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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期未有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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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期未有期(1)

清晨五點,溫暖的陽光,從窗戶投進來,直抵屋裏水泥地,盆裏的火,早就熄了。

梁夕睜開眼,手麻得發緊,動了動身子,身上濕透了衣服,還有些潮,一轉頭,就看進陳生的眼。他坐在地上,抱著雙臂,頭抵著墻,溫柔地看著她。

也不知道陳生看了她多久,剛才她撐起身子,看著窗戶和地上的時候,他肯定就醒了,那他一直看著?

現在,屋裏所有人都在睡熟,這些地上的人,昨夜根本沒敢睡死,要天亮了,才沈睡過去。

梁夕直直地盯著他,手緩過來勁兒了,用手按了按,陳生嘴角一揚,用手抵住嘴,指了指門外。

陳生起身,梁夕也跟著他出了門。

一開門,一陣清涼的風吹來,梁夕走了幾步,深呼吸一口,山裏的空氣,有一股清甜的味道。

陳生直直地朝著窗戶方向走,一直走到平地的邊上,昨晚看不見,這邊上長了半深的草,濃密地順著邊長,野生的就是很強勁。

他雙手叉腰遠望著前方,太陽開始染紅邊際,從那層巒疊嶂的山峰背後,慢慢地顯露出來。

梁夕看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晚,在陽臺上,她走向他的那晚——他的背影,陳生的背影,總讓梁夕無限地癡迷,那是一種感情,一種讓她奮不顧身地奔向他的感情!

梁夕朝著那個背影,走去,一如當初,她心裏一直有個聲音,朝前走,朝他的方向,一直走。

梁夕走到他身後,陳生感覺到了,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梁夕從後面抱住,她的手穿過他的胳膊,抱著他的腰,頭抵著陳生的背。

“陳生。”

陳生心顫了一下,“怎麽了?”

梁夕的頭抵著那裏,搖了搖。

陳生把手放在她的手上,他低頭看著交握的手,有一瞬的出神,他也想到了——與那晚唯一不同的是,他們顛倒了?

“陳生。”

她好像很喜歡叫他的名字,他將心神從遠處拉了回來,“嗯。”

“我好想你。”

昨晚沒有來得及說的話,他們太久沒見了,從昨晚她一直忍著,現在終於說出來。她好想他,她真的太想他了。

陳生沒有回答。

只是輕輕地拉開她的手,轉過來,梁夕擡頭望著他的眼睛,陳生眼神都在抖,好像在隱忍什麽,他什麽都沒說,一把將她摟進懷中,沒有一絲縫隙。

梁夕感覺到陳生的心,劇烈地跳動著,與她的,相互應和。

“夕夕,我愛你。”

梁夕沒有回答,只是抱著陳生的手,仿佛要嵌進他的身體。

屋裏有個人醒了,透過窗戶,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一室之隔,完全是兩種溫度,外面旭日暖陽,溫暖而和煦;裏面天寒地凍,凝血而凍骨!

肖亦放在地上的手,早已握緊拳頭,瑟瑟發抖。以前是聽到的,現在親眼目睹,心裏如千刀萬剮,時間凝結在這一刻。面對這個局面,他根本沒有進攻的勇氣,不是知道結局,必死無疑。

而是,他一旦這樣做了,會讓她更加看不起他……也會傷害到陳生,他也明白,陳生對他一直在忍讓,最大限度地讓他去靠近她,也只能讓到這個程度了。

再近,他不敢賭了,他太了解陳生,再近,就觸他的底線了,一旦,觸及他的底線,那是他不能承受的,畢竟,他見識過——

槍林彈雨中,生死一線間,陳生總有一種力量,如沈睡的獅子清醒過來,瘋狂地反撲敵人,救他們於危難之中。

即便他危在旦夕,也絲毫不退,陳生是他見過的,最令他敬畏的軍人!

梁夕嫁給他,好像,也挺好。

肖亦松開了拳頭,扯著嘴苦笑著,笑,是笑給自己看的,他在告訴自己,自己是開心的,祝福他們。

笑,笑著,嘴角就開始奇怪地抽動,兩行淚落下來,頭埋下去,雙手抱著腿抵著,他不能讓人發現,但他的肩膀出賣了他,顫抖,不停地顫抖……

那是他的青春,刻骨銘心的記憶,匆匆十年,眨眼間,等他的人,不是失了蹤跡,依舊在原地等待,只是等待的是,另有其人,罷了……

肖亦想起了《詩經》中蒹葭篇,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梁夕就站在案邊,河面上白霧茫茫,他撐著草船向她駛來,但,她卻看向另一頭,那是另一只草船,滿眼愛意,原來她等的是——

他啊!

船,越來越近,他也只敢靠近,又裝作碰巧路過地離開,近在咫尺,卻不能相擁。撐著船又駛向那團白霧,不敢回頭,因為一回頭,就是——

窗外的那一幕!

他們之間,令人悸動的開局,卻落得草草收尾……

沒過多久,屋裏漸漸開始響動,醒了一個,就拍了拍旁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醒來,最後是劉道拍了拍肖亦,肖亦一擡頭,劉道就沒說什麽了。

天亮了,身子一離地的人,一醒來就朝外面走,陳渝也醒了,肖亦坐著沒動。

他們一出來,個個臉上都是欣喜,前方是陳生攬著梁夕,在看初升的太陽。

“喲”黃華朝前面大聲道,“這太陽不錯嘛。”

梁夕和陳生轉過身來,分開了,“都醒了?”

“醒了啊!”

陳生笑著,“那我們準備一下,下山,估計都餓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被餓醒的。”辛柯往前幾步走上來。

陳生笑著嗯了一聲,攬著梁夕走過去。

室內,卻十分安靜。

陳渝看著肖亦,怎麽一大清早就拉著個臉,誰欠他似的,這人這輩子定是個討債的!

門口堵了一堆人,擋住了陽光,有些往裏走,有些在石板處,等著洗一把臉。

乘著太陽還不是很烈,這時下山最好。他們收拾了一下,就往山下走,一路上,很是潦倒,不是人,是樹……看來,昨晚這裏經歷了一場惡戰。

山腳下,昨晚的水還沒有疏通,政府安排了幾只已經生了銹的農家漁船來接他們。鎮上都被淹了,過了一晚,寧靜美麗的街道,現在完全找到蹤跡,路上全是混著泥的渾水,梁夕坐在船上,看著昨天吃飯的店,也被淹了。

遠處,水中的消防員還在奮力疏通排水渠,以及軍用車前面的那龐大的隊列,綠色的軍裝,好像是在整隊。

淺水區,船停住了,他們下了船,一個領導走上前來,後面幾個志願者跟著圍上來,其中一個抱著箱子,這些人一看就是臨時找的當地居民。

志願者們紛紛從紙箱子中翻出牛奶和面包,往他們的手上遞,“辛苦了,辛苦了。”

陳生接過食物,“多謝。”看著領導,“人已經找到的了,沒其餘的事,我們就要歸隊了。”

“人安全最重要。”因為昨晚死了四個人,他不想再有任何人喪命了,“該是我謝謝你們,剩下的事,我們自己來,感謝感謝。”

領導還打算鞠躬,肖亦他們幾個人一下子圍上去,制止了他的行為,“這是我們應該的。”

陳生說:“為人民服務!”

幾個人應和著,齊聲道:“為人民服務!”

領導笑了,趕緊轉身給他們分配食物,趁現在還有點時間,陳生轉身拉著梁夕走到一旁,“夕夕,我要走了。”

她剛才也聽見了,但是聽他親口告訴她,她還是下意識地排斥,明明才剛見面,“這麽快?”梁夕情緒低落下來。

“夕夕,你先回家等我,我過幾天就回家了。”

陳生的這句話,像施了法,“真的麽,多久?”

“具體不確定,但我不會騙你的。”

不會騙你的。

梁夕認真地盯著他,她想起昨晚,他怪她騙了他。他們之間,梁夕永遠都沒有陳生“真誠。”她知道,陳生說不會騙她,就永遠不會騙她。

梁夕嗯了一聲,她想抱他,她也這麽做了。

陳渝站在肖亦身邊,雖然他對她態度很不怎麽樣,但她還是願意靠他近一點。

陳渝擡眼望去,遠處好像有個人,站在軍隊前面,很顯眼。他們好像是在做采訪,剛才那個隊長擋住了她,采訪結束了,隊長走開後,那個人看了過來。

眼神一下子有了光,陳渝的直覺告訴她,她就是陶一一。

陶一一直直地盯著他她和肖亦,將手裏的東西遞給了旁邊的同事,朝他們這邊走來。

陳渝鬼使神差地,一下子牽起肖亦的手,跨到肖亦的前面,與他面對面,擡頭直直地望著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莫名的情愫在他們之間流動,他們之間,開始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遠處走來的人,霎時,就停下了。

肖亦看著她的眼睛,感到十分詫異!

他的手裏握了一只手,軟軟的,小小的,與他的很不一樣。那是粗糲與細滑的觸感,剛與柔的結合。

肖亦眨了一下眼,回過神,剛想有抽出來的想法,那只光滑的手握得更緊了。

“肖亦。”

肖亦直直地盯著她。

“她就是陶一一吧?”

他知道她問的是誰,“是。”肖亦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回答這個問題。

陳渝終於對自己這個行為,想出了一個理由,“那我給你擋爛桃花。”

什麽?

肖亦皺了一下眉,瞬間有好笑地看著她。

陳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對她笑了?

“你,給我,擋桃花?”

陳渝聽到他這樣問,臉開始燒起來,一下燒到耳根子,“啊,是啊!我給你擋桃花。”

“憑什麽?”

肖亦問她,憑什麽?

對啊,憑什麽,他們之間是什麽身份,還有,昨晚她向他表白,他也直接無視了。一想到這兒,陳渝的心就酸澀不已,是啊,憑什麽呢,她對他而言,只是一個——不熟的熟人。

她這個行為,好像,確實冒犯到了他,手上松了勁兒。

“對不起。”垂頭想抽出手來。

肖亦的手,突然用上勁兒,陳渝抽不出來,擡眼望著他,眼神裏全是疑惑。

“挺好。”肖亦看她還是一臉不明白的樣子,繼續解釋道:“擋桃花。”

陳渝剛想說什麽,就聽見陳生的聲音,“肖亦!”

一聲撞破,陳渝立馬抽出了自己手,顯得慌亂,眼神閃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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