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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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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蛇

一路樹木參天,見不到除了我倆之外的其他活物,叢林之間一片寂靜。

不知走了多久,聖姬忽然輕輕拉著我的衣袖:“你看那。”

順著她指的地方,我見到方才地上一團紅白的東西,定睛一看,竟然是剛才我換下的那身染血的破衣裳。

我們相視一眼,都意識到竟然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我撓撓頭,走去撿起那身衣裳,撕成一條條布條。

聖姬跟過來,奇怪地看著我的舉措,“你撿這個做什麽?”

“我們適才迷路了,可能是不小心繞回來的,等會我們每走一段路,就在樹上綁上一條布做記號,就可以避免走重覆,再轉回來了。”

然而我想的實在太美好了,走著走著,直到手中的碎布條都綁完了,我們竟然又從另一個方向繞回原地。

“不應該呀。”我托著下巴,環顧四周。

周圍的樹上掛著的布條在風中飄擺,無情的嘲笑著我的無用之功。

倏然之間,我想到了什麽,正要開口。

便聽身旁的聖姬輕聲道:“是陣法。我們掉在陣中了。”

聽見她這樣說,我心下一喜,連忙問:“聖姬公主,你可會解陣?”

見我一臉期待,她搖搖頭,說孔雀一族偏安一隅,素來避世碧翎清洲,故而族中之人只擇一類仙法專研即可。她生來仙胎,又貴為公主,自小被千嬌萬寵長大,除了修煉族中秘術,沒有學過其他雜事。

我十分羨慕地望著她,原來天生為仙,是如此的幸福,只修一門功法便好,不用像我似的苦哈哈,被二師兄督著什麽都要學。

陣法我自然也隨二師兄學過,只是其中奧義深厚,二師兄又是深谙各種,與他相比,我應當算是入門之資。

況且此處陣法,無殺氣,顯然是做圍困之用,但也是不容小覷。

方才聽見聖姬認出這是陣法,我還以為她身為仙人,想必有破陣之法,就沒敢班門弄斧。但現在,窮途末路,我只得硬著頭皮,試上一試。

聖姬聽後,倒沒有顧慮,直言且由我一試。

我死馬當活馬醫,閉上眼睛,腦中浮現諸多陣名陣型和破陣之法,依著四方方位,挨個嘗試找出生門。

結果無一有用,都以失敗告終。

我赧然地看著聖姬,她卻寬聲說不要緊,慢慢再想辦法。

說完,她便淡然的找了快幹凈的巖石,盤腿坐在上面,閉眼入定。

我也隨之打坐,吐故納新。凝神之間,聽見一些細微的聲音,風聲,樹葉飄落的聲音,以及輕微的流水聲。

頓時,我眼前一亮,連忙告訴聖姬,我有辦法了。

“你是說,這附近有水流?跟著水流我們就能找到路?”

我點頭:“眼睛看見的或許是假的,甚至連這些樹木也會幹擾我們的判斷,但流水不會,也許水便是此處的陣眼,跟著流水的方向,我們或許可以找到生門。”

我牽著聖姬,兩人閉目走在這林間,聽著水流的聲音辨別方向,慢慢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水流之聲越漸明晰,叮叮咚咚,淅淅瀝瀝,浩浩蕩蕩。

我心知,已經走出了方才的地方。

睜開眼,前方是一條河谷,河面平靜,河邊的灘塗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雞蛋似的東西,有些未開殼,有些是空殼。

河邊的歪脖子樹上,掛著無數的長豆角似的灰白花蛇,身軀有碗口粗細,蛇頭呈三角狀,紅色的眼珠子涼悠悠地閃著赤光,信子一吐一吐。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我有些發怵,極力讓自己鎮定些別抖,而後晃了晃聖姬的手,“聖姬公主,我們走出來了……只是……又進入了蛇窩。”

聞言,聖姬睜眼,她亦是倒吸一口涼氣,而後一言不發拉著我就跑。

我欲哭無淚,原來孔雀也怕蛇的嗎。

對於送上門的食物,這些蛇早已經註意到我們。

見我們一動,樹枝上,草叢中的青蛇,鋪天蓋地,迅速一擁而上,如浪潮般湧了過來。

慌亂之中,我趕緊祭出寶劍揮砍,以免被長蟲近身。

聖姬見狀也是釋放出一柄銀光耀耀的傘,轉動傘柄,擋住洶湧如浪的蛇群。

斷裂的蛇身鋪了一地,到處是蛇的血汙,鼻尖充斥著腥氣。後方的蛇群仿佛殺也殺不完,無休無止的一批批湧上……

此處施展不開術法,它們數量又十分多,長此下去,容易力竭。

我一邊退蛇群,一手摸了摸百寶袋,想從中找出點什麽,半晌,終於從中掏出一瓶雄黃粉。

雄黃粉還是五十年前,經常外出采藥,未免蟲蛇近身帶著的。

現在過了五十年,也不知還有沒有藥效。

我顧不得這麽多,當即灑了一圈。

口中默念“福生無量”、“阿彌陀佛”,諸天神佛保佑這雄黃沒過期吧。

頓時,蛇群不再上前,盤桓在一圈雄黃之外,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嘶嘶地吐著鮮紅的信子。

進退兩難,四面環蛇。

它們在等我們出來,我們在等它們離開。

互相對峙,誰也不肯先動。

聖姬撐著絲毫沒有血汙的傘,忽然說:“這些是鳴蛇幼體。”

鳴蛇是上古神獸,有造化的早已修成有道,次一些的,也是諸天神佛的坐騎。眼前的這些小鳴蛇,數量之多,見人就撲,顯然不是什麽好相與的。

而且這些是幼蛇,即是說明此處還有不知多少的成年的巨蛇。

“怎麽辦?”我委實缺乏應對兇物的經驗,更何況這還是神獸的後裔,心中頗為緊張。

百寶袋裏掏出的這一瓶雄黃,已經是我最有用的法子了。

但這點全用完了的雄黃粉末,也經不起這樣長久的耗時。

時間一長,地上雄黃被風吹日曬,功效漸無,豈不是困於此地。

聖姬垂眸沈思:“陣法,封印,鳴蛇,此處多半是婆多梵海境。”

我一楞,“婆多梵海境是什麽?”

“梵海境為梵界一方關押兇獸的地方,此前我只是有所聽聞,也不知道具體在何地。現在看來,我們一開始就掉在這婆多梵海境內。”她繼續解釋,“凡是關押之所,必有守境之人。我們再堅持堅持,運氣好的話,能碰到這裏的守境者。”

我意識到這便是智樓說過得關押兇獸的禁地。

但聽到聖姬說有生機,堵著的心,霎時回了一點血。

正在此時,突然刮來一陣颶風,狂飆所過之處,碎石吹蹦,樹木折斷,雄黃粉末被吹得彌天。

地上的鳴蛇受不住這風力裹挾的雄黃,步步退避,破開一道口子。

見狀,我與聖姬連忙從這方口子殺出重圍,朝著河谷的反方向邊跑邊殺。

一路狂殺,終於甩開了那群鳴蛇。

正當我們停下喘氣沒多久,只覺得上方的天空驟然變暗,四周也浮動一股濃烈的腥味。

我擡頭一看,哪是什麽夜幕,竟然是一條巨大無比的鳴蛇,高高直起的上半身,如小山般遮蔽了我們頭頂的天空。

它碩大的腦袋上長著兩個犄角,赤紅的眼球狀若兩個大紅燈籠,身後粗壯蛇尾一甩,閃電般朝我們砸來。

我滾了一下,堪堪避開它的攻擊,不多時,耳畔就聽見聖姬驚惶的聲音。

擡頭一看,聖姬正被鳴蛇的尾巴緊緊纏住,面容慘白。

“聖姬公主——”我提勁舉劍向蛇腹刺去。

但利刃根本傷不了它一星半點,只見它的身腹長滿了堅硬的鱗甲。

我放棄了無用的攻擊,躍上它的身軀,扒住每一片鱗甲的縫隙,借此攀爬上去。

鳴蛇似乎感知我的想法,身軀游走之間故意蹭到樹木亂石,想乘機將我蹭開。

幸好穿著的是聖姬給我的寶雀翎衣,即便被鳴蛇擠在粗糲的木石上一路擦過,也沒有使我一點受傷。只是時不時手被擦一下,外物的阻力,險些使我扒拉不住它的鱗甲,差點掉了下來。

我死死貼在腥味濃烈的鳴蛇身上,艱難地往它腦袋上攀巖。

費盡一番磨難,我終於爬上了它的腦袋,迅速提起劍,就往它左眼刺了進去,狠狠一攪。

鳴蛇毫無防備的被我一刺,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音,身軀也劇烈的扭動,纏著聖姬的尾巴驀然松開。

聖姬此刻已經暈了過去,重重掉在地上。

我站在蛇頭上,劇烈的搖晃使我站不住腳,也被它掀翻在地。

我趕緊起身,朝昏迷的聖姬跑去,迅速將她藏在附近的一塊巖石之後。

被我刺傷一只眼睛的鳴蛇,脾氣暴躁,淒厲的嘶吼聲音響徹雲霄。它沒有逃走,而是一直在地上逡巡,尋找我的蹤跡,要找我覆仇。

沒多久,一群幼蛇也嘶嘶爬了過來,龐然大軍震的地都在震動。

這樣密集的場景,使我頭皮發麻,粗粗估算了一下它們的數量,我想,即便它們不反抗的停在原地讓我砍上三天三夜,我也砍不完它們。

聖姬昏迷,我孤軍奮戰毫無勝算,一時感到十分絕望。

更絕望的是,我被一只幼蛇發現,沒多久,它那嘶嘶地蛇語就將鳴蛇召了過來。

看著鳴蛇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的模樣,我卻再也提不起劍。因為我發現我被幼蛇咬了一口,蛇毒從被咬的腳踝開始蔓延,先是雙腳發麻,直至手臂,直至全身。

鳴蛇居高臨下的垂下高傲的頭,剩下一只血紅蛇眼狠厲的看著我,張開了血盤大口……

這樣瀕臨絕境的關頭,我恍然想起瀛洲真君。

不知道在這樣一個地方,真君他老人家是否及時出現,救我出絕境呢。

我看著越來越近的蛇口,心中不斷默念“瀛洲降災解難驅煞鎮惡顯聖真君”。

然後對著頸項間的玉如意墜哀嘆:“二師兄,對不起,我可能等不到你來接我去華嚴會了。”

接著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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