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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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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

酒店是薊千城訂的,知道這位“薊公子”不差錢後,星雨嚇到不敢查價格,心想最後到她手裏的賬單一定是個天文數字。好在這個月開始不用往家裏寄錢,不然接下來的幾個月就要為這一趟旅行還債了。

酒店離拉薩的主要景點都很近,步行可到,坐在窗邊可以看見布達拉宮。薊千城說這些都是基本配置,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家酒店吃得好:水果多、蔬菜多——高原地帶需要多多補充維生素。星雨聽了直犯嘀咕,心想住個便宜點的民宿,把省下的錢買水果,不但可以買到最更多,還可以自己挑呢。但薊千城已經說了,到了拉薩一切聽他安排,她只用跟著他走就行了,星雨因此省下了導游的錢以及被陌生人騙走賣掉的可能,再不情願也只能閉嘴了。

吃完晚飯,星雨有些氣喘,薊千城說酒店裏有個不錯的氧吧,免費開放,不如一起下去坐坐。

臨走前,她給他看了自己明天要送的咖啡機,薊千城拿在手裏擺弄了一下,讚道:“不錯,還挺精致的。其實你不用這麽破費,我準備了禮物,他們是我的朋友,你也不認識,跟著我去吃就行了。”

“那也不能白吃呀。”

“好吧,也是你的一片心意。”他把咖啡機重新包好,裝進紙盒,“你馬上要進入寫手這個行業了,認識一些同行也是好的。”

星雨一怔:“他倆也是寫手?”

薊千城點點頭:“我本來不知道,瑟瑟後來說她和白象也是寫手,有另外的筆名。我問是誰,她不肯說,大概還處於奮鬥階段吧。”

星雨倒也不覺得奇怪,當初她開始寫小說,除了有秋喜的慫恿,也跟她追過的幾本小說有關系。

在她看來,不論哪一本,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這樣的小說都有人看,有人點讚,她為什麽不寫?

氧吧燈光昏暗,零零星星地放著幾個沙發。他們進去時,沒有別人。

門前告示說,裏面提供的氧氣含量和氣壓比值高於拉薩本地百分之五十,與內陸地區相當。

星雨安靜地吸了一會兒氧,不再感到氣短胸悶,於是扭頭找薊千城說話,卻發現他正在專心地查看手機。上面顯示著眾神網的頁面,他應該是在等待魚藏的回信。

星雨偷偷將頭扭了回去,心中一陣歉疚。

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她決定不回覆白象的私信,也不理睬薊千城要求見面的提議。

白象這邊,他要見魚藏大大,魚藏大大去了,這就是她的回覆。

薊千城這邊,不見面是她一貫的態度,他應該不抱希望,也應該有心理準備。

所以她完全沒料到他對魚藏的到來竟然有如此的期待與渴望。

此外,讓她郁悶的還有另外一件事——

“魚藏是女生”的傳聞是怎麽出現的?

到目前為止,星雨身邊只有秋喜知道她是魚藏,最多加上一個春喜。春喜從不看小說,只對護膚養顏感興趣,對網文世界一無所知。秋喜生怕星雨和自己扯上關系,就更不會暴露星雨。

此外,秋喜也不可能知道薊千城就是原木。星雨和原木的友誼是在秋喜離開石淙之後才開始的,那些能讓星雨找到原木的聊天細節,秋喜都不可能知道。

那麽,薊千城又是從哪裏知道的呢?

她很好奇,又不敢主動去問。一頓東扯西拉之後,兩人都有點昏昏欲睡。

“現在還不到八點,”星雨看了看手表,“我怎麽就困了?”

“這是醉氧。”薊千城揉了揉眼睛,“一個長期缺氧的人突然到了足氧的環境,就會出現這種現象,好像喝醉了一樣。”

“明天具體怎麽安排?”星雨打起精神問道,“我們什麽時候過去?”

舉辦婚禮的酒店離市中心有點遠,打車要四十分鐘。

“上午是迎親、敬茶——這些我們都不用參加。下午五點,新人開始迎賓;六點,婚禮正式開始,六點半,晚宴。我們下午五點到就可以了。新娘是外地人,所有的流程都由白象負責,他會很忙,所以特地托我說,如果魚藏大大到了,我得去幫著接一下。”

星雨嚇了一跳:“魚藏大大會來?”

“目前為止還沒收到回覆,但她肯定會來的。”薊千城的手指不安地敲打著扶手,“不來的話,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就算真的不來,也會提前說一聲,解釋一下,否則就太煞風景了。”

薊千城越是這麽說,星雨越覺得自己罪大惡極,禁不住想要為自己開脫:“也許人家有什麽隱衷……”

“也許她想給大家一個驚喜。吊胃口這件事,她比較專業。”

“也……許吧。”

頓了頓,星雨終於問道:“你是怎麽知道她是女生的呢?”

“是編輯說的。”薊千城道,“半年前,有位記者來采訪,主題是‘男頻中的女寫手’,網站負責人就讓編輯找幾個代表性的作者。編輯根據資料找到了魚藏,問她願不願意參加,魚藏說不願意,就不了了之了。但魚藏大大是女生這件事在編輯圈就傳開了。”

原來是這樣。

星雨是簽約作者,合同是實名制,想要了解她的真實情況,編輯很容易查到。星雨不禁有些生氣。網站對作者的隱私向來是非常保護的,這位編輯怎麽能隨便亂說呢?還好她不是大神,不然早就人盡皆知了。

“傳開了?魚藏大大已經這麽有名了?”

星雨一陣氣苦。她只是網站眾多的小神之一,平日裏編輯都不怎麽理她,自從那次拒絕采訪後,編輯對她的態度更加冷淡——大概是覺得她不識擡舉吧。

“男頻裏的女寫手不多,如果拿這個來畫一個框,她在裏面就是頂級大神。就算沒有這個框,她在武俠圈裏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

“明天上午你可以出去玩,但我要留在酒店裏等魚藏大大的消息,以便隨時接應。此外,鹿城科技那邊有個程序出了點問題,我哥要我看一下,還挺急的,我今晚加個班,如果搞不定,明天還得繼續幹。”

“OK。你忙你的,明天我自己逛,四點鐘左右回來。”

* * *

思想鬥爭到淩晨,星雨終於扛不住了,五點不到從床上爬起,分頭給白象和原木寫信,通知他們自己不去了。

面對如此的誠意,回信當然不能太簡單,既要一把掐滅希望,安撫也要到位。星雨打開手機記事簿開始寫草稿,硬是琢磨了三個小時,才寫好了兩封言辭懇切、看了讓人無法生氣的回覆。說自己出於一些個人原因,無法參加婚禮,懇請他們的諒解。她會寫一個《關河冷劍》的番外,讓白象、瑟瑟以角色的名義出場,以示賀喜雲雲。

全部寫好後,她把回覆拷貝到郵箱上,卻發現眾神網的頁面打不開了。到微博上一搜消息,原來是——

服務器崩了!

啊啊啊啊啊啊……

吃過早飯,星雨心神不寧地出了門,按照薊千城建議的景點一一打卡。

但她完全沒有心情觀光,不停地刷手機,直到下午回到賓館,換好衣服和薊千城一起出門,眾神網的服務器都沒有恢覆。如果等婚禮過後才發,就顯得太矯情了。

星雨只好選擇放棄。

白象白白胖胖,是個從濟南過來的援藏大學生畢業生,目前在拉薩的一家中學教書。瑟瑟是個能幹漂亮的湖南妹子,在長沙開著一家服飾店。由於兩邊的家人和親友都不住在拉薩,這場婚禮的接待任務超極繁重。新郎忙到頭不點地,一度累到發高燒,要去醫院打點滴。

服務器崩潰的消息,薊千城當然也知道了。白象說他在給魚藏的短信中留下了地點和聯系電話,魚藏如果要來,是可以電話通知的。但他沒有接到任何電話。

“魚藏大大恐怕是不會來了。”白象遺憾地說。

“也可能是飛機晚點了。”薊千城一邊淡淡地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兩個厚厚的信封:“這一份是我的,這一份是魚藏大大的。一點心意,敬請笑納。”

白象當然不肯要,推讓半天後,薊千城硬邦邦地說:“魚藏大大本來就沒到,你再不收,我就不好跟她交待了。”

然後,他又從包裏拿出兩把DIY的鍵盤,一個是淺藍色,一個是粉紅色,都是高級配置,說是他和魚藏大大合送的。

星雨呆呆地站在旁邊,覺得十分羞愧。

自己不肯露面,害得原木不得不替她圓場。果然是處女座,事先做了兩手準備。

羞愧的同時,她又覺得自己很多餘。

薊千城說星雨是自己的同事,一起搭夥旅游,因為第一次來拉薩,人生地不熟,就讓她一直跟著自己。星雨企圖找個機會和白象單獨說話,鄭重送上祝福,卻發現他忙著招呼客人,根本抽不出空。他對星雨的態度除了客氣就沒有別的了。

吃飯的時候,薊千城讓攝影師給自己和新郎新娘拍幾張合影。星雨就在旁邊,他沒有叫上她。

顯然,他認為這事兒跟她沒關系。

倒是席間瑟瑟過來敬酒時,悄悄地問星雨:“你們真的只是同事嗎?”

星雨用力點頭。

在江州,請客吃飯有一個規矩叫作“客不帶客”。帶一個不相幹的人去參加朋友的婚禮——在外人看來,是有些突兀的,除非星雨和薊千城的關系不止是同事那麽簡單。

“來,我來給你們拍張合影。”

敬完酒後,瑟瑟順手拿起了薊千城的單反:“不用站起來,拿著酒杯就成。”

薊千城怔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勉強的表情。

這一路上,他給星雨拍了幾百張照片,鏡頭裏只有星雨一個人,從來沒有兩人的合影。

但在這種時候,有誰會拒絕一個新娘的請求呢?

星雨很識相地端起酒杯,和薊千城保持著一只手掌的距離,對著鏡頭微微一笑。

“哢嚓!”

檢查照片時,她發現城哥非但沒笑,還用酒杯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剩下的半張,是一副失魂落迫的樣子。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虧了,虧大發了。

那顆價值一百萬的“雙線蓮花三眼”,應該是送給魚藏大大的吧?

* * *

直到婚宴結束,眾人依依惜別,星雨發現薊千城依然時不時地望向大廳的入口,希望魚藏會突然出現。

看著他默默抓狂,星雨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想說點安慰的話,城哥根本不理她。

桌子,漸漸地空了。

客人們,漸漸地散了。

作為山東人,白象陪著賓客們“哈酒”,也早已經醉了。

薊千城說要留下來幫瑟瑟收拾東西,星雨要是累了可以先打車回去,星雨不願意:“沒事的,我等你。”

直到婚禮的最後一個人離開,服務員開始進場打掃,星雨這才陪著薊千城上了出租。

宴會的整個過程,薊千城都沒怎麽吃東西,也沒有喝酒。新人敬酒時,他也只是淺淺地抿了一口。

大概是要留給魚藏大大一份清醒吧。

到了賓館,兩人各自回屋,薊千城的心情差到懶得和她說話。星雨想問他明天怎麽安排,去哪些景點,竟然都沒說出口。

星雨忐忑地洗了個澡,然後給薊千城發了一條短信:“一樓餐廳有夜宵,一起下去吃一點吧?”

等了半個小時沒收到回覆,她只好下樓買了幾個涼菜,打個包,按響了他的門鈴。

門一開,她就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酒氣。

果然,茶幾上放著一瓶二鍋頭,已經打開了。星雨在心裏計算了一下,薊千城大概已經喝下好幾杯了,看上去居然還很清醒。

“有事嗎?”他淡淡地問道。

“我買了一點小菜,想來找你聊聊咱們的小說。”

“現在恐怕聊不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又指了指酒瓶。

她忽然想起他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咱倆沒見面都有這麽多的火花,見了面只會激發出更多的靈感。想想杜甫見到李白是何等狂喜?白日攜手放歌,夜醉同床共寢。”

“別一個人喝啊,”星雨笑著坐下來,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我來陪你。”

說罷一飲而盡。

“潘星雨,你能不能別亂喝,”他一把奪過酒杯,“這是高度白酒!”

“所以不能空腹喝嘛,得就著小菜慢慢喝。”她把酒瓶抱在懷裏,“來來來,坐下,咱倆今天不醉無歸!”

“你跟我喝個什麽勁兒?”他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是不是瘋了?”

“我沒瘋。”

“冰箱裏有啤酒,你要真想喝,就喝那個,意思意思得了。”

“別拿啤酒唐塞我,我就愛喝二鍋頭。可惜這裏沒豬蹄,不然二鍋頭就豬蹄,那才是無上的美味呢。”

“……”

“城哥,我敬你,我幹了,你隨意。”

“……”

開始的時候,她坐在他的對面。

一個小時之後,她坐在他的身邊。

之後發生了什麽,她不記得了。

醒來時,她睡在他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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