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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不聞琴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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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不聞琴瑟聲

明婧不知道蘇良櫂怎麽了。

她剛結束和明修的通信,回頭一瞧,就看到少年無力地癱倒在墻根。他面色慘白,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過長的睫毛在少年眼窩處擲下一片陰影。

“……”他囁嚅著,但沒有發出聲音。

受驚過度,心力交瘁?明婧沒見過類似的陣仗,一時也不知道該作何處理。只能先抱他回清虛,再做打算。

少年安靜地窩在她的懷裏,他的身體比明婧想象中還輕。他臉上的紅暈很不正常。隔著蘇良櫂身上的道袍,她亦能感受到高溫。

有些像功法逆行,導致氣血在經脈中胡亂沖撞。

這情況,能扔寒池裏中和一下麽?

明婧看著他徒勞夢囈的唇瓣,有些於心不忍。剛在坊市裏吃了虧,明婧也不敢隨便尋醫。她又不想在雲臺宮弟子面前暴露身份。思來想去,還是找明修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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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暖陽灑滿桔梗田。

藍紫色的花瓣上綴著水珠,在向陽的方向熠熠生輝。明修剛給花田澆過水,他隨意把水瓢扔在了田邊。

在二次園的院門口,明修搬了一張竹凳,悠閑地曬著太陽。

他手上片刻未閑,左手持刻刀,右手端著個未成形的木頭小人。明修口裏輕聲哼著不成調的歌,他不懂異國語言的歌詞,所以吐字也很含糊。

那是明婧教給他的,日文歌《Change the world》。

明修不確定自己唱得對不對,但他很自得其樂。只要哼唱這首歌,他就能追憶起明婧向他描繪另一個世界時的樣子。

“小的時候,我和鄰居家的姐姐一起給點播頻道打電話,點映的就是這部動畫片。明修,你看,動畫裏的男女主角就長這個樣子。”她說著,舉起一副墨跡未幹的畫。

而明修總會這樣稱讚,“畫得真好。”

明婧指著穿水手服的少女,對他說:“這是一個穿越時空的故事喔。女主角從現代,也就是我之前生活的世界,穿越到了人類與妖怪並生的戰國時代。”

看著畫中白生生的大腿,明修皺起眉毛。

“短裙……你以前也穿過麽?”

“那倒沒有,日本的女學生會那麽穿。我在中國的小城長大,一直以來穿的校服都是這樣的。”

她又拿起筆,畫出一套肥大的長衣長褲。

“……好醜。”

“餵!明修你是在說我畫的醜,還是衣服醜?”

“都醜。”

“明修你別跑,過來挨打!”

回憶過去,總覺得天也悠悠,雲也悠悠。

歲月模糊了那時與他笑答的姑娘的眉眼。只餘下眼前的木雕和刻刀,削磨出她描繪過的那些形象。

明修說不出自己的執念是什麽,他也不知道再過多久,能等到一個讓他滿意的答案。雖然明修自己也不知道,他所希冀的究竟為何物。

放任時間周而覆始地流淌,憑回憶雕刻的小木人填滿了櫥櫃。

他不喜歡做無用功。每次回到原點前,明修都會帶上這次輪回中完成的木雕。

一挑,一磋。明修細心地吹去木屑。他專註地刻畫著木人的眼珠,忽聽到遠方天際傳來焦急呼喚他的聲音。

“師兄!小蘇昏過去了,你快來看看他怎麽了!”

明修長指微舒,放下手中的物什,擡眸望去。

是他最熟悉的窈窕身影,眨眼間已經落至他面前。也不知道明婧方才去了哪裏,道袍的衣袖上還沾著檀香。

啊呀,她又抱著那個杏目柳眉的家夥來求他了。是哪個“蘇良櫂”都不重要,反正都一樣討厭。

輪回裏這樣的場景,他好像已經見過很多次了呢。

明修彎起圓瞳,溫柔笑道:“小事,莫慌。你將他抱進我屋內吧。”

“有勞師兄。”明婧松了口氣。

她不及多想,擡步邁入小院,徑直走進屋中。

室內的陳設還是之前見的,很空曠,找不到供人躺的床榻。按道理說,就算明修不用睡覺,也該有打坐用的蒲團。

“師兄,我將他置於何處?”

明修側倚著門框,隨手一指,“就放在那邊地上吧。我每天都用除塵術清掃,不妨事的。”

“好了。師兄要幫他運功療傷麽?我先回避。”

“明婧。”

“師兄?”她眨了眨眼,心裏有些疑惑。

明婧與明敬的同音,聽不出分別。

“算了。”明修語焉不詳地嘆道。他弓腰拍了拍袍上木屑,幾步走上前,將剛雕好的小木人遞給她,“送給你。”

很巧,明婧來時,他剛好刻下畫龍點睛的最後一道。

“多謝師兄,”明婧下意識道謝,當她看清木雕的形象,語氣不由得變了調,“這也太像了吧!”

手中的木雕栩栩如生,刻得是個遺世獨立的美人,容貌身形與長老明敬分毫不差。只是細看神態,不顯得威嚴,而是另有一種靈氣四溢的自信。

……這是豆蔻年華的明敬?也不像。

那種神情,明婧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

但明婧掛記著蘇良櫂的身體,也沒深究,抱拳道:“先在此謝過師兄,我留在這裏也是礙事,就不耽誤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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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良櫂的癥狀來得快,去得也快。

明婧隔日去二次園接人時,少年已經清醒,不僅精神尚好,修為還直接跨入了煉氣後期。他一大清早便守在二次園外等她。

“你又突破了?”

少年點頭。雖然不能說話,但蘇良櫂眼神清亮,並不怎麽頹唐。

明婧望著他的臉,心裏有種難言的滋味。

她昨夜回去想了許多,比如自己前些日子待人接物的態度。圓珠和尚說得對,她模仿了明敬,卻又不能真正做得和原身一致。

連日以來,她都戴著副假面具,渾噩度日。自己不願多思,一味按照明敬的習慣行事。直到那天下山,發現外面的人都認不出她,才如釋重負地回歸了自己的天性。

也不知道在蘇良櫂眼裏,前後反差明顯的她,又是一副什麽樣子。

蘇良櫂的眼神安靜又幹凈,讓明婧想起了比自己小八歲的表弟。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少年的發絲看著柔順,實際上質地又韌又硬,手感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他束著發冠,也沒法揉亂。

明婧想,他這人也是,雖然生了副宜男宜女的漂亮面孔,卻是個外柔內剛的。

“掌教師兄在哪裏?我去找他知會一聲,咱們就回去。”

少年兩頰泛粉,僵硬地指指院內,又擺手。意思是明修不在。

明婧想想,掏出腰間寒玉符。

她註入靈力,說道:“師兄,我先將小蘇帶回去了。”

“嗯?來得這麽早。我還在靈藥圃除草,你先回去吧。晚些時候再來一趟,我記得之前你說,有話要告訴我。”玉符裏透出明修帶笑的聲音。

明婧心裏一暖,誠心道:“這次小蘇不僅脫離了險境,修為還有精進。真的多虧了師兄。”

符裏傳出明修不正經的嬉笑,“這話不需要你替他說,等蘇小道友得閑了,讓他給我寫一篇歌功頌德的文字。立個碑、造個像,好好感謝我一番。”

明婧無奈地看向蘇良櫂,卻見少年鄭重其事地點頭表示允諾。

“他同意了。”明婧轉達。

“哈哈哈,”明修道,“這就不必了,我隨口一說。幫他,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玉符光芒一黯,明修中斷了聯系。

明婧拎著蘇良櫂回雲臺宮,重新給他檢查了一遍身體。

也許是氣血逆行反而沖開了他堵塞的經脈,蘇良櫂周身的經脈得到了拓寬,丹田中聚集起了層層靈氣。

雖然那些乳白色的氣還是如霧般薄,比起同境界的弟子有所不足。但對於資質廢柴的蘇良櫂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收獲。

也不知道那位掌教師兄給他用了什麽靈丹妙藥。

“哎,勉強算因禍得福。”明婧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拽拽明婧的袖角。他伸出雙手,一手攤開掌心,另一手食指在掌心比劃文字。

“下個月,派內比鬥。”明婧一邊辨認,一邊緩慢地讀道。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清虛每輪收徒大典之後,過上一段時間,就會召開比鬥大會,以檢驗新弟子的修煉成效。

大會優勝者獎品頗為豐厚,也算是一種激勵手段。

只是雲臺宮今年未收弟子,照蘇良櫂原本的進度,也達不到報名的最低標準。明婧之前沒有留意過相關的訊息。

沒想到這小子自己惦記著。

少年面龐柔美,眼中卻充滿戰意。

明婧失笑道:“好孩子。我去替你遞報名帖,再問問其他諸峰弟子們的修為。你放寬心態,咱們不求名次,只要搏出自己的風采即可。”

這個比鬥大會,《修真之六個美男獨寵我》也寫到過。按照劇情,蘇心葉與天樞真人雙修,修為境界遠超同輩弟子,自然輕松奪魁。

不過,有些事已經因為明婧的到來而改變。

如果她之前的觀察沒錯的話,天樞真人現在元陽尚在。也就是那位玄澈師兄,走火入魔誤占了蘇心葉的身子。

……算了。反正不是她參賽。

明婧覺得,琢磨別人的男女關系,也挺猥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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