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綾以往的睡眠質量都不錯，基本上是一覺睡到天亮的那一種。

可是，今晚她卻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奇怪的夢。

她走在一個很大很深的山洞裏，前面仿佛有一盞黃色的燈光在閃爍著，好像在招手讓她走過去。

明明那黃光暖暖的，可她卻通身發冷，仿佛那道光會突然變成一團火把她整個人都吞噬掉。就在她躊躇不已的時候，突然一道幽冷的男聲在耳邊響起，“你忘記我了嗎？”

她倏然一驚，四顧尋找，可是山洞裏明明就只有她一個人。

那聲音卻繼續響起，像是來自遠方又似是離她咫尺，“沒關系，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你是誰？你在哪裏？”她按捺住內心的懼怕，不停追問，可是那道聲音似乎真的消失了。

她如同丟失一件重要的寶貝般往前奔跑，朝著那盞燈而去，心裏有道聲音告訴她，只要抓住那盞燈，一切的秘密就會揭露出來。但正當她伸手之際，那盞燈驟變成一個白色的圓團，直直沖她而來。

“啊！”藍綾從夢裏驚醒。

她茫然地看了看，見這的確是她的房間這才重重喘了一口氣。

現在不過是剛過三更，夜色漫漫。

藍綾抓緊被角，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剛才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應該是真的發生過，可是她卻毫無印象，這種感受讓她十分難受。那道聲音到底是屬於誰的呢？她情不自禁低頭看向手腕上的螢草環，會不會那個人就是送這手環給她的人呢？

這粉色草編手環是她清醒後才赫然發覺戴在自己手腕上，她明明記得她手上是沒有任何飾品。可是，這手環卻莫名其妙出現在手腕上。但更奇怪的是，她竟然沒有這件事告知師父，因為心裏有道聲音悄悄讓她留下這個秘密，而她聽從了。

藍綾走到窗邊，推開窗，一縷銀光傾灑入屋。

她擡頭望向高掛的明月，眼神迷茫，她的心好像缺了一半似的，十分難受。

天賦對於修士來說基本上可以一定生死。靈根越純正就表示天賦越高，以後修煉也比天賦低的來的要自如和簡單。當然，此非絕對，修真界也不缺乏靠著自己後天努力而成為元嬰修士之輩，只不過過程有多驚險和艱辛就不為外人道。至少，現時是單靈根最吃香，靈根之中又以五行金木水火土原靈根最受師門看重。

九如山是修真大派，雖然近年來因為擴張招收了不少其他小門派的弟子，但畢竟資質有限。所以依舊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到人間挑選有慧根資質的新弟子入師門培養。

今天藍綾就跟著羅糖兒來到一個叫天鳥小鎮的地方選人。

原本這差事是落不到她一個新弟子頭上，不過羅糖兒嫌無聊，卻又不能推卻石英交代給她的任務，於是就拉上藍綾一同來。

同行的還有金翟臨，這回輪到他負責今年的招新。

藍綾今天可是首次出現在其他峰的弟子面前。她一上飛船，就不意外地收獲眾多註目。

因為藍綾的奇遇，眾人對這個面貌甜美可人的少女八卦之意尤為高漲，似乎在揣測她的經歷到底是真的還是用失憶來掩蓋秘密。畢竟，對於師門致力派弟子到虎斑山一事，弟子之間私下早就議論紛紛，卻沒想到藍綾作為一個外門弟子在虎斑山失蹤了五十年未死，卻又失憶了，這對於他們不亞於是驚天大爆炸。茶餘飯後的討論之後，心裏難免就開始犯嘀咕，虎斑山究竟有什麽秘密，值得師門一再派人上去。

“藍綾，待會由你來挑選女弟子。”金翟臨走過來，將一個專門探測靈根的靈石球交給藍綾。修士雖說可用用自身靈力去查看凡人的靈根分布情況，但是人多的話也吃力。因此，一般是用靈石球來顯示。

此刻，白紗素裙的藍綾與俊美儒雅的金翟臨同在一個畫面，不得不說，的確是賞心悅目。

“是，金師叔。”藍綾把靈石球接過來放好。

“你沒事了吧？”金翟臨見藍綾面色紅潤，可雙眼無神，於是關心問道。

“沒事的，多謝金師叔關心。”藍綾垂首感激道，“還要多謝金師叔救命之恩。”若不是金翟臨發現藍綾，只怕她此刻仍在虎斑山裏繼續當睡美人。

“舉手之勞，你我皆是同門，何足掛齒。”因此藍綾是第一次來挑選弟子，所以金翟臨交代幾個註意事項後才離開。

“金師兄真是越來越帥了！”羅糖兒走過來眼冒星星感嘆道。她以往見到金翟臨都要恭敬稱呼一聲師叔，但如今她已結丹，自然是與金丹後期的金翟臨平輩。

“是嗎，還好吧。”藍綾隨意接話，卻招來羅糖兒的白眼。

“雖然我不喜歡第一峰的弟子，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金師兄跟其他弟子都不一樣，他挺平易近人的，而且專心修煉，也就是這幾年才多出去走動。金師兄今年才一百七十八歲，已經到了金丹中期，天賦之高簡直是傲視整個東滄大陸。你這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啊！”羅糖兒這話說的沒錯，金翟臨是單靈根，屬性金，他本身就天資高，加上是九如山掌門的關門弟子，自幼修煉得到的就是最好的丹藥靈石輔助，名師指點，因此當他一百歲那年突破了金丹，已經引起整個東滄大陸的嘩然和震驚。不過二十年又升到金丹中期，按照他的修煉軌跡，十分有望能在兩百歲之前突破元嬰，到時候不意外自然是成為有史以來的第一天才。

正因為金翟臨修為高、地位高、長相俊，他不僅成為九如山乃至是全東滄大陸最想結識的修士排行榜第一人。不過，鑒於金翟臨如此高的起點，有猜測他將會成為下一代的九如山掌門。而眾所周知，九如山的掌門從開山立派之始就定下山規，不得成婚。但這卻並沒有打消眾女殷盼的心思，結不成道侶，來一場露水姻緣也不錯。外人是這樣想，九如山的女弟子也是這樣想的。奈何金翟臨自小跟在空明身邊，近些年才出門歷練，她們有心也無機會。

君不見適才金翟臨自動跟藍綾說話，已經招來不少船上女修士的眼刀子嗎？

金翟臨作為掌門的愛徒，平日裏接觸的多是第一峰的弟子，可其中值得他另眼相看的女弟子可是少之又少，因此，難得他接二連三與藍綾產生聯系，自是惹人註目。

“金師叔救了我，我很感激他，不過這跟他相貌有關系嗎？”藍綾是覺得金翟臨相貌端正而已，要說是宇宙最帥則未必。但，不得不說，金翟臨的相貌的確是她見過裏面長得最好的，莫說犯花癡的心思，連多看幾眼的欲望都沒有。

“金師兄這等相貌，藍師妹你都不滿意，莫非你見過比金師兄更好看的男子？又或者你心裏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才對金師兄無動於衷？”羅糖兒把臉湊近，觀察藍綾的表情。

藍綾聞言，蹙眉不語，但心裏也冒出疑問，難道真如羅糖兒所言，她真的見過比金翟臨還要好看的男子，所以才不把後者放在眼裏？

“我不知道。”藍綾想起昨夜的那個奇特的夢，遲疑片刻後只能苦笑回答。

飛船緩緩停靠在半空上，藍綾朝下觀望，發現底下已經很多的鎮民在等待，有大有小，大人們臉上都露出敬畏之色，而孩童更多的是好奇。

隨著他們各自飛下船，第一次見識活生生的“神仙”的人或者小孩都忍不住發出連連驚呼。

藍綾瞥向其他弟子，見有些人臉上露出“俯視眾生”的平等，不由得心裏覺得好笑，或者這就是大部分修士唯一能掠取優越感的地方吧。

九如山來挑選弟子也不是首回了，待他們落地時，孩童們都已然跟著父母排好隊，等待被挑選。

孩童的人數有些超乎藍綾的意外，年齡多在五歲至十二歲間，而且看樣子有不少人臉上風塵仆仆，似乎是從外地趕來。

畢竟能夠成為“仙者”是凡人的夢想，不用再懼怕生老病死、饑寒交迫。

藍綾把測靈石放在鎮民備好的桌上，讓每一個小女孩把手放在靈石上。初時，孩子們的興奮過後就是茫然和對未知的恐懼，也許他們開始意識到若然自己中選的話就要離開父母，於是就開始扭捏不肯伸手，又或者是巴著父母哭鬧。

這可苦了這些望女成仙的父母，既害怕惹仙人生氣，就只能責罵自家小孩，偏生也是心頭肉，如何能下手？真是左右矛盾。

“沒關系的！”藍綾彎腰看著一個伏在駝背父親懷裏的五歲女童親切笑道：“小妹妹，姐姐給你表演個法術好嗎？”她把靈石球拿在手上，然後將自己的右手放在上面，頓時靈石球發出金褐色和紅色的兩種光芒，引得那女童瞪大眼睛，馬上不哭鬧了。

“你看，是不是很美呢？你試試把手放在球上，看能不能發出比姐姐更好看的光？”藍綾溫柔地引導著女童把小手按在靈石球上，可惜只發出白光。

“很漂亮，這是獎給你的勇敢！”藍綾拿出一塊智結糖送給女童，然後對其父搖搖頭。其父的失望一覽無遺，而女童則是高高興興地吃著糖。

這智結糖是用一種叫智結的草汁熬成的，味甜藥性溫和，對於凡人來說能開智。

藍綾又如此測了十數個女童，可惜靈骨普通，一個挑中的都沒有。直到一個穿著破破爛爛衣裳，散著頭發的女童怯怯走上前，她雖然神色緊張但似乎不用藍綾多說，直接把手放在靈石球上，藍綾看了一下後，終於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後。那女童仿佛不敢置信，但驚喜一下子砸在自己頭上，當即跪在地上連連叩拜，“多謝仙女姐姐...”其他人則是露出艷羨的神情。

藍綾最終收下了四個女童，自覺業績滿差的，但對比起其他修士，有幾個一個孩童都沒有收，頗為嚴格。

一行人領著十數個孩童在鎮民的仰視中飛離天鳥小鎮。

她挑選弟子的任務這樣就完成了，安排好新收入弟子的去處，她自己一個人站在船尾發呆。

飛船飛得越高，地上的凡人就越發像塵埃，他們的生命對於修士來說是轉眼即逝。可相對的，對於這浩瀚的天道，他們豈非也是如蜉蝣？不值一提。

金翟臨走過來的時候只能看見她的側臉，如霧如夢，讓他的心前所未有的一個跳動。

“那個孩子....你為何要收下？”

藍綾側首看向他，自然明了他口中說的正是那個穿著破爛的女童，輕嘆道：“其他小孩都有父母或者長輩陪同而來，她卻獨自一人。從她的打扮可以看出她實在是無依無靠，流落在外。若是男孩子便罷了，偏生是個女孩兒，總是比普通人家的同齡人命途多舛。她是四靈根，雖說天質難堪，但到仙門下當個雜役，好生修煉，至少比現在強。”

“好像她這樣的孩童在人間數之不盡，你又能幫到多少個?”金翟臨盡管實事求是，但語氣不自覺放軟許多。

“自然是能幫多少就多少啊！”她眼裏散發出閃閃的亮光，毫不猶疑回答。

金翟臨對上她的眼神，驀地心神一恍，竟然默認她這個說法。

忽然上空傳來清亮的馬鳴聲，兩人擡頭一看，見是兩只獨角馬拉著一輛四輪輿車。車身豪華不說，以華綾紗遮蓋，隔絕靈力和神識的勘查，兩只獨角馬可是矯健膘肥，雪白的鬃毛在天空瀟灑地飄蕩，十分引人矚目。

“不知是哪一位前輩在馬車裏面呢？”藍綾聲音透著羨慕道。獨角馬乃是南澄的獨產，聽說一匹至少都要五千中品靈石，靈石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有途徑能夠運進東滄大陸來，真不是一般的土豪能做到。

“你喜歡獨角馬嗎？”金翟臨見藍綾嘴角輕翹便問道。

“覺得新奇而已。”她收回視線，看著金翟臨在手掌上畫了圈，笑道：“我喜歡體積小的靈寵，最好就是圓身大眼，萌噠噠的！”

“萌噠噠？”他皺眉，似乎一時間難以理解這個詞。

藍綾卻是狠狠點頭，“對，萌噠噠，就是你看見它有種心都要被融化的感覺！”

哦，心被融化，金翟臨默默記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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