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峰乃是九如山的門面擔當，因此一直以來能被挑選進第一峰的都是當時的佼佼者，而是第一峰的弟子人數是七峰之最。不過，因為近年來九如山的擴展中，也有不少優秀的弟子隕落，大部分都是隸屬第一峰的人。縱然吸納了外派弟子，可這次玄冥門的事和左棠讓空明不太放心，所以將第一峰一半的弟子派下山優先處理，結果就被人鉆了空子。

又或者說，這根本就是玉樓春和黎白纓故意為之。

等一幹人等降落到第一峰大殿時，只見滿地的弟子屍首，潔白如玉的大殿上此時卻是濺滿了鮮血，可謂慘不忍睹。

“怎麽會這樣？”空影和空木面面相覷。

“郭師兄！”周青揚眼尖地發現角落裏伏倒在地的郭川仍有氣出，連忙扶起他餵下一粒還魂丹，替其續氣。

“青揚.....師父，快去救師父！”郭川面白如紙。

“郭川，到底發生何事？”空音陰沈著一張臉問道。

“黎白纓和玉樓春聯手，偷襲第一峰，師父...他在密室。”郭川撐著一口氣說完後就暈過去。

“受了很重的內傷，性命雖無憂，可至少得調養一段很長的時間。”艾姑即時替郭川檢查，其他弟子也趕緊來幫忙，看有沒有幸存的弟子。

“掌門！”眾人大驚，郭川已經是留守第一峰裏除卻空明之外修為最高的弟子，連他也重傷如此，那....

“師兄！”空音聽見這驚聞，眼神一變，率先飛進殿後的掌門密室，空影和空木緊隨其後。

“英兒，你馬上帶人搜索無極門和瓊花派的餘孽，他們沒有弟子帶領出不了結界，一定躲在第一峰某個地方，你分兩路，一路守在結界門，一路搜山，並馬上通知其他峰，遇上無極門和瓊花派的人，殺無赦！”空谷厲聲吩咐，留在殿裏先處理外敵的事。

“是，師父！”石英當即領命，派發任務給跟過來的弟子。

密室的大門敞開，距離門處的五裏，分別有兩具弟子陳屍在外。

空影拉住急欲闖進去的空音，給了空木一個眼色。後者意會地點點頭，嘴巴闔動，飛速念了個咒語。只見一抹強光從其廣袖裏射出，瞬間形成一道彎刀形的劍光以平行的狀態倏然劃進密室裏。

黎白纓和玉樓春單對單，自然非空明的對手，可若然聯手暗算空明，恐怕後者在劫難逃。但是，空影想的更深一步，那兩人既然敢來對付空明，未必就沒有後招埋伏在密室裏偷襲他們。

光芒進去後隨即消失，空木朝空影點頭，表示裏面安全。

“大家小心，那兩個賊人很可能就藏在裏面，元嬰期之下的全部在外守著，武器準備好，一有異動，殺！”空影沈聲道。掌門密室的建造材料甚是特殊，神識進不去，因此只能讓空木用符光試探先。

空音、空影、空木以及隨後趕來的空谷，九如山四大峰主齊齊進入密室之中，有他們在，料想黎白纓和玉樓春也不敢耍花招。

“咳咳！”在外守候的楊胤忽然輕咳一聲。

“莛文！”藍綾的手被江莛文緊緊收攏在自家的掌心裏，先前趕著來第一峰，她不好意思當眾甩開，可是，現在對上師父楊胤虎視眈眈的目光，不由得出聲提醒江莛文。

“楊真人好，我叫江莛文。”江莛文即時松開藍綾的手，禮貌地朝楊胤一笑，並自我介紹。

楊胤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面前這個悄悄拐跑自家小徒兒的修士，相貌相當不錯，氣質冷冽，靈壓強大，是極為出色的元嬰修士，與藍綾站在一起的確是天作之合。可是，楊胤並沒有忘記江莛文的身份。

“你是瓊花派的護法。”用的是肯定句式。瓊花派和無極門聯手背叛九如山，甚至殺害如此多弟子，雙方已成死敵。可江莛文卻是瓊花派的護法，雖然他救了藍綾，且是高階修士，但楊胤大不必用徒兒的將來以此報答。

“不，在下無門無派，混入瓊花派也不過是為了打探玉樓春暗中進行的陰謀。”江莛文神色不變，保持臉上的微笑淡定回答。

“是啊，師父！莛文...江真人他不單是今天救了我，還有在異次間和七寶丹觀，都是他舍身而出保得弟子平安。”藍綾說完後忽然眼神一黯，想起曾共同度過險境的羅糖兒，伊人已逝，猶記往昔。

江莛文察覺到旁邊人心緒的變化，不由得輕輕一嘆，悄悄捏住她的掌心，給予安慰。

藍綾本想出言替愛人增加印象分，誰知楊胤臉色絲毫不改，在後者的心目中自家徒弟福大命大，合該就化險為夷。而這份情義對於想從他身邊拐走單純天真的藍綾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反而若非一早對藍綾心懷不軌，無親無故又豈會出手相助，真當他楊胤第一天出來行走修真界咩。更何況，他又牽涉進此間爭鬥裏，後路難料，橫看豎看都非良人。

“師父，我已經結丹了。”藍綾唯有扔下一聲平地雷。

“真的！”楊胤瞪大眼珠，奔至藍綾跟前，翹起的嘴角摁也摁不下，“真的，綾兒，你終於也跟為師一樣了！”愛徒能夠趕在二百歲前結丹著實是讓楊胤難掩激動，要不是在外人多，他都要老淚縱橫了。一百七十歲的女金丹修士啊，縱觀整個東滄即使在男修裏也是十分罕見，何況是女修。但隨即他又露出遺憾之色，本來藍綾丹成是大喜事，偏逢第一峰出了這糟心的意外。看來，盡管是喜事也只能低調處理。

“師父，你要多謝江真人，全靠他的靈丹，徒兒才能如此快丹成，人家可是我的恩人呢！”藍綾扯扯楊胤的衣袖，小聲說。

“當然，當然，楊胤在此謝過江真人。”楊胤神情一變，當即對待江莛文的態度客氣有禮。若然後者能讓藍綾的修為越來越高，莫說她以身相許，就連他俯首稱臣也沒問題。

“楊真人不必如此，小綾她天資聰穎，韌性堅強，本就是可造之材，結丹不過是踏入高階修士的第一步，往後還得真人繼續費心教導小綾。”江莛文的說話之道真是讓藍綾嘆為觀止。

果然，楊胤對江莛文大為改觀，豈是滿意兩字可形容得了，簡直是有如知己重逢。

“空谷師祖出來了！”藍綾不得不打斷兩人的友好交談。

空谷面色如霜，渾身散發出凜然的殺氣，擡眸看向江莛文，“你進來。”意味不明。

藍綾懼怕地拉著江莛文的衣袖，驚恐之色在眼眸裏劃過，不安道：“我跟你一起進去。”她怕江莛文來向空明尋仇的事被發現，不過沒關系，她早就決定了，要生一起生，要死她也斷不會退縮。

江莛文投向藍綾一個撫慰的眼神，示意她莫緊張，輕輕松開她的手，柔聲道：“你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就出來，定比無事。”

“是啊，綾兒，你師祖們找江真人不過是有事詢問而已，你來跟師父說說你丹成時的詳細。”楊胤配合地將藍綾轉過來，分散其註意力。

藍綾餘光見江莛文大步流星進入密室後，勉力對楊胤一笑，“師父，他....”

“放心，江真人既然不是瓊華派的人，也沒有做出對九如山不利的事，你師祖一定不會難為他的。何況，掌門已死，九如山當前正面臨著莫大的危機，有他投誠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掌門...死了！”藍綾呢喃，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可當成事實後又真的難以接受，仿佛就好像是你追了一部懸疑小說數百回，期待的高潮未至卻驟然結尾。

江莛文踏入密室時便收獲到覆雜不已的眼神數枚，他仿若如神料般徑直看向前方的寒玉石座上的那具幹屍。

沒錯，以往那個不可一世，陰謀盡使得空明已經變成一具幹屍。他五官變形，剩餘皮肉如幹死的樹皮緊緊貼在骨骼上，十分駭人。

“噬靈針！”江莛文眼裏冷光一閃，看著空明後背聳立泛著血色的三根銀針，幽幽吐出這三個字。這針就跟屠龍窟裏妖龍背上的五根紅針一模一樣，而他出來後當然查過這針的來歷。沒想到空明竟會死在此針之下。

“你果然知道掌門師兄是如何死的，孽種，我殺了你替掌門師兄報仇！”空音舉起手掌沖江莛文大喝一聲。

“且慢，這件事跟他有沒有關系，必須經過調查先。”空影抓住空音的手，阻攔道：“再來，莫要影響空木。”他看了一眼側邊上，空木正專心一致替重傷的金翟臨運靈輸氣，萬不能受到打擾。

他們四人一進來就發現空明的靈力被吸幹，後背插著三根古怪的銀針，而被空明死死護著的金翟臨彼時已然只剩餘一口氣。

空谷：“讓你進來就是想知道這銀針的來歷。”

江莛文走上前，近距離看空明，仇人橫死，本應暢快，可他現時的內心卻毫無波動。“這噬靈針乃是魔王秘技，如今是玉樓春吞噬修士靈力的法寶。”他的眼神掠過空明的手腕，赫然一變。

“魔王！”空影和空谷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瞧見不可思議。

第一大殿上眾弟子的遺體已經安置好，經過點算，第一峰總共損失了六十二位弟子，包括空明在內。而雖然石英領人全山上下都嚴整搜過一遍，可瓊花派和無極門的人早就逃之夭夭。

“一定有內奸相助，不然任憑是黎白纓和玉樓春合力也不可能穿過九如山的結界。”空谷沈聲道，餘光卻瞥向旁邊坐著的空音。

“沒錯，師弟說得對，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有人在幕後布置，先是茵兒，然後是羅糖兒，目的就是讓我們兩峰打起來，吸引註意，最後就殺死掌門師兄。不用說，這配合黎白纓下毒手的人一定是內鬼，如果被本座知道他是誰，本座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空音咬牙切齒，握緊拳頭狠道。

“我知道誰是內鬼！”一道淒淒的嗓音從殿外響起。

“素素！”空谷眼中含悲看著愛徒走進來。

“白素，你說你知道內鬼的身份？”空音盯著她追問。

“沒錯。”白素眉宇間的悲傷不散，盈盈含淚地看著一旁站著的石英，哀聲問：“師兄，事到如今，你莫要執迷不悔，自首吧。”

“什麽！”眾人大驚，齊齊看向石英。

石英一楞，愕然地回視白素，即時否認她的指控：“不，素素，你瘋了嗎？你在胡言亂語什麽？師兄知道糖兒的死令你很傷心，但這並....”

“師兄，你怎麽可以...糖兒是你自小看著長大的！”白素打斷石英的辯解，直接掏出一只扇貝螺來，回放出昨晚石英和玉樓春的對話。

石英聽完後已經面如死灰，低下頭無顏面對其師。

“石英，你...你這個畜生！”空谷怒不可恕，揮掌欲拍向孽徒，卻被空影攔下，“莫沖動，你聽他解釋。”

“師父，徒兒不肖。”石英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對不起師父，都是徒兒一時糊塗，青師弟...是我錯手殺的！”他合上眼，後悔不已：“我當時以為他是那賊人，誰知...卻錯手殺了青師弟。”他又睜開眼，看向白素，“師妹，糖兒的死我很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錯，若是當年我敢於承擔誤殺師弟的事，糖兒也就不會橫遭此禍。”他唇角冒出一抹血，人直直往後倒去，已是自裁。

空谷不忍再看下去，卻猛然記起還有一人需為此負責。

“空音呢？可惡，他竟逃了！”原來空音不知何時竟消失在第一殿。

另一邊廂，藍綾強忍眼中的淚意，伸手握住金翟臨垂在邊上枯幹如樹枝的手，輕輕喚道：“金師叔，我是藍綾啊，你聽不聽見？”

躺在床上的金翟臨早已失去昔日的玉樹臨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垂垂老者。

他內丹被毀，根基受損嚴重，時日無多。

“藍綾....”他半睜著眼，勉力擡起眼皮看著眼前曾經朝思暮想的女子，她還是如此的美麗，甚至在為自己流淚，這也算是他人生裏最後的眷顧了吧。

“你要努力，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走得很遠很遠....”他的手開始泛冷，眼皮漸漸合上，從此，修真界再無天才修士金翟臨。

“金師叔！”藍綾忍不住大哭。

“小綾！”江莛文緩緩行至藍綾身後，雙手按在她的肩上。

“莛文！”藍綾轉身撲進他的懷裏哭泣，“金師叔走了，為什麽會這樣的？洪師姐死了，羅師叔也死了，現在連金師叔....”她覺得自己就好像在做一場噩夢，而在夢裏只有自己獨活。

江莛文瞧著藍綾泣不成聲，縱然心疼可安慰的話也說不出，這是她人生必經的道路，她需要學著接受和承受。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陪伴在她身邊，共沐陽光與同歷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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