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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有點亂，剛進的一批貨無處堆放，全部卸到窗臺前面的空地板上。薊千城背對著她，正在搬動幾個不同尺寸的大號紙箱，一面搬一面將它們碼放整齊，好像游戲裏的俄羅斯方塊。星雨過去幫忙，紙箱很沈，根本擡不動，薊千城擺擺手，示意她去沙發上坐著等。
他今天穿著常見的裝束：白色套頭衫，灰色牛仔褲，上下各有幾個拉絲的破洞。明明很不對稱，因為白色的面積大，且毫無汙漬，顯得格外整潔。
碼完紙箱後，他坐到對面的沙發，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問道：“什麽事？”
她伸出手，將握在掌心的珠子遞到他面前：“這個還給你。”
他看了一眼，沒有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不想轉運了？這珠子可是有大師加持過的呢。”
“那我就更不敢戴了。俗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戴上它，怕會招來殺身之禍。再說——”她舔了舔因為緊張而幹枯的嘴唇，“我也配不上這種東西。”
“既然送給你，你就配得上。不然我就成了個傻子，你覺得我傻嗎？”
“不……不傻。”
他的眸色如烏雲壓城般向她襲來，好像被得罪了似的，樣子有些兇神惡煞，星雨嚇得立即把天珠戴了回去 ：“那我替你好好保管——”
“手受傷了？”他的目光移到了她包著繃帶的左腕。
“上午燒焊，被火花燙了一下。”她笑著把手藏到身後，“不嚴重。”
“是嗎？”他的目光低低地落在她臉上，語氣很淡卻充滿了置疑。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一個念頭忽然閃過，糟糕！
他該不是以為她又“割腕”了吧？
星雨尷尬到腳趾摳地，想解釋又不好開口。畢竟“自殺傾向”這個詞是原木說給魚藏的，她本來不該知道。
為了證明自己精神沒有問題，她趕緊擼起袖子給他看右臂上的一排燙疤：“那，就是這種。對焊工來說，燙傷跟打眼一樣常見。身上沒幾個燙疤都不好意思稱自己是焊工。”
“我以為你是個優秀的焊工，No？”
“再優秀的人也是從菜鳥做起的啊，誰的身上沒幾個疤呢？”
“我就沒有。”他傲然地說。
“從小到大沒跟人打過架？”
“打過。”他看著她，嘴角微微一挑，“留疤的都是別人。”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左手的繃帶，發現薊千城的目光在上面掃來掃去。顯然，他並不相信她的解釋。
“那個……”她沮喪地看著墻上的鐘，“沒什麽事的話，我去前面幹活了。”
“嗯。”
站起來正要走，被薊千城叫住：“對了，昨天的提議我考慮了一下，就是咱倆合作寫小說的事，我同意。”
“太好了。”星雨本來很高興，轉念一想，昨天他明明不同意，發現她又“割腕”後就忽然同意了，說明他的動機不是寫作而是慈善，她可不想被扶貧：“城哥，你要是不想寫，不用勉強。我可以自己寫，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你指導一下就行。”
他翹起二郎腿，喝了一口咖啡，完全不理這茬：“第一人稱雙視角？理解沒錯的話，你是指女主POV和男主POV交叉敘事？”
“POV？”
“Point of View。”
“對。”
“這樣正好。你寫女主我寫男主，篇幅二十萬字的話，你我各寫十萬。”他已經安排上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六個月絕對可以寫完。”
“這可不是打乒乓球……”
“這就是打乒乓球。”
星雨抿抿嘴：“好吧。”
“那咱們各自準備一下就開始幹吧，爭取下周就出方案。”他掏出手機，開始往日程表上打字，“周三、周五你不上班，晚上有空。就挑這兩天開碰頭會，先頭腦風暴一下，看看具體怎麽操作。明天就是周三，先約個晚上七點？”
“這、這麽快？”星雨有點沒反應過來，“我還沒有準備好，一點靈感都沒有呢。”
“潘星雨，這是事業。”他一臉嚴肅，“幹事業要拿出專業的態度——有靈感要寫，沒靈感也要寫。”
“……行吧。”
星雨心想，既然薊千城高風亮節地接受了自己的提議並願意為此付出時間和精力，作為回報，自己最好也接受一個他的提議，於是說：“那我這邊，也可以見一下你推薦公車司機。”
他眸光一閃，身子向後傾了傾：“鐘小磊？”
“對，就是他。麻煩你替我約一下。”
“潘星雨。”他意味深長地一笑，“這才是正確的人生態度。”
* * *
回到大堂，星雨發現門口不知什麽時候放了一個半人高的紅字招牌，上寫“晨風社”三字。
“這個啊，是董霏弄的。就是薊千城的前女友。”陶然嘻嘻一笑，又加了兩個字，“之一。”
星雨一周在鹿城咖啡工作五天，其中兩天還是全天，但她從來沒有遇到過董霏，那位紋著大花臂的滑板女孩。
“晨風社是江師大的文學社團，以前總是在對面的葵花小鎮搞活動，大概是嫌他們太吵，被趕出來了。董霏就問我們這邊可不可安排，好歹有兩層樓嘛，顧客嫌吵可以上二樓。”陶然一邊碼著紙杯，一邊說，“城哥本來也不願意，經不起董霏的死磨硬泡，就答應了。說是八點半，大概二十個人，馬上要到了。”
“這董霏也是咱店的常客？”
“以前是，一下課就來。她哥是城哥的高中同學，從小玩到大的哥們。後來分手了，董霏還在我們這大哭了一場呢。”
說話間，晨風社的人陸續到了。陶然將他們安排到咖啡店的一角，叮囑盡量小聲，董霏過來點了21杯咖啡和兩大盒可頌，是星雨收的錢。
“Hi!”董霏一邊交錢，一邊熱情地打招呼，“我是董霏，那天在師大的校園見過，還記得嗎？”
生怕她不記得，她指了指自己的大花臂。
“記得記得。”星雨笑道，“歡迎光臨。這麽多人，兩盒甜點夠吃嗎？咱們店今天有優惠，甜甜圈買五送一。”
“那就再加兩盒甜甜圈吧。”
“好的，你先挑好，我等下給你們送過去。”
“謝謝！對了，”董霏神秘地一笑，“那天千城說，你叫潘星雨？星星的星，下雨的雨？”
“對。”
“你說巧不巧，我們社也有一個潘星雨，名字跟你一模一樣。”她說，“等下她來了，我介紹你們認識。”
潘星雨這名字，雖不象王芳、李艷那麽常見，但也絕不罕見。星雨有社恐，不想無緣無故地認識什麽人，她一技校畢業的焊工跟在校大學生也不可能混到一起。但她不好意思拒絕，只得敷衍道：“好啊。”
正說著，大門開了，進來了一個穿著碎花長裙的長發女子。
“潘星雨！”董霏叫道，“快過來，這裏又有一個潘星雨！”
那女子擡頭一笑，向她們款步走來，漸漸地，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星雨正在操作收銀機，看見她，也楞住了。
是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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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穿著常見的裝束：白色套頭衫，灰色牛仔褲，上下各有幾個拉絲的破洞。明明很不對稱，因為白色的面積大，且毫無汙漬，顯得格外整潔。
碼完紙箱後，他坐到對面的沙發，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問道：“什麽事？”
她伸出手，將握在掌心的珠子遞到他面前：“這個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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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更不敢戴了。俗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戴上它，怕會招來殺身之禍。再說——”她舔了舔因為緊張而幹枯的嘴唇，“我也配不上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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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受傷了？”他的目光移到了她包著繃帶的左腕。
“上午燒焊，被火花燙了一下。”她笑著把手藏到身後，“不嚴重。”
“是嗎？”他的目光低低地落在她臉上，語氣很淡卻充滿了置疑。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一個念頭忽然閃過，糟糕！
他該不是以為她又“割腕”了吧？
星雨尷尬到腳趾摳地，想解釋又不好開口。畢竟“自殺傾向”這個詞是原木說給魚藏的，她本來不該知道。
為了證明自己精神沒有問題，她趕緊擼起袖子給他看右臂上的一排燙疤：“那，就是這種。對焊工來說，燙傷跟打眼一樣常見。身上沒幾個燙疤都不好意思稱自己是焊工。”
“我以為你是個優秀的焊工，No？”
“再優秀的人也是從菜鳥做起的啊，誰的身上沒幾個疤呢？”
“我就沒有。”他傲然地說。
“從小到大沒跟人打過架？”
“打過。”他看著她，嘴角微微一挑，“留疤的都是別人。”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左手的繃帶，發現薊千城的目光在上面掃來掃去。顯然，他並不相信她的解釋。
“那個……”她沮喪地看著墻上的鐘，“沒什麽事的話，我去前面幹活了。”
“嗯。”
站起來正要走，被薊千城叫住：“對了，昨天的提議我考慮了一下，就是咱倆合作寫小說的事，我同意。”
“太好了。”星雨本來很高興，轉念一想，昨天他明明不同意，發現她又“割腕”後就忽然同意了，說明他的動機不是寫作而是慈善，她可不想被扶貧：“城哥，你要是不想寫，不用勉強。我可以自己寫，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你指導一下就行。”
他翹起二郎腿，喝了一口咖啡，完全不理這茬：“第一人稱雙視角？理解沒錯的話，你是指女主POV和男主POV交叉敘事？”
“POV？”
“Point of View。”
“對。”
“這樣正好。你寫女主我寫男主，篇幅二十萬字的話，你我各寫十萬。”他已經安排上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六個月絕對可以寫完。”
“這可不是打乒乓球……”
“這就是打乒乓球。”
星雨抿抿嘴：“好吧。”
“那咱們各自準備一下就開始幹吧，爭取下周就出方案。”他掏出手機，開始往日程表上打字，“周三、周五你不上班，晚上有空。就挑這兩天開碰頭會，先頭腦風暴一下，看看具體怎麽操作。明天就是周三，先約個晚上七點？”
“這、這麽快？”星雨有點沒反應過來，“我還沒有準備好，一點靈感都沒有呢。”
“潘星雨，這是事業。”他一臉嚴肅，“幹事業要拿出專業的態度——有靈感要寫，沒靈感也要寫。”
“……行吧。”
星雨心想，既然薊千城高風亮節地接受了自己的提議並願意為此付出時間和精力，作為回報，自己最好也接受一個他的提議，於是說：“那我這邊，也可以見一下你推薦公車司機。”
他眸光一閃，身子向後傾了傾：“鐘小磊？”
“對，就是他。麻煩你替我約一下。”
“潘星雨。”他意味深長地一笑，“這才是正確的人生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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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社是江師大的文學社團，以前總是在對面的葵花小鎮搞活動，大概是嫌他們太吵，被趕出來了。董霏就問我們這邊可不可安排，好歹有兩層樓嘛，顧客嫌吵可以上二樓。”陶然一邊碼著紙杯，一邊說，“城哥本來也不願意，經不起董霏的死磨硬泡，就答應了。說是八點半，大概二十個人，馬上要到了。”
“這董霏也是咱店的常客？”
“以前是，一下課就來。她哥是城哥的高中同學，從小玩到大的哥們。後來分手了，董霏還在我們這大哭了一場呢。”
說話間，晨風社的人陸續到了。陶然將他們安排到咖啡店的一角，叮囑盡量小聲，董霏過來點了21杯咖啡和兩大盒可頌，是星雨收的錢。
“Hi!”董霏一邊交錢，一邊熱情地打招呼，“我是董霏，那天在師大的校園見過，還記得嗎？”
生怕她不記得，她指了指自己的大花臂。
“記得記得。”星雨笑道，“歡迎光臨。這麽多人，兩盒甜點夠吃嗎？咱們店今天有優惠，甜甜圈買五送一。”
“那就再加兩盒甜甜圈吧。”
“好的，你先挑好，我等下給你們送過去。”
“謝謝！對了，”董霏神秘地一笑，“那天千城說，你叫潘星雨？星星的星，下雨的雨？”
“對。”
“你說巧不巧，我們社也有一個潘星雨，名字跟你一模一樣。”她說，“等下她來了，我介紹你們認識。”
潘星雨這名字，雖不象王芳、李艷那麽常見，但也絕不罕見。星雨有社恐，不想無緣無故地認識什麽人，她一技校畢業的焊工跟在校大學生也不可能混到一起。但她不好意思拒絕，只得敷衍道：“好啊。”
正說著，大門開了，進來了一個穿著碎花長裙的長發女子。
“潘星雨！”董霏叫道，“快過來，這裏又有一個潘星雨！”
那女子擡頭一笑，向她們款步走來，漸漸地，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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