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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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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盛姝倒是沒有想到, 在天子腳下,書坊還能如此明目張膽地……在坊報上大肆渲染朝廷官員的是非。

大綏一朝雖然民風開放言論自由,當今陛下也施以仁政, 但是沒想到百姓可以膽大如斯。

那木牌上的寫的不是別的內容, 而是圍繞著晏之緒, 似乎是晏之緒最近又代大理寺結了什麽案子, 但是手段殘忍。

而坊報上並沒有寫晏之緒這個案子了解做出了哪些貢獻,反而具體又生動的描繪了晏之緒那些殘忍的細節,看的眾人怨氣沖天。

盛姝只從上到下粗略地掃了一眼,大致看出內容寫的什麽,便無聲地退出了人群。

馬車上的多寧和三柒見盛姝折返回來, 困惑地對視一眼。因為盛姝去書坊的時候不喜歡有人跟隨,所以兩個婢女留在馬車上, 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盛姝看著木牌坊報前圍堵著的,議論紛紛義憤填膺的人群,神色凝重。

她知道晏之緒在朝中在民間的名聲都不大好,但往日最多便是遠遠見識一下, 或者偶爾聽見三五個百姓當做飯後閑餘的談資, 所以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那些人的目光, 仿佛晏之緒滅了他們九族一樣。

盛姝壓下心中的不適,沈吟一瞬,走進馬車低聲吩咐三柒了一番。

片刻之後, 一切準備就緒。

“我說, 你這人怎麽蠻不講理,都說了我家夫人不是故意買走那些, 你幹嘛不依不饒!”在馬車上去了大部分首飾,打扮素凈的三柒大聲嚷嚷道。

這一嗓子吸引了不少人的註意, 盛姝微微一笑,朝著坊報走去,或許是無意,也或許是有意,她的遮臉的幕籬掀起一些,露出那種灼若芙蕖的臉。

一時之間好多百姓都呆住了,見她娉娉裊裊地走過來,下意識為她開辟了一條道路。

而三柒跟了上來,還在兇巴巴地和多寧偽裝出的陌生女子吵架,兩個人推推攘攘,就著盛姝開辟的道路,一路吵到了坊報前。

然後兩個人竟然動起了手,波及範圍很大,使得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不得不退避三舍。

盛姝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最後多寧三柒一言不合,“砰”地一下,一盒調制好的松煙墨直接潑灑到了坊報上。

那張原本寫滿抨擊晏之緒話語的坊報,被整整一盒墨覆蓋,上面的內容零零散散,徹底被毀壞了。

多寧瞪了三柒一眼,頗為潑辣地說道:“這可是你自己失誤,不關我的事兒!我先走了,你和你家姑娘看著辦吧!”

說著轉身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三柒留在原地氣得幹瞪眼。

盛姝瞥了一眼被這一場大戲毀壞的坊報,無聲地揚了揚唇角,但說出的話卻飽含擔憂:

“這坊報就這麽毀了,實在抱歉,”說著,她瞥向三柒,“你隨我一起去尋掌櫃的,看看此事要如何解決。”

圍觀的眾人眼見坊報毀了,而盛姝作為一場熱鬧的當事人又進了書坊,實在是無甚熱鬧可看,便各自離去了。

書坊門前坊報被毀的事情,自然很快就上報給了書坊的掌櫃,只不過片刻功夫,盛姝便見到了書坊的掌櫃。

這家賢集書坊是目前京城內最大的書坊,掌櫃的自然有些傲氣,加上是盛姝有錯在先,掌櫃的說話都十分硬氣。

盛姝任由掌櫃的喋喋不休地數落了許久,良久才壓低聲音道了一句,語氣中帶著三分脅迫:“膽敢妄議首輔,不知是誰給你的膽子?”

沒有盛姝竟會說出這樣的話,那老板膽寒了一瞬,瞇縫著眼上下打量盛姝,有些滿不在乎:

“我哪裏妄議了?都是一些市井流言,與我何幹?至於上面寫了什麽,不是已經被你毀壞了嗎?”

看到這掌櫃的態度,盛姝心裏便大致有數,故意試探性地問道:“掌櫃的如此大膽,就不怕首輔府的人來秋後算賬?”

畢竟是書坊的掌櫃,通達人情世故,他隱約看出盛姝似乎是想問出什麽,便岔開了話:“你個婦道人家,還是考慮一下如何賠償損壞的東西吧。”

見掌櫃如此,盛姝也沒再多問,只簡單賠付了一下被墨跡臟汙的坊報,連話本子都沒心思買,徑直出了書坊。

回到馬車上,多寧已經換回了之前的衣物,和三柒心有餘悸地聊著剛才那一場由盛姝安排的“即興表演”。

盛姝卻沒什麽閑談的心思,坐上馬車吩咐車夫回首輔府後,便倚著馬車仔細回想關於坊報的事情。

從她和掌櫃的幾句簡單交談,掌櫃並不算忌憚首輔府的態度裏,能隱隱察覺到,這掌櫃的身後必然是有人在撐腰。

京城裏不乏權貴經營著商鋪,但是連當朝首輔都不太忌諱的人,當朝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潑了一次關於晏之緒的坊報,還有會無數關於晏之緒的坊報,堵是堵不住的,既然如此,那如果她也成為了消息的來源之一呢?

這樣想著,盛姝便微微直起身,看著馬車一路走過烏衣巷,最後聽在首輔府門前。

沒等兩個婢女擡手過來扶自己下車,盛姝便徑直跳下了馬車,吩咐道:“多寧,三柒,你們現在就去庫房中將我的嫁妝單子拿出來,順便喚管家過來一趟,我有事情要吩咐。”

有些汗顏地看著自家小姐毫無形象地從馬車上跳下去,多寧和三柒無奈對視一眼,應了盛姝的要求之後便入府開始各自忙碌起來。

盛姝已經入府有些時日,晏之緒萬事不管,府內的大小事務自然都聽命於盛姝,因此老管家聽到是盛姝喚自己,連忙收拾了一下就過去。

書房內淡香裊裊,盛姝坐在往日晏之緒常坐的案幾前,等著管家回話。

老管家低眉站在書房下首,皺著眉頭道:“夫人想開一家書坊?可是如今京城內由幾家大書坊壟斷,這並不是一門好做的生意。”

盛姝擡眸瞥了老管家一眼,溫聲道:“管家所言極是,不過我也有自己的考量。自我入首輔府之後,一直未曾真正接手首輔府的賬務,稍後管家便將賬本整理一下,交予我吧。”

“這……”老管家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點頭應下了。

多寧斟好了茶水,小心翼翼地將茶水奉到案幾上,好奇問道:“小姐,你怎麽忽然想到要開一家書坊了?”

盛姝以手支頷,懶懶地倚在案幾上,輕抿了一口茶,這才說道:“你還記不記得,未出閣之前我就有過開書坊的想法?”

多寧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奴婢想起來了,小姐曾經就說過,那些寫話本子的先生,要麽久久不寫讓人平白的等著,要麽就直接爛尾,叫人好生惱火,所以小姐以後想開一間書坊,想看什麽就點那先生寫什麽。”

盛姝點了點頭,忍不住笑了起來:“嗯。”

她曾經確實想開一間書坊,但如今真的打算開書坊,卻不單單只是為了愉快又隨意的看話本,更希望能做出來自己的坊報,而不是任由那些市井流言攻擊晏之緒,自己卻無可奈何。

和多寧又小談了片刻,盛姝懶洋洋地從晏之緒常用的這個案幾上起身,細細打量了一下,想起晏之緒平日裏在書房的狀態,若有所思。

從書房出去,剛踏入正院,便聽見畢驍詢問婢女自己在哪裏的聲音。

“畢指揮使,尋我何事?”

畢驍轉過身,行了一禮之後恭敬說道:“夫人,首輔邀我來接您赴宴。”

“赴宴?什麽宴會?”盛姝怔忪了一瞬,按理來說如果有什麽宴會,首輔府應該收到會收到帖子才是。

“是臨時起意的私宴,首輔要去見的是國子監的一位司業,也是首輔的舊識。”畢驍一一說明,“因為時辰上來不及,所以首輔吩咐屬下先來接夫人,稍後在會在國子監舍外碰面。”

幸好今日盛姝出過門,精心裝點過,出去赴宴倒也不算失禮。

一般來說,赴宴都要提前告知並下拜帖,像這種臨時帶著夫人奔赴的私宴,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尋常的意味。

果不其然,等到盛姝坐到馬車之上,畢驍觀察到四下無人,便壓低聲音說道:

“夫人,那個地牢逃跑的淮南縣丞宋衡您可還有印象?”

這些時日盛姝遭遇了許多事情,聽畢驍這麽一說,她才艱難地從記憶中扒拉出這麽一號人物——

那個拿著賬本來京城,賬本丟失認為是晏之緒的錯,然後跑去掘晏之緒母親的墳墓,最後被抓入首輔府地牢審訊,然後又被晏之緒蓄意放走的人。

“記得,怎麽了?”

“我們確認了他如今藏身的地點,就是在即將拜會的這位國子監司業這裏,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夫人也要見機行事,盡量配合首輔才是。”畢驍草草地說完這段話,便坐到車架上驅車前行了。

盛姝本來還想細問一下具體的情況以及這位國子監司業的具體情況,見到如此情況便也沒再追問。

晏之緒安排給畢驍的地點就在國子監夫子們居住的監舍外,雖說國子監的夫子們說出去風光體面,但實際上沒有實權,也沒有過多的錢財,甚至連監舍都在較為偏僻的地方。

而晏之緒要來拜訪的這個人,是晏之緒在國子監的舊時同窗,姓鄧,雖然已經身為從四品司業,但依舊居住在監舍之內。

畢驍將馬車開到監舍外,隱隱約約能聽見馬車外有人在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什麽。

盛姝掀開車簾向外一看,頓時滿眼震驚。

一地屍體,一地血汙。

監舍外的小道本就狹窄,如今被橫七豎八的屍體掩蓋,更是無立足之地。

晏之緒就站在這屍山血海裏,擡手,幹脆利落,一劍刺入面前人的心臟。

他深邃的五官濺上灼熱的鮮血,聽見逐漸靠近的靠近聲,擡眼望了過去。

這一眼隔著血色,如霧似電,淩厲異常。

鬢發散落的陰影在他眉骨旁遮下一抹鴉青色,叫人看不真切晏之緒的神色。

但盛姝卻分明瞥見晏之緒握劍的那只手,半掩在衣袖之中,極輕地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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