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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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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056】

“鳳律師說, 奈奈的情況不好處理。”

清晨,天才剛剛亮。

幾乎一夜沒睡,柳生海鬥此時只覺得頭重腳輕, 胃部更是有種難以言喻的灼燒感。

自己妻子也沒好到哪去。

她幾乎哭了一晚,此時眼睛鼻頭紅腫, 正在打雞蛋液的手在他開口時停頓一秒, 又恢覆如初。

柳生海鬥暗嘆,將剛收到信息的手機放到洗手臺邊, 擰開水龍頭, 借助水聲遮掩, 說道:“他說今天會研究她的案例,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要多久?”柳生彩香問。

“還不清楚。”

柳生彩香打散雞蛋液的動作慢慢停住,許久, 深吸口氣:“那這段時間,”她眉頭緊皺,“可以和奈奈溝通一下, 讓她住學生宿舍嗎?”

“即使可以,學校也快放假了。”

柳生海鬥輕聲說:“而且麻衣可能不願意。”

“……那難道讓她一直住家裏?”

柳生彩香把碗放下, 發出不輕不重、卻異常響亮的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夏的情況, 她現在根本不適合和奈奈住在一起。”

一說到這個,女人再次眼眶泛紅:“而且本來她在東京的時候, 病情已經很穩定了,如果不是因為奈奈——”

她猛地頓住。

柳生彩香清楚, 這件事不能怪到三谷奈身上。

但只要想到這短短一天,她的孩子、以及她最心疼的外甥女都因為這個孩子受傷, 她的心就痛得幾乎沒辦法呼吸。

“我知道奈奈很無辜, 海鬥。”柳生彩香幾欲落淚, “但是麻衣和小夏呢?她們也很無辜。”

“我知道,我知道。”

柳生海鬥連忙將人抱進懷裏。

“麻衣為了她被那個酒鬼打,小夏因為她…你知道,昨天晚上小夏道歉,我看著多難受?”

柳生彩香終於是哭著說了出來。

“她對這件事根本沒概念,海鬥,小夏她沒有意識。她當時可能都只是在想,我只是想保護麻衣,想保護我的家人而已……”她說得用力,全部化為低聲的嗚咽,“為什麽舅媽要說我做錯了?”

“是啊,她又有什麽錯?”

柳生彩香從丈夫懷裏擡起頭,看向他低垂的、同樣泛紅的眼睛:“錯的是我,海鬥。我應該確認麻衣的房間是不是真的鎖好了,我明知道麻衣很粗心,我明明知道,可是我還……”

“不是的。”柳生海鬥低聲安慰,喉間發緊,“不是你的錯,彩香。是我的。”

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告知真相,選擇隱瞞;也是他不知道要如何讓其他人相信真相,最終沈默。

讓小夏陷入這個境地的人,是他。

柳生海鬥感覺胃部被勒住,惡心感從底部翻上來,沖得他不斷吞咽。

是他的錯。

而他必須彌補。

至少……

必須讓其他人知道,危險不源自小夏。

柳生海鬥的頭開始隱隱作痛。

他正想開口,卻被妻子搶先:“海鬥。”

柳生彩香看著他,眼睛通紅,鼻音濃重:“你和麻衣溝通一下好不好?至少、至少在我和奈奈說的時候,讓她能有點心理準備。”

“或者、或者讓她去和那孩子說,至少在學校徹底放假之前,暫時不住我們家。再不然,再不然我們可以給她錢!”

柳生彩香抓著他胸前的襯衫,懇求道:“給她錢,讓她去外面住……好不好?”

“好。”

柳生海鬥吞咽著,用力點頭,只是當他剛想繼續之前的話題,洗手臺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再次頓住,深深地呼吸,一手輕撫妻子後背,另一手拿起來手機。

是個陌生號碼。

“你好,這裏是柳生海鬥。”他清了清喉嚨。

“你好,柳生先生。”一道低沈磁性的男音從電話那頭響起,帶著不可思議的安心感,“我叫七海建人,是受五條悟之托,處理花田千夏事宜的咒術師。”

柳生海鬥微楞,接著立刻微微將頭後仰,以此降低從電話傳出的聲音音量:“好的,那您……”

“我現在正在趕過去路上。致電給您,是因為有一些關於花田同學的事,需要與監護人確認。”

“因為這涉及到我之後,如何與花田同學交流的問題,以及在我抵達之前——”

外面忽然傳入一陣聲響。

柳生海鬥心臟猛地緊縮,在七海建人一句“請不要讓花田同學與三谷奈有任何接觸”中,將妻子擋在身後,沖了出去。

同時沖出來的,還有在房間裏的柳生麻衣。

眼睛紅腫,蓬頭垢面,不修邊幅。

“怎麽了?奈奈!”

她驚聲叫道,幾乎是用撲得沖向坐在廚房門口、頭顱低垂的少女,全然不顧散落到處的玻璃碎片,雙膝往地上一坐,臉色煞白:“奈奈?”

柳生海鬥則定在廚房門口,視線拉長,怔怔地看著站在更遠處、一動不動的花田千夏。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錯覺,此時站在那裏的人不是外甥女,而是有著外甥女外貌的……

陌生人。

她面無表情,殺氣騰騰。

昏暗中,黑發少女仿佛完全與環境融為一體,如貓的眼眸湧動冰冷藍光,像刀一般,淩冽刺骨。

——她想殺人。

就現在。

強烈的危機感排山倒海地沖向柳生海鬥,他舉著手機,渾身顫抖,說不出話。

“小夏!”

他的身後,柳生彩香的聲音沖出來。

她幾乎憑著本能,踩著一地碎片擋到三谷奈和柳生麻衣身前,面對黑發少女,幾乎是哭著在聲嘶力竭:

“小夏——!”

花田千夏猛地驚醒。

她眨了眨眼,眼眸終於倒映出其他人的身影,瞳眸轉動間,殺意盡褪,又變回了他們熟悉的那個花田千夏。

但少女依舊皺起眉:“舅舅,舅媽,麻衣。”

然後,沒了下文。

她只是看著他們,緊握房間門把的那只手用力到泛白,用力到整條手臂都在顫抖,卻依舊保持沈默,閉口不談。

他們都知道她想說什麽,但她不再開口。

像害怕再做錯事的小孩。

沒人不為此動容。

“姐/小……”

“小夏。”

柳生彩香第一時間走過去。

一步一步,堅定不移,確乎不拔。

最後站定在外甥女面前,女人彎下腰,牽起她抓著門鎖的手,小聲又柔和地詢問:“你才睡了不到一個小時,不累嗎?”

花田千夏搖頭:“不累。”

“那餓嗎?想吃早餐嗎?”

“……炒雞蛋。”

“好!那除了這個呢?”

她們說話間隙,另一邊,柳生麻衣已經飛快地扶起三谷奈。

她也不在意自己傳來微痛的膝蓋,本想帶三谷奈回房間,被柳生海鬥叫住:“麻衣。”他音量很低,像說悄悄話,“進來。”

柳生麻衣疑惑地看著他。

“處理一下你的膝蓋。”

柳生麻衣本來想自己可以回房間處理,但電光石火間,忽然明白過來,趕緊應道:“好好好!”

她帶著三谷奈往前走,卻不料剛走兩步,就被一股力道扯了回去。

是三谷奈,她沒有動。

柳生麻衣趕緊扭頭望去:“奈奈?”

少女垂著頭,落下的黑發完全遮掩了她的表情,柳生麻衣看得不清楚,卻也感覺到氣氛古怪。

她有些不知所措:“奈奈?”

三谷奈這才邁步。

柳生麻衣無意識地摩擦手指,站在一旁看爸爸變戲法一樣,從爐竈的頂櫃拿出個小醫藥箱,極力找話:“為什麽廚房也有這種東西?”

“上次你媽不小心割到手,我想著可以更及時處理,就在這裏備了一個。”柳生海鬥從裏面翻出棉簽、碘伏和兩張創可貼,一份遞給她,一份遞給三谷奈,“你也處理一下吧,奈奈。”

三谷奈慢慢擡頭,看向他,沒動。

麻衣趕緊伸手:“我來,我幫奈奈。”

柳生海鬥避開她的手。

麻衣楞住:“爸爸?”

柳生海鬥堅持遞向三谷奈:“奈奈。”他輕聲道,“傷口如果不及時處理,會發炎。”

三谷奈看著眼前的創可貼,眼眶慢慢紅了。

她深吸口氣:“我處理完後……”

少女盯住柳生海鬥,抖著聲音問。

“是不是就要走了。”

瞬間湧動的氣息讓花田千夏立刻扭頭。

“小夏!”柳生彩香握住她的手,強行將她的註意力從廚房拉回來,“待會兒陪舅媽出去買菜好不好?小夏好久都沒有陪舅媽出去過了。”

花田千夏盯住她。

廚房裏的氣息又平穩下去。

“小夏?”柳生彩香心提了起來,“好不好?”

花田千夏眨眨眼,想去,但是不能。

於是她默不作聲。

本來,花田千夏以為舅媽會因此失望。

但奇怪的是,對方情緒不見失落,反倒放松下去:“那舅媽就在家裏陪小夏吧,至於買菜什麽的,就讓哥哥放學帶回來!”

“啊。”花田千夏完全是無意識回應。

但緊接著,她腦海中忽然躥過了五條悟的的幾條信息:“可是舅媽,今天有客人上門。”

讓哥哥帶回來,會不會來不及啊?

“誒?小夏的朋友嗎?”

“唔,是我班主任的後輩。”

不對,狗卷棘今天好像也會過來。

花田千夏緩慢地回憶,就像有人從外面將一條條信息裝訂好,塞進她腦子裏。

不過狗卷一直沒回信息,應該還沒處理完任務……但是問題不大!

總歸他肯定會過來,先算上他的份!

這樣的話,家裏就有三名咒術師。

到時候什麽咒靈都不怕啦!

花田千夏的目光漸漸清明,她高高揚起眉,挺直背脊,嘴角輕勾地說:“我同學應該也會來,他昨天說,做完作業就來找我玩!”

柳生彩香卻沈默下去。

花田千夏盯著她,被漸漸升起的一種古怪情緒撲了滿面:“舅、舅媽?”

柳生彩香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

“班主任後輩也是小夏的老師對吧?是來家訪嗎?從東京過來?什麽時候到?小夏知道那位班主任後輩叫什麽名字,喜歡吃什麽?是在這裏吃中午還是吃晚上?還有——小夏一會,是要出去嗎?”

問題太多,花田千夏差點反應不過來。

她只抓住了最後一個:“應該、應該不出。”

狗卷棘還沒確認時間。

“那,那位班主任後輩什麽時候到?”

“我不知道?可能、可能再有一會兒?”

“……再有一會兒,是什麽時候?”

花田千夏抖著手去翻手機。

她知道這份慌張是屬於舅媽的,但也許慌張之餘的認真讓她也不自覺跟著亂了起來,回應得也磕磕絆絆的:

“額,唔,我說,不是,是七海先生說!”

花田千夏點亮屏幕,指尖都在輕微哆嗦:“他大概還有三十、三十分鐘?!”

她話音剛落。

“叮咚”一聲,門鈴被按響。

花田千夏看著舅媽的臉色,滿腦子都是:

完了。

*

比起咒術師,七海先生看起來更像上班族。

身著米黃色西裝,深藍色內襯,身形高大,一頭金發,戴著一雙深色護目鏡。

還有彬彬有禮的招呼,有來有往的寒暄……

怎麽看,都不像名咒術師。

花田千夏忍不住在腦海中回憶起五條老師、硝子老師,和夜蛾校長。

唔,七海先生和以上名單都不太搭嘎的感覺。

而且、而且……

原來這就是可靠的感覺嗎?

她抿著下唇,呼吸輕輕的,眼睛不斷在七海建人和舅舅、舅媽身上轉來轉去。

無論問什麽都對答如流,甚至還能對咒術高專的課程進行一定程度的、正常的美化,根本不需要她在旁邊幫腔的——

毫無破綻啊!

花田千夏抿唇,忽然聽到某扇房門傳來響動。

她立刻扭頭,正在談話的三人也適時停下,一起看向從房間裏鉆出來的麻衣。

她腳步一頓,眼睛盯著地面:“你、你好!”

七海建人微微點頭:“你好。”

“啊,這位是小夏的妹妹,麻衣。”柳生彩香連忙介紹,並問道,“麻衣是出來倒水嗎?”

“是的。”柳生麻衣又是一鞠躬,火速遁走。

她沖到廚房倒水,然後又拿著一壺水重新鉆回房間,無聲地帶上門,將三谷奈幾不可聞的啜泣擋在木門之內。

花田千夏若無其事收回視線。

木門並不能阻擋她的聽力。

所以她很清楚,她們在說搬出去的話題。

麻衣似乎不太想讓三谷奈離開,她認為只要能夠將自家姐姐和朋友隔開,就不會再出問題。

三谷奈則是一直表示,她已經給柳生家帶來很多麻煩,而且姐姐之所以發病,也是因為看到麻衣被她父親打了。

一切都是因為她。

三谷奈說到後面又開始哭。

自責、懊惱、愧疚和絕望。

還有裹挾在這些負面情緒之外,一種強烈感越發濃重的——渴望。

渴望?

花田千夏微微出神。

其實她不知道三谷奈在渴望什麽。

而且明明之前都沒有的……

只是沒等花田千夏想明白,麻衣已經磕磕絆絆地問了出來:“可是你能去哪?”

“回家……”

“可是你家都被炸掉了!”

花田千夏立馬收回大半靈力,正襟危坐。

畢竟,那什麽,炸掉三谷家的人……

就是她。

不過可能涉及到離開,從麻衣房裏擴散出來的氣息一直不太穩定。

但花田千夏沒再因此提心吊膽,可能因為有七海建人在,她甚至有種“你不穩定就不穩定吧,反正我有幫手在”的安心。

“那麽……”

柳生彩香站起身來,萬般抱歉地對七海建人鞠躬:“我就先去買菜,很快回來。老師在家裏多坐會兒,你們多聊聊,一會兒吃完午飯再走。”

七海建人也跟著起身,鞠躬道:“那麽就先多謝柳生先生、柳生太太款待。”

“不客氣不客氣,我還要謝謝老師您在學校照顧我們小夏,快坐快坐!”

“啊,好。”

花田千夏趕緊縮腳,好讓舅媽從她身前穿過,視線追著她,在她看過來時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然後就被舅媽毫不客氣地戳了腦門。

被戳的少女有點心虛。

她又不是故意不提前說,實在是太匆忙了啊!

花田千夏捂著腦門,盯著舅媽進房間換衣服,換衣服,拿上鑰匙和菜籃子,風風火火地沖出門後,才收回視線,看向還在客廳的兩個大人。

短暫的沈默後,七海建人開口。

“初次見面,我叫七海建人。”

那人終於在進到柳生家後,首次與少女對起話來:“我不喜歡說廢話,所以我們直接進入正題。”

花田千夏立刻擺正臉色。

結果下一秒:

“首先,把探向你妹妹房間的咒力收回來。”

聲線低沈,平靜得不像在人耳邊投遞炸彈。

“——如果你不想催生出咒靈。”

作者有話要說:

七海:一針見血。

5:我就知道交給七海海沒錯!

七海:說了不準這麽叫我。

*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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