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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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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我可能, 永遠也不會真的生你的氣。

林聞清低眸,看著正用小湯匙慢慢挖著酥酪花的陳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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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就像那日, 明明白白聽見了她的真心話, 林聞清明明失落地不行,卻不舍得對她生氣,楞是自己站在冷風裏吹了兩個時辰。

很多時候,他其實很難分清楚,自己對陳霜意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究竟是因愧疚而生情,還是自己本來就是愛著她。

但是原因根本不重要, 他並沒有非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結果就擺在眼前,他心裏有她, 上下兩輩子都有她。

這就足夠了。

她如果能回饋他一二,那是他的幸事。

若是不能,他也已經娶到了她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這話是陳霜意教他的, 他覺得很有幾分道理。

“我最近在廷尉府審案,所以忙了些。”林聞清給陳霜意倒了杯茶,遞到了她的手邊。

陳霜意接了過來,喝了一口,問他:“可是查到什麽了?是不是鄭蓉兒當年在我的飯菜裏下了藥?”

不然她想不通, 怎麽會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林聞清微微點了點頭, 這事有點麻煩,他一時半刻還沒能查探清楚, 只能給陳霜意說了個大概:“應當不是下了藥,你當時,可能是中了滇南的某種蠱毒。”

“我後來又派人細細查了一下鄭嘉朗母子的底細,鄭家雖是郴州的一個農戶,但鄭蓉兒的外祖家,是在郴州和滇南之間做藥材生意的。鄭蓉兒五歲那年隨舅父一同去了滇南,十五歲才回郴州。”

“十六歲與同村的財主家次子定了親,第二年嫁了過去。但很快,財主家全家暴斃而亡。”

“鄭蓉兒當時,繼承了財主家的全部財產。”

原以為她不過是個普通的農婦,結果,竟還有如此背景。陳霜意看向林聞清,追問他:“你是說,鄭蓉兒很可能,善用蠱毒?那她會不會對母親用蠱?”

這一點,林聞清還沒有查到,他也不能隨意推測,搖了搖,將陳霜意往話題的另一邊引了過去:“你難道就不好奇,她一個新婦,是怎麽說服那個財主的宗親們,將巨額家產全部留給了她?”

“在民間,吃絕戶,可不是什麽少有的事情。”

“主家男人若是死光了,宗親們便會湧上來,瓜分家產。”

他慢慢地同陳霜意分析,陳霜意的腦子反應很快,幾乎便是脫口而出:“除非,這個新婦,有了孩子。”

“那這個孩子,便會是家產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林聞清點了點頭。這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且被人刻意遮掩過,所以之前陳霜意派去的人,根本沒有查到這一處。

幾乎是林聞清點頭的瞬間,陳霜意便忽然明白了過來:“所以,鄭蓉兒如今三十八歲,鄭嘉朗二十歲。”

“那個孩子,是鄭嘉朗。”

“她撿到我父親時,就是有身孕的!”

此事若是真的,那麽陳博遠之前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為了旁人的孩子,不惜與平寧長公主決裂,被家族遺棄,受世人嘲諷。

林聞清點了點頭,他拉住了陳霜意的手:“這件事情,牽連甚廣,你先不要同母親說。光憑一個鄭蓉兒和鄭嘉朗,我不認為他們能將鎮國公府的二爺玩弄於股掌之中,背後肯定還有人。”

滇南本是不毛之地,又多瘴氣,蛇蟲鼠蟻也多,向來都是流放犯人之地。

但二十年前,先皇駕崩之前,將他當時最小的兒子,齊王的封地,定在了那裏。

他想起了前世,齊王父子在他和陳霜意成婚後的第二年舉兵謀反,兵敗被俘後絕望自裁。

可這一世,他們借著太後病重,提前來了金陵城,如今人早已在金陵住下了。

他希望,兩件事沒有什麽幹系。

不然,他也猜不到,齊王下這麽大一局棋,只為了拉鎮國公府的二爺下水,是為了什麽?

為了切斷鎮國公府與長公主府的聯系?

這對他們來說,又有什麽好處?

這個話題就此便打住了,陳霜意沒再繼續往下問,林聞清也沒再說下去。

第二日一早,負責看守柳姨娘的人又來稟陳霜意,說柳姨娘鬧了幾次自裁,非要見陳霜意。

陳霜意原本以為柳姨娘是個難啃的骨頭。還想耗耗她的耐力,結果竟然如此不經事,收拾了一下,帶了幾名護衛,便出了城。

到了京郊庵堂,再見到柳姨娘,她已不似上次那般神氣的模樣,發髻亂作一團不知幾日未曾梳理過,整個人頹廢地坐在床榻上,連鞋襪都未曾穿戴好。

見陳霜意來了,她撲通一下趴下了床,便要往陳霜意身上撲。

被青鸞眼疾手快地攔了下來。

“你怕什麽?”柳姨娘鄙夷地看了一眼青鸞,“我如今這副樣子,還能傷她不成?”

她看上去沒什麽生氣,嘴巴倒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討喜。

青鸞踹了她一腳:“怕你弄臟了王妃的衣裙。”

柳姨娘忽然就大笑了起來,聲音粗冽:“怕我臟?還有更臟的呢!”

“整個秦王府,就沒有一點幹凈的地方!”

陳霜意懶得看她發瘋,單刀直入:“你非要見我,有什麽話要對我說,最好快說,我耐心不多。”

這一次,柳姨娘倒是沒有拐彎抹角:“你知道先王妃吧,外人都說她是難產死的。”

“隆順元年,徐皇後與秦王府的秦王妃同時有孕,又同樣都難產而亡。”

“巧不巧。”

陳霜意聽到這話,事關林聞清的生母,忍不住地坐直了身子。

便是這輕微的反應,很快便被柳姨娘捕捉到了,她笑了笑,用手攏了攏自己的發髻,沖著陳霜意說道:“放了我兒子兒媳和孩子們。我便全部告訴你。”

聽到她這話,陳霜意乜斜著眼睛,朝她冷笑了一聲,站起了身:“看來柳姨娘還沒有認清現實,我,陳霜意,不是你能談條件的人。”

“你愛說不說,不說,明日送來的,就不是你兒子的貼身之物,而是你兩個孫子的手指舌頭眼珠子。”

“你大可以,賭一賭。”

陳霜意的話落地有聲,語氣裏皆是譏諷嘲笑之意。

說完,她便轉過了身,準備離開。

柳姨娘慌了神,撲了上去,拉住了她的裙擺:“孩子是無辜的,王妃,你放過他們。”

“我說,我全都說。”

陳霜意擡了擡眼皮,青鸞走了上去,一把將柳姨娘從地上拎了起來,扔到了另一邊。

“說吧。”陳霜意端端正正地坐到了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柳姨娘。

柳姨娘低著頭,仿佛陷入了痛苦之中。

“我曾是金陵城的一個舞姬,當年也算是風靡整個金陵城,無數王孫公子不惜花重金,只為博我一笑。”

陳霜意皺了皺眉,打斷了她:“打住。我不想聽你廢話,你當年那些英勇事跡,不必說,不想聽。”

“好。”柳姨娘楞了楞,將話題跳了過去,“我後來認識了先王妃,與她交好,先王妃不嫌棄我的出身,將我視為姐妹。”

“她總跟我談起,她的夫君如何英勇善戰,多麽英俊瀟灑,她很開心能嫁給他。”

“可後來,她漸漸地,不怎麽來找我了。再見面,她像是變了個人,眼中再沒了往日神采,我多次詢問之後,她才告訴我,她發現她的夫君,心中另有所屬。”

“娶她,不過是權宜之計。”

說到這,柳姨娘頓了頓,擡頭看了一眼陳霜意,又繼續說道:“但很快,她又高興了起來,因為她告訴我,她有了身孕,她幻想著有了孩子,她的夫君便會回心轉意。”

“有了



孩子,便能將男人的心綁住。”

陳霜意沈默著,沒有搭話,只低著頭看著柳姨娘,聽她訴說著往事。

“但是她死了。”

“原本,她不會死的。”

“那是臨近生產那幾日,她突然被先秦王送去了大相國寺待產。”

“一同去的,還有當時也即將臨盆的徐皇後。那一晚,大相國寺到底發生了什麽,無人得知,但是兩位產婦,都死了,他們生的孩子,一生一死。”

這是本就不是什麽秘密,大梁滿朝文武皆知,先皇後誕下一名死嬰,而後產後出血,血崩而死。

秦王妃生產時傷了身子,產下一名男嬰後,沒幾日便也走了。

陳霜意有些不耐煩了:“這些眾所皆知的事情,你同我在這廢話?”

柳姨娘搖了搖頭,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不是的。我後來,見到了奄奄一息的王妃。”

“她告訴我,她的孩子,是被秦王親手殺死的,然後他們派人,將那名死嬰,送進了宮。”

“現在的秦王,是徐皇後所生。”

如有驚雷,響徹天際。

陳霜意握著座椅把手的手指,微微發抖。

她不信。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虎毒尚且不食子,怎麽會有人,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柳姨娘看著陳霜意,譏諷一笑:“那若是,兩個孩子必須死一個,而兩個都是他的親骨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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