信六七分，添油加醋的再私下講一講，潛移默化的吹一吹枕頭風，晏之緒的同僚們也會多信幾分。
畢竟晏之緒這麽多年，無情滅欲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這種時候越是為晏之緒辯白，越得不到想要的效果，而用另一件事來掩蓋當下的事情，恰恰是最聰明的做法。
雖然這種做法，盛姝這個當事人比較尷尬就是了。
還有一點讓盛姝擔心的是，距離了這麽遠，晏之緒應該沒有聽到自己說的那些話吧？
平王府的宴會一直到月上柳梢後才散，本以為不好得罪的寶嘉郡主一直都在未婚的貴女那邊，並沒有和盛姝照面，更沒有生什麽事端。
至於其他圍在盛姝身邊的人，同盛姝無冤無仇的，加上盛姝的身份在那裏，巴結盛姝都來不得，因此一整個宴會，盛姝聽別人吹自己，吹得她頭昏腦漲。
從平王府中出來，夜風拂過，吹走了脂粉香氣，盛姝才感覺清醒了一些。
盛姝暗嘆這樣的宴會以後自己還是能推就推，而後徑直上了馬車。
晏之緒正坐在馬車上，見盛姝上來，擡手扶了盛姝一把。
坐定之後盛姝忽然想到不久之前和眾位夫人討論的那些事情，看到晏之緒那張深邃的面容，忽然一陣心虛。
穩了穩心神，吩咐車夫回首輔府，盛姝狀似無意地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有些事情需要找平王處理。”
看起來似乎並沒有註意到自己在回廊之下說的話。盛姝心中稍安，忍不住試探道：“今日平王府宴會甚是熱鬧，你有遇到過什麽事情嗎？”
“嗯？”晏之緒擡眸，語帶關心，“你遇到了事情？”
盛姝搖了搖頭，有些警惕的神色放松下來。看來晏之緒應該是沒有聽到自己說的那些話……
正這麽想著，耳邊忽然傳來晏之緒低沈的聲音，尾音有些微妙的上揚：“你在想什麽？想‘三日不絕’的英勇？”
盛姝的心神本來就已經松懈下來了，聽得晏之緒這麽一句，她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車內光線很暗，但是晏之緒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還是出賣他，他是故意的！
他明明什麽都聽見了，也知道自己會問，卻故意裝作不知，在自己放松心防的時候忽然來上會心一擊，看自己炸毛的模樣……
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晏之緒。
盛姝深吸一口氣平覆了一下心情，忽然有些不服氣就這樣被晏之緒單方面戲弄。她眨了眨眼，故意無辜地誇讚道：
“是啊，晏首輔的本事可大著呢，不單單是三日不絕那麽簡單，還有很多花樣，要不要我說來聽聽？”
這話剛一說出口，盛姝就有些後悔了。
自己如此明目張膽地說這些，會不會顯得格外不矜持？不知道會不會讓晏之緒產生不太好的印象……
盛姝心思紛雜，久久聽不到晏之緒的回應，不由得試探性地覷了他一眼。
車窗透過一段月光，照耀在晏之緒側臉上，因此盛姝清晰的看見晏之緒緊抿的唇，以及——哪怕在夜間也能看出泛紅的耳垂。
盛姝楞楞地看著晏之緒，一時間她也猜不透晏之緒究竟聯想到了什麽。
但晏之緒似乎察覺到了盛姝的目光，不過一瞬，他又變成了那個權臣首輔，高冷如天邊月。
剛才的神色，短暫到近乎是錯覺。
盛姝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其實細細算來，和晏之緒同處高位的那些人，他們的兒子也就剛剛是晏之緒這個年紀而已。
就算早已過了十五六歲當時年少春衫薄的時候，晏之緒也依舊很年輕，但是沒有人在意到這一點，所有人都只覺得他成熟穩重，老謀深算，手腕狠厲。
在今日之前，盛姝自己也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隨著嫁入首輔府，和晏之緒接觸的越來越多，記憶中那個幫自己拿回紙鳶的少年也在逐漸模糊。
直到此刻，重新拼湊回眼前人的模樣。
……
這場宴會之後，盛姝又過了一段相對清閑的日子。
得益於晏之緒的名氣，盛姝的書坊很快就穩定了一批客源。
但是靠單一手段的並不能長期維系書坊的生意，盛姝迅速招徠了一批話本先生，並且找到首輔府下幕僚出謀劃策，制定了不少切實可行的計劃，一時間墨隱書坊風頭無兩。
但是盛姝知樹大招風，因此已經暗地裏做好籌備，等待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這日晏之緒剛好下朝回府，馬車剛抵達首輔府附近，就聽“砰”地一聲撞擊。
下一瞬，馬車外就傳來一聲淒厲的女子尖叫，旋即是一聲哭嚎：“我的兒！我的命好苦啊！”
聽到這個聲音，晏之緒坐在馬車內，擡手捏了捏眉心。
聲音雖然很誇張，但是晏之緒還是瞬間就聽出來了，那是他根本不可能忘記的聲音，他曾經的乳母，也是他母親身邊最得力的嬤嬤。
或許是早有準備，馬車被這麽一攔截，周圍呼呼啦啦湧上了許多人，雖然車夫著急駛進府中，卻也沒辦法直接碾壓過去。
那個女人繼續哀嚎：“晏之緒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夫人十月懷胎將你生下，沒想到你竟然……”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晏之緒面無表情地聽著，不曾有任何反應。
不知道這是誰寫的話語，一板一眼的，甚至被嬤嬤念出來的也是僵持呆板的。在自己面前，連演戲都如此敷衍，當真是可笑。
最可笑的是，既然乳母在這裏，那自己的親生母親也一定在這裏。她卻連親自出面都不屑，只派了一個嬤嬤來羞辱自己。
車外的乳母還在喋喋不休的罵著，人越聚越多，她也叫喊的越發起勁。
晏之緒不欲與之碰面，索性由得她說。
沒有得到晏之緒的任何命令，畢驍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冒著冷汗在暗處見機行事。
乳母見晏之緒不為所動，於是話鋒一轉，開始撒潑：“你娶的那個妻子，也是一個不知廉恥的玩意兒……”
聽到盛姝被提及，晏之緒倏然推開車窗，神色漠然：“我沒有母親。將她拖走，別擋路。”
首輔府立刻出來幾個小廝七手八腳地將乳母拖走，乳母被拖著，不停地掙紮，還不忘記敬業地繼續撒潑：
“關於你們的風言風語傳到到處都是，你是個怪物，結果又娶了個不要臉的東西……”
“你最好閉嘴。”晏之緒語氣驟涼。
乳母正罵的起勁，但是對上晏之緒的目光，她心中不由一突。她下意識不敢再往盛姝身上扯，反而更加趾高氣揚的辱罵晏之緒。
晏之緒頂著眾人的目光下了馬車，居高臨下站在府門前，睨著這位曾經也算養育過他的人，將所有惡毒的詞匯咒罵在他身上。
盛姝坐著馬車回到首輔府的時候，剛好撞見如此場景。
馬車戛然停止，三柒見狀連忙掀起車簾朝外看。
首輔府門前烏泱泱擁擠了許多百姓，口中都還交談著什麽，只不過馬車距離有些遙遠，聽不太真切。
“小姐，奴婢去打探一下發生了什麽情況。”
以往首輔府門前門可羅雀，基本是沒有人敢靠近這個範圍的，此刻這麽多的人，很明顯是不太正常的。
片刻之後三柒回來，臉色不太好看：“小姐，我打聽了一下，好像是首輔的乳母過來辱罵首輔，現在那個乳母正在被人拖出來。”
盛姝朝外看了一眼，吩咐車夫等人群散後再將車開入府邸，而後直接帶著兩個婢女朝首輔府走去。
因著兩個婢女艱難的開路，不少百姓知道盛姝是首輔夫人之後自發讓開了道路，盛姝得以順利走到晏之緒身邊。
她連看都不曾多看那嬤嬤一眼，和晏之緒並肩而立之後盛姝溫和地笑道：“夫君，我們回府。”
沒等晏之緒回應，人群之中忽然傳到一道尖銳的中年女聲：“站住。”
盛姝朝著那道聲音看過去，之前被拖出去的乳母正站在這貴婦身後低著頭。
看樣子，此人應該就是晏府二房的正頭夫人，也就是晏之緒的親生母親。
那貴婦看起來極為刻薄，而且神色極為難看，總覺得下一瞬就要說出什麽無可挽回的話。
盛姝敏銳的感覺到身邊晏之緒明顯緊繃起來，目光也更加淡漠。
現在盛姝好不容易利用坊報在眾人心裏扭轉了一點點晏之緒在眾人心目中的印象，若是晏之緒做出什麽事情，那可就功虧一簣了。
見那晏夫人越走越近，盛姝心中迅速敲定了主意，決定賭一把。
“夫人！”盛姝滿臉的喜悅，她快步走到晏夫人身邊，擠開了晏夫人身邊的婢女，一把挽住晏夫人的手，開始語氣親昵地說道：
“怎麽都不告知一聲就過來了，也沒能提前準備。您快些進府！”
被盛姝這種故作親切的姿態一打岔，晏夫人原本要說出口的訓斥晏之緒的話忽然之間哽在喉嚨中。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盛姝這般姿態，若是晏夫人咄咄逼人，只會讓人覺得過錯在晏府。
因此晏夫人任由盛姝攙扶著往府內中，想當著眾人的面將話語往晏之緒身上引，這樣才好理所當然斥責他。
結果剛要張嘴，盛姝以一種更加高昂更加明媚的聲音壓過了晏夫人發出的音節：
“夫君昨日還提及您，沒想到這麽巧！您腳下小心些……府裏剛好備了好些東西。”
晏夫人側過頭看了盛姝一眼，本以為晏之緒娶了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如今看來還是個有腦子的狐媚子。
為了防止晏夫人說出什麽話，盛姝喋喋不休的說著，話語極密，不留任何可以插話的氣口。
眼見晏夫人真的要走到首輔府門前，盛姝目光微凜。
化解危機不代表她真的希望晏夫人踏進首輔府的大門，從晏之緒的姿態也可以看出晏之緒有多麽不歡迎晏府的人。
在距離首輔府門還有幾步的時候，盛姝忽然壓低了嗓音，以只有身邊晏夫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快速說道：
“首輔府還有十幾種刑具沒有嘗試，入了府一定招待你。”
晏夫人腳步一頓，臉色遽變，看來晏之緒在外面的名聲確實深入人心，連身生母親都這麽認為。而盛姝趁著這個檔口朝晏之緒使了一個眼色，溫柔地安排道：
“夫君，今日我剛好煮了些茶可以招待，我怕旁人笨手笨腳弄壞了好茶，你快些去幫我瞧一瞧。”
盛姝看的很分明，晏夫人之所以任由自己一臉熱情拖著她入府，是因為如今情況她不能發作在自己身上，所以等著靠近晏之緒的時候再發作。
像晏之緒這麽聰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晏夫人的意圖，而他卻毫無回避或者智取的意思，只能說明他是打算硬剛，不在乎什麽孝道名聲。
但是盛姝卻不能任由晏之緒如此，朝堂風雲詭譎，焉知今日的任性不會埋下明日的禍患。
晏之緒確實如盛姝所言，並不打算妥善處理這件事，但是他看到盛姝焦急的神色，終究還是還是點頭。
而後他轉身回府，沒入右側回廊，瞬間就不見蹤跡。
晏夫人這一場大戲還沒上演就因為主角缺席而被迫落幕，她恨恨地瞪著盛姝，用力拂開了盛姝的手。
盛姝故作震驚地猛地後退一步，語氣委屈：“夫人，好端端的您這是做什麽？”
“不入府了。”晏夫人咬著牙擠出這句話，但她看向盛姝的眼神如同實質性的刀子。
盛姝瞬間就紅了眼眶：“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嗎？夫人您怎麽瞪我……”
“你！”
“夫人您的目光讓我害怕。”盛姝捏著手帕，一派柔弱地嚶嚶嚶，“若是我哪裏惹您不高興，我改行不行？”
盛姝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她那張臉配上委屈不已的模樣，最是讓人無端心軟，想要為她出頭。
不少圍觀百姓盯著晏夫人看，指指點點地說晏夫人欺負小輩之類的。
晏夫人很清楚這種東西根本說不清道理，暗嘆自己大意了，強行擠出笑意，草草的解釋自己忽然想起別打的事情，然後帶著幾個嬤嬤直接離開了。
見晏夫人走了，盛姝依舊紅著眼眶，溫柔地吩咐下人們將府門關上。
制造熱鬧的正主都已經走了，百姓們圍在這裏也是無趣，片刻之後就三三兩兩的離開了。
盛姝進入府中，轉眸一看，晏之緒就站在回廊下的桃樹後。
她小跑著走了過去，晏之緒淡聲道：“乳母說的有些話，你別放在心上。”
其實盛姝並沒有聽到乳母究竟罵了些什麽，聽到晏之緒這樣寬慰自己，她不由得好奇起來：
“原來她不止罵你了，也罵我了？不過也是嘛，夫妻本為一體。”
倒是晏之緒霍然看了盛姝一眼：“你沒聽到乳母罵你的那些話，怎麽還站出來……維護我？”
盛姝被這話問的莫名其妙：“你是我的夫君，我維護你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沒有什麽是理所應當。況且你應該知道那些人對我的評價，無情無欲，滅絕人性。”晏之緒聲音很沈。
看到晏之緒如此執著地探究這件事，盛姝忽然之間沈默了。
是了，對於晏之緒而言，沒有什麽是理所應當。天底下本該最心疼他的父母也只是在不停的傷害他而已。
見盛姝無言，站在不遠處的畢驍忽然開口道：
“夫人，那乳母罵首輔的時候，首輔是無動於衷的。但是當乳母提及夫人的時候……”
晏之緒目帶脅迫地威懾了畢驍一眼。
畢驍縮了縮腦袋，還是堅持把話說完了：“首輔幹脆利索地讓人把她拖走。”
盛姝默默回以畢驍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後轉眸看向晏之緒，一步步湊近他，語氣溫柔又冷靜：
“無情無欲，滅絕人性？你真的是那樣的人嗎？”
晏之緒巋然不動，垂眸看著盛姝，打算應一聲是。
下一瞬盛姝整個人就黏在了他身上，然後一只手極為不安分地往下探，最後停留在了……但是盛姝的面色十分正經。
晏之緒目露震驚地看著她。
這是盛姝第一次見晏之緒流露出非常濃重的情緒色彩，她略帶得意地收回了手，語帶戲謔：
“你承認不算，旁人說的更不算，我親自驗證過的才是答案。”
對於盛姝這種無賴行徑，晏之緒實在是無計可施，索性拂袖離去。
見晏之緒逃避，盛姝暗笑了一下，連忙追上去詢問正經事情：
“我記得你很多年前就已經和晏府斷絕了血緣關系，這件事也是過了宗祠的。不逢年不過節的，怎麽晏夫人忽然過來尋釁滋事？”
晏之緒側眸瞥了盛姝一眼，回道：“應該是受我父親指使。”
這句話回答的很含糊，但是盛姝略一沈思，卻是明白了晏之緒未曾說完的那些彎彎繞繞。
晏之緒的生身父親晏瑯目前位列太常寺少卿，而在他沒有升任太常寺少卿之前，也一直是待在太常寺的。
太常寺主要掌管禮樂，晏瑯更是老古板中的老古板，所以可想而知當晏之緒這麽天生情緒有缺的人出現，會在晏府遭遇什麽。
最近盛姝一直在讓墨隱書坊大肆渲染晏之緒的房中事，恐怕傳入了晏瑯這個大理寺少卿耳中，覺得晏之緒丟人，所以暗示自己的夫人過來敲打晏之緒。
“這才到哪裏，就已經受不了？”盛姝輕嘖了一聲，搖了搖頭：“還有更加勁爆的東西我都沒讓寫。”
見盛姝這麽快就明白自己的意思，晏之緒唇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沒再說話。
倒是盛姝扯著晏之緒的衣角，感嘆了一句：
“你是沒見最後我裝無辜那段，晏夫人氣的臉都扭曲了。可惜那時候你不在身邊，否則我能發揮的更好。”
“哦？”
盛姝繼續扯著晏之緒的衣角，開始發揮：
“夫君，我做錯了什麽？晏夫人為什麽那樣看我？嚶嚶嚶，她還瞪我！她好兇，夫君我怕……”
見到盛姝這種古靈精怪的模樣，晏之緒中指微屈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示意她適可而止：“你若是想，以後會有機會。”
“那還是算了。”想到自己在人前這副模樣，盛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盛姝晏之緒閑談的時候，首輔府旁邊的巷子裏，二皇子李嘉賜踱步出來，盯著首輔府的府門，似乎要看出一個洞來。
二皇子李嘉賜身邊的小內侍宋夏見狀十分不解，忍不住詢問道：“殿下，您是看出什麽了嗎？”
李嘉賜晃悠著手中的烏金扇，饒有興味地說道：“首輔從我手中奪走的盛姝真是個寶貝。這個女人又一次讓我看到她的聰明。”
宋夏撓了撓腦袋，更加不能理解，只能憨憨地笑了笑。
李嘉賜哼笑一聲，合攏了扇子，用扇柄敲了敲宋夏的腦袋，隨意地說道：
“像你這樣的榆木腦袋，是不可能明白有些美人的好處。不過確實可惜了，我若是早知道她不單單只有個皮囊，我應該會樂意給她個側妃當當，而不是簡單地擄掠了去。”
……
這邊盛姝和晏之緒談論著事情，盛姝忽然想到今日晏夫人這麽一鬧，必然傳了出去，墨隱書坊定然也是收到了消息。
那自己有必要回書坊一趟，把控一下書坊明日要寫出來的小報，以免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狀況。
這樣想著，盛姝揚聲喚道：“多寧，車夫回來了沒有，讓他備好馬車，我現在要出去。”
晏之緒見盛姝風風火火地離開，不緊不慢地跟隨在她的身後。
車夫剛剛將馬車停回來，聽見首輔夫人的吩咐，又快速地將馬車重新套好，倒也是十分的迅速。
盛姝帶著多寧和三柒兩個婢女坐到寬敞的馬車上，一只修長的手忽然攬住了車簾。
晏之緒理了下衣擺，擡步上了馬車。
“你怎麽也上來了？不需要處理公務？”盛姝有些驚訝地詢問。
原因無他，而是印象裏晏之緒的日常都是圍繞著公務打轉，一般很少會有時間和盛姝一起出門。
“被罵了，心情不好，出門散散心。”晏之緒頂著一張俊臉，一本正經地說胡話。
不知道晏之緒忽然要和自己一起出門的目的是什麽，但是盛姝也無所謂，便也就沒說什麽了。
這個車夫日常是拉盛姝的，如今聽到當朝首輔也坐在了馬車上，不由得有些慌張，全神貫註地生怕出了什麽差池。
馬車平穩的駕駛出首輔府，剛好撞入李嘉賜的眼中。
李嘉賜停住了腳步，上下打量了這馬車一眼，忽然語氣有一些陰陽怪氣：“我記得這架馬車好像是當年我送給首輔的吧？”
宋夏點了點頭，認真地闡述道：
“是的，殿下您當時找了極為名貴的什麽木，反正就是很名貴的木材，據說市價千金，還請了最好的工匠打造這輛馬車，送給首輔，但是首輔被迫收了之後一次也沒有用過。”
“是啊。”二皇子呵笑一聲，語氣難辨，“首輔不用，但是卻送給了首輔夫人用，兜兜轉轉了一圈，竟然借我的手討好我喜歡的女人。”
宋夏瞬間明白自己觸了殿下的黴頭，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不敢再說話了。
“馬車過來了。既然已經知道上面是首輔夫人，那孤還是要去問候一下。畢竟首輔曾經擔任過孤那死去的太子兄長的太傅，是兄長的老師，也是我老師，那麽首輔夫人就是我的師母，不去問候也太不禮貌了。”
宋夏聽到二皇子長篇大論了這麽一段，不由有些汗顏。他在此刻忽然有一點開竅，說了那麽多，不就是為了找個理由近距離接觸首輔夫人嘛。
不等宋夏回應什麽，二皇子就大搖大擺地走到了疾馳的馬車前，一點也不在乎會不會被馬車撞到。
看到忽然從道口閃現而出的二皇子，車夫嚇了一跳，連忙將馬車給停了下來。
二皇子頗具讚賞地看了車夫一眼，擡手敲了敲車窗。
馬車之內一片寂靜。
聽不見任何的動靜，二皇子反而笑了起來，有些吊兒郎當地說道：
“首輔夫人，哦，不，或者說該換個稱呼。”
“孤忽然想起，首輔曾經擔任過太傅，教導過一眾皇子。算起來，首輔也曾經是孤的老師，那您就是孤的師母。”
“孤要敬重你的，所以師母看見後生，也不做任何表示？”
馬車內盛姝聽著車外二皇子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一些毫無營養的廢話，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晏之緒一眼，忽然感覺有些好笑。
正當她要開口將二皇子打發走的時候，晏之緒擡手做了一個阻攔的手勢，看樣子，他是打算聽一聽二皇子還能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見晏之緒如此，盛姝索性也不吭聲了。
說起來她確實很久沒有遇到二皇子了，這些時日和晏之緒朝夕相對，見他殺伐果斷，對於二皇子的那種恐懼心理已經淡化了很多。今日就算沒有晏之緒在場，她也不會有什麽多餘的感覺。
見馬車內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二皇子語氣放低，帶著哄誘的情緒，又繼續說道：“盛姝，孤後悔了。”
“孤當年不應該那樣粗暴的擄掠你欺辱你，以你的風姿，就算是孤的側妃也當得。現在側妃的位置依舊為你留著，只要你願意，可以改頭換面，來到二皇子府。”
“首輔有什麽好的？世人都說他無情無欲，孤一直都懷疑他可不可以人道。就算他可以，他也沒有孤的花樣多，孤可以給你全新的體驗。”
聽到二皇子的話，晏之緒默默地凝視了盛姝一眼。
本來聽到二皇子的話，盛姝有些氣血上湧，她沒有想到二皇子竟然能說出如此厚顏無恥的話。
但是看到晏之緒無語凝噎的目光，盛姝的心情又忽然好轉起來。她看了那麽多的，呃，不可描述的話本子，還親自指導話本先生創作那麽多閨房樂事，二皇子說的這些，完全不虛。
若不是晏之緒在這裏，盛姝不太好開口，她都想直接說一句：“不好意思，首輔不會玩花樣，但我懂啊，我可以帶著首輔浪。”
說不定這種狂放的路子直接能讓二皇子驚嚇到不敢說話。可惜晏之緒在這裏，她也要顧忌一下後續怎麽收場，所以幹脆繼續裝作聽不見。
車外的二皇子繼續說道：
“盛姝，我是真的開始敬重你了，你真的不考慮遠離首輔嗎？首輔身邊危機四伏，他雖然是你的夫君，卻未必能護得住你。”
“我身為皇家子弟，只要我想，我就一定可以保護你一輩子。我知道你不是普通閨房裏的姑娘，你和別人不一樣。只有我能發掘你不同尋常的一面……”
後面全部都是酸倒牙的話，盛姝才聽了開口兩句就實在聽不下去了。她實在不明白，二皇子怎麽忽然之間就對自己換了個路子，而且還表現的那麽一往情深，好像自己和他之間有什麽一樣。
看著馬車內晏之緒因為忍耐而青筋微跳的額頭，盛姝玩心大起，她瑟瑟地出了聲：
“你真的不是因為不甘心所以才想得到嗎？”
二皇子這種人，盛姝看的很清楚，性格有些陰郁有些神經，看似風流灑脫，實際上睚眥必報。當年晏之緒從他的手上救下了自己，於是自己就成為了一種得不到的奢望，奢望逐漸累計，就會成為二皇子的心魔。
像他今日這種舉動，別人根本不可能會做出來，也根本不可能有膽量做出來，但是幹這種事情的是二皇子，又似乎一點都稀奇了。
聽到盛姝的回應，二皇子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他就說，只要他想，怎麽可能有他搞不定的女人呢？威逼還是利誘，就算現在不行，未來也要找到時機強搶過來。
“盛姝，我是真的心悅於你，願意對你負責。”
盛姝看著晏之緒的面色越來越沈，目光越來越冷，決定直接給眾人一個痛快，於是小聲地說道：
“那、那你掀開車簾，讓我看你一眼。”
聽到盛姝這般的要求，李嘉賜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是此刻被沖昏了頭腦的他沒有考慮為什麽，反而直接肆無忌憚地掀開了車簾。
於是——
對上了晏之緒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
“啊——！”
一聲尖叫從二皇子的口中發出，他猛地松開手，讓車簾掉落，然後猛地後退一步：
“首輔，我只是給夫人開個玩笑！”
晏之緒親自挑起床簾，語氣冷淡：“這些話，你還是留著給皇上解釋吧。”
說罷拉上了車簾，吩咐車夫離開。
車夫坐在馬車前面，被迫聽了那麽多“密辛”，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
如今聽到指令，如蒙大赦，連忙驅使著馬匹走了。
盛姝自車窗縫隙後看到二皇子漲成豬肝色的臉，只覺得心情大好。
晏之緒沈聲問道：“他經常這樣對你？”
“倒也不是，今日是頭一次，誰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盛姝問道，“聽你方才的話音，你打算把這件事告知皇上？”
“這種事情總歸是皇上才能徹底管教得住。”晏之緒解釋道，“我會隱晦告知，不會有另外的人知道。”
盛姝聞言嘀咕了一句：“只能靠皇上管教他，想想也挺憋屈的。”
“不。”晏之緒開口。
盛姝困惑地擡頭，只見晏之緒一本正經地說道：
“等到皇上對二皇子的處罰到位，我會讓畢驍找人套二皇子麻袋打一頓。”
盛姝：？？？
盛姝語氣頗有些覆雜：“我還以為你只會用權謀，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晏之緒。”
晏之緒目光坦蕩：“之前是智取壓制，這是暴力教育。”
盛姝想想也是：“比起借刀殺人，還是打一頓更解氣。”
坐在馬車另一端的角落裏，聽完了全程的多寧和三柒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這就是夫妻相嗎，這對夫婦，恐怖如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盛姝瞥了一眼周圍人瞬間緊繃的神色, 心念微轉，忽然有了極好的主意。
她故作羞澀地拿出手帕掩了掩唇，有些嗔怪道：“夫人這話說的, 倒叫我聽不太明白了……”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 看盛姝這種欲拒還迎的態度, 就知道盛姝並不介意談論這些事情。
有什麽能比女人家湊在一起說私房話更能增進感情呢？更何況在場的不少人確實是對墨隱書坊的小報產生了很大的好奇心, 現在正主就在這裏，可是詢問的好時機。
有了第一個人開頭，接下來再開口就方便多了。
坐在盛姝斜對角的年輕夫人神秘兮兮地問道：“首輔是不是真的會拿柳條……對你那什麽？”
當然不會，這一段還是盛姝根據那日說書先生講的故事自己杜撰的。但是頂著眾人好奇不已的目光，盛姝的頭低了些, 頗為不好意思地說道：
“具體是什麽我也不好說，不都被人寫出了來了嘛……”
盛姝好像承認了, 又好像沒有承認。但是在場的夫人三三兩兩對視一眼，瞬間了悟了。
於是另一個夫人忍不住小聲問道：“就是那個……那個‘首輔龍.精.虎.猛，三日不絕’，真的假的？”
聽到這句話, 盛姝嘴角一抽, 差點沒崩住自己的端莊的形象。
後面的小報裏竟然寫的還有這麽個東西？她只是隨口杜撰了一些事情, 然後讓墨隱書坊的話本先生們自由的發揮，但是沒讓他們直接上天啊。
盛姝悄悄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後努力憋氣, 憋得兩頰通紅, 看起來像極了害羞。這時她才慢吞吞地嘆道：
“首輔確實是……英勇。實在叫人難以消受，加上我天生體弱, 不得不多多靜養，才屢次錯過了宴會。”
這話一出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強了, 雖然沒有明說是三日，但是首輔的厲害程度已經和三日掛上了鉤，甚至在座的夫人們甚至對盛姝多了一些憐憫。
都說晏之緒天生無情滅欲，竟然對自己夫人也不懂得憐香惜玉麽？讓盛姝這麽一個嬌弱的美人承擔這些……再想一想首輔那張俊逸的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羨慕誰。
只不過傳聞中晏之緒應該是百般磋磨盛姝，如今看來這“磋磨”大有水分，不知道晏之緒在府裏對待盛姝如何？
正待眾人想要繼續追問下去，忽然聽到右上方傳來了婢女的行禮聲。
擡頭一看，只見平王爺和晏首輔正站在二樓的回廊之上，似乎並沒有註意到左下方這群聚會說悄悄話的貴婦們。
正待眾人考慮是否要行禮的時候，平王爺以及晏首輔目不斜視地穿過了回廊，走到另一邊去了。
四下又寂靜下來，但是被這麽一打岔，原本好奇不已的心思也淡了，眾人們說說笑笑，又談起了京城今日流行的妝容以及布料。
見眾人不再探究小報上的那些事情，盛姝微微松了一口氣。
有些事情點到即止是最好，她這次來就是為了在上層貴婦這邊傳播風月之事的，讓她們相信六七分，添油加醋的再私下講一講，潛移默化的吹一吹枕頭風，晏之緒的同僚們也會多信幾分。
畢竟晏之緒這麽多年，無情滅欲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這種時候越是為晏之緒辯白，越得不到想要的效果，而用另一件事來掩蓋當下的事情，恰恰是最聰明的做法。
雖然這種做法，盛姝這個當事人比較尷尬就是了。
還有一點讓盛姝擔心的是，距離了這麽遠，晏之緒應該沒有聽到自己說的那些話吧？
平王府的宴會一直到月上柳梢後才散，本以為不好得罪的寶嘉郡主一直都在未婚的貴女那邊，並沒有和盛姝照面，更沒有生什麽事端。
至於其他圍在盛姝身邊的人，同盛姝無冤無仇的，加上盛姝的身份在那裏，巴結盛姝都來不得，因此一整個宴會，盛姝聽別人吹自己，吹得她頭昏腦漲。
從平王府中出來，夜風拂過，吹走了脂粉香氣，盛姝才感覺清醒了一些。
盛姝暗嘆這樣的宴會以後自己還是能推就推，而後徑直上了馬車。
晏之緒正坐在馬車上，見盛姝上來，擡手扶了盛姝一把。
坐定之後盛姝忽然想到不久之前和眾位夫人討論的那些事情，看到晏之緒那張深邃的面容，忽然一陣心虛。
穩了穩心神，吩咐車夫回首輔府，盛姝狀似無意地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有些事情需要找平王處理。”
看起來似乎並沒有註意到自己在回廊之下說的話。盛姝心中稍安，忍不住試探道：“今日平王府宴會甚是熱鬧，你有遇到過什麽事情嗎？”
“嗯？”晏之緒擡眸，語帶關心，“你遇到了事情？”
盛姝搖了搖頭，有些警惕的神色放松下來。看來晏之緒應該是沒有聽到自己說的那些話……
正這麽想著，耳邊忽然傳來晏之緒低沈的聲音，尾音有些微妙的上揚：“你在想什麽？想‘三日不絕’的英勇？”
盛姝的心神本來就已經松懈下來了，聽得晏之緒這麽一句，她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車內光線很暗，但是晏之緒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還是出賣他，他是故意的！
他明明什麽都聽見了，也知道自己會問，卻故意裝作不知，在自己放松心防的時候忽然來上會心一擊，看自己炸毛的模樣……
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晏之緒。
盛姝深吸一口氣平覆了一下心情，忽然有些不服氣就這樣被晏之緒單方面戲弄。她眨了眨眼，故意無辜地誇讚道：
“是啊，晏首輔的本事可大著呢，不單單是三日不絕那麽簡單，還有很多花樣，要不要我說來聽聽？”
這話剛一說出口，盛姝就有些後悔了。
自己如此明目張膽地說這些，會不會顯得格外不矜持？不知道會不會讓晏之緒產生不太好的印象……
盛姝心思紛雜，久久聽不到晏之緒的回應，不由得試探性地覷了他一眼。
車窗透過一段月光，照耀在晏之緒側臉上，因此盛姝清晰的看見晏之緒緊抿的唇，以及——哪怕在夜間也能看出泛紅的耳垂。
盛姝楞楞地看著晏之緒，一時間她也猜不透晏之緒究竟聯想到了什麽。
但晏之緒似乎察覺到了盛姝的目光，不過一瞬，他又變成了那個權臣首輔，高冷如天邊月。
剛才的神色，短暫到近乎是錯覺。
盛姝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其實細細算來，和晏之緒同處高位的那些人，他們的兒子也就剛剛是晏之緒這個年紀而已。
就算早已過了十五六歲當時年少春衫薄的時候，晏之緒也依舊很年輕，但是沒有人在意到這一點，所有人都只覺得他成熟穩重，老謀深算，手腕狠厲。
在今日之前，盛姝自己也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隨著嫁入首輔府，和晏之緒接觸的越來越多，記憶中那個幫自己拿回紙鳶的少年也在逐漸模糊。
直到此刻，重新拼湊回眼前人的模樣。
……
這場宴會之後，盛姝又過了一段相對清閑的日子。
得益於晏之緒的名氣，盛姝的書坊很快就穩定了一批客源。
但是靠單一手段的並不能長期維系書坊的生意，盛姝迅速招徠了一批話本先生，並且找到首輔府下幕僚出謀劃策，制定了不少切實可行的計劃，一時間墨隱書坊風頭無兩。
但是盛姝知樹大招風，因此已經暗地裏做好籌備，等待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這日晏之緒剛好下朝回府，馬車剛抵達首輔府附近，就聽“砰”地一聲撞擊。
下一瞬，馬車外就傳來一聲淒厲的女子尖叫，旋即是一聲哭嚎：“我的兒！我的命好苦啊！”
聽到這個聲音，晏之緒坐在馬車內，擡手捏了捏眉心。
聲音雖然很誇張，但是晏之緒還是瞬間就聽出來了，那是他根本不可能忘記的聲音，他曾經的乳母，也是他母親身邊最得力的嬤嬤。
或許是早有準備，馬車被這麽一攔截，周圍呼呼啦啦湧上了許多人，雖然車夫著急駛進府中，卻也沒辦法直接碾壓過去。
那個女人繼續哀嚎：“晏之緒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夫人十月懷胎將你生下，沒想到你竟然……”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晏之緒面無表情地聽著，不曾有任何反應。
不知道這是誰寫的話語，一板一眼的，甚至被嬤嬤念出來的也是僵持呆板的。在自己面前，連演戲都如此敷衍，當真是可笑。
最可笑的是，既然乳母在這裏，那自己的親生母親也一定在這裏。她卻連親自出面都不屑，只派了一個嬤嬤來羞辱自己。
車外的乳母還在喋喋不休的罵著，人越聚越多，她也叫喊的越發起勁。
晏之緒不欲與之碰面，索性由得她說。
沒有得到晏之緒的任何命令，畢驍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冒著冷汗在暗處見機行事。
乳母見晏之緒不為所動，於是話鋒一轉，開始撒潑：“你娶的那個妻子，也是一個不知廉恥的玩意兒……”
聽到盛姝被提及，晏之緒倏然推開車窗，神色漠然：“我沒有母親。將她拖走，別擋路。”
首輔府立刻出來幾個小廝七手八腳地將乳母拖走，乳母被拖著，不停地掙紮，還不忘記敬業地繼續撒潑：
“關於你們的風言風語傳到到處都是，你是個怪物，結果又娶了個不要臉的東西……”
“你最好閉嘴。”晏之緒語氣驟涼。
乳母正罵的起勁，但是對上晏之緒的目光，她心中不由一突。她下意識不敢再往盛姝身上扯，反而更加趾高氣揚的辱罵晏之緒。
晏之緒頂著眾人的目光下了馬車，居高臨下站在府門前，睨著這位曾經也算養育過他的人，將所有惡毒的詞匯咒罵在他身上。
盛姝坐著馬車回到首輔府的時候，剛好撞見如此場景。
馬車戛然停止，三柒見狀連忙掀起車簾朝外看。
首輔府門前烏泱泱擁擠了許多百姓，口中都還交談著什麽，只不過馬車距離有些遙遠，聽不太真切。
“小姐，奴婢去打探一下發生了什麽情況。”
以往首輔府門前門可羅雀，基本是沒有人敢靠近這個範圍的，此刻這麽多的人，很明顯是不太正常的。
片刻之後三柒回來，臉色不太好看：“小姐，我打聽了一下，好像是首輔的乳母過來辱罵首輔，現在那個乳母正在被人拖出來。”
盛姝朝外看了一眼，吩咐車夫等人群散後再將車開入府邸，而後直接帶著兩個婢女朝首輔府走去。
因著兩個婢女艱難的開路，不少百姓知道盛姝是首輔夫人之後自發讓開了道路，盛姝得以順利走到晏之緒身邊。
她連看都不曾多看那嬤嬤一眼，和晏之緒並肩而立之後盛姝溫和地笑道：“夫君，我們回府。”
沒等晏之緒回應，人群之中忽然傳到一道尖銳的中年女聲：“站住。”
盛姝朝著那道聲音看過去，之前被拖出去的乳母正站在這貴婦身後低著頭。
看樣子，此人應該就是晏府二房的正頭夫人，也就是晏之緒的親生母親。
那貴婦看起來極為刻薄，而且神色極為難看，總覺得下一瞬就要說出什麽無可挽回的話。
盛姝敏銳的感覺到身邊晏之緒明顯緊繃起來，目光也更加淡漠。
現在盛姝好不容易利用坊報在眾人心裏扭轉了一點點晏之緒在眾人心目中的印象，若是晏之緒做出什麽事情，那可就功虧一簣了。
見那晏夫人越走越近，盛姝心中迅速敲定了主意，決定賭一把。
“夫人！”盛姝滿臉的喜悅，她快步走到晏夫人身邊，擠開了晏夫人身邊的婢女，一把挽住晏夫人的手，開始語氣親昵地說道：
“怎麽都不告知一聲就過來了，也沒能提前準備。您快些進府！”
被盛姝這種故作親切的姿態一打岔，晏夫人原本要說出口的訓斥晏之緒的話忽然之間哽在喉嚨中。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盛姝這般姿態，若是晏夫人咄咄逼人，只會讓人覺得過錯在晏府。
因此晏夫人任由盛姝攙扶著往府內中，想當著眾人的面將話語往晏之緒身上引，這樣才好理所當然斥責他。
結果剛要張嘴，盛姝以一種更加高昂更加明媚的聲音壓過了晏夫人發出的音節：
“夫君昨日還提及您，沒想到這麽巧！您腳下小心些……府裏剛好備了好些東西。”
晏夫人側過頭看了盛姝一眼，本以為晏之緒娶了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如今看來還是個有腦子的狐媚子。
為了防止晏夫人說出什麽話，盛姝喋喋不休的說著，話語極密，不留任何可以插話的氣口。
眼見晏夫人真的要走到首輔府門前，盛姝目光微凜。
化解危機不代表她真的希望晏夫人踏進首輔府的大門，從晏之緒的姿態也可以看出晏之緒有多麽不歡迎晏府的人。
在距離首輔府門還有幾步的時候，盛姝忽然壓低了嗓音，以只有身邊晏夫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快速說道：
“首輔府還有十幾種刑具沒有嘗試，入了府一定招待你。”
晏夫人腳步一頓，臉色遽變，看來晏之緒在外面的名聲確實深入人心，連身生母親都這麽認為。而盛姝趁著這個檔口朝晏之緒使了一個眼色，溫柔地安排道：
“夫君，今日我剛好煮了些茶可以招待，我怕旁人笨手笨腳弄壞了好茶，你快些去幫我瞧一瞧。”
盛姝看的很分明，晏夫人之所以任由自己一臉熱情拖著她入府，是因為如今情況她不能發作在自己身上，所以等著靠近晏之緒的時候再發作。
像晏之緒這麽聰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晏夫人的意圖，而他卻毫無回避或者智取的意思，只能說明他是打算硬剛，不在乎什麽孝道名聲。
但是盛姝卻不能任由晏之緒如此，朝堂風雲詭譎，焉知今日的任性不會埋下明日的禍患。
晏之緒確實如盛姝所言，並不打算妥善處理這件事，但是他看到盛姝焦急的神色，終究還是還是點頭。
而後他轉身回府，沒入右側回廊，瞬間就不見蹤跡。
晏夫人這一場大戲還沒上演就因為主角缺席而被迫落幕，她恨恨地瞪著盛姝，用力拂開了盛姝的手。
盛姝故作震驚地猛地後退一步，語氣委屈：“夫人，好端端的您這是做什麽？”
“不入府了。”晏夫人咬著牙擠出這句話，但她看向盛姝的眼神如同實質性的刀子。
盛姝瞬間就紅了眼眶：“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嗎？夫人您怎麽瞪我……”
“你！”
“夫人您的目光讓我害怕。”盛姝捏著手帕，一派柔弱地嚶嚶嚶，“若是我哪裏惹您不高興，我改行不行？”
盛姝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她那張臉配上委屈不已的模樣，最是讓人無端心軟，想要為她出頭。
不少圍觀百姓盯著晏夫人看，指指點點地說晏夫人欺負小輩之類的。
晏夫人很清楚這種東西根本說不清道理，暗嘆自己大意了，強行擠出笑意，草草的解釋自己忽然想起別打的事情，然後帶著幾個嬤嬤直接離開了。
見晏夫人走了，盛姝依舊紅著眼眶，溫柔地吩咐下人們將府門關上。
制造熱鬧的正主都已經走了，百姓們圍在這裏也是無趣，片刻之後就三三兩兩的離開了。
盛姝進入府中，轉眸一看，晏之緒就站在回廊下的桃樹後。
她小跑著走了過去，晏之緒淡聲道：“乳母說的有些話，你別放在心上。”
其實盛姝並沒有聽到乳母究竟罵了些什麽，聽到晏之緒這樣寬慰自己，她不由得好奇起來：
“原來她不止罵你了，也罵我了？不過也是嘛，夫妻本為一體。”
倒是晏之緒霍然看了盛姝一眼：“你沒聽到乳母罵你的那些話，怎麽還站出來……維護我？”
盛姝被這話問的莫名其妙：“你是我的夫君，我維護你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沒有什麽是理所應當。況且你應該知道那些人對我的評價，無情無欲，滅絕人性。”晏之緒聲音很沈。
看到晏之緒如此執著地探究這件事，盛姝忽然之間沈默了。
是了，對於晏之緒而言，沒有什麽是理所應當。天底下本該最心疼他的父母也只是在不停的傷害他而已。
見盛姝無言，站在不遠處的畢驍忽然開口道：
“夫人，那乳母罵首輔的時候，首輔是無動於衷的。但是當乳母提及夫人的時候……”
晏之緒目帶脅迫地威懾了畢驍一眼。
畢驍縮了縮腦袋，還是堅持把話說完了：“首輔幹脆利索地讓人把她拖走。”
盛姝默默回以畢驍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後轉眸看向晏之緒，一步步湊近他，語氣溫柔又冷靜：
“無情無欲，滅絕人性？你真的是那樣的人嗎？”
晏之緒巋然不動，垂眸看著盛姝，打算應一聲是。
下一瞬盛姝整個人就黏在了他身上，然後一只手極為不安分地往下探，最後停留在了……但是盛姝的面色十分正經。
晏之緒目露震驚地看著她。
這是盛姝第一次見晏之緒流露出非常濃重的情緒色彩，她略帶得意地收回了手，語帶戲謔：
“你承認不算，旁人說的更不算，我親自驗證過的才是答案。”
對於盛姝這種無賴行徑，晏之緒實在是無計可施，索性拂袖離去。
見晏之緒逃避，盛姝暗笑了一下，連忙追上去詢問正經事情：
“我記得你很多年前就已經和晏府斷絕了血緣關系，這件事也是過了宗祠的。不逢年不過節的，怎麽晏夫人忽然過來尋釁滋事？”
晏之緒側眸瞥了盛姝一眼，回道：“應該是受我父親指使。”
這句話回答的很含糊，但是盛姝略一沈思，卻是明白了晏之緒未曾說完的那些彎彎繞繞。
晏之緒的生身父親晏瑯目前位列太常寺少卿，而在他沒有升任太常寺少卿之前，也一直是待在太常寺的。
太常寺主要掌管禮樂，晏瑯更是老古板中的老古板，所以可想而知當晏之緒這麽天生情緒有缺的人出現，會在晏府遭遇什麽。
最近盛姝一直在讓墨隱書坊大肆渲染晏之緒的房中事，恐怕傳入了晏瑯這個大理寺少卿耳中，覺得晏之緒丟人，所以暗示自己的夫人過來敲打晏之緒。
“這才到哪裏，就已經受不了？”盛姝輕嘖了一聲，搖了搖頭：“還有更加勁爆的東西我都沒讓寫。”
見盛姝這麽快就明白自己的意思，晏之緒唇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沒再說話。
倒是盛姝扯著晏之緒的衣角，感嘆了一句：
“你是沒見最後我裝無辜那段，晏夫人氣的臉都扭曲了。可惜那時候你不在身邊，否則我能發揮的更好。”
“哦？”
盛姝繼續扯著晏之緒的衣角，開始發揮：
“夫君，我做錯了什麽？晏夫人為什麽那樣看我？嚶嚶嚶，她還瞪我！她好兇，夫君我怕……”
見到盛姝這種古靈精怪的模樣，晏之緒中指微屈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示意她適可而止：“你若是想，以後會有機會。”
“那還是算了。”想到自己在人前這副模樣，盛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盛姝晏之緒閑談的時候，首輔府旁邊的巷子裏，二皇子李嘉賜踱步出來，盯著首輔府的府門，似乎要看出一個洞來。
二皇子李嘉賜身邊的小內侍宋夏見狀十分不解，忍不住詢問道：“殿下，您是看出什麽了嗎？”
李嘉賜晃悠著手中的烏金扇，饒有興味地說道：“首輔從我手中奪走的盛姝真是個寶貝。這個女人又一次讓我看到她的聰明。”
宋夏撓了撓腦袋，更加不能理解，只能憨憨地笑了笑。
李嘉賜哼笑一聲，合攏了扇子，用扇柄敲了敲宋夏的腦袋，隨意地說道：
“像你這樣的榆木腦袋，是不可能明白有些美人的好處。不過確實可惜了，我若是早知道她不單單只有個皮囊，我應該會樂意給她個側妃當當，而不是簡單地擄掠了去。”
……
這邊盛姝和晏之緒談論著事情，盛姝忽然想到今日晏夫人這麽一鬧，必然傳了出去，墨隱書坊定然也是收到了消息。
那自己有必要回書坊一趟，把控一下書坊明日要寫出來的小報，以免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狀況。
這樣想著，盛姝揚聲喚道：“多寧，車夫回來了沒有，讓他備好馬車，我現在要出去。”
晏之緒見盛姝風風火火地離開，不緊不慢地跟隨在她的身後。
車夫剛剛將馬車停回來，聽見首輔夫人的吩咐，又快速地將馬車重新套好，倒也是十分的迅速。
盛姝帶著多寧和三柒兩個婢女坐到寬敞的馬車上，一只修長的手忽然攬住了車簾。
晏之緒理了下衣擺，擡步上了馬車。
“你怎麽也上來了？不需要處理公務？”盛姝有些驚訝地詢問。
原因無他，而是印象裏晏之緒的日常都是圍繞著公務打轉，一般很少會有時間和盛姝一起出門。
“被罵了，心情不好，出門散散心。”晏之緒頂著一張俊臉，一本正經地說胡話。
不知道晏之緒忽然要和自己一起出門的目的是什麽，但是盛姝也無所謂，便也就沒說什麽了。
這個車夫日常是拉盛姝的，如今聽到當朝首輔也坐在了馬車上，不由得有些慌張，全神貫註地生怕出了什麽差池。
馬車平穩的駕駛出首輔府，剛好撞入李嘉賜的眼中。
李嘉賜停住了腳步，上下打量了這馬車一眼，忽然語氣有一些陰陽怪氣：“我記得這架馬車好像是當年我送給首輔的吧？”
宋夏點了點頭，認真地闡述道：
“是的，殿下您當時找了極為名貴的什麽木，反正就是很名貴的木材，據說市價千金，還請了最好的工匠打造這輛馬車，送給首輔，但是首輔被迫收了之後一次也沒有用過。”
“是啊。”二皇子呵笑一聲，語氣難辨，“首輔不用，但是卻送給了首輔夫人用，兜兜轉轉了一圈，竟然借我的手討好我喜歡的女人。”
宋夏瞬間明白自己觸了殿下的黴頭，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不敢再說話了。
“馬車過來了。既然已經知道上面是首輔夫人，那孤還是要去問候一下。畢竟首輔曾經擔任過孤那死去的太子兄長的太傅，是兄長的老師，也是我老師，那麽首輔夫人就是我的師母，不去問候也太不禮貌了。”
宋夏聽到二皇子長篇大論了這麽一段，不由有些汗顏。他在此刻忽然有一點開竅，說了那麽多，不就是為了找個理由近距離接觸首輔夫人嘛。
不等宋夏回應什麽，二皇子就大搖大擺地走到了疾馳的馬車前，一點也不在乎會不會被馬車撞到。
看到忽然從道口閃現而出的二皇子，車夫嚇了一跳，連忙將馬車給停了下來。
二皇子頗具讚賞地看了車夫一眼，擡手敲了敲車窗。
馬車之內一片寂靜。
聽不見任何的動靜，二皇子反而笑了起來，有些吊兒郎當地說道：
“首輔夫人，哦，不，或者說該換個稱呼。”
“孤忽然想起，首輔曾經擔任過太傅，教導過一眾皇子。算起來，首輔也曾經是孤的老師，那您就是孤的師母。”
“孤要敬重你的，所以師母看見後生，也不做任何表示？”
馬車內盛姝聽著車外二皇子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一些毫無營養的廢話，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晏之緒一眼，忽然感覺有些好笑。
正當她要開口將二皇子打發走的時候，晏之緒擡手做了一個阻攔的手勢，看樣子，他是打算聽一聽二皇子還能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見晏之緒如此，盛姝索性也不吭聲了。
說起來她確實很久沒有遇到二皇子了，這些時日和晏之緒朝夕相對，見他殺伐果斷，對於二皇子的那種恐懼心理已經淡化了很多。今日就算沒有晏之緒在場，她也不會有什麽多餘的感覺。
見馬車內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二皇子語氣放低，帶著哄誘的情緒，又繼續說道：“盛姝，孤後悔了。”
“孤當年不應該那樣粗暴的擄掠你欺辱你，以你的風姿，就算是孤的側妃也當得。現在側妃的位置依舊為你留著，只要你願意，可以改頭換面，來到二皇子府。”
“首輔有什麽好的？世人都說他無情無欲，孤一直都懷疑他可不可以人道。就算他可以，他也沒有孤的花樣多，孤可以給你全新的體驗。”
聽到二皇子的話，晏之緒默默地凝視了盛姝一眼。
本來聽到二皇子的話，盛姝有些氣血上湧，她沒有想到二皇子竟然能說出如此厚顏無恥的話。
但是看到晏之緒無語凝噎的目光，盛姝的心情又忽然好轉起來。她看了那麽多的，呃，不可描述的話本子，還親自指導話本先生創作那麽多閨房樂事，二皇子說的這些，完全不虛。
若不是晏之緒在這裏，盛姝不太好開口，她都想直接說一句：“不好意思，首輔不會玩花樣，但我懂啊，我可以帶著首輔浪。”
說不定這種狂放的路子直接能讓二皇子驚嚇到不敢說話。可惜晏之緒在這裏，她也要顧忌一下後續怎麽收場，所以幹脆繼續裝作聽不見。
車外的二皇子繼續說道：
“盛姝，我是真的開始敬重你了，你真的不考慮遠離首輔嗎？首輔身邊危機四伏，他雖然是你的夫君，卻未必能護得住你。”
“我身為皇家子弟，只要我想，我就一定可以保護你一輩子。我知道你不是普通閨房裏的姑娘，你和別人不一樣。只有我能發掘你不同尋常的一面……”
後面全部都是酸倒牙的話，盛姝才聽了開口兩句就實在聽不下去了。她實在不明白，二皇子怎麽忽然之間就對自己換了個路子，而且還表現的那麽一往情深，好像自己和他之間有什麽一樣。
看著馬車內晏之緒因為忍耐而青筋微跳的額頭，盛姝玩心大起，她瑟瑟地出了聲：
“你真的不是因為不甘心所以才想得到嗎？”
二皇子這種人，盛姝看的很清楚，性格有些陰郁有些神經，看似風流灑脫，實際上睚眥必報。當年晏之緒從他的手上救下了自己，於是自己就成為了一種得不到的奢望，奢望逐漸累計，就會成為二皇子的心魔。
像他今日這種舉動，別人根本不可能會做出來，也根本不可能有膽量做出來，但是幹這種事情的是二皇子，又似乎一點都稀奇了。
聽到盛姝的回應，二皇子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他就說，只要他想，怎麽可能有他搞不定的女人呢？威逼還是利誘，就算現在不行，未來也要找到時機強搶過來。
“盛姝，我是真的心悅於你，願意對你負責。”
盛姝看著晏之緒的面色越來越沈，目光越來越冷，決定直接給眾人一個痛快，於是小聲地說道：
“那、那你掀開車簾，讓我看你一眼。”
聽到盛姝這般的要求，李嘉賜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是此刻被沖昏了頭腦的他沒有考慮為什麽，反而直接肆無忌憚地掀開了車簾。
於是——
對上了晏之緒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
“啊——！”
一聲尖叫從二皇子的口中發出，他猛地松開手，讓車簾掉落，然後猛地後退一步：
“首輔，我只是給夫人開個玩笑！”
晏之緒親自挑起床簾，語氣冷淡：“這些話，你還是留著給皇上解釋吧。”
說罷拉上了車簾，吩咐車夫離開。
車夫坐在馬車前面，被迫聽了那麽多“密辛”，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
如今聽到指令，如蒙大赦，連忙驅使著馬匹走了。
盛姝自車窗縫隙後看到二皇子漲成豬肝色的臉，只覺得心情大好。
晏之緒沈聲問道：“他經常這樣對你？”
“倒也不是，今日是頭一次，誰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盛姝問道，“聽你方才的話音，你打算把這件事告知皇上？”
“這種事情總歸是皇上才能徹底管教得住。”晏之緒解釋道，“我會隱晦告知，不會有另外的人知道。”
盛姝聞言嘀咕了一句：“只能靠皇上管教他，想想也挺憋屈的。”
“不。”晏之緒開口。
盛姝困惑地擡頭，只見晏之緒一本正經地說道：
“等到皇上對二皇子的處罰到位，我會讓畢驍找人套二皇子麻袋打一頓。”
盛姝：？？？
盛姝語氣頗有些覆雜：“我還以為你只會用權謀，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晏之緒。”
晏之緒目光坦蕩：“之前是智取壓制，這是暴力教育。”
盛姝想想也是：“比起借刀殺人，還是打一頓更解氣。”
坐在馬車另一端的角落裏，聽完了全程的多寧和三柒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這就是夫妻相嗎，這對夫婦，恐怖如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