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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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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子

裴文回頭一看,竟是韻枝在後面拉他。

他有些發急地想要將韻枝的手撇開,卻怎麽也掙脫不開,反倒越掙紮拉得越緊。

杜時鶯站起身,一把扯住韻枝的手,“松手!”

韻枝猛地拉緊,看著杜時鶯的臉色變冷又猛然松開。

裴文大口喘著氣,看向韻枝的眼神有些兇狠,像生命受到威脅的小獸一樣,齜牙咧嘴,用盡全身的戾氣想要去嚇退敵人。

韻枝對此卻無感。

她看著杜時鶯慍怒的臉色,笑著撫了撫唇角,“側夫人不要著急,奴就是替您教訓一下奴才。”

杜時鶯看著她手上鮮紅蔻丹,心裏疑惑更甚。

春從見氣氛焦灼,眼神一變,警告韻枝,“你逾矩了。”

語氣可以算得上是不疾不徐,毫無脅迫感,韻枝卻乖乖聽話了。

春從見她思索,走上前來按住她的肩膀,安撫道,“夫人不必理她,她就是在宮裏待久了,性子沒收起來。”

杜時鶯聽見是從宮裏來的,便也不做聲了,只在心裏默默地盤算著什麽。

面前的米飯半天沒下去一點,竟是一口不動。

春從見此,默不作聲地回了廚房。

走的時候怕韻枝又惹事,順帶將她也帶上了。

裴文只坐在一旁用力刨飯。

也是奇了怪了,今日裏的飯食與往日不同,別有一番風味,吃著卻不似往日盡興。

其他的丫鬟也自己去找事幹,難得這些高門大戶的丫鬟不是都像韻枝一樣。

杜時鶯腦子裏有些混沌,她總是覺得哪裏有問題,可怎麽也想不出來。

正想著,一陣熟悉的米糕香味撲鼻而來。

杜時鶯回過神來,就見春從站在她面前,手裏端著一盞米糕。

見她回神看向自己手裏,春從笑了笑,“側夫人今日不動筷子,想來是奴做的飯菜口味不好,正巧這有糕點,奴便蒸了來,側夫人好歹吃兩個。”

杜時鶯接過糕點,吃了起來。三人吃罷,青從就將碗碟子撤了。

*

這院子裏有了人氣,也不像往日裏死寂,終歸是有了些人間氣。

荷塘裏的游魚都被這往來的人氣兒熏作一團,躲在荷葉子底下去了,不見其蹤影。

裴文的雜活倒是輕松了,坐在圍欄邊磕南瓜子。

杜時鶯就在一旁看書,青從並沒有跟著其他丫鬟一起去灑掃,而是默默地站在她身後。

一旁的韻枝一邊搶裴文的南瓜子兒,一邊盯著杜時鶯看。

今日外面人多,杜時鶯並沒有看前朝禁書,而是拿了一本官制儀典。

遇到不懂之處,青從總會察覺到,彎下身細細與她講解。

杜時鶯受益匪淺的同時也驚異於她的博學。

紙上方覺時間淺,不知不覺間,天邊散起紅霞,已是傍晚了。

丫鬟們長了眼力見兒,在院子裏點上石燈。

倒與往常有些不同。

杜時鶯看得眼睛有些幹澀,伸出手就要去揉,卻被青從止住。

杜時鶯只見她從身上掏出一塊兒黛青色的手帕子,往自己臉上蓋,輕輕地揉著她的眼周。

“側夫人用眼久了,該起身四處走走了。”

說著,她將杜時鶯手裏的書拿過去細心地做了標記,隨後才合上。

杜時鶯起身,卻發現身邊的韻枝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是跑到哪裏去了。

她也確實是看累了,連這晚霞也入不了她的眼一般。

兩個人在院子裏轉了起來。

不多一會兒,青從便要去準備晚膳,留杜時鶯自己在院子裏溜達。

杜時鶯走著走著,又走到蘇雲棠那花圃去了。

這兩天杜時鶯總算是修養過來了,但是這裏的泥土,似乎與別處不同。

杜時鶯還是放不下,想看看清楚,便走到了那花臺旁邊。

她順手從花臺旁邊掰了一根枯枝,去扒拉面前的泥土。

翻開一層,裏面是黑土,再翻開一層,又是黑土。

仿佛前兩天杜時鶯看到的都是假的,只是她做了一個夢而已。

杜時鶯不願相信,又往下挖了好久,始終沒見著,不由地松了口氣。

她怕翻出來東西,又怕翻不出來。

但無論怎樣,阿香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

想著,花苑那頭卻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女聲,帶著諂媚,“世子爺,以後就讓我來貼身服侍您吧!”

杜時鶯連忙蹲下身子,探出半個腦袋,去瞧那邊光景。

就見裴懷雁正端端正正地走著,對旁邊圍著他打轉的韻枝視而不見。

原來韻枝不見蹤影,是跑到這裏來獻媚了。

見裴懷雁不理她,韻枝這時候倒顯得極具耐心,用盡渾身解數,想要他做出回應。

裴懷雁面上不顯,心裏卻不耐煩得緊,這世上的女子,難道就杜時鶯一個是正常的?

韻枝還在那裏不依不饒地嬌柔叫喚,裴懷雁正眼也不瞧她,暗自加快了腳步。

突然眼角餘光中好似瞥到了一抹鵝黃,裴懷雁停下身子,往杜時鶯這邊看過來。

杜時鶯看到他的動作,猛地縮回頭,又見自己鵝黃色的裙擺還露在外面。

伸出手想要偷偷摸摸地拽回來。就發現頭頂罩下來一片陰影。

“蹲在這裏做什麽?”

裴懷雁伸手將她扶起來,輕柔地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

他聲音也不似往日冷硬,還透著絲絲溫柔。

杜時鶯有些不習慣,腿就微微向後挪了挪。

裴懷雁自是見到她的不自在。卻也沒有就此收手。

他將杜時鶯攙著走出了花臺。

韻枝在那裏氣得幹咬牙瞪眼,卻在裴懷雁出來的時候換上笑容。

“側夫人怎的在這裏邊,也不怕蚊子咬。”

語氣裏帶著刺,裴懷雁也不搭理她。

正當她自己以為裴懷雁不在乎杜時鶯的時候,裴懷雁便開了口,語氣裏帶著些許不滿。

“怎麽什麽人都往裏放。”

杜時鶯雖然不知道這裴懷雁今日裏如此反常,瓶子裏是賣的什麽藥。

但是韻枝她也不爽,便附和道,“陳婆是什麽人都敢往這裏送,許是夫人那邊丫頭太多。”

兩人一來一往間,就將韻枝堵了個半死。

無奈,在裴懷雁面前,她又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小性子,只得跟在這兩人後面暗自生悶氣。

裴懷雁沒有松開杜時鶯的手,依舊是扶著。

杜時鶯卻能感受到他手上傳來的熱度,貼著她的手臂,微微顫抖。

短短幾步,走得杜時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她平日裏從未與男子如此親近過,當下這種,就算她明知是做戲,也不由得有些慌亂。

好不容易進了院子,杜時鶯松了口氣,扭了扭胳膊,想讓他松開手。

裴懷雁卻紋絲不動。

落在院子裏丫鬟和韻枝的眼裏,便像是小夫妻鬧別扭一般。

就聽見裴懷雁薄唇像吃了蜜一般,從嘴裏吐出一串連起來她都覺得羞澀的話,“鶯鶯可是惱我沒有給你帶禮物回來?”

此話一出,杜時鶯臉一紅,掙紮得更厲害。

此刻,她卻覺得裴懷雁有些輕浮浪蕩了,簡直有辱斯文!

裴懷雁還沒有要停的意思,又道,“明兒給你帶好吃的好玩的,別生氣了好不好?”

於是在外人看來,這便似乎是夫婦之間打情罵俏的閨房趣意,真真的叫人羨慕。

只有杜時鶯知道不是這樣的,她只感覺裴懷雁捏著她胳膊的手力道愈發的大了。

她要是再不出聲,手臂可就不保了。

她瞇起眼睛,擠出一個笑容,甜甜道,“這可是你說的!”

裴懷雁就見眼前人笑得勉強,分明是假笑,卻讓人心情舒坦。

她笑起來貝齒露出一半,甜甜的酒窩像迷人的鉤子,鉤得人三魂丟了七魄,碎碎的拼不起來的整兒。

裴懷雁不由得有些失神。

這一失神,就被杜時鶯給鉆了空子。

裴懷雁只覺得手中一空,回過神來就見杜時鶯已經抽回了手,正有些欲蓋彌彰地整理衣服。

裴文正在廚房裏給青從打下手,透過窗戶看到此情景,又聽見下人們嚼碎嘴子。

有些不解地咕噥道,“這平日裏,也沒見杜姐姐和公子這麽親熱啊。”

青從正往鍋裏下青菜,聽見這話,笑了笑,“小孩子家,自然是不懂的。”

裴文向來不喜歡別人說他是小孩兒,當即賭氣,不再同青從講話。

青從知曉他是生氣了,自知說錯了話,一時間也不再挑起話頭,只沈默地翻動著手中鍋鏟。

那邊小夫妻膩歪完了站在荷塘邊賞魚,可把身後的韻枝氣炸了,偏偏她還要忍住。

似是終於忍不住了,韻枝對著裴懷雁告了禮,退了下去。

見身邊唯一一個外人離去,杜時鶯松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裴懷雁,似乎是要一個解釋。

春日時節,荷葉也沒啥好看的,魚也被嚇進了荷葉躲著不出來,確是沒什麽好看的。

裴懷雁察覺到身邊灼熱的視線,定定地看著荷塘某一處。

杜時鶯見得不到回應,就撇撇嘴,不打算再問。

就聽見裴懷雁開口,“方才那婢女是皇宮來的,想必是看我們有多恩愛。”

杜時鶯打了個寒噤,這皇帝莫不是有什麽隱疾?

管天管地還管人家娶妻,管了也就罷了,還管人家是不是夫妻恩愛,家庭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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