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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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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閑影在花離的房間裏面耽誤了許久, 寧玖也沒有催促, 只靜靜在外面等著, 等到顧閑影出來之後, 她才輕聲問道:“師叔祖?”

剛剛手忙腳亂替花離收拾了一番的顧閑影如今終於撐起笑意,露出幾分無奈道:“花離病了,看來今日是不能見面了,我改日再帶你來好了, 我們先去別處逛逛。”

寧玖微微驚訝, 但卻不曾多言, 點頭道:“也好, 那就先不打擾花離前輩了。”

沒有想到花離正好會在今日恢覆鮫人之身, 顧閑影不願他的身份被人知曉, 自然不便讓旁人看去,只能隨意找個借口等過會兒再想辦法悄聲無息的將花離帶去清池。

顧閑影不動聲色看了花離緊閉的房門一眼,這才對寧玖道:“我們走吧。”

依照每日的習慣, 顧閑影自然要去劍閣外面的空地教劍閣弟子們學劍,不過這次還帶上了身為青嵐宗長老的寧玖。

劍閣弟子們遠遠見顧閑影帶著個人前來,還以為是花離, 等走近了才發覺不對, 夏蘊等人昨日被聞寒揍得滿身是傷, 這會兒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聲音含糊地問道:“太師叔祖, 這位是?”

“青嵐宗長老寧玖, 聞寒他們的師父。”顧閑影替眾人解釋道。

場間頓時安靜下來, 以夏蘊為首的幾名弟子滿臉戒備直直瞪著寧玖,只有葉歌靠在旁邊一臉無關的看著兩方。

寧玖坦然相對,甚至還對著面前的少年少女們笑了笑以示友好,幾名少年少女縱然對與聞寒的一戰再不甘心,也不能當真歸在這個長輩的頭上,他們沒盯上片刻就洩了氣,有氣無力地開始練劍。倒是葉歌最先發現了問題,上前一步疑惑著問道:“太師叔祖,花離前輩今日不來麽?”

顧閑影早已經想好了說辭,當即應道:“花離病了,今天就不來了。”

“病了?”聽著顧閑影這麽說,幾個人不禁都怔了片刻,其中小師妹譚慕羽最先關心道:“花離前輩怎麽會生病?他病得嚴重嗎?”

修煉之人本就不易生病,更何況不久之前花離才與他們練劍逼得這群劍閣少年無法出手。以花離的修為的確不該有生病這種說法,但如今顧閑影卻沒有別的說法了,她無奈道:“他體質不同,小病,你們不用擔心。”

雖是這般說著,但幾名弟子仍是放心不下,花離性子本來就溫和,這些日子對弟子們極好,每次給顧閑影準備飯菜總要給弟子們都準備一份,顧閑影教訓的時候有時候還會幫著勸說,弟子們自然也要多關心幾分。

顧閑影不願多說,且接著還要帶寧玖去別處走走,幹脆隨口糊弄幾句便離開了。

·

顧閑影讓劍閣弟子們今日自己練習,又帶著寧玖去了戚桐長老的閣樓,撐著戚桐與寧玖聊天敘舊的功夫,總算有機會抽身去找花離。

本想著趁旁人沒註意將花離像上次那般帶去清池,誰知等顧閑影回到花離住處的時候才發現,事情遠遠沒有她想的那般簡單,因為她推開花離房門的時候,便見劍閣弟子們紛紛堆在了那間不大的屋子裏,有的在看花離桌上用草編織的小雀,有的在桌邊趴著,有的在剝水果,有的在床邊聊天。

而她的花離可憐兮兮地靠坐在床頭,身上裹著厚厚的被褥勉強遮著下身,正臉色煞白有一句沒一句的勉強和弟子們說話。

“花離前輩,這個天氣你蓋這麽厚不會熱嗎?”夏蘊說著去摸花離額頭,“我娘經常這麽教訓我,小心熱出別的病來。”

然而才剛碰到花離的額頭,他便忍不住輕呼一聲連忙收回了手,滿臉驚異地看向花離。

其他幾個弟子聽見這叫聲連忙圍了過來,一人一語地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夏蘊楞神半晌,試探著問道:“花離前輩身上怎麽這麽涼?”

聽見夏蘊這麽說,眾人兀自慌了起來,也不知究竟花離是害了什麽病,只覺得涼成這樣必然是病得不輕,眾人商量著便要拔腿去找掌門和戚桐長老。

然而就在人們動作之間,顧閑影已經帶著滿臉的覆雜神色進了屋子:“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譚慕羽怕幾個少年隨口亂說惹怒了顧閑影,連忙道:“我們先前聽說花離前輩生病了,他一個人待在房間裏也是無聊,就想反正練劍休息的時候沒事做,不如大家一起來看看花離前輩。”

顧閑影:“……”

花離半靠在床上,頂著一張蒼白的臉,被褥下面還裹著條魚尾巴,無助的看著顧閑影。

顧閑影正打算出聲替花離解圍,讓這群家夥先回去練劍,然而還沒等她開口,屋子大門又被人從外面敲響了起來,屋中霎時一靜,花離與弟子們一道轉眼望去,就連顧閑影也是微微一怔,然後她折身回到那處打開了房門。

屋子外面站著的人讓人有些意外。

“蘇衡?”顧閑影低聲問道。

蘇衡手裏面拎著一包東西,見到屋內這麽多人面上也是一陣驚訝,接著他進屋笑道:“我聽說花離前輩病了,所以替他拿了些藥材過來,或許有用得著的地方。”

顧閑影欲言又止,但見蘇衡來都來了,自然也很快收下。

雖然用不著,但也沒辦法開口解釋。

蘇衡來了自然免不了又要寒暄幾句,蘇衡這般關切花離,自然也是知曉花離對顧閑影來說有多重要。只是苦了花離一個不會說謊的性子,卻要應對來自各方的噓寒問暖,簡直看得連顧閑影都覺得捏一把汗。

“雖然天氣入了暑,但花離前輩也要註意身體不要著涼才是。”蘇衡喃喃說著,搖頭道,“再過一段時日就是咱們宗門最熱鬧的祭劍大典,前輩可一定要早些養好身子,到時候可熱鬧了,千萬不能錯過這次熱鬧才是。”

“祭劍大典?”花離有些好奇,忍不住脫口問了一句。

然而剛問出來,花離便連忙捂住了唇,知道自己多嘴了。

果然,花離這般問出來,原本還打算起身離開的蘇衡便又一屁股坐了下來,打開話匣子道:“白羽劍宗昔年出過無數精彩絕艷的人物,他們的劍如今都在劍祠之中,每年宗門內都會舉辦祭劍大典,以祭拜當年的英雄人物。到那時候各大宗門皆會派人前來,宗門內會十分熱鬧,還有太師叔祖……”

“蘇衡,你不是來送東西的麽?如今寧玖還在戚桐那處,你不去找找她麽?”顧閑影適時打斷了蘇衡的話。

蘇衡無奈起身,知道顧閑影不願自己說下去,卻不明白她為何不肯自己說下去。

眼見著蘇衡終於要離開,顧閑影準備將其他人也一並趕走,大門之處不知何故又傳來了一陣敲門之聲。

花離縮在床上驚恐地看著敲門聲,急得快哭了出來。

顧閑影心中亦是一怔,只道這群人沒完沒了,於是再度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的人是長老戚桐,這會兒正抱著包關切地朝屋子裏面探頭望著:“我聽寧玖說花離前輩病了,特地過來看看。”

顧閑影默然看著戚桐和他的貓,已經不知道此時該說些什麽。她開始有些想念當初花離剛醒來的那段日子,身邊只陪著她一個人,沒有那麽多跑來占據她與花離單獨相處的時間。

害得她連將花離帶去清池的機會都沒有。

蘇衡見了戚桐,連忙招呼道:“寧玖不是在你那裏嗎?”

“寧玖弟子找她有事,她先回去了。”戚桐說完這話,終於走進了屋子,花離見了戚桐懷中的團團忍不住做出了如臨大敵的模樣,團團鼻子動了動,亦是猛然瞪圓了眼睛,扒拉著就要往花離沖去。戚桐沒註意團團的動靜,直接一手將貓摁進了懷裏,團團驚叫一聲霎時動彈不得。

戚桐來到花離床邊關切道:“花離前輩臉色的很差,正好我學過醫術,不如讓我來替前輩看看?”

花離盯著戚桐沒說話,然而卻悄然往後縮了縮,戚桐茫然看著花離的反應,卻聽得旁邊顧閑影道:“不必了,我已經幫他看過了,不是什麽大病,休養幾日就好了。”

顧閑影自然不可能讓戚桐來替花離把脈看病,花離脈象與旁人不同,也根本沒有生病,若是叫戚桐看出了端倪還不知該如何解釋,她與花離藏了這麽久,自然不可能在這裏叫人給識破。

“可是……”戚桐仍是猶豫,但見顧閑影堅持的模樣,終於還是輕嘆一聲點頭道:“那就好。”

顧閑影低頭看了一眼戚桐懷裏的貓,團團尚還盯著花離看著,跟花離頗有些對峙不下的意味。

這群人在花離的房間裏待了不短的時間,又留了一大堆的東西,這才終於肯離開,臨走之前不忘說下次再來看花離。而等送走這些家夥之後,顧閑影才終於得以與花離單獨相處,她瞧著人們留下的補藥和水果,無奈道:“看來以後不能將你送去清池了。”

上月花離變回鮫人模樣的時候,顧閑影將花離藏在清池當中數日也沒有被人發現,那是因為那時候白羽劍宗其他人與花離尚且不熟悉,也沒人敢對顧閑影過問花離的蹤跡。但現在卻不一樣了,經過這一月的相處,大家跟花離熟悉起來,花離若是就這麽消失不見,必然會引來眾人發問。

花離也明白了顧閑影的意思,點頭沒有多說。

顧閑影心裏面有些發愁,倒是花離看著桌上眾人留下的東西,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沒有想到他們只是聽說了一句,就特地趕來這裏看我。”

“這群家夥就是太吵了。”顧閑影道,“若是他們下次吵到了你,你盡管數落他們。”

花離眉目柔和著道:“我很喜歡這樣子的白羽劍宗。”

顧閑影知道他在指什麽,她失笑道:“蘇衡就是個沒有什麽用的掌門,小時候因為頑皮天天挨打,長大了繼任掌門又沒能好好修煉,整個門派都能欺負他。戚桐小時候是個書呆子,當了長老也沒認真練功,成天就折騰些旁人看不懂的機關數術,劍閣弟子們也從來不讓人省心,一天到晚惹禍還要我幫他們解決,這群家夥哪有你說得那麽好。”

花離聽著顧閑影的話,雖沒有開口,卻模樣認真地搖了搖頭。

顧閑影笑意漸斂,終於悠悠道:“但也的確多虧了這些家夥。”

若不是因為他們,若不是因為一代又一代的白羽劍宗弟子們,或許她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經無法再支撐等待下去。正如她方才所說,這群人或是不求上進或辦事毫不可靠,但對顧閑影來說,他們都是不可替代的。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在花離床邊坐下道:“好了,先不說這些,平時我在劍閣看著那群小家夥,都是你在替我準備飯菜,這幾日你行動不便那就由我來照顧你,你想吃什麽我來替你做。”

花離乖乖坐在床上,搖頭滿足地笑道:“不用,阿閑能夠陪著我我就很開心了。”

“看著我能看飽嗎?”顧閑影哭笑不得,伸出食指晃了晃道:“不行,要吃東西才能恢覆體力。”

花離猶豫一瞬,似乎有話想說。

顧閑影眨眼道:“嗯?”

花離喃喃著終於如實道:“戚桐長老說,不管發生了什麽,千萬不能讓你進廚房。”

顧閑影:“……”

·

月升日落,天色漸漸沈下,劍閣外面練劍的聲音也漸漸消失,最終只剩下一道身影猶自揮劍。

留下來的人是葉歌,夏蘊雖然被平沙揍了幾天以後練劍開始勤奮了起來,但也不過是該練的時候認真去練,而其他弟子想的不過是在碧霞峰大會上能夠不輸得太過難看,所以也沒有如何認真練功。劍閣弟子中只有葉歌實力最強,旁人都道是葉歌天賦最好,卻很少有人知道,當所有人回去休息的時候,葉歌還在獨自練劍。

他說出想要拿到碧霞峰大會第一的話,看似大膽而狂妄,但其實他從未將其當做是單純的豪言壯語,他一直在為此而準備著。

遠處忽而傳來落葉被踩碎的聲響,葉歌練劍的動作霎時一頓,放下手中長劍,朝著腳步聲傳來的地方望去,在一片昏暗中看見了行來的青衣身影。

白衣是白羽劍宗的弟子服,而青衣則是青嵐宗的弟子服。

葉歌很容易地認出了對方,他緊盯著那道身影,輕聲喚道:“聞寒。”

角落陰影中的人抱著劍走了出來,細瘦的身形,明亮的眼眸,的確就是不久之前剛來到白羽劍宗的青嵐宗弟子聞寒,而除去這個身份,他還有許多更加響亮的名頭,南方世家聞家少主,年輕一代中的修行第一人,斬妖除魔的少年天才。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在擁有這些名頭之前,只是個留著鼻涕喜歡跟在幾個朋友身後跑的小家夥。

幾大世家的少主從小一起長大,夏蘊沈玉山宮巍等人幼時喜歡四處玩耍,身材瘦小又腳步又跟不上他們的聞寒便成了被他們嘲笑的對象,聞寒年紀小不懂得反駁,小孩群中只有一個人會幫他說話,讓夏蘊閉嘴,那個人就是葉歌。

“好久不見了,小葉。”聞寒行至燈火之下,終於照亮了笑顏,昔日怯懦的小孩早已經不是從前的模樣,他的眼中再也沒有膽怯,清澈明亮,只有身為少年天才的傲然自信。

葉歌輕輕“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聞寒上前一步,接著道:“看到你能重新拿起劍,我很開心。”他說著這話,視線飄忽一瞬,下了決心又道:“我很期待能跟你比試。”

葉歌擡眸看了他一眼,終於平靜道:“我也是。”

又是一陣沈默,葉歌沒有要繼續開口的意思,聞寒卻也似乎顧忌著什麽沒有立即出聲,等了許久之後,葉歌才終於認敗道:“你特地來這裏,不會就只為了跟我說這句話吧?”

聞寒笑了笑,終於道:“自然不是,我一直好奇一件事情,我猜你一定知道內情。”

葉歌不動聲色,以眼神示意聞寒說下去。

聞寒緊盯著葉歌,認真道:“相傳四百多年前,白羽劍宗鴻葉真人曾經斬殺過一個攪亂整座天下的魔頭。但我偶然聽說,當年那個魔頭其實並沒有死,而是被鎮壓在了這座白羽山中,這個說法……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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