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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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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第49章

◎他低頭,銜住那肖想已久的唇◎

宣明殿, 薄薄的帷帳遮住殿外明光,偌大的寢殿猶如籠在霧氣當中,龍涎香的氣味從銅鎏金博山香爐中緩緩溢出,將沈寂的空氣熏染成濃郁的香醇。

隔著那道萬裏江山蜀錦落地大屏, 劉瑞君看到帝王沈肅的身影, 威嚴莊重, 充斥著巨大的疏離感。

她從屏風後慢慢繞出,座上人的神色始終如一, 不曾因她的到來而松弛或是高興,只用那冷冰冰的眼睛盯視自己。此時此刻, 劉瑞君無比清楚地意識到,劉長湛再不是她印象中的弟弟了。

她走到殿中行君臣禮, 而他只瞥了眼, 卻沒叫她起身。

“端陽, 你著實叫朕失望。”

劉瑞君的指甲霎時掐進手心, 她難以置信地望向劉長湛, 就像看著一個無比陌生的男人。他喚她端陽, 用如此冷漠的口吻。

在此之前,他就算生氣也從未用這種語氣同她說話。

劉瑞君扯了扯唇角,輕嗤一聲笑道:“敢問陛下,端陽做錯什麽了?”

“朕可以容你諸多錯處, 唯獨不允你對貴妃下手。此番, 你越界了。”劉長湛壓抑著怒火, 看向劉瑞君的眼神無不兇狠厭惡, “你知道朕在意貴妃, 卻還是暗中給她用毒, 讓她每年春日發作, 讓朕誤會她在緬懷那個該死的男人。

你在挑撥朕和貴妃的感情,你明知朕喜歡她,卻還要處心積慮破壞,你到底想要如何才肯罷休!”

“如何?”劉瑞君冷笑,“那陛下跟她歡好的時候,可有想過當年,我是怎樣不顧性命擋在你前面,為你試毒為你擋刀。我怕你有事,就算死也願意替你,那時你怎麽說的,你說會永遠把阿姊放在第一位。

所以現在,你權勢繁盛,便不需要阿姊,便要一腳將阿姊踹開了嗎?!”

逼問壓抑在克制當中,劉瑞君的眼睛變得赤紅,青筋隨說話聲而倏地鼓起,她一瞬不瞬盯著劉長湛,試圖令其回憶當年種種。

但劉長湛只淡淡睨著她,仿佛根本不記得那些事,眉眼陰沈淡漠。

“有些事,若是錯的,便該及早糾正,阿姊也不該永遠困在錯誤的執念裏。”

“她不過是個替身,替身永遠取代不了正主。”劉瑞君一字一句道,“阿湛別忘了,當初你為何要迎她進宮!”

“阿姊,你我是兄妹,這輩子都只能是兄妹。”

劉瑞君明白,他是要同自己徹底攤牌,他有了心愛之人,便嫌棄從前的事骯臟惡心,想迫不及待與自己撇清幹系,從那爛泥湯裏爬出來。

他想光明正大愛貴妃,所以不在乎她劉瑞君如何難受。

“當年陛下可不是這麽說的。”劉瑞君坐在對面圈椅上,摸著塗了蔻丹的手勾起眼尾,“貴妃若是知道她是如何進的宮,恐怕會對陛下失望的。”

“只要阿姊不說,貴妃永遠都不會知道。”

“我若是執意要說呢?”

“那般歹毒的事,阿姊最好不要再做。朕可以不計較之前你對貴妃用毒,但往後,你若是再敢與她動手,讓朕誤會,或是對她說出什麽令她難過的話,朕不會再手下留情。

朕說到做到。”

“要論歹毒,端陽比不過陛下。”劉瑞君站起身來,目光變得冷鷙,“你殺了她喜歡的人,還罵我歹毒,陛下,歹毒的是你,不是我。”

“端陽你閉嘴,貴妃心上人是朕,自始至終都是朕!她從沒緬懷過言文宣,都是因為你的毒,是你誘導朕懷疑她,是你!”

劉瑞君笑:“陛下慣會自欺欺人。”

劉長湛:“至少我們在床笫間無比契合。”

劉瑞君的眼神倏地幽冷,她顫了顫唇角,旋即轉身離開。

撲面而來的風,吹得劉瑞君渾身發抖,明明已經入了四月,可她覺得涼,簡直涼透了。

此刻,她甚至懷疑起當年的決定,那自以為是覺得無懈可擊的選擇,導致今日不可扭轉失去控制的局面。

作繭自縛!

貞武九年秋,她去江州巡視政務,竟偶然撞見死了三年的崔慕珠!陛下因她被燒死時常掛念,偶爾祭奠也會悵惘不已。劉瑞君覺得,與其讓一個死人永遠被陛下惦記,念念不忘她的好,不如讓她活著,回到皇宮,讓愛他的人看到她的不堪,看到她跟別的男人已經成婚,過著雙宿雙飛的好日子,讓阿湛對崔慕珠徹底厭惡,死心。

如此,才該是崔慕珠的結局。

那時的劉瑞君,太過自負,深以為阿湛永遠不會變,才敢將崔慕珠帶回宮中。

但她錯了,她沒想到阿湛會真的愛上崔慕珠,著迷一樣,瘋了似的,就連她跟言文宣成過婚也全不在意,他甚至要崔慕珠眼裏心裏全是他。

何其悲壯的感情,劉瑞君覺得荒唐。

阿湛編出那種連鬼都不信的話,以貴妃失憶流落道觀為借口,將她重新接回仙居殿,夜夜寵幸,恨不能向整個後宮證明,他有多愛貴妃,他跟貴妃沒有任何嫌隙。

他又假借提拔之名將言文宣調回京中,擱置在禮部日夜監視,甚至為了掩人耳目,他沒有立時殺死言文宣,怕叫人懷疑貴妃失蹤與言文宣有關,特意等到轉過年來,布下言文宣試圖弒君的假象,名正言順行天子之職,將其斬首棄市。

劉瑞君算計中的最大變故,便是劉長湛的變心。

她曾無比自信,確定,劉長湛此生不會叛她,卻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替身打敗,輸的可憐慘淡。

宣徽院內,賈源站在堂中,上首位是劉瑞君。

她翻看了院內名錄,隨即擲到桌上,揉額:“厚葬了他們五個。”

“是。”

給崔慕珠下/毒的事,劉長湛雖沒有處置劉瑞君,但卻殺雞儆猴,處決了宣徽院五名掌事,也是往仙居殿送賞賜之物的五人。

賈源擡頭小心翼翼看了眼劉瑞君,問道:“南海進宮了兩斛珍珠,本該分給各宮貴人,但陛下下旨,要悉數呈送仙居殿。”

“知道了。”劉瑞君不耐煩地開口,“姜家人最近怎麽不鬧了?”

賈源楞了瞬,覆又答道:“先前是刑部定的案,現在落到大理寺手中,說是有疑點,要覆查。姜家之前得了陛下賞的好處,樂不思蜀,且畢竟心虛,便偃旗息鼓了。”

劉瑞君思量了少頃,道:“大理寺誰在負責此事?”

“鎮國公府盧世子。”

“又是他?”劉瑞君蹙眉,手指點在案面,少頃眸光銳利,“你找人暗中盯著,看他究竟想做什麽。”

她原先將諸勳爵門戶的小郎君們調到京裏,是為了布排之後的大事,想叫他們有朝一日成為自己的助力,可不是為了讓他們調查自己。

鎮國公,畢竟是先祖時候的老功臣,若非迫不得已,劉瑞君也不願動他。

吏部與陛下請奏,列出數名取代崔泰的人來,想要擔任將作大監一職。但劉長湛遲遲沒有裁定,此事今日又搬到明面,在堂上引起不小爭執。

一邊是以姜家為首,一邊是以崔家為首,據理力爭,互不相讓。雖只是將作大監一職,但卻關系到日後姜崔兩家誰更受到陛下倚重。

故而堂下爭得面紅耳赤,水火不容。

劉長湛冷眼旁觀,自是拿捏著兩方的心思,不輕易開口。他早就有了決斷,但此事牽扯頗多,也並非眾人看到的這般淺顯,有些時候,他倒是希望將錯就錯。

將作監修葺玉堂殿砸到國母,牽連崔泰休沐在府,而後大理寺卿覆核案件遇到重重阻礙,朝中人都覺得崔家式微,才會如此急於巴結,巴結未來的儲君,巴結儲君的外戚姜家,急於去表明立場,與崔家徹底割裂開來。

劉長湛什麽都知道,卻又靜觀其變。

而今劉瑞君給貴妃下/毒,他覺得虧欠了貴妃,便想著該是時候結束此案了。

待吏部侍郎呈奏完畢,言辭鑿鑿要舉薦姜皇後的舅舅韓明為將作大監時,劉長湛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他沒有準允吏部侍郎的請求,反而下明旨於大理寺,要求徹查玉堂殿之案,同時令將作大監崔泰官覆原職,即日覆任。

此舉一出,可謂震驚了不少官員。

尤其是對姜家溜須拍馬的幾位,個個噤聲,只覺如芒在背,輾轉難安。

翰林院設了宴席,要為新進來的三位同僚慶賀,李幼白同吳眠和齊天浩自然要到,他們站在一眾老人面前,態度謙恭,謹言慎行。

除去李幼白,翰林院中還有一位女郎,如今是侍講博士。

李幼白以茶代酒,席上多番回答諸位提問,後來只覺喝得水飽,這才將要散席。

出了翰林院,往宮門處還有一段距離,途中她遇到閔裕文,正與幾位禮部官員說話,看見她後,拱手告辭,幾步來到跟前。

“可還習慣?”

李幼白嗯了聲,“現在只是讓我們校勘修訂典籍,雖然繁瑣,但不易出錯。”

“我剛入翰林院時,也做了幾個月的修撰。”閔裕文笑,又道,“前兩日母親還問我你考的如何,得知你中了狀元,便要叫你去家中為你慶祝,我說要問過你才好,但她好像很希望你能過去。”

李幼白想了想,說道:“等有機會,我會登門拜訪夫人,謝過夫人過年時的款待。”

“後日是她生辰。”閔裕文聽出她的意思,遂又提了一句,“你若是能去,比送她任何禮物都好。”

李幼白沈默。

宮門外槐樹下站著一人,聽到動靜後直起身子,便見一高一矮兩人從楹門處走出。

他站著沒動,看他們逐漸往自己方向走近,李幼白與他倒是保持著距離,但閔裕文的小心思著實細膩,他時不時便往她手邊靠,動作熟稔自然,那是關系親密才會有的舉動。

閔裕文跟李幼白,不至於。

盧辰釗咳了聲,兩人朝他看來。

李幼白面上一喜,喚道:“盧世子!”

閔裕文微微蹙眉,瞥了眼瞬間提起興致的人,那張疲憊的小臉仿佛也有了光彩,彎著唇沖盧辰釗露出兩顆雪白的小牙。

“你怎麽在這兒?”李幼白看到他手裏的韁繩,那馬高大彪悍,似乎從齊州便跟著盧辰釗,被養的愈發油光水量,察覺來人,打了幾個響鼻,變得有些不安分。

盧辰釗道:“等你。”

“有事?”

“嗯。”他點頭,又與閔裕文道,“閔大人也忙到此時?”

閔裕文做禮:“盧世子也是辛苦。”

又轉頭與李幼白道:“半青還沒來,你要不然坐我的馬車,橫豎是順路的。”

李幼白掃了一圈,果然沒看到半青的影子,盧辰釗見狀,晃了晃手裏的韁繩,“我與你有事要聊,便別打擾閔大人了。”

“此處距離幼白住處尚有一段距離,若是走著...”

“我騎馬帶她。”盧辰釗笑,說完又看向李幼白,見她一臉茫然,不由伸手握住她的腕子,將人帶到自己身邊,擡起眼皮幽幽掃向蹙眉的閔裕文,道,“我們先走了。”

“等一下。”閔裕文移步,順勢站在兩人正對面,看著李幼白,“盧世子打算的好,但也得問問幼白自己的想法。”

李幼白看著他們,張了張嘴,然後轉向盧辰釗,他一臉坦蕩,但分明攥著她手腕的手抖了下,李幼白又轉過頭去,與閔裕文道:“不勞閔大人了,我跟盧世子回去。”

閔裕文眸中倏地一暗,卻還是點了點頭,輕輕說道:“好,去吧。”

盧辰釗唇微勾,低眸掃她,瞳仁裏染上薄薄的喜色。

他左手牽著馬,右手依舊攥著李幼白的腕子。

閔裕文撩起衣袍躬身上車時,往他們離開的方向看了眼,那人牽著李幼白的手,腳步輕快,偶爾側過頭看她,她有時回望,有時也未察覺,但始終由著他牽著。像是忘了拒絕,又或者默認他的拉扯。

閔裕文怔楞了少頃,直到小廝喊他,才回過神,彎腰進去。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自小到大在感情上他從未主動求取,但偏偏豐盈有餘。卻沒想到會有一日,有一人,是他求而不得的。

他捏著衣角,腦中怎麽也揮不掉他們並肩離開的畫面。

李幼白覺得手腕發燙,便想要掙開,盧辰釗卻不肯,“你松開我,省的叫人看見。”

“我便那麽見不得人?”盧辰釗笑,暗道:最該看見的人都看見了,還怕什麽。

他今夜心情實在大好,只因李幼白當著閔裕文的面,選了他。

他也顧不得自省,也根本意識不到自己此舉著實卑微,只是高興,覺得從頭到腳都要飄起來。

“陛下下旨,著人填死仙居殿外那口井,又請了道士進宮驅邪避穢,不讓大理寺深查下去。”

李幼白定住:“是因為牽扯長公主,所以不讓查了?”

盧辰釗沒說話,靜了少頃點頭:“約莫是這樣。”

他們沒有查出當年貴妃逃離宮中的原因,此事絕對隱秘,眼下看來除非詢問貴妃本人,否則難以判斷真偽。而安福的死,顯然與貴妃,與當年之事有著某種說不清的關聯,所有謎團仿佛亂麻,其實看似覆雜實則只缺少一個線頭,只要找到線頭,便能抽絲剝繭將事情原委悉數弄清。

“你要時刻小心長公主,她既能做出一次,便能做出多次。她這種人,喜歡把一切握在手中當做棋子。”盧辰釗沒說,自己已經被長公主監視,這件事是不久才察覺出的。

起初總覺得有雙眼睛盯著自己,後來果然被他發現,那人鬼鬼祟祟,將自己的行蹤寫成小冊,想是要定時回稟上峰的。盧辰釗佯裝不知,卻又令蓮池私下反向跟蹤。

他想,應當是觸及長公主的底線了,不然她不會盯上自己。

“我不大明白,她為何忌憚貴妃娘娘,又為何非要選我去分娘娘的恩寵。”

盧辰釗拉住她,她回頭,擡眼:“怎麽了?”

“李幼白,你跟崔貴妃長得很像,或許這是原因。”但盧辰釗也不明白,為何長公主會像後宮妃嬪那般,想要用女子去分陛下寵愛,這種行為看起來仿佛...他心下一驚,立時攥緊了手指,李幼白低呼一聲,他松開。

他知道皇室素來有各種不為人知的癖好,而長公主和陛下又共同經歷了奪嫡爭儲,兩人在膽戰心驚中成長起來,難道長公主對陛下的心思,偏執到瘋狂?

盧辰釗不敢想,如若真的如此,那麽李幼白便有些危險了。

他自己想著,卻是一個字都不敢跟李幼白吐露,看她幹幹凈凈地看著自己,她也一定想象不到會有如此令人作嘔的關系。

盧辰釗擡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抿到後面。

李幼白咬了咬唇,“朋友也要註意分寸。”

“我知道。”

話雖這麽說,動作卻沒停止,且更過分些,雙手捧住她的小臉,連腳步都跟著上前靠近。

那馬在身後彈著蹄子,激起陣陣黃土。

他垂下眼皮,對上李幼白略顯驚慌的瞳仁。

“盧...盧開霽,你別這樣。”李幼白想推他,但手上力道虛虛的,後退了兩步,脊背靠到樹幹,他隨之俯身下來。

“我..我們是朋友,你不好...”

“嗯,是朋友。”他附和,卻依舊往下傾身,李幼白的雙眸越睜越大,仰起頭兩手抵在他的肩膀。

濃長的睫毛掩了情緒,俊朗的臉近在咫尺,鼻梁高挺,如山如竹,而那微微啟開的唇,甚至能看到隱約顫抖的舌尖。

李幼白覺得渾身癱軟,被他箍著摁在樹上,連呼吸都變得浮躁,急促。她的眼睛像是燃著兩簇火苗,明亮而又灼熱,看的盧辰釗心下激蕩,一股滾燙的熱意隨之從胸口撞開,沖向四肢百骸。

他咽了咽喉嚨。

在李幼白試圖開口的剎那。

他低頭,銜住那肖想已久的唇。

作者有話說:

吃瓜群眾:吆,世子爺出息了。

嗯嗯嗯,雙更,請叫我生產隊的驢,那誰,哪個寶兒說的來著。叉腰,等我二更感謝在2023-07-04 23:54:40~2023-07-05 19:02: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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