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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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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吃

後面上臺的說書人講的是老套的富家小姐愛上窮書生的故事,洛聽潺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倒是一口一口啃完了小老虎和金鳳凰。

茶也喝了,書也聽了,準備拉著人離開時發現小兔子棉花糖,和白襯衣藍色長褲眉眼溫柔的小糖人,還捏在男人手裏。

洛聽潺:“不吃嗎?”

濯月搖頭:“會壞。”

可你不吃,還是會壞啊。

洛聽潺看著被小木棍支撐著的小兔子和金鳳凰,炎熱的天氣加速了糖塊的融化,這讓它們的邊緣變得有些粘稠模糊。

“壞了再買唄。”他微微笑起來,說得輕松又自然。

將全身變得粉紅像是在害羞的小兔子往男人唇邊推了推,“嘗嘗?很甜的。”

濯月看著少年,似乎被說動了。

片刻後微微一低頭,淡色的唇湊近,挨著小兔子長耳邊緣蜻蜓點水似地輕輕抿了一下。

那一塊粉白漫開紅色,給那淡色的唇沿也浸染上了顏色。

男人的眼睫顫了一下:“很甜。”

小白兔變得不再完整,右邊的耳朵上多了一塊小小的瑕疵,但似乎看起來反而多了幾分鮮妍的光彩。

*

玩笑過後還得繼續後面的旅程,他們今天可是有任務的。

洛聽潺邊走邊和男人說著:“兩天後就是天緣節了,我在網上看過以往的節日圖片,那天可熱鬧得很。我們也得早做準備才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可不能錯過。”

濯月:“嗯。”

“你去年是怎麽過天緣節的?”濯月升起了一點好奇,說到後面更加興致勃勃,“裝扮成什麽去的?說來我參考參考?我還沒想好具體的形象妝容……”

濯月:“沒去過。”

洛聽潺:“嗯?”

“一次都沒去過?”

“沒。”

“啊,這樣……”洛聽潺看一眼身邊的男人,玩笑似的說,“那我們今年好好過一次吧。天緣天緣,天賜姻緣,說不定就趕上趟了,哈哈。”

濯月:“嗯。”

*

兩人逛了許多的服裝店,現代潮牌,古裝服飾,左挑右挑,他自己倒是很快選中了一款頗具魏晉風格的,月白色繡雲紋廣袖長袍。

但濯月的衣服左挑右挑,穿什麽都美成一幅畫,但總覺得差了點什麽。

眼看太陽西墜,洛聽潺和濯月從一家店裏走出來,他在路邊的販賣機裏掃了兩瓶礦泉水,遞給男人一瓶,一瓶自己旋開瓶蓋喝了幾口。

感嘆:“幸好我多預留了兩天時間,走完這條街剩下的幾家店,還找不到,就明天去西邊的那條街吧。”

“我知道一家店。”濯月接過水,手指輕輕摩挲瓶蓋邊沿,說,“或許那裏有你想要的。”

*

那是很僻靜的一條巷子,沿街的店鋪幾乎都關著門,偶爾有半敞著的,門口或坐或倚墻的店員也哈聲嘆氣,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零星有人走過,他們也不招攬,半點不在意店裏生意冷清。

走到巷子深處,男人在一家朱紅漆成的門扇上敲了三下。

先敲一下,停頓幾息,再連著敲兩下。

吱呀一聲,木制的門從裏面打開,先出來的是一個黃茸茸的腦袋,然後是身體。

青年穿一件穿白T,胸前印骷髏圖案,雙手環胸倚著門,哈欠連天的,語氣很不耐煩:“誰啊,死了爹是咋的?說了白天不做生意不做生意,聽不懂人話是吧?”

這話說得頗不客氣,連罵帶咒的。

濯月還保持著舉手敲門的姿勢,站在那兒,似乎被嚇住了。

洛聽潺心裏有些不悅,但人話裏說得明白,規矩就是白天不做生意。

他們貿然上門,打攪了別人,不占理。

而且這人一臉桀驁囂張,看著也不像講理的模樣,洛聽潺懶得糾纏,就當自己白跑一趟。

話又說回來,什麽生意白天不做,要專等晚上?

他上前一步,將濯月往身後一拉,是個保護的姿勢:“不好意思,我們不知道這規矩,打擾了。”

被他擋在身後的男人眼睫顫了顫,目光在被握住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落在背對自己的少年身上。

少年還未長成一個成熟的男人,連挺直的脊背都稍顯單薄,但他擋在他的面前,試圖去保護。

男人掀開眼瞼,目光掃過門邊的黃毛青年。

黃毛青年不經意間對上了男人的視線,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粒塵埃,不,甚至連塵埃都不是。

他甚至沒有在看他。

就像神明漫不經心向凡人投下一瞥,神明在註視凡人嗎?

男人只要一個念頭,他就會永遠地從這個世界消失。

他知道,這對男人來說,比拂手撣落衣角的灰塵還要簡單。

他在心裏哀嚎一聲,這個祖宗要來怎麽也不通知一聲,老不死的果然老糊塗了!

看到一邊氣質溫雅柔和的少年拉著這個祖宗要走,黃毛青年先是不敢置信,然後頓時眼睛就亮了。

劃重點!拉著這個祖宗的手!他怎麽敢的?!

這麽勇的人能讓他跑了?笑話!他就跟那老不死的姓!

在洛聽潺的眼裏,就是這個小混混模樣的青年身體抽動一下後突然變得熱情起來。

跑上前圍前圍後不說,臉上的笑容猥瑣得就像是一個拉客的鴇母,嘴裏連說著:“誤會!誤會!”

洛聽潺怎麽看都覺得古怪。

古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看少年還是一副欲走的架勢,黃毛青年急了,這人一走,回頭他這身黃皮不得被扒了掛墻頭!

他伸手就要把人拉住,對上男人冰涼冷淡的目光,頓時一顫,訕訕縮了回去。

黃毛青年心中苦笑,只能費力堵在少年身前,又努力不碰著人。

洛聽潺看這都動手了,一下十分警惕:“光天白日的,你想做什麽?”

黃毛青年揪了揪自己的胳膊肉:“嗨呀,你看我這細胳膊細腿的,能做什麽啊?”

洛聽潺看一眼那鼓起的腱子肉。

是不能幹什麽,也就輕輕松松撂翻十個他吧。

看著少年愈發警惕的神色,黃毛青年訕訕收回胳膊,把袖子往下擼了擼胳膊往身後藏了藏,以此來表達自己的友好。

“我這張嘴就是管不住,總說些胡話。小哥你肚子裏撐船,別和我一般見識。”

他說完,迅速換了話題,用營業式的親切語氣道:“親親你是要買衣服嗎?本店什麽都有,現買訂做都可以,保證服務售後一流!”

洛聽潺狐疑:“不是白天不做生意嗎?”

就在青年抓耳撓腮支支吾吾時,一個穿唐裝的老人從門後走了出來:“瓜娃兒,有客人上門,還不請進來?”

青年一張英俊硬挺的臉瞬間漲紅,心中暗自咬牙,這個老不死的,說了不準叫小名!

面上強顏歡笑:“小哥,我真不是壞人,我爺爺在這呢。”

“年輕人毛毛躁躁的,讓客人見笑了。”老人拄著拐杖,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語調悠緩,舉手投足間有種時光堆積出的優雅。

洛聽潺略一打量,提起心這才稍稍放下,把之前的話重覆了一遍:“是我們的問題,不知貴店的規矩,打擾了。”

“哪裏來的打擾,開門做生意,來者是客。”老人笑呵呵的,“鋪子裏擺了些成衣,客人進去看看?”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洛聽潺也不小家子氣,隨老人進去了,黃毛青年在一旁跟著,喪眉耷眼的。

老人趁著少年不註意,閑閑一瞥,小子,你還嫩了點。

*

店裏的成衣每一件都很精美,而且是成套的,從鞋履到掛飾發冠,每一套都有自己的特色,看得出來制作的主人很用心。

洛聽潺流連其間,驚嘆連連。

忽而駐足。

店鋪深處的墻壁掛了一幅古裝美人圖。

美人站在高樓,側頭凝望,頭頂星穹黯淡,樓下燈火匯成汪洋。著一身紅衣,袖口極寬大,衣襟交疊處似有神秘的圖紋。

本是極熱烈的顏色,看起來卻顯得冷凝。長長的衣擺堆疊在地面,及臀長發揚起絲縷,似乎有風。

孤寂和繁華,晦暗和煌煌,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地上是人間,樓頂是天上。

一座高樓,將神明和凡塵隔開。

熱鬧永遠屬於人間。

神明只能獨倚高樓,俯瞰世間繁華。

強烈的孤寂透過一幅畫傳達給了駐足的少年,少年揪緊心口的衣服,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藝術不分國界,也不會被時光腐蝕。

好一會兒,洛聽潺才緩過來,他抹去臉上的眼淚,問老人:“這件衣服,能做出來嗎?”

“這……”老人看了一眼垂眼靜默的男人,“也不是不行。”

“客人是要自己穿,還是要給別人做?”

洛聽潺不知怎麽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濯月。

他覺得,只有濯月能穿出那種感覺。

但那幅畫表達的情感震撼歸震撼,寓意卻並不好。

畫裏的美人不辨男女,看似高高在上,卻仿佛被囚禁在了高樓一隅,陪他的只有無盡星空和偶爾路過的風。人世繁華看似觸手可得卻遙不可及。

濯月行走在人間,哪裏和祂一樣呢?

洛聽潺又不想濯月穿那身衣服,就好像那樣濯月就成了畫裏的美人似的。

他希望濯月永遠高高在上,不墜泥淖,但永遠也不希望在濯月的臉上看到那樣的神情。

即使是一時的扮演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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