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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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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暮色四合,壽康宮掛在飛檐下的宮燈早已點亮。

上好的白玉內柱雕龍刻鳳,玉石板地面閃著溫潤的光芒,正殿朱漆大門敞開著,有宮女守在殿門兩旁,正躬身行禮,將平寧公主請進了殿內。

太後正在書桌前抄寫經書,殿內燭火搖曳,殿外秋雨綿綿。

見平寧來了,太後停下了手中的筆,起身走到了羅漢榻前,坐了下來。

“聽聞霜意那孩子,在貴妃宮中用過晚膳才出了宮。”她端起了小幾上的涼茶,抿了一口。

雖已至秋日,但太後虛火旺盛,身子也越發的虛。近些日子時常覺得胸悶氣短、口幹舌燥,日日都想飲些涼茶。

到了夜裏,也總睡不安穩,時常夢魘,一身虛汗的驚醒。而這個節骨眼上,秦王和陳霜意的婚事竟傳出了變動,這讓太後不得不問。

平寧沒有急著回覆太後,轉了個話題。

“母後,您還是別太貪涼,多飲些熱茶吧。”平寧接過了她手中的茶盞,又伸手摸了摸已經涼透了的茶壺,睨了太後身邊伺候的宮女一眼。

“你們平日裏就是這麽照顧太後的嗎?茶都涼了,也沒人遞上新的。”

太後擺了擺手,制止了她:“不怪她們,是哀家自己想飲些涼茶食些涼果子。哀家都是要去見先帝的人了,還拘著些什麽?”

“哀家如今唯一的心願,便是看見那兩個孩子成親。”

太後直接開門見山,也不容平寧躲閃了。

“母後!”原本還坐在榻上的平寧站起了身,直接跪在了太後身前。

“母後!您可知,這秦王今日上午方自北境回京,下午便派人來公主府遞了退婚書。”

“兒臣雖是一介女流,不懂朝政,不能參詳父皇賜婚的玄機。可兒臣生來便是公主,兒臣的女兒生來便是郡主,皇家威儀,絕不能叫人平白欺辱了。”

“況且,兒臣只有霜兒這麽一個女兒。當年父皇將她指腹為婚給了林聞清,兒臣便已是百般不願。邊關苦寒,難不成要讓霜兒跟著去吃苦嗎?便是留霜兒在京,那林聞清一年半載才回京述職一次,我霜兒與守寡又有何異?”

太後原本溫溫柔柔的臉色,頓時也垮了下來。

她摸了摸平寧的頭發,像幼時哄她入眠一樣,輕聲細語:“你先起來,哀家自然也是不舍得霜意的。”

太後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平寧的秀發,嘆了口氣:“可這門婚事,畢竟是你父皇定下來的。便是哀家不說什麽,陛下也不會同意的,滿朝文武也必然不會同意的。”

“到那時,難不成,你要同整個朝廷對抗嗎?”

“哀家是心疼你。”

太後向來如此,在這深宮中沈浮多年,做事恩威並施,滴水不漏。

平寧站起了身,昂起了頭顱,決不允許自己有半點示弱地說道:“母後心疼您的女兒,兒臣自然也會心疼自己的女兒。林聞清若真非良人,便是抗旨,兒臣也絕對會護著霜兒。”

她是個驕傲的人,她的孩子自然也是,向來只有他們不要旁人的份,決不允許有人厭棄他們。

況且退婚之事,是林聞清提出來的。

難不成還要他們舔著臉上趕著求他娶了霜兒嗎?

辦不到!

*

秋雨淅淅瀝瀝,滴答滴答的打在屋檐上。

陳霜意用過晚膳才從宮中回府,一路上馬車迎著風雨,顛簸前行,她有些困意,便倚著軟枕靠在車窗邊睡了過去。

秋風陣陣,將車窗簾吹起。雨絲紛飛,吹進了車廂內,少女倚在車窗邊,烏發飛揚,瑩白的鼻尖上還沾了些雨水。

行至宮門口,迎面而來一輛高大的四駕馬車。

看著,像是哪位要進宮的親王。高大的馬車車廂被黑色的綢布蓋著,沒有懸掛族徽,只在車門處懸掛了一盞照明的燈籠。

兩車相遇,陳霜意的車夫不知對方是何人,但看著馬車的規格並不簡單,正猶豫著,要不要停車讓對方先行。

“王爺,前面是陳府的馬車。咱們要讓讓嗎?”小廝轉過了臉,朝著車內的林聞清問道。

“哪個陳府?”車內傳出了一道低沈的聲音。

這下子,倒是把小廝問到了。

還能有哪個陳府,尋常陳府也不需要他一個超品親王讓路呀!

他也很納悶,自家這位主子,不會連自己未婚妻姓陳都不知道吧。

“是長公主下嫁的陳府,鎮國公府的二爺,如今已隨著長公主獨立出府了。”小廝解釋了一下,末了,像是怕林聞清還是理不清關系似的,又補充了一句。

“您的未婚妻,便是這個陳府的。”

林聞清掀起了車窗簾,朝外面正向他駛來的馬車看了過去:“我們讓。把車停到路邊去。”

他掀著車簾,看著陳霜意的馬車從他身邊疾馳而過,片刻都不曾停留。

風雨之中,對面的車窗簾忽起忽落,起落之間,一張紅撲撲鼻尖還掛著些濕意的小臉,映入了他的眼眸。

林聞清放下了簾子,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車裏的,是小郡主嗎?”

小廝剛剛也看到了車內的人,點了點頭:“是的,小郡主好像睡著了。”

坐著也能睡著嗎?模樣看上去,倒是乖巧安靜。

林聞清在心裏想了想,也閉上了眼睛,沒再說話了。

他又想起今日下人的話,“小郡主去搖桂花了。”

恍然之間,他的眼前仿佛也出現了一個明艷照人的女子,站在桂花樹下,搖下一地金黃。

不知她搖桂花的時候,會是一副什麽樣子呢?也同睡著了一般乖巧恬靜嗎?

應當不會是安靜的吧,必然是活潑跳躍的,尋常貴女,可幹不出親自搖桂花的事。

林聞清的心動了動,似有小鼓輕敲。

小郡主,好像同他夢境裏,不太一樣。

林聞清捏了捏眉心,吩咐車夫起程,進了宮。

*

秋風漸起,金陵城的楓葉染紅了半邊天。

陳霜意因著退婚之事,一連幾日悶悶不樂,連自己即將到來的生辰也無心籌備了。

倒也不是非要嫁給他不可,陳霜意自認美艷無雙又知書達理,十幾年來謹言慎行守著最嚴格的禮儀規矩,定然是不愁嫁的。

天下兒郎千千萬,何必因為一人而愁悶。

只是此事麻煩,一來她的婚事是皇祖父臨終前所定,這關乎著皇家顏面和朝政穩固。

二來嘛,她堂堂郡主,被人退婚,著實有些丟人。

雖然她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可她畢竟是公主府的人,她爹爹又是鎮國公府的二爺,不管是皇家還是陳家,都不能輕易受辱。

為此,陳霜意悶悶地在房中窩了好幾天,想要找出一個既能退婚,又不損幾家顏面的法子。

“小姐!”午後,紅杏從院子外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她好像腳底下長了刺,每每遇到急事,都會跑得飛快,氣喘籲籲。

“小姐!您快去前廳看看吧!秦王帶著人來府上了。”

陳霜意正支著下巴把玩著一片紅色楓葉,聽紅杏急匆匆來報,擡起來頭:“他來做什麽?前幾日不是說,他被皇帝舅舅打了軍棍,連起身都起不來了嗎?”

秦王不顧皇家顏面貿然退親,自然是要被罰的,梁帝沒讓他下大獄已然是開了恩了。

“是來負荊請罪的,人現在已經在前廳跪著了,長公主和駙馬都已經在前廳了。”紅杏邊說,邊從袖中掏出了一封信。

“這是我剛剛回來前,秦王府的隨從非要塞給我的,說是務必要讓您過目。”

陳霜意皺了皺眉,沒說話,接過了信封,展開。

“小姐,信上說什麽?”紅杏和綠梅不約而同問道。

看完信,陳霜意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信上說,他並非有意要侮辱皇家顏面,更對我沒有任何不滿,也對這場婚事沒有任何不滿。只是,他不想娶妻生子,只想一生駐守北境,永不回京。”

陳霜意將信放到了桌案上,支著下巴,看著窗外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樹葉,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小姐,那您要去前廳嗎?”綠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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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陳霜意搖了搖頭,又將信拿起來看了看,“不論他是何緣由要退婚,退婚書已下,傷害已經造成了。他道歉,負荊請罪,寫求和信,我便該原諒他嗎?”

“那我這個郡主,是不是太好說話了一點?”

綠梅也點了點頭,她是了解自己小姐脾氣的,輕易是不會原諒了秦王的。

“可是,聽聞秦王也將這套說辭說與陛下聽了,還在大殿上請求駐守邊關。但是陛下大發雷霆,還打了他軍棍。”

“奴婢剛剛在前廳瞧著,秦王果真傷的嚴重,連起身都困難,是被人擡著進門的。”

紅杏低聲說道。

陳霜意微微蹙眉:“真這麽嚴重?舅舅下手也太狠了些吧。”

不過,也是他活該。

哼。

陳霜意嘟了嘟嘴,沒再說什麽了。

秦王林聞清在前廳又待了好一會兒,不知和長公主說了些什麽,直至傍晚時分,秦王府的車駕才從長公主府離開。

他前腳剛走,後腳太後的懿旨便宮裏傳了過來。

陳霜意原本正在沐浴,紅杏又急匆匆地從前院跑了回來。

“小姐!剛剛宮裏派人來給長公主傳旨,傳旨的公公同長公主說話,奴婢剛巧路過,聽到了!”

“太後身子不好了,說近些日子夜夜夢魘,總是夢到先帝爺說想她了。”

“太後怕自己時日無多,想要效仿民間沖喜一說,要定了親的晚輩們近期成婚!”

陳霜意從浴池中起身,穿了身寢衣,走了出來。

“是哪位表哥要娶王妃嗎?”

“不是的!是您和秦王,太後下旨,將您和秦王的婚事,定在了臘月初八!”

!!!

陳霜意無比震驚地擡起來頭,腦袋嗡的一聲,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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