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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臣子就應為君王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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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臣子就應為君王舍命

雖然明知道顧衍已經到了這一步,定不只是為了問問題,但是,若是明崇駿出來,能緩解一下禁軍的壓力,爭取一些時間,也不是不行。

江翌道:“本統領會讓人進去通報,你讓你的人先住手!”

顧衍唇邊噙著淡淡的笑,他既然選擇今日動手,自然是把一切都算計到了,江翌想拖時間,他根本不在意。

他用四爪金龍玉牌的便利,足足帶了五萬人入城。

這是在楚朝陽的死訊一傳出去,他就在做的事。

他算計著楚朝陽之死,知道楚朝陽死後,皇上定會對付神熙樓,但那時候的神熙樓,已經不怕皇帝派的軍隊了。

李驚風所知有限,對神熙樓原本就造不成傷害。

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李驚風一個巔峰高手,竟那麽輕易地就被抓了,聽說還被廢了。

國師塔中事,劉公公只匯報了皇上,這消息沒有傳出去,所以他也不知道是國師塔中的淩千漠出手了。

但這不重要。

楚朝陽一死,皇上必然會牽動心神,那就是他動手的好時機。

現在,他的腳下已經踏上著宮中的土地,江翌帶著的七千禁軍,抵擋不了他的五萬之眾。

雲崇軍都是驍勇善戰的好兒郎,殺敵沖陣就沒怕過誰。

這最後的龍馭殿,成不了皇帝楚麟的屏障。

但這麽多年的恨意,他還是要發洩一下的。

他早就知道,當年查證鎮國將軍謀逆之事的主審之人,便是明崇峻與秦幕昭。秦幕昭已經死了,死在他的推動之下,明崇峻還在。

今天,明崇駿也得死!

此刻,殿內的氣氛十分低迷,早在之前雲崇軍沖擊宮門的時候,皇上得到消息,便把重要的人聚到了龍馭殿。

這重要的人,包括他疼愛的鐘妃和十四皇子。

江翌派去稟告的人說了顧衍的意圖後,皇帝渾濁的眼睛轉向了明崇駿。

孔熹道:“明老狐貍,你不能去,你手無縛雞之力,你去就是一個死!當年你是主審,他這是把你給恨上啦!”

鐘妃低聲道:“可是,若明丞相不出去,那叛,叛軍很快就會沖進來。皇上的安危怎麽辦?”

孔熹怒目,這個女人,真陰毒。可她是皇妃,孔熹既無法和她爭論,也不能多說什麽,只皺了皺眉。

明崇駿並不在意,他笑了笑,道:“也無妨,我這把年紀,也算是活夠了。”

孔熹問道:“你之前離開,是去幹什麽了?”沖擊宮門的消息傳出,皇上讓人召集人集於龍馭殿,明崇駿曾離開了半個時辰。他當時還以為老狐貍找地方躲起來了,沒想到他又回來了。

明崇駿瞟他一眼:“自然是內急,我不是說過了嗎?”

孔熹不相信,他還以為明崇駿是有什麽奇兵呢,他不是狐貍嗎?

可是他又一想,都到這個境地裏,還能有什麽奇兵?

他身為大將軍,手中無兵無將,還不是無計可施,最多逆賊們沖殺進來之時,他殺一個賺一個,殺上十個八個的,再陪皇上一起死唄!

鬥了這麽久,罵了這麽久的老狐貍,看著老狐貍要去送死,他還是有些不習慣。

他道:“老子陪你去!至少我這把老骨頭,還能護你這老狐貍一二。”

明崇駿攔住他:“你不跟能老夫去,你留下,保護皇上!”

孔熹不覺得大軍沖擊,他能保護得了皇上。當然,他也不覺得自己真能護住明崇駿,不過是鬥了一輩子,到時候一起死了,到閻王殿前一起有個伴,繼續鬥,不寂寞而已。

明崇駿撣了撣衣襟,道:“孔胡子,皇上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一步!”

他大步向殿外走。

皇上張了張嘴,到底什麽也沒說。

如果明崇駿的死能換來顧衍的退兵,他會讓明崇駿立刻去死。

臣子不就應該為君王舍命嗎?

明崇駿馳馳然地走出殿門。

此時,禁軍七千分流三百去保護那些城外百官,剩下的人經過苦戰,已經不足一千人,而顧衍所帶的雲崇軍和其他人,卻是密密麻麻。他們統一的黑衣,其中還雜著一些穿著禁軍衣衫的人,那是沈誠年帶著的禁軍右衛,這些人將禁軍層層包圍。

禁軍就算能以一敵十,也打不過。

情況竟然已經這樣糟糕了。

明崇駿在心裏嘆了口氣。

其實,早在明沁雪脫離明家之時,明崇駿就感覺到了皇帝當初利用兩個兒子玩平衡之術,其實另有所圖的意圖,那時,他心裏升起的,只有無盡的擔憂。

如果一個君王,心中只想著朝堂的平衡,卻不想百姓的疾苦,面對到處受災的百姓,他心中更想的是建行宮,大興土木,將賑災之銀,將軍資之餉,都能挪用,這後果很可怕。

但他勸過好幾次,皇上不但不聽,還開始打壓他,他便不再說了。

今天,他所擔心的,還是來了。

如果皇上是個好皇上,百姓都能吃得飽穿得暖,這顧衍,又從哪裏去練出這麽多私兵?

如果皇上足夠明察秋毫,而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於玩弄這些權術,又何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如果皇上立嫡或立長,不自相消耗,一切也不至於此。

但那皇上,他不聽任何人的勸,他有自己認定的一套。

身為臣子,很多時候很無力!

他的目光移到對面。

顧衍的長相真是出眾,當年的鎮國將軍和鎮國將軍夫人的所有的優點,他都集結了,俊美好似仙人。

此時,他站在那裏,顧七顧九拱衛在側,他像天上落入凡塵的謫仙。他輕輕一笑,道:“顧公子真不愧皎月公子之名啊!長得真好,你父親看到你如今的模樣,該當喜悅了!”

顧衍並不理會他這一套,他冷冷地道:“明相不用和本公子套近乎,我父當年死於你的構陷與誤判,今日在本公子面前,你竟無絲毫愧疚嗎?”

明崇駿笑了,他道:“顧公子,老夫這一生啊,不敢說沒有做過虧心事,但對於你父之案,老夫還真不虧心!既然不虧心,何來愧疚之說?”

顧衍眉目頓冷,他冷眼看著面前的人。

峨冠博帶,身形清瘦,但身上卻帶著一股書卷的清氣,面容清臒,哪怕面對的是刀兵,是鮮血,他臉上也沒有什麽害怕之色。

顧衍道:“我父根本不可能謀逆,他也沒有謀逆之心!”

明崇駿道:“不錯!”

“那你還說不是誤判?不是構陷?是因為我父功高蓋主?是因為狗皇帝忌憚?”

明崇駿搖搖頭,看著顧衍的目光中,有一絲悲憫:“當年的真相,當然不會被塵封掩埋。你父親是沒有謀逆之心,但是你母親有。她沖進宮中謀殺皇上,目擊者不止一人。你倒是說說,進宮行刺,是何罪?”

顧衍不信,他搖頭:“這不可能,我父母相敬如賓,兩心如一。母親怎會不顧父親的意願,行這大逆之事?”

“你也知道這是大逆之事?”明崇駿目光平靜,看著顧衍。

明明面前老者清瘦又平靜,顧衍卻從中感覺到了一份居高臨下的悲憫,這讓他心情甚不好,他冷冷道:“這些事,豈能憑你的一面之詞?我又如何信你的一面之詞?如今你自是向著那狗皇帝。而你為脫當年之罪,自也要將我父母之罪坐實,以證實你的無辜。你們這些卑鄙的人,我見得多了!”

明崇駿竟笑了笑,他看著顧衍,悠悠地道:“顧公子,你可還記得你父母的筆跡?”

父母的筆跡?

顧衍咬牙,當初父母出事時,他已經六七歲了。他四歲啟蒙,是由母親手把手的教寫字。

他自是記得。

這些年,他記得清楚。

而且,他的手中,還有父母當年留下的墨寶,他時時便要拿出來看,以慰思親之情。

他冷聲道:“明丞相,我知你多智近妖,但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明崇駿搖頭笑,道:“信不信無所謂,不過,當初你父母還留有一些遺物,在你帶兵沖擊宮門時,我去取了來,正好給你!”

父母的遺物?

顧衍眼睛有些發紅,他道:“拿來!”

不管明崇駿說的是真是假,他都得拿到手中自己甄別。如果不是,他會擰斷這老頭的脖子。

明崇駿似乎並沒看見他虎視眈眈的目光,也沒有看見他眼中的惡意。他從袖中拿出一疊發黃的書信。

在顧衍接過時,他緩緩道:“你不是說,你的父母感情深厚,兩心如一,你小故事會罔顧你父親嗎?你母親之所以行刺皇上,犯下抄家滅族之罪,是因為他恨你父親逼死她的嫡親兄長。”

“你胡說!”

“老夫又何必胡說?這些信裏,說得明白。你父親是為東夏戰神,戰無不勝,但他二十年前與南齊一戰,南齊慘敗,南齊大將軍封墨寒全軍覆沒,無法對南齊皇帝交差,只能自裁謝罪!那封墨寒,與你母親一母同胞,都是出身南齊墨氏!”

顧衍自然知道他母親是南齊墨氏女,但他從不知道,他有個舅舅曾是南齊大將軍,甚至他知道母親的身份,也是在家族被抄之時,南齊墨氏出手,救下他這個遺孤時,他才知道。

此時,他的心中受到強烈的沖擊。

他去拆看那些信。

信自然是早已拆開的,但他原本靈活異常的手指,竟有些發僵。

明崇駿繼續道:“你母親曾是玉鼎學宮唯一的一個女學生,聰明絕頂,但她是南齊人,而你的父親,卻是東夏的鎮國將軍。彼此的身份,想要在一起,原本不太可能。但你父母相愛了,他們沖破所有桎梏,成為夫妻。如果南齊大將軍不是封墨寒,如果你父親不是領軍應戰的東夏鎮國將軍,也許他們還能繼續做恩愛夫妻。”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你母親之前曾苦求,讓你父親手下留情,讓封墨寒不至於敗得那麽慘,但你父親拒絕了。他記得他身為鎮國將軍的職責,就是將外敵打傷打殘,讓他們無侵犯之力。當他們二人之中,橫亙著你母親親兄長的性命時,恩愛夫妻也反目。為了讓你父親傷痛後悔,你母親故意那麽做,滅你父親滿門,讓他死在痛苦之中。”

“所以你該恨的,從來不是別人!”

“你父親死得是冤,但冤死他的不是別人,是你的母親!”

“你母親是死得慘,但她的慘,是因為她要為自己的嫡親兄長報仇,甘願舍身!”

“你覺得不甘,你差點難以活命,即使被人所救,也成了孤兒,但是你捫心自問,你父親身為鎮國將軍,有自己的職責,面對南齊大軍入侵,他領兵奮戰,將來敵打殘,他錯了嗎?”

“你母親入宮行刺,眾目睽睽之下被抓,皇上處罰她錯了嗎?”

“從鎮國將軍府搜出來的那些書信,你母親和你舅舅之間的那些書信,涉及東夏機密,甚至涉及了東夏軍情,這不是通敵是什麽?你母親通敵,你父母一體,那麽鎮國將軍府的覆沒,該怪的到底是誰?”

……

明崇駿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種穿透力,帶著眾人的心,好像穿越到了二十年前,他們似乎能感受到當年那夫妻二人的恩怨情仇。

原本是恩愛夫妻,最後落得那樣的結局,誰的錯?

鎮國將軍守家衛國,擊敗前來侵犯的敵軍,錯了嗎?

墨蘭沁親兄長因夫君而死,她為兄長報仇,錯了嗎?

封墨寒之死是因為他帶兵犯東夏國土,失敗自裁,是他自己造成的。

鎮國將軍之死是墨蘭沁造成的。

皇上是有錯,他身為君主,心中有疑忌之心,搜出那些信件,便成了確實的罪證。

顧衍已經看完了那些信。

信裏的內容,的確如明崇駿所說,他眼睛血紅,眼眸含悲。

他猛地上前,一把掐住了明崇駿的脖子。

他的武功過人,而明崇駿,只是個文人。

雖然明崇駿學過君子六藝,但在顧衍這樣的高手面前,一切反抗都無意義,而明崇駿根本沒有反抗。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他看到了姜茂,又看到沈誠年,他淡淡一笑,聲音悠悠:“你們啊,還是莫說自己是雲崇軍了,你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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