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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粉梅(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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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粉梅(30)

30

繁重的搜查取證工作在寒原市、灰湧市同時進行。因為案件與月升山莊屍骸的關聯, 北新市等四個城市也參與到調查中。

警方初步查明,盛巋然明面上雇用的安保組織中有一組所謂的“精英”,這些人僅對他負責, 非法持有武裝——多是來自A國的裝備, 其中六人是外國人。隊長名叫馬科,A國人, 謝驚嶼在二十中當場制服的狙擊手之一。

海姝將柯小棉的照片放在她面前,盯著他的眼睛, “殺死她的子彈,和你現在持有的子彈一致。”

馬科這樣為了錢殺人的亡命之徒, 對雇主絕說不上忠誠, 既然已經被捕,狡辯和否認對他沒有絲毫益處。他幹笑兩聲,用磕磕巴巴的普通話說:“射出那枚子彈的人, 就是我。”

馬科交待, 當時盛巋然交給他一個任務, 試試剛帶入境的大狙。盛巋然還跟她說,他只需要扣動扳機, 至於什麽時候行動、在哪裏行動,自然有人告訴他。

瞄準柯小棉之前,他並不知道車裏那位漂亮的女士是誰, 他甚至產生了一絲憐憫, 這樣美麗又年輕的女人, 就算要殺死, 也應該在……之後再動手。

說著, 馬科露出猥瑣的笑容。

看著監視器的溫敘長長地抽了一口氣,握緊的拳頭上全是青筋。

海姝制止了馬科沒有意義的想象, 又問:“你的合作者是誰?盛巋然讓你聽誰的?”

馬科說:“不就是盛總最欣賞的那個小孩兒嗎?叫姚什麽?”

海姝說:“姚束?”

“對對,就是姚束。”馬科說,盛巋然讓他聽姚束的話時,他還有些不服氣,這不就是個學生嗎?腹肌都沒有一塊。但姚束看似陽光實則陰森的笑容讓他這個在A國吃過槍子兒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當柯小棉出現在三中附近時,姚束通知他準備射擊。他很興奮,給盛巋然辦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大狙了,大狙那沈甸甸的手感讓他著迷。

大約是因為過於興奮,他沒能一槍讓柯小棉斃命,扣了三次扳機,才確認擊中柯小棉的要害。

海姝問:“梅花也是姚束讓店主給柯小棉的?”

馬科楞住,“什麽梅花?我不知道。”

海姝又問:“除了柯小棉,你還為盛巋然殺過多少人?”

馬科的回答出人意料,“沒有了,我也以為他雇我們是為了殺人,但後來才知道,他更多是想刺探情報,或者讓我們躲起來保護他。”

海姝拿出月升山莊上的被害人王淮等人的照片,“他們呢?他們不是你殺的?”

馬科說:“不是!我們只是監督者!”

海姝說:“監督者?”

馬科解釋,這些人的確是盛巋然的手下殺的,但雇傭兵並沒有參與。因為除了他們這些見不得光的人,盛巋然還養了一群看起來正直優秀的年輕人。盛巋然不時向他們派任務,要殺的人分部在各個城市。可能是因為他們都是新手,盛巋然不是很放心,所以會安排雇傭兵跟蹤監督,必要時善後。

海姝已經想到這些年輕人是怎麽被盛巋然網絡,但保險起見,還是需要馬科的證詞,“他們和盛巋然是怎麽認識?”

馬科說:“盛巋然資助了他們啊。”

海姝再問:“盛巋然為什麽要殺死這些人?”

馬科聳聳肩,“這我就不清楚了,當老板的,總有他的理由吧?”

溫敘雙眼通紅,幾乎要將牙咬碎。

根據馬科以及其他被捕者的證詞,警方開始了更加深入的調查,盛巋然和巋然科技參與的福利項目被徹查,共鎖定了九名和盛巋然有特殊聯系的年輕人,他們中的五人正是生活在北新市等地。經審訊,他們都承認殺人事實,並說,那是盛巋然交給他們的任務,他們只管殺人,不必擔心後果。

他們說,盛巋然通過資助與他們建立聯系,最早只是進行普通交流,後來盛巋然開始對他們說一些這個社會的本質,給他們錢,讓他們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對他們而言,盛巋然是個極其有魅力並且仁慈的人,他們每一個都渴望成為盛巋然。後來,盛巋然便向他們提出殺人的任務。那時他們早已對盛巋然言聽計從,盛巋然的話便是聖旨。拿到任務時,他們並不認識要殺的人,但盛巋然要他們主動去了解。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逐漸發現對方是自己最憎惡的人。

生活中沒有交集,也會產生濃烈的恨嗎?

他們給出的答案是:是!

“傅靜晶的爸是化工車間的主任,要不是他玩忽職守,那些無辜的人會死嗎?傅靜晶憑什麽不受到懲罰呢?她為什麽還能享受那麽好的生活呢?為什麽我生來貧困?要不是盛先生幫助我,我早就死了!”

“你知道寇峰的媽幹了什麽嗎?逼死了三個學生!也許還不止!但是他和他媽沒有得到任何懲罰!停職?停職就可以了嗎?他還不是過著要什麽有什麽的生活!安安分分當老師,他們家會那麽富?”

……

審完這些人,海姝靜下來思考。他們的話乍一聽像是仇富,但內核卻不是。盛巋然利用多年資助,在精神上影響了他們,根植了一種類似父債子償的觀念。他們一旦動手,就徹底成為盛巋然的傀儡。而自我意識高於盛巋然的人,會被盛巋然雇傭的人殺害。

但被盛巋然選中的人只在被資助者裏占了不到0.1%,對絕大多數被資助者來說,他就是光明的化身。

可他利用了慈善,所謂的光明不過是流於表面的浮塵,其下是多條性命,是惡臭血腥。

海姝的視線落在姚束的名字上,他也是盛巋然資助的人,但和其他被資助者略有不同的是,盛巋然似乎特別器重他,也是他參與了柯小棉案。

柯小棉案是起點,也是最特殊的一個案子,盛巋然動用了雇傭兵和大狙。是因為知道一般人根本搞不定柯小棉嗎?

戴上手銬,坐在審訊室,姚束比其他人鎮定許多。

海姝給他看了馬科的審訊錄像,“這次你總不會說,沒有給謝志蓉藥了吧?”

姚束只穿著白色襯衣,很有書卷氣,“老板都在你們手上了,我再掙紮就很不識時務了。”

海姝說:“華易和水靜深是你殺的?”

姚束點頭。

海姝問:“為什麽要殺害他們?尤其是水靜深,他是你的同學。”

姚束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也沒有辦法,那是盛先生交給我的任務。如果我不殺了他們,有朝一日,就有人來殺了我。而且盛先生對我有恩,他給了我新的人生。”

海姝說:“盛巋然為什麽恨華易和水靜深?”

“恨?”姚束搖搖頭,“海警官,你理解錯了,盛先生不恨任何人,他只是覺得,華易和水靜深需要贖罪,他們父輩做的事,讓他們不配繼續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尤其是華易。華召雲買兇殺死李實,蹲監獄又怎樣?華易已經享受了幾十年華家財富的福利,他能留學、掌握知識,靠的不就是家業嗎?普通人,好比說我,在被資助之前,我根本沒有留學的可能。我沒有幾千萬財富,是我能力比他差嗎?是我的父母做了壞事嗎?都不是。這很不公平。盛先生做的,就是人為清除這種不公平。”

海姝笑了聲,“聽上去很有道理。”

姚束說:“我知道你在諷刺我。你理解不了,這很正常,因為你不是這種反差的受害者。”

海姝說:“那你是嗎?你是什麽受害者?”

姚束張了張嘴,搖頭,“我不想和你辯論,我們不是同類,說再多都沒有意義。”

海姝說:“說說你殺死他們的過程。”

姚束輕描淡寫地講述——殺華易他費了一番功夫,因為華易是個很聰明的人,喜歡野外生存,雖然他跟馬科學過怎麽割喉,但他沒有把握成功,所以從共享自習室的悲劇出發,找到了周晴的母親謝志蓉,給自己編造出周晴傾慕者的身份,唆使謝志蓉給華易下藥。華易識破了謝志蓉的緊張,換掉被下藥的肉,但絲毫沒有想到,謝志蓉背後還有人。

失去藥物的幫助,他的信心不是很足,好在華易有個弱點,喜歡在野外喝酒。也許是心情不佳,華易那天喝得多了些,他出現在華易的帳篷中時,華易的反應已經很慢。他不算艱難地收割了“人頭”。

而殺害水靜深就更加容易。水靜深和他的關系在過去三年半都不好不壞,但自從他幫助水靜深解決了校外打架的問題,還陪水靜深去看了醫生,水靜深立馬對他好感飆升。

說到這兒,姚束露出微笑,“這也是從小過好生活的人的通病吧?別看水天翔坐牢後,水靜深的世界崩塌了,但他還是比從小吃苦的人更單純,也更情緒化,給他一顆糖,他就像小狗一樣搖尾巴。這種天真,有時真的讓人嫉妒。海警官,你能理解嗎?”

海姝不答,“後來呢?你是怎麽利用他的天真?”

姚束說:“我只是跟他說,我在春板路有個認識的拆遷戶,房子被收了,承諾的錢卻一直不到賬,家裏的老人小孩都病了,實在是沒辦法,我們一起幫幫這個人吧,在畢業前做點法律援助,也好為以後的工作積累經驗。”

水靜深被刻心辭退後始終沒找到像樣的工作,覺得姚束說的很有道理,立即答應下來。

姚束又跟他說,那位拆遷戶不敢聲張,如果被盯上了,他們也不好開展後續工作,為了不引人註意,他們分頭去春板路,註意別被人發現。

所以水靜深幾乎是偷偷摸摸趕到春板路,到姚束說的廢樓上等他和拆遷戶。

但水靜深等到的是砸向後腦的鐵錘,是割破咽喉的利刃。被扔在衛生間的地上時,水靜深還沒有咽氣,血從被撕破的動脈中奔湧而出,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姚束,已經說不出話。在死亡的前一秒,他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室友殺死。

海姝說:“你在華易和水靜深身上都放了梅花,是什麽意思?”

姚束說:“這你要去問盛先生,這是他的要求,我也不知道原因。”

海姝又問:“給店主梅花,讓他交給柯小棉的也是你?”

姚束說:“是我。”

“你怎麽確定,柯小棉一定會去那個小賣部?三年前你才19歲,別告訴我你很了解柯小棉。”

“了解她的當然不是我。你也說了,那時我才19歲,我只是按盛先生交待的去做。了解她的人是盛先生。”

海姝說:“你知道在被資助者中,你是比較特殊的一位嗎?”

姚束笑了笑,“盛先生比較器重我?能感覺到,不然不會在我才19歲時,就把那個要動大狙的任務交給我。”

“為什麽呢?”

“也許是因為……我很像他?”

“把你當做接班者來培養?”海姝說:“那你應該對其他幾樁案子有耳聞?他們在被殺害後,為什麽會被送去做解剖?”

姚束怔住片刻,搖頭,“這超過我的認知範圍了。海警官,我對盛先生來說並沒有你想的那麽重要,他怎麽會把所有的事都交給我去做呢?”

在二十中被捕的人幾乎都交待了與盛巋然的關系和犯罪事實,只有一個人不願意開口。

尹燦曦顯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馬科等人說,以前沒有見過她,不知道她是什麽身份。

“海隊,我沒有什麽可說的。”尹燦曦素面朝天,容色有幾分憔悴,很像海姝在濱叢市剛遇到她時。

海姝說:“盛巋然的案子,別人已經交待得差不多了,你實在不想說,我也不逼你。我今天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要被你利用多少次。”

尹燦曦神情微變,懶散地搖頭,“說笑了海隊,我哪兒利用得了你。”

“在濱叢市,你利用我接近警方。後來我調查許巧案,以為你是在為許巧覆仇,但你的真實企圖是盯著廣永國,在必要的時候殺了他。”海姝說:“被許巧所救的是周佳佳,她才是真正的小小。”

尹燦曦沈默,視線朝下,盯著桌子,一言不發。

“你和周佳佳一起離開周屏鎮,相似的家庭環境讓你們非常有共同語言,周佳佳和許巧之間的友誼,她曾經細致地告訴你。在她死後,你把這段友誼覆制到了你自己身上。但是尹燦曦,你的父母根本不像周家父母那樣刻薄,你是第三個女兒,但你沒有受過她那樣的苦。”

尹燦曦說:“對,我冒充了佳佳,我需要一個理由盯住廣永國。但佳佳不會生氣,因為我替她報了仇。她活著的時候,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到害死許巧的人。她沒能做到,我做到了。”

海姝說:“你們離開周屏鎮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非得去盯住廣永國?”

尹燦曦笑道:“一個人活著,總會有想要效忠的人。海警官,你是個好人,救過我,救過更多人。但你不是第一個向我和佳佳伸出手的人。我很遺憾。”

海姝凝視尹燦曦許久,“第一個人是盛巋然?”

尹燦曦眼裏流露出鄙夷,“嘖。”

海姝明白尹燦曦和盛巋然身後還有一張大網,但此時她撬不開尹燦曦的嘴。

“廣永國管理月升山莊,山莊裏一個屍坑藏著被盛巋然殺死的人,一個屍坑藏著龜白村的死者,盛巋然殺死的人在被埋之前又被解剖過。而我們一查月升山莊,就收到了匿名證據。然後你當著警察的面,幹掉了廣永國。”海姝說:“我大膽猜測,廣永國、劉布泉、盛巋然都被同一個人所控制,他給他們資源,讓他們致富,也讓他們彼此利用,而你是他握在手中的刀。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他想拋棄廣永國這顆棋子,於是發來匿名郵件。廣永國和劉布泉被警方鎖定後,你出現了,你的任務是滅口。這次盛巋然的行動,你也在其中,是因為那人要你幹掉盛巋然,但你沒能完成任務。”

尹燦曦低垂著頭,片刻,又擡起來,“海隊,你的確是我遇到過的最優秀的警察,但很抱歉,這一次我不能配合你。盛巋然……他和廣永國他們不是同一類人。”

海姝短暫停頓,“盛巋然是你們的合作者?”

尹燦曦不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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