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這個人就是張朝英？”藍綾張大嘴巴，眼睛狐疑地上下打量面前的人。

用不修邊幅四個字來形容此人已經是在侮辱這個成語了，而且他身上還散發出一股怪異的味道，所以藍綾難以置信這個人會是貌如十八姿容國色的花碧凝苦苦糾纏數百年的愛人？

不是藍綾以貌取人，而是有種我的女神審美品味不可能會是這玩意。你以為是在上演《美女與野獸》咩！

張朝英用幹巴巴的手撩開眼前的頭發，瞪了一眼藍綾，用鼻子哼道：“現在的小姑娘啊，真是沒禮貌！”

出乎意料，聲音既低沈又有磁性，十分好聽和特別，簡直可以去現代二次元那混成大聲優。

藍綾自覺自己說錯話了，而他們有求於人，還是客氣些好，當即就要道歉：“對不...”

“你一個老家夥也好意思跟小姑娘計較，你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為的不就是讓花碧凝死心嗎？估計她也有百年沒有看過你最新的模樣了，現在她得償所願。”江莛文開口阻止藍綾的道歉，接著伸手把肩膀的上黃紙鶴扯下來，一撕，黃紙鶴頓時成了兩片，悠悠落在地上，倏地一下，自燃起來，燒成灰。

“什麽？那老太婆來了！”張朝英一聽見花碧凝的名字也是如臨大敵，雙袖一卷，當下將藍綾和江莛文卷進院子裏，然後大門自動合上。

藍綾適才就好像有一陣風落在自己的後背，被風推進來般。她擡頭環顧這院子四周，發覺原來裏面內有洞天。雖說不上是奢華但也格調雅致，她跑到一個黑色大石頭前，俯身雙眼放光似的看石頭上曬著紫色的扇形靈芝，心裏咋舌。

如果她沒有認錯的話，這可是玄陰靈芝。相傳此靈芝只會長在元嬰期修士的屍骸葬地，對於元嬰修士來說是大補之物。可惜，從兩百年前就沒有人再見過此物，而藍綾也只能從鑒寶圖裏看玄陰靈芝的圖片。沒想到竟然能在這看到實物，她數了數，石頭上共有十五棵玄陰靈芝，哇，要是傳了出去，怕是這院子會被元嬰修士踩平了。

“江莛文啊江莛文，你小子也有今天！”張朝英領著江莛文走進屋子裏，俯視這只及其腰的小童，忍不住嘲笑。

“老鬼頭，你也好不到哪裏去，大家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江莛文冷然道，輪毒舌誰也比不過他。

“呵呵，反正老子混得再差也不會比你小子差，變成凡人的滋味如何？你小子仇家一大堆，從東滄大陸都能排隊排到西溟大陸，聽說你神隱了一百年，原來是因為靈力盡失的緣故。若是老夫放出風聲去，你小命不保啊！所以，趕緊叫聲老大哥來聽，老夫還能放你一馬！不然....呵呵！”張朝英捋捋胡子，自他遇上江莛文以來，可謂是被這小子壓得死死，半點上風都沒有占過，難得江莛文現時變成這幅模樣，此時不拿彩頭何時取？

“你莫以為你的仇家就比我少，單憑一個花碧凝就能將你這老鬼嚇得雙腿發抖。”江莛文也不遑多讓，直指張朝英的死穴。

張朝英翻了個白眼，“算了，老夫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個小鬼計較。把手伸過來吧，以往就勸過你，莫修煉那門邪功，雖說能迅速提升修為，但是一旦反噬，後果不堪可想。”

江莛文不再爭論，把手伸過去，雙眼看向屋外的藍綾，輕言道：“意外而已。”有時候你怎麽知道命運會如何安排，福禍相依誰說得準。

藍綾除了發現玄陰靈芝外，還在墻角下發現一排好像金針菇的菇類植物，不過金針菇是白色的，而這排菇卻是米黃色，看上去個個都營養不良。

她霎時間也認不出這菇是什麽名堂。忽然，藍綾的小布袋動了動，豆豆從布袋裏伸出頭來。沒錯，她給小風貍起名豆豆。

豆豆好奇地望著這奇怪的菇，然後鼻子嗅來嗅去，似乎被什麽東西吸引了。就在藍綾摸不著頭腦之際，只見豆豆從布袋裏跳出來，直往墻角的菇菇奔去。

藍綾眼明手快地捏住豆豆的短尾，輕而易舉將它提溜起來，“豆豆啊，你一天一塊靈石還不夠吃嗎？雖然不知道這菇有什麽效用，不過這是人家的菇，不是我們的，所以不可以這麽沒禮貌偷吃。”她點了點豆豆的鼻子，也不知道這小風貍是不是聽懂了藍綾的意思，扁嘴作勢要哭，惹得藍綾哈哈大笑。

而屋內氣氛就沒這麽好了。

張朝英收回手，神色凝重看向江莛文，“奇怪，你的靈力不像是被封印住，而是真的全部從你體內消失了。按說你練的那門內功即使是走火入魔也不會反噬成這個樣子，除非有外力介入。”

“你說的沒錯，我受傷之後機緣巧合躲在一個神秘的山洞療傷，結果即將成功之際，蠶絲功被破，真氣外洩。之後還中了黑水蛇的毒，不過已經即時服下它的蛇膽。但是，靈力依舊恢覆不了。”江莛文簡單敘述當日經過。

張朝英頓時露出了然的神情，“難怪我觀你脈象如此奇特，原來還中了黑水蛇的毒。你這個運氣不好啊，原本天蠶功就十分難練，需要冒極大的風險才能成功，差一步就要作廢從頭再來，你又真氣外洩，導致全身經脈逆轉，身形變回孩童。還要被黑水蛇所咬，即便是服下蛇膽也需要用真氣將餘毒逼出體內，偏偏你又沒有真氣能夠運轉，因此靈力才會出現殆盡的奇怪情況。”

“你說這麽多，究竟有沒有辦法將我體內的黑水蛇餘毒逼出？”江莛文來找張朝英為的就是蛇毒徹底清除，這樣才能下一步治療天蠶功的反噬。

“哼，當然有！”張朝英的胡子都翹起來，他平生最受不了別人看輕他，下手飛快寫出一道方子，擺在江莛文的眼前。

“不過，你想要這藥方就得拿東西來換！”他得意洋洋笑道，翻身當大佬即日可望。

江莛文也不多廢話，直接拿出一塊白色的晶體，擺在他眼前。

張朝英先是一瞇眼，觀察這晶體，繼而眼珠一縮，露出狂喜之色，迫不及待奪過晶體，驚呼連連：“冰蟾酥，沒錯，絕對是冰蟾酥！你竟然得到冰蟾酥，天啊，你小子真他媽走運。”

“這樣的交換，你占了大便宜。”

“咳咳!”張朝英終於冷靜下來，換上一幅和藹可親的熱情面孔，“是是是，江小弟說的沒錯，你的傷包在老大哥身上。哎，冰蟾酥欸，我張朝英竟然有一天能得到你，真是有生之年死而無憾。對了，早幾日梁冰和鄺烈的對決，你小子知不知道？”

江莛文淡淡地一搖頭，仿佛他絲毫不關心。

“也是，估計你也不在意。梁冰殺死鄺烈後，自己也因為傷重隕落了。若然當時她有冰蟾酥在手，不僅傷勢可療，修為也能進一步，可惜啊，命該如此。”張朝英嘆道，那惋惜的模樣足以讓人誤解他會那麽大方把冰蟾酥送出去。

呸。

“梁冰一死，她的生意豈不是被人霸占？”

“沒錯，她不過才斷氣三刻，旗下原先的航運便被魏、李兩家霸占，重新開船，叫什麽綠野舫。”

“西溟果真是一日亂過一日，別廢話了，把丹方給我。”

“算你來得快，若是再耽擱多半年，這蛇毒就再無法從你體內清除，到時候你就會徹徹底底變成一個真正的孩童，而且永遠無法修煉。”他拿起毛筆在藥方上某處畫了一道黑線，“全天下知道怎麽解黑水蛇之毒的不超過十人，因為黑水蛇甚少見，所以解毒丹都是現配的，我現時手頭上還差一味丹藥，”他把方子遞給江莛文：“你去東大街十三號華清閣，整個玉仙堡只有他那裏有這味藥賣。不過，那老頭可是奸商，你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要說我的名號出來，不然他...”張朝英摸摸下巴不說了，顯然接下來也沒有什麽好話可說。

“又是仇家，我懂了。”江莛文將藥方收好。

“待你把蛇毒逼出後，你就要運功將天蠶功的反噬解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天蠶功被破，欲修補成功就必須...”張朝英停頓不說，打了個響指，一堵無形的結界將他們兩人與屋外隔絕。如此一來，除了他們兩人就無人能聽見接下來的話。

“所以你才一直帶著那個小姑娘！”他看向窗外玩得不亦樂乎笑容可比陽光的藍綾，惋惜道：“雖然這姑娘長得一般般，但勝在青春活力，和善天真，你舍得嗎？”他挑眉看向江莛文。

江莛文無視張朝英眼裏的挑釁，只是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這個世界從來都是有舍才有得，你認識我這麽多年就該知道我的本性，為了報仇，我連自己都可以出賣給惡魔，一個女人又算得上什麽。”

“哈哈！好，果然是我認識的江莛文，夠狠夠毒辣。”張朝英拍腿大笑，若然江莛文不舍，他倒是懷疑江莛文是否還能變回從前冷酷無情的他，不然，自己也不必要助他與對方結下梁子。

江莛文卻慢慢斂去笑容，右手不自覺撫摸左手手腕上的紫玉帶。

“對了，當年你中了花碧凝的詭計才被逼困在玉仙堡。兩百年了，難道你就不想重獲自由？”

“你有辦法？”張朝英的聲音充滿了希冀。

“當然，你把耳朵湊過來。”江莛文在張朝英耳邊說了幾句，後者眼神一亮，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這個辦法好，絕對逼得那死老太婆無話可說。”

不過，驚喜過後，張朝英瞇眼看著江莛文，“你這小子，兩百前不救我，就是想看老子笑話，現在卻那麽大方說出來，你向來眥睚必報，必定是老太婆得罪了你，你才來幫我對付她的。”

“隨便你怎麽說，反正辦法告訴你了，用不用隨你。”江莛文淡然道。

“用，當然用，粉身碎骨都要用。”張朝英馬上表明態度。

“對了，你如果不忍心的話，我倒是有一個法子。我聽說歐陽家十年前收了一只金絲黑炎手套，你也知道那可是好東西。但是，依照你現時的狀況，歐陽家不太歡迎你。不過，有傳言歐陽勝收了一個金絲雀。”

江莛文聞言，挑眉，驀地嘴角一彎，泛出一個壞笑。

張朝英瞧見這笑容，就知道歐陽家要倒大黴了。不過，俗話說的好，死道友不死貧道，反正歐陽家的氣數已盡。何況，他被花碧凝困在玉仙堡兩百年了，歐陽家也沒少出力。

藍綾這邊廂和豆豆玩得歡脫，別看豆豆現在一個手掌般大小，但身手敏捷，兩只手掌巴住藍綾的一根手指玩單杠。

“噢，這不是風貍嗎？老夫已有許多年沒有見過此物，還以為已經滅族了。”張朝英走過來，好奇地蹲下仔細觀察豆豆，“還是只變異的風貍，皮身呈藍色，難得，難得！”當他想伸手撫摸豆豆時，後者似乎感受到危險，對著張朝英齜牙咧嘴，發出低吼，可是因為體型的關系，沒啥震懾力。

估計豆豆也知道力敵不過，吼完後趕緊溜進布袋裏裝死。

“怎麽樣？找到方法恢覆靈力了嗎？”藍綾站起來關切地看向江莛文。

“差一道藥。”江莛文點頭後道：“要去一家叫華清閣的店買此藥。”

“哦，那我們快點去吧。”藍綾整個人都雀躍起來，等江莛文恢覆正常後，她就能回去九如山找師父了。想必師父這些日子一定很擔心她的安危。

“玉仙堡最近不甚太平，私底下雲譎波詭，你們外出要多加小心。”張朝英提醒後又看著藍綾嬉笑道：“小姑娘，外面不太安全，你修為又低，帶著這小子已經很不方便，還有小風貍就更惹人註目了。不如這樣，你把小風貍放在老夫這，老夫保證將它養的白白胖胖，每一天都餵這慈菇。”他指著墻角的菇說道。

“哦，原來這菇就叫慈菇。不過，謝過您老人家的好意了，豆豆跟著我就可以，有危險的話，它一定比我跑得更快。”藍綾笑著婉拒張朝英的“好意”。

“哎，你這姑娘怎麽一點尊老...”

“張朝英，你一個長輩就該有長輩的模樣，搶後輩的東西，說出去也不怕別人取笑。藍綾，我們走，不用理會他。”江莛文毫不客氣打斷張朝英的話，領著藍綾離開。

“過橋抽板。”張朝英站在原地撇嘴嘀咕一句。

藍綾適才在院子裏沒有找到機會，現在兩人終於出來了，她趕緊問江莛文，“欸，你不是說他叫鐵拐張嗎？可是我看他兩只腳都好好的，如果按外貌來取外號的話，那也應該是濟公張比較合適。”

“張朝英當年是有名的美男子，不少女修士拜倒其玉面之下。他是七級煉丹師，平生最愛收集難得的寶物入藥之材，後來遇上花碧凝，此女也擅制丹，兩人一拍即合，便結為道侶。不過，張朝英婚後不改其風流本性，暗地裏與數名女子藕斷絲連。花碧凝發現後，初時不作聲張，卻在某一天趁著張朝英不註意之下給他下藥，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將那三個與其有私情的女子先後砍去四肢制成人彘，流盡血痛苦而死。”

藍綾忽的打了個冷顫，人彘啊！果然那花店主人不可貌相，對待情敵的方式竟然如此狠毒。

“那張朝英的腿是不是同樣被花碧凝打斷的？”所以後來才取了個鐵拐張的外號。

江莛文卻是搖搖頭，嗤笑道：“張朝英當時被花碧凝的所作所為嚇了一跳，當下就發誓對她一心一意絕不會再找其他女子。不過花碧凝怕張朝英故態覆萌，於是將他禁錮在家中，不讓他見到除她之外的女子。”

“哇，雖然說張前輩花心很不對，但是花前輩這樣限制張前輩的人身自由，也是治標不治本。”藍綾搖頭道。

“對，所以張朝英就趁著花碧凝外出之際，狠下心砍去自己的被鐵鏈鎖住的右腳，然後逃跑出來。我那時候剛好游歷到附近，就救了他。”

“哦，你是張前輩的救命恩人，怪不得這次要找他幫忙。那他的右腳是自己長出來的嗎？”藍綾蹙眉問道。

“張朝英當時失去了右腳，我帶他去到一個朋友的精舍，安置好他後就離開了。之後只是聽人說起他和花碧凝之間的糾纏，並不多關心。後來，偶爾也碰過幾次面，當然，也幫他躲避過花碧凝的追捕。對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已經找到辦法將斷了腳重新按回到身體裏，而且面貌也大為不同，可以說是比今天更難看，根本昔日一點玉面郎君的影子都沒有半分。盡管他改變得如此徹底，但花碧凝對他癡心不改，情願與其一同困在這玉仙堡裏，不得自由。”

“這簡直是虐戀情深範本的鼻祖。”藍綾情不自禁開始在腦海裏想象猥瑣的張朝英刮掉胡子煥然一新的模樣。

“到了。”江莛文擡頭看向牌匾，華清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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