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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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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黑蛇銜著她一路橫沖直撞, 很快甩掉了護花派。

它在一處樹叢將寧如放下,這遍布人高的野草。容易藏身。

它變回人類,將手中的回轉珠收入囊中, 看向一臉落寞的寧如。

寧如情緒不算高漲, 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麽。

宴止川走到她旁邊, 低聲道:“別急, 還有時間。”

他說完,意識到了什麽,語氣古怪地強調,“不是在安慰你。”

寧如難得沒搭腔, 只是皺著眉,望向不遠處巨大的若水花, 艷紅的花瓣似乎將天空染紅。它直立於遠處卻給人帶來無限的壓迫感。

宴止川察覺到不對,蹙眉道:“怎麽了?”

“我們……”寧如指向遠處的山頭,“我們到那座山頭去吧, 村民們要阻止我們放回轉珠,和提防生存派砍花, 不會浪費資源再追捕我們。”

“那座山頂。”

宴止川微微瞇起了眼睛,思忖片刻:“你是想去看花?”

“嗯,被你發現了。”

“哦?”

宴止川露出意外的笑意,勾唇問道:“因為那番話開始動搖了?你在懷疑村長撒謊?你相信黃二醉?”

“不,我誰都不信。昨晚是我太急躁了,得把事情看個完全才能下定論。”

寧如說,扭頭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又恢覆以往的做派, “這是教你偏聽則暗的道理,學好了嗎小蛇。”

“我還輪不到你教。”

宴止川肩膀一挑, 抖開她的手。

“要去就趕緊去。”

寧如輕車熟路的跳上黑蛇的額頭,目光註視著若水花的方向。

他們飛快穿梭於叢林間,把黑蛇當坐騎,寧如也從一開始的頭暈目眩,到如今能在額頭上大言不慚地說做俯臥撐,當然被宴止川狠狠拒絕了。

他們很快到了山頂,往懸崖下看去,正好能將生長在崖底的若水花一覽無遺。

若水花周圍有拿著短刀的村民把守,也有幾位頭戴著黑布的人跪坐在地上,是在進行祈禱儀式。

黃二嘴站在不遠處,背著手和手下交談著什麽。

若水花從遠看以足夠駭人,近看卻更為嚇人,巨大團團花瓣展開,看久了,像是混攪著血液的漩渦,仿佛一不小心就會被拉入地獄。狹長的葉片根脈清晰可見,像會跳動的脈搏。整朵花,壯麗恐怖,詭異妖冶。

寧如捂臉評價:“嗯……確實長得像怪物。”

這長相上就寫滿了我是怪物啊。

宴止川在她身邊,神情淡淡的問:“所以你覺得它是怪物嗎。”

“不是。”

寧如搖了搖頭,“它可是神花。”

“你又是從何得知的。”

“我又不是以貌取花。”

宴止川不吃她這套,“我要你認真的答案。”

“好好好,你看,小蛇。”

寧如擡手一指,目光嚴肅,“你看到了嗎?若水花的花瓣旁有蝴蝶,有蜜蜂,枝葉中甚至有松鼠,圍繞著無數的生物。若真是罪大惡極的邪花,早該一片寸土不生的毀滅之景。”

“你這是人類的刻板印象。”

宴止川笑道:“誰說邪花就該破壞力強大,惹得周圍寸草不生?”

“對,你說對了。”

寧如點頭,“所以作為幻境之主的人類,他的想法都體現在這個幻境裏。他認為若水花是吃人的邪物,就不該出現這充滿生氣的矛盾景象。或許……幻境之主另有其人。”

少年面色平靜地聽完,對寧如得出的結論像是毫不意外,“那你有頭緒了嗎?”

“之前我覺得幻境的關鍵詞是幹旱,其實關鍵詞,或者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圍繞這朵若水花。”

寧如繼續推斷,“幻境之主他大概……一方面覺得若水花樣貌恐怖,這反映在花的樣貌上。一方面又從心底認可它不會害人。”

宴止川默了默,冷聲道:“……真是又矛盾又無用的想法。”

寧如沒聽明白,狐疑地轉向宴止川。少年漂亮的側臉帶著些許陰霾,她皺起眉,剛想問怎麽了。

少年轉過頭,神色已恢覆了平日的冷淡,眸中的陰冷早已悄無蹤跡,“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是看錯了?

寧如搖搖頭,“再一起去個地方吧。”

*

時間來到正午,懸掛在空中的三個太陽在逐漸靠近,天氣變得炎熱。

就在此刻,寧如和宴止川回到了村口,看到面前的景象,寧如露出驚愕的目光。

村莊曾經歷過一場劇烈的爭鬥,地上都是打鬥過的痕跡,到處燃著大火,房屋在火中被摧毀。

整個村莊沒有一個人,安靜的空氣中,嘈雜的火聲格外明顯。

寧如沈吟

片刻:“去若水花處!村民們都在那。”

宴止川回過神,才收回視線,輕聲應了聲嗯。

村頭那家房屋,早被燒了個幹凈。

他們迅速趕到若水花前,面前景象再次出乎他們意料。

全村的村民幾乎聚集於此,而兩派的爭鬥顯然有了結果。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村民們的屍體,淌出的鮮血在若水花的映照下刺眼得很。

村長和幾個人一起站在花前,擡頭說著什麽,他們的身上同樣沾染著血液,甚至手上仍提著武器。

旁邊,是以黃二醉為首的幾位生存派,他們被粗繩捆在樹上,惡狠狠地盯著護花派,身邊站著持刀的魯任,他在擔任守衛一責。

寧如:……5。

敢情這位名字如此路人的魯任是三面間諜啊!

嗯,一點也不魯任。

村長很快看到了他倆,面上浮起和善笑容,快步走到他們面前,急切道:“太好了,你們終於回來了,回轉珠呢?是否已放好完畢?”

村長笑容柔和,唇色蒼白,和臉上沾上的鮮血形成了鮮明對比。

寧如沒來由地,覺得有絲詭異。

她後退了一步,“沒放。”

村長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狠,很快便消失不見。他用手背抹去臉上的鮮血,不安一笑,“沒關系,沒關系,

那把回轉珠給我們吧。”

寧如沒答聲,面上滿是警惕。

村長似乎從她的表情中猜到了什麽,笑著打圓場:“不過不用結界我們也能砍掉花,雖然會辛苦一些,大家加油幹,這朵花消失的話,我們就有水了,多謝你們。”

寧如看著他,冷靜地說:“村長,幹旱不是這朵花的原因。”

村長臉色一沈,“你說什麽?”

“我們剛才沿著曾經的河道,去到了它的源頭。”

寧如說,“河流真正幹旱的原因是,因為之前地震引起山體落石,河流被改道了,曾經的河道被落石堵塞,再也沒法流淌,這才是真正原因。”

村長一言不發盯著她說完,沈默了幾秒,唇角勾出柔和的笑容,多了幾分陰森:“哦,原來你們是守護派?”

“不是。”

他是沒聽懂嗎,寧如皺眉:“我們什麽派都不是。”

村長聲音擡高了些:“那你們為什麽不幫我們呢,是想被渴死?你們,想殺人?”

寧如:“我剛才已經告訴你了,河流幹旱的真正原因是……”

“把他們也給我綁起來!”

村長扭頭,大聲呵道。

聽到命令的村民轉過身,緩步向他們走來,目光兇狠。

寧如看著提著刀走近的村民,不解地問:“你們是聽不到嗎?”

“不用跟他們廢話。”

一直沈默的少年伸出手,攔在她面前,“你看到了吧,他們只想聽他們想聽的,真正的原因已經不重要了。”

寧如:“你說得對,他們在想什麽毫無關系。但只要讓一個人聽到……”

宴止川一怔,“你是在跟……”

寧如毫無對焦地朝著人群中大喊,“你這矛盾的人很在意這朵花吧,我現在已經把真相說出聲了,你聽到了吧!不是很愧疚嗎?不是愧疚到創造出了這個夢境嗎?這次還要躲在後面嗎?有什麽用啊。”

宴止川目光閃了閃,擋在寧如面前,取出劍,自嘲一笑:“他不會出來的,別浪費力氣了。”

“你往後去!”

寧如再次把宴止川拉到身後,看著前方,面對著不知藏在哪的幻境之主,“你出來,我們還可以好好談

一談!”

越來越多的村民圍了過來,已經將他們逼到了角落。

宴止川惱了:“你做什麽!你能打!?”

“我能以一敵百,你安安靜靜地讓我輸出完!”

寧如指著花,擡高音量:“你再不站出來,花就被砍斷,這是你想要的結局?”

“寧如。”

宴止川再次一步跨到她面前,雙手按著她的肩膀,背對著圍來的村民,面對著她一字一句道:“不管他的真實想法是什麽,但出現危機時,能讓他們團結的唯一辦法,便是統一的敵人,而不同於人類的種族,則是天然的敵人,聽懂了嗎?花就是敵人。”

寧如聽懂了,若水花是用來轉移幹旱的矛盾,她說:“這是件不公平的事。”

宴止川目光閃了閃,唇角露出笑意,帶著自嘲:“對花不公平……不公平那又如何。這本是件沒人在意的事,花是犧牲品也無所謂,因為它是花。”

“不,有人在意,有人是在保護花。”

寧如說。

“……確實啊,在這個幻境裏,很多人守護了花。”

少年沈默幾秒,感慨地應了聲,身後是舉著刀和火把的村民,火焰的金光給他的臉龐染上漂亮的柔光。

他的眉目輕輕一彎,聲音難得柔和。

“這次還有你。”

寧如懵了:“什、什麽意思?”

宴止川將手中的逐月放到她手上,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村民,恢覆以往的桀驁不馴:“這些人交給你了,能以一打百的寧老師,只用留一個人給我。”

“啊?”

“把幻境之主留給我就好。”

說完他躍入人群,從一位村民中奪過一把刀,指了指寧如,“回轉珠在她那。”

寧如:!?

“留給你?!我又認不出是誰!”

村民已經將寧如圍了個團轉,寧如將劍橫在面前,“你說這話?你認出來了?”

宴止川的身影慢慢淹沒在人群中,只聽到他帶著笑意的少年音,“你反應得也太慢了。”

寧如崩潰道:“好歹提前說一聲啊小蛇!”

“不是說對你要有信任嗎?我以為這就是我們之間的信任。”

“臥、臥槽你個老六……”

寧如的聲音逐漸被碰撞的刀劍聲蓋過。

“老六又是什麽意思?”

宴止川不滿地嘀咕一聲,回頭看了眼在村民中揮劍的寧如,莫名自豪的笑意取代了不滿,“嘁,還算游刃有餘。”

他轉過身,來到一個躲在樹後的老人面前。

老人佝僂著身體,面色蒼白,目露恐慌。

他是村頭的住戶,是個啞巴,見到宴止川走來,他下意識避開眼神,像是要逃跑。

宴止川開口:“可以結束了吧。”

老人腳步停在了原地,驚愕地擡起頭,張了張嘴。

宴止川:“早說過兩清,不必一次次制造幻境,你的心情我不在意。”

老人皺起眉,布滿著皺紋的眼睛一擠,落下了大顆大顆的淚水,他顫抖著手朝宴止川的臉伸去,嘴巴張張合合,在含糊地發聲,“啊……哇……哇……”

仔細聽,是……小川、小川……

下一秒,老人的胸口被長劍刺透。他定了定,低頭看了眼劍,又看了看宴止川。

宴止川聲音淺淡,漆黑眸子看不出什麽情緒:“我可不像她這種爛好人,總想著開導別人。”

這時,突破重圍的寧如也來到宴止川身後。

寧如驚訝道:“這是……什麽……”

宴止川聽到她的聲音,拔出了劍。

老人踉蹌倒地,視線卻從未離開宴止川的臉。

同時,周邊的世界像是被沖洗的油畫,景色變得扭曲,最後露出一片黑暗的畫板。畫面消失,接著消失的是聲音,爭吵聲,刀劍聲,所有的聲音都被黑暗吞噬。

“他是幻境之主,至於怎麽認出的話。”

少年手中的劍也隨之消失,他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冷峻的臉上毫無波瀾。

“因為我曾是這幻境中,這朵被稱為罪魁禍首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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