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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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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嗚。”

貓寧咬了一口香蕉,之後便停不下來。

貓寧急色地一口接著一口吞咽,甚至來不及過多咀嚼。

貓寧從來沒吃過這麽新鮮的東西,沒有臭味,沒有酸味,是甜的,是軟的,是幸福的,是能讓他倍感饜足的。

貓寧想。

或許,現在他已經成為幸福俠了,脫離了自由俠的身份。

溫言椿垂眼看著貓寧,眉眼含笑,但陡然間,他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兩聲。溫言椿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而後,又收回手,恢覆尋常模樣。

他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但溫言椿只朝隔壁病床的阿婆討要了一根香蕉。

因著溫言椿在醫院裏寡言少語,那個阿婆不是很喜歡他,他知道的,但他也不大在乎。

如果不是為了給小貓討要吃的,他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和那個阿婆產生什麽交集。

過路人罷了。,

貓寧卻清晰地聽見了那聲肚子叫。貓寧吞咽下口中的香蕉,遲鈍且緩慢地擡起頭,看向溫言椿,他歪了下腦袋,叫了聲:“喵?”

漂亮人類,你,餓了嗎?

溫言椿聽不懂貓叫,他只是安撫性地再次摸了摸貓寧,說道:“吃飽了嗎?”

貓寧卻沒再叫,而後用頭拱了下香蕉,輕輕地、一下接著一下地把香蕉向溫言椿的方向拱。

溫言椿更覺錯愕。

這小貓,當真是十分通人性。

溫言椿突然覺得,這小貓,就像小孩子一樣,可愛、幼小、心思本善。

溫言椿忽得咳嗽了兩聲,他同上次一般,捂住嘴後退,過了數秒才再次靠近貓寧,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你吃吧,小貓,別餓肚子,我沒事。”

想了想,溫言椿又開玩笑般說了句:“小貓,你現在這麽通人性,說不準下輩子,你就變成人類了。”

“變成人類?”貓寧歪了下腦袋。

變成人類嗎。

貓寧認真地思酌了兩秒。

如果變成人類,他是不是就可以養好多幸福俠了,他是不是就可以帶著狗六一起大步大步向前走,而去找超人了,他是不是就可以住在溫暖的大建築裏面了?

貓寧打心眼裏覺得,這樣的生活,和上了天堂無疑,說不準那時候,他自己就可以成為一個救死扶傷的超人了。

那聽起來美好得讓貓寧沒忍住擺了下尾巴。

簡直棒極了!

貓寧小心翼翼地蹭了下漂亮人類的小腿,輕輕的。

“漂亮人類,謝謝你的祝福。”貓寧喵喵地說。

可惜溫言椿聽不懂他的話。

溫言椿只知道,這只小貓大抵是通人性的。

溫言椿看著手裏還剩大半的香蕉,他又向前遞了遞,說道:“小貓,你吃飽了嗎,接著吃啊。”

貓寧卻躲了一下。

貓寧皺了下鼻子。他分明嗅到了,漂亮人類身上有饑餓的味道,那是一種很酸澀痛苦的味道,讓貓寧不禁伸出爪子抵了下溫言椿拿著香蕉的那只手。

溫言椿看著貓寧的動作,怔了下,而後了然一笑,說:“吃飽了?吃不下了的話就不要吃了,會撐壞肚子,我把香蕉放好,你下次吃可以嗎。”

說著,溫言椿便用剛剝下來的香蕉外皮再次包裹住香蕉,而後用手指著一個格外隱蔽的陰涼角落,說:“我把香蕉放在那裏可以嗎,下次你出來覓食的時候,就去那裏吃就好了,小貓。”

貓寧擡頭看著溫言椿,心底感嘆了句,這一定是一個將來會變成超人的漂亮人類。

他好像…….很善良。

貓寧伸出爪子碰了碰溫言椿的腳邊,見溫言椿蹙眉不解,他又用爪子刨了刨溫言椿腳邊的土,而後喵喵地叫了兩聲,在用爪子輕輕地抓弄兩下溫言椿的手。

“你吃。”貓寧說。

溫言椿擰著眉頭,他問了句:“小貓,你想說什麽?讓我把香蕉埋起來嗎,可香蕉埋起來之後,下次你就沒法吃了。”

貓寧焦灼地在原地轉了個圈,再次用爪子推了下溫言椿的手。

這下,溫言椿懂了。

溫言椿不禁失笑,他說:“小貓,你擔心我餓嗎,但是沒關系的,我不餓。”

貓寧徹底炸了毛,他銳聲地叫了一下。

“喵嗚!!”

漂亮人類,你騙人!

溫言椿被嚇了一下。

溫言椿緩了緩,說:“…….你要我吃,是嗎。”

溫言椿試探性地將香蕉朝著自己嘴邊遞了下,只見,貓寧此時才安心地蹲坐在地上,擡起一只爪子,慢條斯理地舔毛,貓寧邊舔,還邊擡眼盯著溫言椿,見溫言椿動作頓住,貓寧再次喵嗚了一聲。

“漂亮人類,快吃!”

溫言椿笑了一下,他垂眼看了下被貓寧吃掉四分之一的香蕉。被貓寧咬了的那部分香蕉近在嘴邊,隱隱有香蕉成熟的香氣傳入溫言椿的鼻息間。

溫言椿下意識地滑動了下喉結,吞咽了一口口水。

被流浪貓咬過的食物上可能殘留許多細菌、微生物,雖然貓寧這只小白貓看起來比大多數的流浪貓都要幹凈,但不可否認的是——吃了這個香蕉,無疑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舉動。

但溫言椿的肚子一直不停地咕嚕咕嚕地叫,那叫聲席卷著吞噬人的饑餓感,朝著溫言椿湧來。

溫言椿咬了一口。

他有必要顧慮那麽多嗎。

他很快就會死去。

伴隨著病痛和孤獨,在無人在意的一隅中死去。

溫言椿得了病。

很嚴重嗎?

或許很嚴重吧。

溫言椿不在乎了。

也沒人在乎了。

溫言椿吞咽下那口香蕉。

他看著貓寧蹲坐在他面前,那副模樣,分明就如同長輩在監督小輩吃飯一樣,嚴肅又暗藏關心。

溫言椿突然覺得。

那口香蕉。

好像有些劃嗓子。

讓他吞咽的如此困難。

溫言椿吃完這口,便重新將香蕉遞給貓寧,但貓寧卻後退兩步,叫了一聲。

漂亮人類,你吃。

溫言椿笑了下,眉眼含笑,眸中有淚。

溫言椿之後便一口接著一口地吞咽,可那洶湧駭人的饑餓感如同永遠不會停歇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捶打啃食著溫言椿努力挺直的脊背腰梁。

溫言椿倏地哽咽了一聲。

“喵嗚~”貓寧緩步走近,蹭了下溫言椿的褲腳。

漂亮人類,你在傷心嗎?

我嗅到了你身上的味道,有些苦哦。

溫言椿機械性地將那香蕉吃完。而後,他伸出手,笑著摸摸貓寧的後背。

貓寧的後背是溫暖的,那不是烈陽照射後留下的溫度,而是溫言椿所能感受到的關心的溫度。

微風忽起,燥意徐歇。

溫言椿的鬢發被風緩緩吹起幾縷,貓寧將他那垂眼背光的少年模樣盡收眼底,貓寧的耳朵不自覺地動了兩下。

溫言椿察覺到,極其自然地摸了兩下貓寧的耳朵。

貓寧卻一瞬跳開。

“喵嗚!”

漂亮人類!你過界了!

貓寧的耳朵很敏感。

在深夜中,那是用來打探風吹來的方向的特殊部位,同樣的,這樣的部位,是只有親近的夥伴或是家人才能觸摸到部位。

而現在…….

這個漂亮人類不打算當他的爸爸媽媽,不打算讓他貓寧停止在外艱難覓食的生活,也不打算讓他成為幸福俠,卻想要觸碰他的耳朵。

觸碰也就算了,那個漂亮人類他居然還揉了一下他的耳尖!

那個漂亮人類他…….他簡直是個沒良心的人類!

貓寧警惕地盯著溫言椿的手指。

而溫言椿察覺到貓寧的一瞬疏遠,他先是楞住,而後勉強地在嘴角扯了個笑,問:“小貓,怎麽了?”

溫言椿又問:“…….是因為我吃光了香蕉?”

風驟然停了。

燥熱寂靜瞬間在一人一貓之間無休止地蔓延開來。

貓寧如同感應到什麽一般,他緩緩擡步,想要走向溫言椿。

但陡然間,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撕碎所有的和諧。

“溫言椿!”

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他眼周遍布皺紋,銳聲喊人時,他的聲音裏仿佛有著無法澆滅的怒火,那火毫不猶豫地燒到了溫言椿的身上。

溫言椿瞬間站直身子,雙腳並攏,後退兩步,將貓寧的身軀遮擋地嚴嚴實實。

“……….”

溫言椿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快步走到溫言椿面前,幹脆利落地扇了溫言椿一耳光。透紅的掌印如同烙印一般留在了溫言椿的臉龐上。

溫言椿被打得側過一邊臉,那半張臉僅在瞬息間便沒了大半的知覺,麻木侵占了他的全部神經。

“怎麽,生病了還啞巴了!?連一聲爸都不會叫了!?”

“………….”

溫言椿始終保持著沈默。

貓寧卻被那淩厲的巴掌聲嚇得將尾巴夾在兩腿之間,毛全部豎立起來。

“喵嗚!”

漂亮人類!

貓寧不知道什麽叫做打耳光。但他知道人類世界裏一直存在著常人無法忍受的酷刑,他常常聽到路過的人類瑣聲嘟囔著怨念。

這是酷刑嗎?

貓寧想,或許是的。

他分明嗅到了血腥氣。

那是來自漂亮人類的。

可漂亮人類一聲不吭,脊背甚至都沒能彎曲一下。

漂亮人類…….經常遭受酷刑嗎?

否則,他是怎麽忍耐得住的呢?

貓寧思此,更覺他這只自由貓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雖說經常沒有食物填飽肚子,但他貓寧想來都是活得沒有束縛痛苦,從來沒有貓用酷刑對待過他,也沒有人類用酷刑對待過他。

而此刻呢。

漂亮人類卻被他的同類這樣對待。

好生可憐。

貓寧用爪子撓了兩下地面,他喵嗚一聲,便要竄到溫言椿前頭,去給那個可惡人類一爪子教訓。

可貓寧剛看準空子沖出去,便一頭撞上了溫言椿的腿。

“喵嗚!”

漂亮人類,你為什麽擋我!

溫言椿面前那個男人如同發現什麽稀奇物一般,嘖了一聲,偏偏腦袋,意圖俯下身去摸貓寧,卻被溫言椿完完全全得遮擋住。

這次,男人卻沒有憤懣地大打出手,而是低聲罵了句“小畜生”,而後又笑著垂眼看貓寧,輕生說了句讓貓寧毛骨悚然的話———

“這流浪的崽子看起來還挺幹凈的,雖說瘦了點兒,但洗洗煮熟,也夠我塞牙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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