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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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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起紅疹子主要還是因為心理方面而導致的,所以當前最重要的其實是從心理層面來開導病人,至於藥什麽的,你就再加一個這個藥就好了。”

“好的醫生。”

………..

溫言椿手裏拿著剛開的藥以及一瓶礦泉水,他將藥和水一起放到貓寧的身旁,而後說道:“貓寧,先把藥吃了吧。”

貓寧已經打完了營養針,他的手上還貼著止血繃,聽見溫言椿的話,他便伸出手去拿身側的藥。

只見,溫言椿已經將藥粒給他分好了,就放在藥盒上面。

貓寧擡手,將藥一次性丟到嘴裏,而後喝了兩口水,便咽了下去。

吃下藥,貓寧緘默地盯著墻壁兩秒,而後他垂眼看自己手上的紅疹子,完全放空自己。

溫言椿也在盯著貓寧手上的紅疹子看,他的心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任憑狂風胡亂吹著,沒有歸處。

“……..貓寧,不要想太多。”溫言椿這樣說著。

溫言椿已經很知足了,他和貓寧交談的頻率已經比前些天要高上許多。

貓寧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他的頭發有些長了,聳拉下來的碎發遮住他的眉眼,也遮住了他餘光中的溫言椿。

溫言椿的聲音很輕,這些天以來,他的聲音一直都是這麽輕,但落在貓寧耳朵裏,他總覺得那聲音重得像是一把五公斤的鐵錘敲擊在他脆弱不堪的心臟上。

溫言椿越是那樣說著,貓寧越是無法控制自己腦海中的那些畫面。

畫面很零碎,完全是夢中的各個駭人古怪的畫面拼湊到一起,成了個不連續的恐怖片。

當然,這一部恐怖片裏面沒有鬼,只有作怪暴戾的人類。

貓寧腦袋裏的神經在一下接著一下地跳著,伴隨著刺痛。

“…….溫……..”

貓寧只能喃喃著重覆著這一個字,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不願住口,也不願放手。

“……..溫……..”貓寧的聲音太低了,微不可聞,他自己都聽得不太清楚。

溫言椿聽不清貓寧的喃喃,但他能聽見貓寧心裏一次接著一次的呼喊。

溫言椿。

救救我。

溫言椿的嘴角有些向下,這是不受控制的。

“……..貓寧,不要去想了,不要去想了。”

溫言椿嘗試著讓他的聲音更緩一些,至少能多帶一些安撫意味,避免讓貓寧再次產生什麽應激反應。

但貓寧手臂上的紅疹子就在此刻開始緩緩蔓延。

溫言椿住了嘴。

或許。

他一輩子也沒法和貓寧說上一句像樣的話了。

貓寧的手上沒了瘙癢的感覺,他只是靜靜地緊繃著盯著那一片紅疹子看,他在當自由俠的時候也去過紅疹子。

那時候他沒個像樣的小窩,常常住在草叢裏面,但雜草多了,小飛蟲也多得很,飛蟲不會管你是人類還是動物,它們鎖定你身上的氣味後,便會發瘋一般叮咬你。

那時候貓寧就被咬得全身上下都是小包包,還像是過敏一般起了層紅疹子。

可那時的貓寧沒覺得有多麽難捱,或許是因著那時候的他連肚子都填不飽,根本無心註意到身上的瘙癢。

思緒飄到這裏,貓寧陡然覺得,或許他現在就是正在被上天懲罰著,否則,他怎麽會既被饑餓折磨,又要被瘙癢揉搓。

“……溫……..吃……”

貓寧陡然擡眼直勾勾地盯著溫言椿,他甚至不敢眨眼睛,他就那樣拼命地睜大眼睛,讓自己的視線落在溫言椿的身上。但不過數秒,一行淚便落了下來,他眼底也有些被刺激出來的紅。

貓寧的手摸上自己的脖頸,他控制著力度,盡量讓自己的手攤平著僵硬地挨到喉結上,而非下意識地掐緊自己的脖子。

“……溫……..吃…..”

貓寧像是剛剛學會說話的人類幼崽,他詞不達意,只能用動作來盡量表達自己的意思。

溫言椿瞧著他,眼睫顫了顫,問道:“…..貓寧,你想吃東西?”

貓寧梗著脖子,壓抑著自己胃部的惡心,點了點頭。

溫言椿抿抿唇,他口袋裏就裝著幾根火腿腸,他摸摸兜,掏出來,遞給貓寧,還不忘說道:“貓寧,吃不下就扔掉,你別硬撐著。”

貓寧沒吭聲,他緩緩地伸出手,在溫言椿掌心裏拿了最邊緣處的一根,他盯著火腿腸兩秒,才緩緩張開嘴,用尖牙磨了磨火腿腸外面裹著的塑料包裝。

包裝被磨破的一瞬間,火腿腸的肉香味迎面撲來。

但這香味勾起的不是食欲,而是更嚴重的反胃感。

貓寧止不住地幹嘔。

貓寧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憋氣,憋得臉上通紅,他才像是下定某種決心般咬了下去。

一小口的火腿腸。

入口,那口感讓貓寧感到無比陌生,讓他忍不住地呆楞。

他的牙好疼。

他的胃也好疼。

貓寧在拼命地咀嚼。

但實際上,他咬下去的那塊火腿腸很小,小到他根本就沒有咀嚼的餘地,但貓寧要知道機械性地做著咀嚼的動作。

最後,那塊火腿被咽下去了嗎?

貓寧不知道。

因為他做了吞咽的動作。

但隨即而來的是嘔吐。

………..

他好餓。

但是他沒有能力吃東西。

他好痛苦。

好痛苦。

………

貓寧又回到了寵物醫院。

林思月顧及著他的糟糕情況,總想著和他說說話,至少,別讓貓寧接著陷到自己的世界裏去。

且,溫言椿也有特意來拜托她。

溫言椿說話時候語調很正常,話也說得很有禮貌,看起來他整個人好像沒有因為貓寧的情況而受到什麽影響,但是他身上的劣質香水味道越來越濃,甚至會止不住地開始咳嗽。

“溫言椿,你是不是也生病了?你咳嗽得還挺嚴重的。”林思月關懷道。

溫言椿只是搖搖頭,輕描淡寫地說道:“可能是吹風涼著了,沒關系的,我經常生病。”

林思月的心裏五味雜陳。

一個佯裝正常的病人在努力拯救另一個拼命掙紮的病人。

真得能救好嗎?

“貓寧。”

林思月坐在貓寧身旁,她深吸一口氣,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要說的話,而後說道:“你看見那些小狗小貓了嗎。”

貓寧沒吭聲。林思月了然。

貓寧現在說話還很困難。

林思月接著說道:“貓寧,你現在還能看見他們身上沒長好的傷口,挺嚇人的對吧,我前兩次救助動物的時候,看著他們身上的傷口,我就想掉眼淚,或許是因為我是一個比較感性的人吧。”

林思月淡淡地笑了一聲。

“救助動物其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為你就是他們的時候最時常感受到的感覺就是無力,有時候你甚至已經把他們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了,但是最後他們還是因為一點兒小小的問題就沒了命,而就在這過程中,雖然他們死了,但是你花費的精力和金錢都是實實在在的,在很多人看來,這是一件賠本的買賣,因為他們救助動物是想看動物最後活蹦亂跳地幸福活下去,而不是在感受了動物的痛苦後、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後卻還要眼睜睜地看著一只只小動物死去。”

“但是貓寧,只有你真正理解了動物的痛苦,他們才能得到救助,因為他們靠近你的時候,能嗅到你對他們的憐憫與心疼,那一刻他們的靈魂才是真正被救助了的。”

“你是不是經常夢到小動物被虐待的一些不好的場景呢貓寧?”

“你是不是在為了自己感受到他們的痛苦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而痛苦呢?”

“貓寧,你該好好地往前面看。”

“你要是就此一蹶不振下去,你再憐憫他們也沒有用,因為那個憐憫他們、理解他們、能真正救助他們的人類自己都無法掙脫痛苦,你又怎麽能幫助他們掙脫痛苦呢?”

“貓寧,你好好的,就會有很多動物因為你而感到幸福。”

“你活著,他們就終有一天會不再痛苦。”

說完這一長串的話,林思月悄悄擡眼打量了下貓寧。

呼。

還好。

說得還不錯。

至少貓寧現在看起來狀態不算是……..很糟糕?

貓寧的耳畔回響著林思月的話。

他理解,他明白。

但從始至終,在那一場夢魘之中,他不僅目睹同類被虐待……..他也在被虐待。

貓寧閉上眼,深吸口氣。

他緩緩翕動嘴唇,說道:“………謝…..你……..”

林思月笑著說道:“沒事。”

頓了頓,林思月又適度添了句:“貓寧,早點兒好起來吧,我沒經歷你的痛苦,所以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不舒服,我只能這樣言語上開導你了…..貓寧,其實還有人想要離你更近一些,但是他沒辦法的…..總之,希望你的病早點兒好起來吧,我也…..祝你們幸福。”

林思月怕貓寧對“溫言椿”這三個字都有應激反應,便用“有人”待遇了下。

她不知道貓寧和溫言椿在現實中有多不容易,她只當這兩人是在一起很多年了,否則,感情也不至於深到讓這二人無法接觸時如此痛苦。

在周邊,雖說大家都提倡戀愛自由,但他們這不是什麽一線城市,沒那麽自由開放,沒有原因的歧視更是少不了。

…….呼。

希望這兩個人好好的吧。

至少讓貓寧早點兒好起來。

嗯。

她今年的生日願望就是這個了。

林思月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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