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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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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送別

他步步緊逼,氣勢淩人,如松般的身軀遮住了光。

蔣年年莫名畏懼,背抵在柱子上,無處可逃。

她望著他那雙漆黑的桃花眼,咽了咽口水,“李……李大哥啊。”

她埋頭繼續道:“我小時候,娘早死,爹爹賭博欠了一屁股債,無暇顧我,我生著病在街上暈倒,是李大哥救了,給我找大夫,我發誓來世要做牛,做馬,做狗,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巧舌如簧,我的代名詞。

高緯眸子上蒙了一層霧,他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她那一字一句如刀般劃在他的心上,滴著血。

他下顎抵在她的烏發上,沈聲在她耳畔。

“從今往後,我保護你,把所有好的都給你,你不必做誰的牛,誰的馬,誰的狗,你是你,你永遠是快樂的年年,年年歡喜。”

年年歡喜,

蔣年年一楞,手垂直,緊緊捏著的拳頭慢慢放松。

這呆子原來也會說好聽的話。

高緯的好感值不斷上升,直沖頂點,而李瑛那不增反減,本就是零,如今直接為負10,這樣下去何年何月才可回家。

竹筠閣,晴,宜捉迷藏。

“來了,來了,高緯來了。”

鄭魚連忙跑來,拽著躲在六邊形園墻後的蔣年年,兩人往竹林裏跑。

沒入竹林後,兩人回頭對李瑛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李瑛欲哭無淚,他望著手中的布條嘆氣,無奈地將它圍住眼睛,在腦後打了個蝴蝶結。

布條是紗的隱隱約約能看清路,等看清那道身影後,他咬咬牙撲了上去。

起初是如鈴兒般嬌羞,

“呀,抓住你了——啊啊啊。”

隨後是暴露李瑛本體殺豬聲。

高緯眼疾腿快,往後退了大步,他背手掃了眼地上齜牙咧嘴的李瑛,眉微微一蹙。

竹林中假山後的蔣年年不免感嘆,他還真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李瑛扶腰,他強忍著疼痛摘下眼紗,擡頭便是高緯那張冷冽的臉。

他來時喝了兩口白酒壯膽,此刻兩頰緋紅,嬌羞道:“小女在跟年年她們捉迷藏,不曾想竟捉到了皇上。”

“年年呢。”

她把他叫來,自己倒還玩了起來。

“小女還未找到。”李瑛起身,袖口掩嘴,“不如皇上先進去坐會,慢慢等。”

高緯沒理他,徑直走進屋內,屋內花香,調情香薰的味道。

窗被遮得嚴實,屋內昏暗,隱隱韞味。

李瑛按照蔣年年的吩咐從櫃裏捧出琉璃碗,碗內是奶香四溢的糖,上面還包裹著剔透的薄薄糖紙。

“陛下餓了吧,吃點糖解饞。”

他放於案上,酒勁膽也肥了,滿腦子都是柳芊兒的樣,笑語晏晏。

宮中唯有蔣年年會做這個叫大白兔的奶糖,高緯想也沒想便伸手捏了顆遞入嘴中,甜味游蕩齒間。

“陛下,甜麽。”

李瑛又學著蔣年年的口氣道。

“嗯。”

少年又拾了一顆,這不廢話。

“那便好,這是小女親手做的,陛下想吃,我以後都做給你吃。”

捏著糖的手指突然頓住,隨後微微一用力,糖身盡碎。

他狼眼一擡,“這個,你是跟誰學的。”

“是我求年年教我的。”

李瑛低眉,悄悄翻開手掌,查看小抄,面無表情背著。

“因為我想陪在陛下身邊,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從今以後,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絕不背叛。”

這正是那夜雷雨,好感值+10的臺詞。

李瑛再次擡頭,便是一道寒光,劍直直指向他,嚇得他魂飛魄散,腿軟得站不穩癱在地上。

劍隨之向下,高緯垂眼,閃過冰冷的暗芒。

“這些話,你是從哪聽來的。”

李瑛撐著手掌不停向後退,“我……我是聽蔣年年講的。”

定是小姑娘不識人心,天真爛漫,太過單純著了這斛律瑛的道。

他眉眼間又帶了一絲厭惡,高高在上俯視著地上的人,如看一只螻蟻,輕啟薄唇譏諷。

“就你,也配學她?”

李瑛雙腿顫抖,他努力平覆心,沒事,蔣年年說了,她開始也是被極其厭惡,遇到這種事情,那就要反其道而行,更厚臉皮。

高緯是缺愛人格,給他愛不就行了。

李瑛昂頭,“為何不可,小女喜歡陛下,比年年更喜歡陛下,愛到發瘋,愛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爛。”

“孤說,你不配,年年她至純至善,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你心思醜陋,小人姿態,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他持劍挑起李瑛的裙帶,眼中閃過一道殺機,“你若再穿著蔣年年的衣裳,莫怪孤殺了你。”

小竹林,假山後。

“嗚嗚嗚——”李瑛坐在地上一個勁地哭。

“他說我心思醜陋,小人姿態,長這麽大還沒人這麽罵過我,我李瑛是被光選中的男人,犧牲自我,無私奉獻,我容易麽我,到頭來還要被人罵……”

蔣年年嘆氣搖搖頭,如慈母般溫柔地拍著他的肩,隨後遞上手帕。

“好了好了,人民會記得你的。”

李瑛接過手帕,狠狠擤了把鼻涕,“讓老章給我減檢討,不然難以安撫我這顆弱小無助,千瘡百孔的心。”

“行了行了,你個大男人被罵幾句,至於麽。”鄭魚蹲在一旁捂著耳朵,嫌棄至極。

他一下來了氣,大聲嚷嚷,“那是罵麽,他拿著劍恐嚇我,我差點就英年早逝。”

蔣年年伸手一把捂住李瑛的嘴,“小聲點,別被他聽到了。”

手上突然多了濞涕泡,她狠狠瞪了眼他,欲擦卻想起那也是自己的衣裳,於是蔣年年起身,“我去洗個手,回來再收拾你。”

她走出小竹林,便見阿盼抱著衣服經過,小姑娘看見她就笑,“年年姐,你這麽快就送完三皇子回來啦。”

糟了,她把這茬給忘了。

高儼如今十五,得了封地,號瑯琊王,今日正是前往封地之日,算算時間也快啟程了。

她趕忙往一旁的小池子裏洗了個手,擦著裙子慌忙往外跑。

阿盼一楞,原來是忘了,她嘆氣抱著衣服推門,卻見帝王坐在屋內,靜靜地望著蔣年年遠去的背影。

高雄宮墻,齊國的黑赤旗飄動,大風凜冽。

高儼著精簡兵甲,正扯住韁繩要上馬。

“三皇子殿下。”

蔣年年招手,幸好趕上了。

他聞聲轉頭,眉開眼笑望著前方喘著氣,邁著小短腿跑來的蔣年年。

“小爺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你離開,我做朋友的自是要相送。”蔣年年也跟著笑,只是笑著笑著眼睛不自覺泛紅,他是她初來北齊,結識的第一個至交好友。

遙想當初,恍如隔世。

“怎麽還哭呢,你該高興,我總算可以離開這死氣沈沈的皇宮,去往我的遼闊天地。”

他眼炯炯有神,意氣風發。

“那便祝你此去一帆風順。”蔣年年想了想,又道:“祝你長命百歲。”

“你怎還是這句,堂兄和皇兄都祝我前程似錦,萬事如意。就你把我比成七八十老大爺一樣。”

他還真是一成未變的孩子氣,蔣年年伸手將他披風系好,“你看看你,繩都松了,愛要不要,長命百歲那是最大的祝福,沒了命什麽都不能幹。”

“行,那高儼便在此謝過我的至交好友了。”

兩人靠得很近,從某種角度看像是抱在一起。

蔣年年松手,遲疑片刻望著他純真的眼,“不要殺和士開,小心你皇兄。”

他不明所以,疑惑問,“為什麽。”

“如果我說我知天命,知道你將來會因殺和士開,與你皇兄兵刃相見,最後慘死刀下你信麽。”

“你在說什麽胡話。”他聞到空氣中若隱若現的酒味,“你定是喝酒喝傻了,好了好了,城門快關了,小爺我就先走了。”

蔣年年站在宮道,望著高儼駕馬遠去的背影,輕輕道了聲,“慢走,長命百歲。”

但願是她胡思亂想,這個世界的高緯很正常,是個正直的帝王,如今平淡風順,老章不是佞臣,受高緯的命令,在朝中壓制著和士開。

這怎麽想,都不會打到一起。

待到竹筠閣時,天色已暗,鄭魚和李瑛在假山後遲遲等不到蔣年年便走了。

她推開門,屋內那香薰味撲面而來,濃重,如秋水撩撥。

外面天暗,屋內更暗,她關上門,吱呀一聲,霎那間腰間被強有力的手臂攬住。

伴隨著的還有滾燙的鼻息,夾雜在調情香中的木檀味,讓蔣年年繃緊的脊梁放松下,她本以為是什麽壞人。

她在熾熱的懷中轉身,那雙好看的眼睛在夜中模糊。

借著殘光,她伸手拂上少年的下顎,他發育後,胡子一向刮得幹凈,但夜蒙蔽了雙眼,放大了感官。

細膩肌膚間還是能摸到凸起的胡渣,不刺,有點麻。

“抱歉,忘了你還在屋內。”

他在這屋子裏等了她太久,吸食了太多調情香薰,寬大的手掌握著她的脖子,燒得燙人。

“我看見你在給皇弟系披風。”

他鬼使神差跟去又失落地回來,此刻聲音帶著點幽怨。

少女低低笑出聲,杏眼發亮,“你吃醋了。”

“嗯。”

濃厚,醉了喉般。

“只是系披風罷了。”她手向上,摸著他的臉頰揉了揉,溫柔撫慰。

“好了,夜色不早,你快回去吧。”

他又摟緊半寸,留戀不舍那片溫存,小心翼翼道:“等會,我想和你聊聊天。”

蔣年年失笑,他跟只纏人小狗似的。

“想聊什麽呀。”

“你喜歡什麽東西。”

蔣年年思索,腦海雜亂,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那可太多了。”

“要獨特的。”

她勾起唇角,“怎麽,你想送我禮物呀,也是,我生辰快到了。”

少年突然被拆穿了心思,沈默不語。

“好了,你送我什麽我都喜歡。”

她又揉了揉高緯的臉,他還是瘦了,從前的稚嫩又褪去了些。

十三歲小高緯臉揉起來是什麽樣的,估計剛伸出手,就會接受到一個淩冽的眼神,或是一把劍直接刺過來。

總之禍兮福兮,聽天由命,呆在那個狼崽子身邊,可真過得如履薄冰。

她笑了笑,“突然想起舊日,如今再看看,孩子大了,還變高,變帥了,會講好聽話了,吾心甚慰。”

高緯忽然一本正經,“怎說得跟長輩似的,明明我要比你大個一歲半。”

蔣年年不悅,她切得一聲,不緊不慢道。

“你信不信我來自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我比你大。”

“嗯。”

他側頭唇貼到年年的手心,絲絲癢癢。

少年帝王眸色幽深,在夜裏如一匹狼,眼中盡是欲望。

“那便請姐姐疼我。”

話本子,男狐貍精帝王在床笫間勾引小宮女的情話。

蔣年年一怔,倒吸一口涼氣,

真是瘋了。

夜寂靜,風聲碎碎。

電光石火間,欲望沖破,他扼住她的後腦勺,低頭吻住,探入,與夢中朝思暮念的人交疊。

氧氣稀薄,韞濃醉迷。

蔣年年的手從他臉頰滑落,無力垂下,掛在他的肩膀上。

舌齒摩挲,纏綿繾綣。

他緊摟著腰肢靠在門上,擡高她,胸脯相貼,彼此的心臟劇烈跳動。

夜色中少女背抵著門,腳下懸空,她半闔眼,睫毛輕顫,望著眼前的人沈淪,和自己。

情到濃時,她忽然抽離,擡手摟著他的脖子,“夜深天黑,怕陛下看不清路,摔著可怎辦。”

屋外忽然電閃雷鳴,下了今年第一場雷雨,竹林雷筍緩緩破土。

門外大雨瓢潑,淅淅瀝瀝。

他吻著她的發鬢,在她耳畔沈聲道,

“真是天公不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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