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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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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會

碧羅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嘆息了一聲離開了。

她走後,鐘離笙有些脫力地向後倒,靠在墻上。深宮的風沿著狹長錯落的宮道吹過,潮而又悶。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從拾力氣扶著墻站正,垂著頭,朝來時的路走。

現下,百官幾乎都走光了,只餘下零零散散的幾個如同她一般的孤獨身影在路上如鬼魂一般游蕩。

他們又是有怎樣哀心的事?會與她一樣嗎?

鐘離笙低頭輕笑,無奈地否決了內心的想法。

行至等在宮外的馬車旁,馬夫搬過杌凳,她踩著走入車廂。此時的車廂空無一人,碧羅已經走了。

馬車搖搖晃晃地蕩出宮。

剛下過雨的長街濕漉漉的,月光照在地面上散著一疊疊如珠如玉的光澤。馬蹄踏在淺水坑裏,濺起一片片水花。

鐘離笙本是半瞌眼靠在馬車壁上休憩,忽然,車簾被人猛地掀開,陰冷的風灌了進來,應激似地睜開眼,撈過椅邊藏著的小刀,橫於眼前。

馬夫還沒反應過來,人都在她面前坐下安穩地低頭理裙擺,她才聽見外邊傳來的急停聲。

“姑娘!”馬夫粗黑的手拉起簾角欲掀簾進來。

“無事。”她放下小刀,“繼續趕路。”

雖說如今鐘離笙在劉府算不上地位尊貴的人,但到底還是主子。主子的話、主子的行為、做奴才的哪敢質疑去窺探半分。

於是馬夫恭敬地應聲,繼續打馬。

直到馬車平穩後,鐘離笙才轉頭直視對面的人。

耳邊傳來一聲冷笑:“不讓他進來看看?就不怕,我殺了你?”

鐘離笙打量著面前的紅衣女子,她能在須臾之間,趕上行走間的馬車,又在馬夫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溜了進來,這樣的功夫,想要殺掉現在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和外邊空有蠻力的馬夫再離開簡直輕而易舉。

“你若要殺,恐怕我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

呼靈面色凝了半晌,忽然大笑,銀鈴般的尖笑聲從馬車內蕩出,她突然嗤笑道:“這般情況下是個人都會害怕,你居然還能面不改色。怪不得我王兄想著你這麽多年。”

呼靈瞇眼,至上而下打量她:“嗯......但是,我向來覺得皇兄的眼光並不怎麽樣。”

聞聲,鐘離笙皺眉,有些不喜這樣的目光,她避開頭,冷冷道:“公主既不是殺來我,那是來做何?難道是為了大殿上我拒絕了夷王之事?若是您是以死來逼我點頭,那...”

“哈?!”呼靈十分嫌棄地笑了,“你別自作多情了。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拒絕我皇兄,你還當真認為我王兄對你情根深種?還不是因為愧疚...”

鐘離笙轉頭、擡眼,不解看呼靈。

呼靈楞了下,隨後反應過來似乎無意間透露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掩飾地咳嗽,揚長脖子、吊著眉梢,睥睨道:“大殿上,不過見不得一介平民掃我王家臉面,才一時氣急罷了。”

“那此行公主找我所為何事?”

她實在想不出,除了這件事呼靈還能找她有何事。

她聽見呼靈清了清嗓子,“夷國與祁國交好,七年間更是共同合作抵禦外敵數次。本公主曾聽大祁有一將軍,一人可抵萬軍,睥睨天下,威風淩淩。少年之時便聲名遠揚,在我大夷國便是無數女子所羨艷的存在。”她臉邊浮上一抹紅潤,“就連本公主都.....”

呼靈想起什麽猛地擡頭,見鐘離笙未說話,將身體往前朝她壓來,眼神淩厲。

“但本公主卻在幾月前聽聞他要以赫赫戰功想求娶一平民女子!”

“一個是威名八方的王爺,而一個是被貶為庶民的罪臣之女。鐘離笙,你覺得,這可不可笑?”

現下,她終是知道她為何而來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鐘離笙解釋道:“此事是個誤會,定安王他其實要求娶的是我同府的妹妹。”

見呼靈一臉不信的模樣,她又繼續。

“他們二人之間已經定了親,這事兒我們兩家都心知肚明。公主要是不信,可差人詢問便知我所言真假。”

“當真?”呼靈瞇眼。

鐘離笙點頭。

“好,”呼靈似乎選擇相信了她,收回身子,“兩日後狩獵場會有一場狩獵會,你到時將你那妹妹帶來,放心,我不會那她怎麽樣。而作為回報,我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鐘離笙下意識問出口。

呼靈笑了一聲,“適才出宮我看見你小心地跟著一個男人。只要你幫了我這事,我就想辦法讓你見到他。”

猶如一口幹涸的水井註入源泉,她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就連看著呼靈的目光都和善了幾分。

見她這模樣,呼靈滿意冷笑道:“哼,如何?”

“好。”鐘離笙答應。

“告訴你那妹妹,楚北川是匹狼,除了本公主誰也駕馭不了!”

留下這麽一句話之後,呼靈沖出馬車,跳車走了。又將馬夫嚇了一跳。

呼靈的話對她來說誘惑極大,鐘離笙不可能不答應。

時間一晃便到了狩獵會日,狩獵場一年未必開放幾次,每一次都是遇上重大節日或者宴請來客之時才會開啟。

這樣的狩獵場雖說是狩獵動物,但這卻也是男子表現自己的地方。誰誰在什麽時候怎麽神乎奇跡射獵到何種動物,這樣的消息都會在半日內傳遍整個祁京的大街小巷。

而這種場合按照以往常,武官都會帶著一兩個家眷跟隨,看他們驍勇的一面。而文官則是主打一個陪伴,他們不是可以帶,只是不願家人跟著一起去那當個擺設。

劉謙此行本是按照往常打算帶個侍從便前往。卻在臨出門前自己的女兒帶著偏僻院子的一身白衣的外甥女來,說要一起去。

劉謙沒多想,姑娘家樂意去便去,左不過多安排一輛馬車的事。

劉蘭詩歡歡喜喜地提著她粉色羅衣群,輕快踏上馬車,鉆了進去。鐘離笙帶著紅青慢慢走到馬車旁,望著有些陳年的杌凳,始終沒有邁上去。

沒一會,劉蘭詩掀開簾,迫不及待催促:“離笙阿姐,快上來啊!”

鐘離笙無奈嘆了一聲,才擡步上去。

兩個時辰前,為了與呼靈的約定,她破天荒地主動找了劉蘭詩,只是提醒她今日狩獵會,楚北川也會參加,劉蘭詩便是迫不及待地主動要隨著劉謙同去。

誰又不想看著自己的未來的夫君在狩獵場上雄性肆虐,大殺四方?最後一舉拿到狩獵魁首,漲她的臉面?

至少劉蘭詩這樣的人。

可鐘離笙沒想到,劉蘭詩竟要帶著她一起,口上說著帶她去見見世面,還不是因為與她交好的同齡女子在這樣的日子是不願出門的,對她們來說偷窺男子就好比將她們隱藏起來的小心思全都抖落出去,除了那些早就與人看對眼的,皆不會出門。女兒家總歸要矜持些,要臉面。

於是劉蘭詩便只能叫她陪著,似乎這樣便能隱藏她偷偷摸摸又想收獲矚目的心思。

一路上,馬車搖搖晃晃地,紅青端正坐在鐘離笙側邊,眼瞅著劉蘭詩坐在銅鏡前是梳完鬢發補胭脂,補完胭脂又畫眉,原本形狀姣好的柳葉眉硬生生畫得又粗又長,臉上本就打了很厚的一層胭脂,現下不知想到了什麽,眸中水水發光,臉頰紅得像兩個圓滾滾的紅蘋果。搭配上一身桃紅色的疊羅紗裙,簡直比一朵牡丹還要妖艷。

對比她,紅青側頭看著自家主子,今日一身素白紗裙,未施粉黛卻依舊有如遠山黛的俊俏眉眼。今日天熱,她仍舊用一根泛舊的桃木簪子紮起數千青絲,幾縷未規整的長絲隨意在身後落下,宛如一位淡出塵世的仙子降落世間。

紅青忽然猛地冒出一個想法,那定安王看上的會不會是自家主子的美貌。畢竟這副容貌,不論她看過多少便都會被驚艷到。

她扭頭看了看對面如花蝴蝶的劉蘭詩,在看了看身旁氣質如蘭的鐘離笙。

心裏默哀。此行表小姐帶著主子,不是一個對的決定。

時間一點點晃過,馬車一路順著大街出城,一路走著泥沙石路到了狩獵場,一塊巨大的草坪之上。

此時的狩獵臺上,零零散散地聚集著許多官員,又各自一派的文官挨著頭說話,也有正摩拳擦掌準備大殺四方的各國武將。

陛下還沒到,各國的使節也還未到。

今日的太陽又大又圓,天空萬裏無雲。鐘離笙坐的位置未置棚頂,陽光大剌剌地照在她白色的衣衫上刺眼得緊,輕輕擡手也只能遮住一星半點兒,起不了什麽作用。

一大顆汗珠沿著耳後一點點滾落到後頸,鐘離笙吐出一口熱氣,擡起袖口擦了擦。

終於,在烈日行至正空時,一條長長的隊伍從遠方而來,為首的明黃色龍紋巨大黃羅傘尤其顯眼。

半刻鐘後,祁帝一坐上狩獵臺,立馬變宣布狩獵會開始,不僅沒給自己緩氣的時間,別人也不給。

於是,不到一刻鐘,所有參加此次的武將、世家弟子、皇子,紛紛牽出自己的馬,聚集在狩獵臺前方的空地上。

鐘離笙一眼就望見了臺下人群中那個極其顯眼的火紅色身影,呼靈騎在烈馬上,頭高高揚著,半點不輸身邊的男子,英姿颯爽,不由讓她多看了幾眼。

而不知是察覺了她的目光,呼靈轉眼就跟她視線對上。在看過她身邊的劉蘭詩正擡著扇蒲遮陽的不耐的劉蘭詩之時,她很清晰的看到了呼靈眼中閃過的嫌棄。

隨後,鐘離笙便瞧見呼靈翻身下馬,跑上了狩獵臺。

“這像什麽話,參加狩獵的都是男子,這夷國公主跟著湊什麽熱鬧呢?”楊無行視線隨意掃向臺下時,就看見了一身紅衣極其顯眼的呼靈,懷疑道:“她能射中嗎?”

對於他的抱怨無人回答。

忽然,有人輕呼了一聲。

初卿雲:“喲!”

“你喲啥呢?”楊無行低頭問坐在蒲團上飲酒的初卿雲。

初卿雲端著酒杯,扭頭,望著楚北川揶揄道:“王爺,您射獵之術堪稱神技,我們常年在外行軍打仗,這樣的狩獵會更是不常有,您為何不參加展露一手?”

楚北川垂著眼,本就因為陪著應酬不悅而陰雲密布的臉上,此刻仿佛結了霜。

這時,楊無行又開口了。

“此會名為狩獵,卻還不是那些武將想一戰成名,然後以此取悅心尖上的人。你們瞧瞧,他們的目光,哪個不是看著周圍的那些女子。”他鄙夷地吊眼看初卿雲,“你當我們王爺跟這些人一樣,會把自己當個猴,耍給姑娘看嗎?”

“哦——那還真是可惜了。”

楊無行皺眉,看見初卿雲似乎一直嘴角帶笑望著某個方向,他順著望去,果然看見烈日下閃著白光的身影。

“咦?那是鐘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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