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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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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決意

霍瑾川看向來者,皺著眉問道:“雲小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以為雲裳只是為了和他作對,暫且沒有往旁的方向去想。

雲裳笑語吟吟,看上去心情極好:“哦,對了,我忘了三殿下該是還不知道這件事,無妨,擇日不如撞日,這種好消息,還是由我親口告訴三殿下比較有誠意。”

此時霍寧珩已經從先前的怔忪中回過神來,意識到發生什麽之後,面上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但在他出聲阻止雲裳之前,她已經說出了下一句話。

“陛下今日已為我和太子殿下賜婚,不日就會正式發下聖旨,三殿下,以後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實在是可喜可賀。”雲裳的聲音不大,溫溫柔柔的,但卻像是一道驚雷,炸響在霍瑾川和林曦吟的心中。

尤其是霍瑾川,他一瞬間不受控制地將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目光在雲裳和霍寧珩之間反覆游移。

雲裳顯然不會用嘉寧帝的名頭來騙他,那就是真的了?父皇,父皇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還是不肯放棄霍寧珩?

霍瑾川的心裏突然生起了一種憤怒,他身為皇後養子,這些年一直屈居於霍寧珩之下,本就不服,如今霍寧珩成了廢人,父皇也不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明明現在,他才是那個最健全的,最優秀的兒子。

雲裳雖然先前看上去腦子不太好使,但畢竟出身太尉府,背後的勢力不可估量,雲霆又是個出了名的寵女如命的人,雲裳若真嫁給了霍寧珩,雲霆肯定會毫無保留地支持他。

這等於是給東宮一派增添了極大的助力,完全填補起來因與林家解除婚約後造成的損失。

霍瑾川暗中打量霍寧珩的神色,卻發現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高興,反倒是面上籠著一層暗色。

霍瑾川不免有些霍寧珩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不忿感,但轉念一想,或許連霍寧珩自己都知道,他如今的境況,不是娶了誰就能改變的,這才心裏好受了許多。

比起霍瑾川,林曦吟的表情更收斂一些,但仍可以察覺到她心中一點不少於霍瑾川的震驚。

她的心緒此時十分覆雜,一方面,霍寧珩是她從前的未婚夫,另一方面,雲裳是她一直瞧不起的人,這兩者現在卻有了婚約,她的心中難免會起一陣漣漪。

雖然她並不喜歡霍寧珩,其實——也不是不喜歡,只是霍寧珩從前雖然待人謙和有禮,但他待所有人卻幾乎都是這樣,即使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也並未因此,將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一刻。

好似,她就是尋常路人,在他心中的份量,不過爾爾。

霍寧珩看她的目光太過高高在上,孤傲淩霜,即使其中並沒有半分瞧不起她的意思,但時間長了,林曦吟發現自己越發受不了。

她不想嫁給一個這樣仿佛渾身都在發光,沒有瑕疵的純白君子、“聖父”,他的心中有世人,但不會為她專門辟出角落。

對於林曦吟來說,這樣一個眾星捧月,萬人仰慕,無可挑剔的未來夫君,她卻永遠無法得到他的心,才是她最難忍受的,她的心會一方面受到他美好品質,俊美外貌的吸引而不自覺地靠近徘徊,另一方面卻是在等待祈求一個註定無法得到回應的結果,一次次地期冀落空。

與其陷入這種情緒中無法自拔,還不如當斷則斷。

但是林曦吟沒有想到的是,在她才與霍寧珩解除婚約不久,雲裳就迫不及待地湊了上來。

換作是從前的那個光風霽月的帝國儲君,尚可理解,畢竟那個時候的霍寧珩,是京城萬千少女的春閨夢中人,但如今的他,除了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還剩什麽?

便是林曦吟,糾結去留也是建立在是原來的霍寧珩的基礎上,如今的這個已經毀去相貌,身體殘缺的霍寧珩,她根本不會考慮一下。

雖然林曦吟不喜歡雲裳,卻也不得不承認,如今的雲裳和霍寧珩之間,配不上的那個人是霍寧珩,雲裳嫁給他,簡直就像是帶著自己的家族勢力嫁妝,奔著去扶貧的。

從小出身世家,凡事以利益為先的林曦吟,無法理解雲裳的想法,但看著她溫柔多情,含情脈脈看著霍寧珩的眼神,林曦吟不免自我懷疑般地在心裏想,難道雲裳是真的對霍寧珩情根深種,到了不管不顧的地步?

她真的很好奇,這種感情能維持多久,抵得過歲月漫長的蹉跎,枕邊人日覆一日的頹喪,面目全非,不覆從前的意氣風發。

畢竟,喜歡霍寧珩很久的人,應當都是喜歡原先那個光明璀璨的少年吧。

林曦吟調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笑了笑:“想不到還有這種喜事,那就恭喜二位了,我和三殿下差不多也要走了,就不多打擾你們了。”態度落落大方,一點也沒有因前未婚妻的身份而失禮的地方。

“謝謝林小姐。”雲裳笑得很開心,“日後大婚之時,一定親手給林小姐送上喜帖。”雲裳甚至比林曦吟的態度更大方,更熱情,毫無芥蒂的樣子。

霍瑾川本還想說些什麽,但在林曦吟眼神示意下,沒有出聲,和雲裳兩人草草道別之後,提步走了。

一時間原地只剩下雲裳和霍寧珩。

寧靜的氣氛持續了一會兒,霍寧珩忽然出聲道:“雲小姐,方才你為何在他們面前那般說。”他的神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墨睫低垂,眼瞼上有著因失眠而生的青黑,眉間盤旋著一朵黑灰之氣,使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麽精氣神,有些病懨懨的。

雲裳笑意不改:“我說的有什麽問題嗎,殿下,這本來就是事實,我們之間的事,遲早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的,不過是早一點晚一點的問題,今日有緣碰見了林小姐和三殿下,既然提了個頭,就順便告訴他們了。”

全天下……霍寧珩唇中反覆咀嚼著這個詞,突然生起了一種恍惚之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命運無可阻攔地將他和雲裳綁在了一起呢。

雲裳靠在霍寧珩的擔架旁,手放在上面,和他的手只有一寸之遙,她輕柔的聲音再度襲來:“殿下,你不高興嗎?我很高興。”

她低下頭,望著他,和他四目相對。

霍寧珩的喉嚨一時卡住,看著她澄凈明澈的眼睛,他說不出否定的話,可是讓他肯定,也是一樣的困難。

於是霍寧珩再度以沈默來應對。

雲裳也不氣餒,而是溫柔地掩下眸子:“殿下,我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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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雲裳難得地沒有怎麽說話,於是給霍寧珩留下了足夠的空間去思考。

但是再多的空間都無法讓他破解眼前之局。

眼下,他與雲裳的婚約似乎已經成了定局,霍寧珩只要一想到這個,腦子就有些發痛,顯然,如今的他無力更改這樣的境況,難道,只能順著軌跡繼續走下去了嗎?

面對未來,霍寧珩有著太多太多的擔憂和迷茫,他真的能承擔起雲裳的那份責任嗎,如今的他,連照顧好自己都很困難。

回到住處以後,霍寧珩並沒有獨處安靜太久,因為很快就有人進來稟報:“太子殿下,太尉大人來了。”

霍寧珩聽到這個名字的第一刻,神經就高度緊繃了起來,甚至比見嘉寧帝還要緊張得多,不,這根本就不能比。

一想到來者是雲裳的父親,霍寧珩的心中就浮現出許許多多的情緒,慌亂,不安,自卑……

太尉會怎麽看他,一個拐走了他寶貝女兒的害蟲,一個要耽誤好姑娘一生的廢物?霍寧珩想,如果他是雲霆,大概也會這麽覺得。

霍寧珩同意了見他,雲霆很快就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走路帶風,周身自帶一股氣流,連同著他銳利的視線一起,朝霍寧珩直逼過來。

“太子殿下,小女年幼不懂事,您怎麽也跟著胡鬧。”雲霆來者不善,開頭第一句話就毫不客氣。

霍寧珩閉了閉眼,覆又睜開,艱澀地回道:“是我的錯,雲小姐……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讓她收回主意。”

雲霆十分清楚自己女兒的性格,知道其中肯定有她自己的執著,才到了如今的地步,但是他很是偏心雙標,舍不得去責備雲裳,就只能來找霍寧珩的麻煩了。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霍寧珩連辯解都不辯解一句,便一口氣全部認下了。

既然如此,雲霆也不客氣了,他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霍寧珩,絲毫不留情面地嘲諷:“太子殿下,您看看您如今的模樣,您娶了臣的女兒,能給她幸福嗎?她如今不過是個小姑娘家家,懂得什麽叫愛?別因為她說了幾句,您就信了,日後發展成一對怨偶,也是不美。”

“太子殿下。”雲霆冷冷地望著他,“不管您用什麽辦法,希望您能讓這樁婚事告吹,若是順利,以後我們還有的談,太尉府和所轄的京中禁軍,二州府兵,邊防戍衛也會支持您,但如果反過來,做不到,臣會不遺餘力地成為太子殿下的敵人。”

霍寧珩聽著這些威脅之語,除了中途面上微微抽動了一下以外,再無什麽大的波動,就像是一個已經死去的軀體一樣,他沈默著,無聲息地融入到周邊死寂僵冷的空氣中。

他本想說,他已經去求嘉寧帝了,但並沒有什麽用,話在即將出口之際,他突然覺得很累,一股由深至心的累,便沒有說出來。

說這些給雲霆聽,又有什麽用呢,雲霆只在意結果,而不在意什麽過程,只要兩人的婚約仍舊存在,雲霆就永遠無法滿意,也無法原諒他。

雲霆沒有久留,言簡意賅地表達完自己的意思後,就離開了,走之前,拋下一句話:“太子殿下,臣給您幾天時間考慮。”

霍寧珩知道,雲霆這是在給他施壓,在逼他。

可是他能有什麽辦法呢,如今的他,確實和雲霆說的那樣,是個廢人,面目可憐又可憎,從前的那些故舊部下,不知道如今還有多少在他麾下,又能幫上他多少忙?他已經許久沒有回東宮了,也已經許久沒有精力處理接觸那些事務了。

就連他親自去求了嘉寧帝,依然得到的是拒絕的答案。

馮聞見殿下一半身子隱在床帷的陰影中,半晌沒有動作,小心翼翼地上來,替霍寧珩拉好衾被,觀察他面上神色,還是忍不住輕輕抱怨了一句:“殿下,雲大人那般說話,也太過分了。”

方才霍寧珩將馮聞屏退,和雲霆在室內獨自談話,馮聞站在遠處,只依稀聽到了幾個字詞,心中便已是很不滿。

霍寧珩沒有告訴他,雲霆說的別的話,只是平靜地擡眸:“雲大人說的是事實。”

他就是一個讓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甚至是厭惡的存在,僅有的人在乎他,但是也要時刻提心吊膽,生怕觸及了他敏感的傷口,如同對待一個易碎的玻璃玩偶,對於嘉寧帝來說,他是一個拿起來也不是,放下來也不是的麻煩,本朝不得無端廢太子,他沒有犯下錯處,嘉寧帝就不能隨意變動儲位。

如果不是他占著太子之位,想必父皇也不會那麽前後顧忌吧。

雲大人也不必日日為女兒的未來焦心憂慮。

便只有雲裳,只有她才似乎是那麽唯一一個,不在乎他的過往,也不在乎他的未來的人,對他展現她毫無保留的熾烈灼熱的情感,她甚至和馮聞都不一樣,馮聞會將他當作病人一樣對待,處處顧忌他,前後斟酌,生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讓他想起不好的回憶,刺痛他的傷口。

殊不知他這樣的舉動,本身就是在反覆提醒霍寧珩,他不是一個正常人,而是一個燒傷殘廢了的人,需要所有人謹慎地,小心翼翼地對待。

而雲裳不一樣,在她的眼中,他身上的那些傷,和醜陋的疤痕,好似不值一提一般,她從來不會刻意地避忌,若是始終像個小太陽一樣,溫暖著他,關心著他。

她笑靨如花,如同冬日的暖陽,驅散了他胸中凜冽的寒冬,只可惜,霍寧珩的心中已經築起了永凍之土,她的到來,只能給他一時的慰藉,當她離開後,他便又陷入,無法自拔的,更勝以往的冰冷徹骨。

當雲裳滿懷期許地向他訴說著關於兩人未來的美好期望和願景時,霍寧珩也有一刻,曾一不小心,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但又在被她發現之前,倏然逝去。

霍寧珩卑微地,可恥地,在那一瞬想到,如果這些都是真的,該有多好。

可惜短暫的迷失過後,清醒的他意識到,陽光或許會博愛地灑在僻遠的陰溝之上,但那終究只是一瞬的光明,而不是歸宿。

即使他不清醒,周邊的無數人也都會提醒他清醒,他就是一個負贅,對於雲裳來說。

她太好了,他希望她能事事得償所願,除了栽在他這個陰溝裏面,她以後應當會光明幸福,霍寧珩相信,她會的,至少雲霆會一直護著她。

他現在只差解決最後的麻煩,那就是他自己。

自雲霆走後,霍寧珩的腦子裏,就升起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念頭:既然他用盡方法,也沒法解除婚約,是不是,只有他死,才能徹底終結所有隱憂。

這個念頭一旦生起,就再也抹去不了,在霍寧珩的心中,紮下了深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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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霍寧珩半靠在床側的躺椅上,斜倚著擦劍。

昏黃色的光線依然擋不住眼前這柄寶劍的銀色寒芒,霍寧珩記得很清楚,這柄劍是六歲那年父皇賜他的,那時候他還小,拿不動劍,教他的武師父便告訴他,只要他勤學苦練,這柄劍終將會在他手上綻放出應有的光彩。

他謹記在心,十年如一日地苦練,如同對待其他事一樣,他也終於活成了這柄劍名字的樣子——淬光,千錘百煉,淬火開鋒,熠熠之光,明明皓皓。

但是他再也拿不了這把劍了,昔日寶劍成了他身旁無用的擺設,深鎖匣中,蒙塵起銹,權當憶往日崢嶸的裝飾。

不如作為他最後的歸宿,也算是死得其所。

霍寧珩多日來動彈得少,又有傷,握起這把重劍時胳膊有些顫抖,但他還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它舉了起來。

比著窗外最後的餘暉,他的左手拿著一塊絹布,細細地,輕柔地擦拭著劍身,仿佛在對待多情的愛人,他的目光流連其上,不舍得離開,好像在留戀往昔的歲月。

馮聞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少年斜靠在窗側,左手持絹,右手持劍,劍身上的寒光映照在霍寧珩的臉上,他的表情沈醉。

正對著馮聞方向的,正好是霍寧珩完好無損的那半邊臉,清雅矜貴的眉骨,高挺有形的鼻梁,

染著深濃墨色的漆黑眼瞳,鮮潤朱紅的薄唇,加上霍寧珩多日不見的松弛姿態,馮聞恍惚間依稀以為,是從前的那個殿下回來了。

好似噩夢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馮聞。”霍寧珩轉過頭的那一剎那,他殘損猙獰的另外半張臉也暴露在了馮聞的面前,馮聞才不得不再次面對已成定局的現實。

光是他這個旁觀者都覺得心痛,殿下本人,該有多痛啊,馮聞的心揪成了一團。

他這次進來是來送茶水的,雲霆走後,殿下獨留室內,他在外面,越想越不放心,就找了個由頭進來看看。

所幸,殿下現在看上去情緒還好,甚至比前幾日還要穩定一些,沒有出現一些暴躁的表現。

但馮聞不知道的是,心死如灰的時候,人往往是最平靜的。

“殿下,您怎麽突然想著看劍。”馮聞眼尖地發覺,霍寧珩將劍靠在肩上,劍尖向上,和他的頭顱頂部齊平高,劍刃的那一邊,抵在他的脖頸附近,和肌膚毫厘之差。

若不是霍寧珩的姿態放松,神情淡然,馮聞幾乎都要尖叫出來了。

“馮大伴,我只是想著,好久沒有拿它出來了,沒事。”霍寧珩笑了笑,“淬光淬光,合該映照在明光之下。”

說罷,他姿態輕松地收劍回鞘,就好像他將劍鋒架在最脆弱的脖子上一般隨意,皆乃隨心之舉。

但,馮聞的心裏卻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殿下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他大伴了,自從有次被嘉寧帝聽見,斥責他沒有主仆之分,不懂得引導殿下之後,殿下為了避免日後在公共場合中失口,再導致他被連累,私下也不再如此叫了。

他的名字成了殿下這些年來最普遍的稱呼。

如今,霍寧珩卻反常地突然這樣喚他,殿下這是……

就好像這次不叫,以後就再也沒有了機會一樣。

馮聞被心中的想法嚇了一跳,為緩解心中的不安,他主動提出陪霍寧珩多留一會,霍寧珩也沒有拒絕。

兩人一半臥一站地靠在窗邊,一齊看著窗外夕陽西下,宮人點起了燈花。

霍寧珩淡淡出聲,聲音裏包含著顯而易見的疲憊:“馮大伴,你回去吧,我要安歇了。”

“殿下今日這麽早嗎?”這本不該是一個奴仆多問,多管閑事的地方,但馮聞順著心中的某種直覺,還是冒進地問了出來。

霍寧珩點了點頭:“我累了,想早些睡。”他睫毛輕斂,聲音低緩。

“淬光就交給你了。”霍寧珩擡手,將先前收回劍鞘的寶劍遞給了馮聞,馮聞雙手捧著接過,踟躕道:“那殿下,奴才……先走了?”

馮聞的手中沈甸甸的,他知道,霍寧珩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讓他將淬光帶回去存放好,但,他潛意識裏,卻感覺霍寧珩是在向他交托什麽東西一樣。

霍寧珩頷首作別,馮聞捧著劍離開,一步三回頭,直到霍寧珩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末尾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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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寧珩想了很久,最後讓他收劍回來的,不是別的,而是他突然想到,若是自己飲劍而死,那場面一定很難看,他的臉已經夠難看了,死後也要留下這樣血腥的場景的話,她看了會被嚇哭的吧。

霍寧珩不想在自己走後,還給雲裳留下如此難以磨滅的陰影。

她素來愛潔,那麽他也要幹幹凈凈地,體面地離去,最好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自盡而亡,這樣才能將給雲裳帶來的影響降到最小。

趁著父皇還未正式發下賜婚聖旨,許多局外人並不知情,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在暗夜中逝去,溫熱的身體慢慢變冷。

這樣才是最好的,所有人都會以為,體弱多病的太子,因火災傷重,久治不愈,沒什麽好奇怪的,她依舊會是世人眼中未定過親的清白姑娘,日後會有如意郎君。

不會有人將克夫的名頭安在她的身上,不會有人明嘲暗諷地看她笑話,只要他死了,一切都會回到正軌,所有人都會擁有滿意的結局。

父皇不必夾在他和兄弟之間頭疼,霍瑾川霍瑜明心結當解,就連林曦吟,也不需要刻意地尷尬躲著他,害怕百姓的風聲,不敢出門,太尉大人更是會額手稱慶。

他是眼前詭異僵局的源頭,只要他死了,一切都會得到解決,無論是好人,還是惡人,沒有誰不會松一口氣。

霍寧珩清楚地認知到,他不能再拖了,或許父皇明早就會發下聖旨,所以他今晚,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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