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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紫華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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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雖然赤蓮尊上依舊坐著主位,但碧珺也不次多少,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平起平坐了,他心中日漸不滿,此番小仙來報,他的口氣也帶著些硝煙味。

牧野平日囂張,但在赤蓮這個濃眉大胡子、脾氣暴躁的尊上面前,他可是跟小貓一般瑟瑟發抖,吱吱嗚嗚地回答:“玄霄宮那邊定下了人選,請尊上過目。”

“嗯。”赤蓮的心思本不在這上頭,下意識地接過牧野遞上來的名單,“嗯?你剛才說什麽!”赤蓮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還當是玄參醒了卻沒人第一時間通報他,現在的形勢對他來說是急轉直下。

“白霜替玄參尊上選定了名單。”牧野不知自己哪裏做得讓這位尊上不高興了,連忙換了種說法。

“白霜……”赤蓮的臉色稍微緩和,明白過來是虛驚一場,玄參未醒才需要那個不起眼的小徒弟代勞。於是展開名單瀏覽了一遍。

都是些難纏的家夥,赤蓮冷笑一聲,心想:玄霄宮果然沒了玄參就不行了,看看他唯一的徒弟都幹了些什麽事兒!

不過這樣也好,最好這些新來的家夥把玄霄宮鬧翻了天,成全了他借刀殺人的局,所以很幹脆利落地批下了。

這本不奇怪,雖然白霜美貌一事風傳,可真正有膽量就投在玄霄宮門下的也都是些紈絝的角色,不要好了,明知玄參尊上臥病不起,一心直奔白霜去;而那些有賊心沒賊膽的也就安安分分投了更好的去處。

紫華把一切看在眼裏,卻不言語,秉承著他一貫的作風。

“師姐,玄霄宮在哪兒?我們都是新來的,聽說是個可仙氣的地方了。”白霜扭轉過頭看見一個白胖子在那裏唧唧歪歪,大概是看見赤霄宮和碧霄宮都領著新人回去了,底下一幫新人也跟著起哄,急著和他們一時回去。

“都吵什麽!九霄有九霄的規矩,哪怕走個路也分次序,你們要學的東西可多了去了!”白霜一聲吼,言語淩厲而刻薄。

連她也覺得自己有做凡間皇宮裏聒噪的老媽媽的天分,可是也不能當著這幫混小子的面笑出來。

輪到她玄霄宮時,白霜剛起身,絕言也起身去紫華跟前,路過她時輕言一句:“這幫混小子有你操心的。”

說到底,絕言真是這九霄對她最好的人,白霜自覺對他的態度不覆往日了,可絕言何時把她當外人了,照舊處處關照她。

可是除了不露聲色地嘆口氣,她還能做什麽?

白霜如今是喪家之犬,在另外幾宮面前也不討巧,心中還為玄參之事憂心,只有一個念頭——哪怕玄參不醒,她也不能讓玄霄宮垮了!

但這不是憑一己之力可以做到的,所以她抱著試試的心態把名單遞了上去,沒想到赤蓮尊上很爽快地應允了;碧珺大概抱著同樣的心態,一連看好戲的表情;唯獨紫華的臉色不陰不晴,看不出他的心思。

其實,人是她特意挑選的,真是各個難纏,都是些有膽量、無紀律、又愛獵奇的家夥。這些人縱然難管教,可確實是成才的料,比那些沒膽的強,她如今要做的事情是與九霄裏的‘三大巨頭’抗衡,若是沒點膽量哪裏幹得成什麽事?恐怕早就打退堂鼓了。

“這裏是群芳閣,今後你們就住這裏。”白霜領著新人,沒有走她常走的那條路,而是繞過望月湖,從另一邊途徑聽雨軒和梧桐幽居來到少許破落的群芳閣。

“呵呵……群芳閣……我們住在這裏不是一個個都成花兒了!”白胖的滑頭鬼又帶頭起哄,惹得大家群情激奮,場面一時難以控制,大有把白霜這個小丫頭包圍在一群男人中間的趨勢。

“聽你這滑頭瞎掰!肚子裏沒點墨水就別亂開口,所謂群芳閣是樓閣被群芳圍繞,你們有這等好運氣本應該竊喜,竟然還有不識貨的!從今兒起都給我收斂起性子,這裏容不得你們胡來,不然就我會重新給那些特立獨行的師弟重新安排單獨的住所。”

一聽是被群芳圍繞,一個個面露喜色。

因為收了這一幫師弟,白霜外出走動的機會變多了,她本心是不願意的,只想枯守著玄參癡纏一輩子才肯罷休,奈何天不遂人願,外頭的勢力逼她太甚,如果一味退守恐怕總會到無路可退的一天,那時就連枯守玄參的小小願望也要破滅了,這是何等的殘忍!白霜只能無言地吞下一切。

事情的對策她都想好了,如今麻煩一時收一些徒弟,等他們能獨當一面的時候,白霜就拱手把玄霄宮交給他們了,那樣她的世界就可以只剩下玄參一人了。

快樂為他,苦痛也為他,她才沒有半點後悔。

可是不過三天的功夫,連那幫新來的師弟們都察覺到一向盛氣淩人的師姐臉色在幾天之內慘白了許多,走路十分慢,隱隱有些跛的意思,只是無人道破。

有一天,性子耿直,為人單純的黻紋恰巧在聽雨軒碰見白霜,忍不住多嘴問了句:“師姐,你走這樣慢做什麽?”

一旁的幾個人楞了片刻,也不管白霜臉色如何,自顧自地大笑起來,一個個彎下腰、捂著肚子,黻紋不知道他們的表情是痛苦呢還是搞笑,傻傻地望向白霜。

白霜臉色幾乎沒有變化,靜靜地看著這幫活力四射的少年人,明明相差不了幾歲,心境卻完全不同了,關於這一點白霜也曾有瞬間的惋惜。

“我腳上有傷,疼,所以走得慢了些。”白霜對黻紋淡淡一笑,身形竟有飄然而去的意味。

“師姐!有誰傷了你嗎?”黻紋是所有師弟中最黑的,雖然其貌不揚,但真是個熱心腸,又不善攻心計,所謂人都說他有點傻。

他一問,別人只當他又犯傻了,光憑推測也知道如今玄霄宮裏全是白霜師姐當家,只要她願意整個玄霄宮就是她的天下了,外人誰敢欺負她?當然除了碧珺尊上,但是當時尊上奪去師姐嗅覺是事出有因的,如今無風不起浪,白霜應該不會惹到蠻橫的碧珺尊上。

“是啊,有人暗箭傷我。”白霜的回答讓一幫人都無話可說。

反應最快的還是白胖子,後來白霜知道他叫彜,她總覺得這名字實在太占人便宜,只是一直沒想到合適的稱呼好將它改了。

“師姐,告訴我們是誰幹的,我們替你收拾他!”一句話說得中氣十足,在場的人被他鼓動,也一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姿態。

師弟們有心,不嫌棄她無能竟被人暗傷,白霜對此並沒有十分驚喜,淺淺一點頭就離開了。

眾人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難免有感懷。

“唉,你說我怎麽就看不得師姐這幅模樣,還是剛進玄霄宮那會兒師姐的脾氣讓我舒坦。”白胖子撇著嘴說。

“別提了,看來你們還不知道呢,師姐……她原是個凡人!”有人壓低嗓子對眾人解說,“如今也是半人半仙,其實九霄就沒幾個人瞧得起她。”

“怎麽會!”眾人從前只聞白霜的美貌和驚人事跡,不曾了解過她的過去和真實的處境。如今聽來真是唏噓一片。

“那她這樣辛辛苦苦守著玄霄宮還有什麽意思?”黻紋又鬧不明白了。

“笨啊!還不都為了浮生閣裏躺著的那位!”其實大家夥私底下打聽到不少關於玄參和白霜的事情,給人感覺是玄參害慘了白霜,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誰也不知白霜究竟是多麽甘願的。

你若賜我一杯羹、賞我一頓食,這樣的恩情尚有償還的餘地,而玄參給的偏偏不是這些,他給白霜一個家、一份情,白霜是用終生也還不清的。

為何這樣說?

因為一杯羹、一頓食幹幹凈凈,奉上就是還了;可一個家,你怎麽還給他!一份情究竟需要用多深才算對等了?這都是無法衡量的。

白霜離開聽雨軒沒有回浮生閣,而是徑直往湖心亭去了。

在那裏焚了好些香,據說遠處的群芳閣裏都聞得到檀香味兒,這是否是他們誇張就不得而知了。

白霜只是借著焚香,宣洩自己的悲愴罷了。

究竟要多痛才能不再痛,比失去嗅覺更痛的是玄參再也不能回應她了,而唯一可以救玄參的人是紫華,此人心思太沈,白霜怕貿然求他,不知他又會提什麽過分的要求。

如今的一切都在紫華掌控,白霜自知無力逃脫他的掌控,對玄參痊愈只能抱著聽天由命的態度了。

“師姐,師姐……”彜的聲音從湖邊傳來。

白霜緩緩起身,立於湖心亭邊,一身如雲般飄逸的玄色長裙,裊裊煙雲繚繞在她四周,幾縷青絲隨風飄搖起來,迷離了她的眼。

彜早就看呆了,這九霄的美人不少,但如此哀怨而癡纏的冷美人恐怕就只有她一個。

“師……師姐,外頭一個叫未然的人說要見你,我看他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可要當心!”

白霜莞爾,彜大概是瞧不得未然生得好,以為二人不相識,故意給他使跘。

“告訴他,我不見。”如果這樣說,彜會不會偷著樂?白霜自然不是為了成全彜。

“好叻!”彜咧著嘴,壞笑著直奔玄霄宮門去了。

湖心亭好寂靜,彜一走,只剩白霜一個人,本來安然於此的心情不翼而飛,她突然好想見見那個人。

九霄有傳聞:說白霜不照顧玄參。

這一點也不假。

有時愛得太深,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去愛了,白霜就是這樣的人。

她輕嘆一聲,終於下了決定,往浮生閣的方向去了。

在浮生閣外的石桌邊看見未然。

白霜心裏暗罵了彜,這小子太不靠譜,叫他把人攆走,怎麽還放他進來了呢!一邊步伐穩健,把翹首企盼的未然當空氣一樣,經過他身邊卻不看他。

“白霜。”坐著的未然驀然站了起來,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

發生了什麽事?

往日的情分讓她想關心他,可再看一眼浮生閣內望不見的景象,白霜還是克制住自己了。

繼續向前走,不要回頭。白霜在心中一遍遍地默念。

“師尊會治好玄參尊上的。”未然繼續說。

這一句話來得毫無頭緒,白霜不解地停住腳步。

“什麽意思?”一字一句,白霜說得很慢,跟她走路的速度一樣慢。

很奇怪,往日她有任何反常的地方未然總能發現,今日他的話奇怪,連狀態也不甚好,竟沒有察覺她腳上有傷。因為如果他察覺了,哪怕白霜不理會他,他也會關懷兩句的。

可他從頭到尾只說了句讓她難以理解的話。

“紫華尊上在裏頭給玄參尊上療傷,你等一會兒,估計玄參尊上就能醒了。”

“是誰叫他來的!”白霜胸膛起伏著,忍著腳上的傷痛大步往裏頭邁去,卻被未然攔住了。

“沒人叫他來,你也不能趕走他。”未然的表情此刻已是□□裸的悲痛了,“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這個人情你是要還的。”

未然的悲痛正是源自於此。

“他說來就來,也不經過我同意,說要把玄參治好就治好,你們欺玄霄宮太甚了!”白霜內心苦悶,沒了玄參竟然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就算玄參醒來叫她如何面對啊!

浮生閣外的竹葉飄落了幾片,紫華不知何時從裏頭出來,也不看白霜,負手立於過去玄參常愛駐足的地方。

白霜看在眼裏,心裏好似滴血!如今竟是鳩占鵲巢了,玄參一病不起,紫華一眾人自由出入玄霄宮,玄參的臉都叫她丟盡了。

半晌,紫華走到白霜身側,望著前方說:“玄參醒了,你要如何面對他。”

“……”白霜握拳的手一緊。

“別人不知道,但你我都清楚,你才是玄參心裏的魔。”

紫華不輕不重的語氣像一只調皮的手拂過白霜心口的傷,疼得無法呼吸卻還要硬撐著。

“我幫你想了個萬全之策,你以報救師尊一命的恩情嫁給絕言,從此來我紫霄宮,再也不見玄參,如何?”

“你說……什麽!”白霜的聲音顫抖了,難以置信地瞪著紫華沒有表情的側臉。

“婚事我都安排好了,三日後過門。”紫華不需要理會白霜最後的掙紮,兀自安排完了她的一生。

永不見玄參!

這便是白霜的後半輩子。

“不……我不要!”所有的理智都崩潰了,白霜哭得像個孩子,整個人想撲到紫華身上卻被未然攔下。

“紫華你太狠了!我白霜何時得罪過你!你要如此待我!”白霜伸長的胳膊像枯瘦的枝椏一樣僵直,聲嘶力竭也無法宣洩出她心裏萬分之一的仇恨。

未然幾乎抱不住她,雖然他內心也苦悶,可這點苦悶又如何與白霜相提並論?

“白霜,白霜,不要做無謂的掙紮了,師尊決定的事何時改過?”一邊死死抱住她,一邊在她耳邊細細呢喃,希望白霜能聽進去一星半點。

“不!”最後一聲吼,白霜從未然的懷裏滑落,硬生生地跪倒在鋪滿竹葉的石子路上。

脆脆的枯葉碎裂的聲音,是葉子粉身碎骨了,還是誰的一顆真心破裂了。

“求求你……讓我陪在他身邊……沒有玄參……我會死的……未然……未然……”明知向紫華服軟是行不通的,白霜只能一邊跪著,一邊死死拽住未然的衣擺。

白霜苦苦求救的聲音像是要把未然的心給揉碎。

事情為什麽會演變至此?

未然不明白,為了逃避現實而閉門不出的絕言也不明白,徘徊在生死邊緣的玄參不明白,用所有力量企圖挽回局面的白霜也不明白。

“走了。”此時,紫華的聲音顯得格外無情,未然縱有不滿,但他從骨子裏不會忤逆師尊,只能殘忍地拋下絕望匍匐於地面痛哭的白霜。

可是,究竟是他對白霜殘忍,還是白霜對他更殘忍呢?

紫霄宮的人都走幹凈了。

白霜把頭深深埋進自己的臂彎了,抽泣的力道吸進了不少枯葉,有些來不及吐幹凈的碎屑吸入氣管,她被嗆得使勁幹咳,鼻涕和著眼淚,往日和玄參相處的一幕幕浮現眼前,揮之不去,就算把頭埋得再低,她也逃脫不了記憶。記憶這東西磨人,午夜夢回時會縈繞不去,愁雲慘淡時會浮現,悲痛欲絕時成了一味猛劑,嗆得人死去活來。可偏偏深受其害的人舍不得忘記那些記憶。你說是記憶自己來磨人,還是人選擇了記憶折磨自己?

白霜恨不得把肺也咳出來,這樣就不用呼吸了,不用活著忍受命運給予的苦痛。

誰知這樣的想法更令她痛苦。

因為活著,她才能遇見玄參,因為活著,她才對他動情,如今受不住生活的苦痛,想一死了之,是否太對不起他們二人相遇的緣分,是否太對不起玄參為她入魔的情分,是否……是自己貪圖痛快卻把玄參一個人孤獨地留於世上?

以彜為首的師弟們躲在墻角邊,沒一個敢上前詢問的。

倒不是他們沒膽量,只是如今的局面讓他們糊塗了。

紫華救了玄參,白霜卻咒罵紫華,這是什麽道理?

人都說未然最喜歡他們的師姐,可白霜這樣求他,他無動於衷是為何?

想來九霄有太多秘密,哪怕出塵如紫華也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可好像這一切只有白霜一人受著,眾人好歹是熱血男兒,自然心疼萬分,愛莫能助。

最後還是黻紋把哭到無力的白霜從地上扶起。

“叫他們都回去,不要看我這般模樣。”這是白霜昏迷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唉~師姐何等傻,就算不想被師弟們笑話,該看到的情景也都看到了,何苦還要說一句無用的話,耗盡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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