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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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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夢境

這幾日的膳食一日比一日豐盛, 段知珩變著法兒的給她送吃的,她驚覺時原本有些尖尖的下巴已經圓潤了些,叫她有些生氣。

於是, 什麽都不知道的太子殿下又不知道怎麽惹了這小祖宗生氣, 被拒之門外, 兩三日見不著人影兒,夜半時分,他終於忍不住了。

路邊抓了小梨,在小梨視死如歸的神情中把一壺青梅釀放在她的食案上:“這酒是福滿樓新出的果子酒, 酸酸甜甜的,極其難排隊, 給你家姑娘拿去, 嘗個鮮。”

小梨想說姑娘叫她不能收殿下的東西,但段知珩一個眼神她便慫了, 送便送吧, 反正只是一點果子酒,姑娘這幾日正念叨著。

小梨留了個心眼, 待蕭枝雪興高采烈的喝下後她才小心翼翼的坦白, 果然原先上揚的眉眼立即就垮了下來,但青梅釀實在叫人口舌生津。

可惡,她又可恥的妥協了。

青梅釀是冰鎮過的,喝在嘴中酒味甚淺, 在晚夏的夜中格外宜人。

“嗝”蕭枝雪打了個小小的嗝,臉上浮起一坨晚霞, 眉眼醉意上攏, 眼皮耷拉下來,她打開窗戶吹著晚風, 只覺著頭腦更昏醉了。

一只帶著涼意的手貼在她的臉頰上,叫她輕哼出聲,忍不住湊上去蹭了蹭,那只手攏住她的臉頰捏了捏,意料之中的溫順。

蕭枝雪早就上頭的昏昏沈沈了,任人擺弄。

段知珩低下頭湊近,神色繾綣,二人的面龐間呼吸可聞,淡淡的青梅香撲鼻而來,段知珩捏著她的頰肉使之嘟起嘴唇。

蕭枝雪皺眉,想撇開頭,卻被強硬的捧住了下頜,他覆了上去。

窗邊梧桐落在二人肩膀上,香氣四溢,一時分不清是青梅香更重還是梧桐香更明顯。

他只是淺淺地吻了吻,一下接著一下,唇間發出輕輕的嘬響,隨即摸了摸她的腦袋,又俯身親了親額頭。

蕭枝雪已然趴在窗臺上睡了過去,對這發生的一切絲毫不知,段知珩進了屋把人抱起來放到床上,點了安神香後便往外走去。

迎著月光他面上皆是安然。

第二日蕭枝雪醒時頭疼的發脾氣,小梨把備好的醒酒湯給她喝下,還給她按了按頭,蕭枝雪迷迷瞪瞪的垂著頭任由她按摩。

“姑娘下次可莫要喝這麽多了,次次貪嘴次次頭痛。”

蕭枝雪皺眉:“知道了知道了,嘮叨的我頭疼。”

小梨試探:“對了姑娘,太子殿下要走了,今日的行程,您…可要去送送?”

蕭枝雪一楞:“不是明日的行程嗎?”

小梨:“聽說陛下病重,太子憂心便想著回去看一看。”

祁帝病重?蕭枝雪思索著發呆,怎麽提前了兩年,她清楚的記著上一世這個時候祁帝身子骨還硬朗,差不多是一年後才衰敗的,治了一年,人愈發的不行,段知珩開始監國,怎的現下就……

時隔四日,祁帝病了的消息突然從京城傳到段知珩手裏,祝欽饒的消息裏說陛下憂思過重,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醫時常勸慰,偏生祁帝只是口頭答應。

某日突然從龍椅跌了下去,現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幸而皇後聽聞便在祁帝身邊日日夜夜守著。

段知珩看完書信後,面色有些難看,手背青筋爆起,指節無意識的攥緊。

自他離京前便與祝欽饒通了口信,如今他在殿前司當值,他耳提命面的叮嚀祝欽饒暗中看著周氏,若是有什麽動作立即傳信給他。

聽聞此次生病,皇後瞞著死死的,只是說陛下有些身子不適,並未有其餘的透露出來,有的老臣疑心,想借著稟奏政事而見一見陛下,面倒是沒見上,只是聽到了聲音,還算有中氣。

蕭靖軒四日前便出發離開了蘭陵,而今日他也必須離開,只是不是與蕭靖軒匯合,而是暗中要回京城一趟,前世的這時祁帝並未病倒,應該發生的事也在兩年後,但難保周相不會做出什麽。

若他敢弒君…想到這裏他面色格外難看。

蕭府外,他一身天青色衣袍牽著馬,身上帶著蓑衣長身玉立,與蕭枝雪遙遙對視。

天色霧蒙蒙的,水汽籠罩在二人周身,他眉眼清俊,笑意浮上眼角:“我走了。”

蕭枝雪點點頭,手擡起來小幅度的擺擺,這個動作叫段知珩一陣恍惚,仿佛又瞧見了宮宴上那個朝她揮手的小姑娘。

他很想過去抱抱她,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心懷留戀的翻身上馬,握著僵繩往城外而去。

通體漆黑的駿馬在官道上疾馳而行,只餘青袍衣裾向後飄散留下的餘痕。

龍泉宮

殿內的藥香格外濃重,淡黃色的紗帳內時不時傳來幾聲咳嗽,氣氛一派肅然,侍婢們各司其職不敢多言。

皇後著一襲素衣進了殿,他掀開帳子,露出一張面帶病容的臉,短短些日頭發竟白了大半,她坐在榻上湊近喚:“陛下,陛下。”

祁帝顫顫巍巍的睜開雙眼:“皇後。”

“該喝藥了,陛下。”皇後溫聲道。

祁帝被她扶起了身,皇後接過藥碗吹涼了餵他,祁帝喘息的很是厲害,喝完後閉眼撫了撫胸口,虛弱道:“朕真是老了,身子不中用了,得虧有你。”

這些時日皇後在身邊的細心照料,叫祁帝原本疏離的態度又軟和了下來,關系也愈發親近。

“此次珩兒政事辦的漂亮,回京後朕便打算讓他監國。”祁帝絮絮叨叨,說幾句再停下來喘息一會兒。

皇後面上卻無甚表情,一派平靜:“陛下定能長命百歲,與天同壽。”

祁帝搖了搖頭,把她的手放在掌心:“聽聞你這幾日晚上都在佛堂抄經祈福,今日莫去了,好好休息,你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

皇後笑著說:“這是妾身應做的,想著佛祖能庇佑陛下。”

伺候祁帝睡下後她便退了出來,宮內當值悄無聲息的發生了變化,皇後站在城樓上,迎著風淡淡的問:“韓佩,你說本宮是不是做錯了?”

韓宮令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娘娘做的自然是對的。”

皇後:“從幼時起,兄長拉扯我長大,幼時最難的時候他為了給我賺吃飯的銀子,被人打成重傷,後來兄長帶著我認祖歸宗後,做了家主,日子才好過了起來。”

“兄長當年得殿試榜眼,後被祖父舉薦,進了政事堂,用盡手段做到了丞相的位置。”

“我知道他一直是不甘心的,他哪裏看重的是家族榮耀,他是看重自己的榮耀,他覬覦那個位置,我對他總是忍不住心軟,哪怕我如今成了皇後,他到底是我血緣的哥哥,只要他答應不傷害珩兒,我便能答應他。”

周府

周蕓汐匆匆的往書房而去,細細瞧去她竟憔悴了很多,被周夫人在半路上攔住。

周蕓汐抓著她的手問:“娘,陛下病重可是爹做的?”

周夫人大驚失色捂著她的嘴:“住口,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怎麽這般沒有分寸。”

周蕓汐卻有些不耐,自她嫁去影王府,原以為影王從前心悅她,自是對她百般順從,可實則他把那不知哪兒來的女子捧在手心,呵護備至,只因她已經有了身孕。

那女子也不是什麽好拿捏的,表面溫順至極,實則與她是針尖對麥芒,原想著使些法子叫那女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流胎,誰知竟叫自己不小心在石子路上滑了一跤,流掉了第一胎。

氣得她如鯁在喉,小月子沒做好,身子虛的不得了,大夫說日後再難懷孕,叫她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影王倒是個仁厚的,待她並非冷眼相待,只是她如今根本比不得那女人。

陛下身子不適也是她聽聞影王無意識的透露出來的,再聯想皇後每日在身邊伺候,她父親的野心,很容易便知道要發生什麽。

但若是影王能抓住時機,屆時坐上龍椅,她不就是未來的皇後?她父親坐上龍椅她充其量不過是個嫁出去的公主,依舊受人冷眼。

若是皇後那便是不一樣的,中宮之位,一國之母,母儀天下,周蕓汐胸前上下起伏著顯然有些興奮。

她討好的拉著母親的手道:“母親,你幫我與父親說,若是有何能幫得上的,告訴我,我會叫阿故全力以赴的。”

周夫人不知自己女兒打著什麽主意,聞言嘆氣一笑:“你有心了。”

待周蕓汐走後,周夫人轉達了她的意思,周相卻未有什麽表情,淡淡的說:“知道了。”

周母也拿捏不準他的意思。

還在路上的段知珩風塵仆仆,一路快馬加鞭,在趕路兩日後在就近的驛站歇息,他望著窗外的月色,提筆寫下了他的思念,洋洋灑灑許多張,以及各種肉麻的話語。

末了還極其不要臉的在結尾加一句:容容未來的夫君。

叫蕭枝雪氣得把信叫芋頭全都撕了個紙揚天。

說完臉頰紅紅的埋入膝蓋中,信送的很密集,幾乎每隔一日便送來一封,蕭枝雪懷疑他剛走了沒多遠便開始寫。

趕路這般重要竟還有時間寫信。

但蕭枝雪卻是一封未回,一則懶,二則沒那麽多話說,她總是別扭的很,既不願意露出開朗平常的性子,也覺著時常發脾氣擺臉色有些過分,但面對他總是別別扭扭。

覺著態度若是軟和下來便輸人一等,就得對方上趕子的哄著寵著順著才願意露出點好臉色。

管家進來彎下腰稟報:“相爺,外面有一公子求見,是國子監的先生,姓孟。”

周相未放在心上,繼續看著城防圖:“孟?不認得,尋本相有何事。”

管家頓了頓上前低語:“他說能讓相爺心想事成。”

周相斂下的眉目猝然擡起頭,沈沈視線盯著管家瞧:“喚他進來。”

周相未把人帶去待客的前廳,只是安安靜靜的帶到了書房。

管家把人帶進來,孟九鈺含笑跪拜:“見過丞相大人。”

周相頷首:“起來罷。”

孟九鈺不疾不徐的撩起衣袍起身,靜待周相開口。

“你剛才對管家說,你能叫本相心想事成?是何意?”周相瞇了瞇眼睛,極具壓迫感的問。

孟九鈺淡笑:“大人,您不就是肖想那最頂上的位置?草民能略盡綿薄之力。”

周相似是未相信,頓了頓問:“你為何要幫本相,還有,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孟九鈺這次笑出了聲,笑的周相很是惱怒,他橫眉倒豎,重重一拍案桌:“你笑什麽。”

孟九鈺並未被嚇到:“實不相瞞,您的這點心思,太子殿下早就摸了個透徹,您以為闔宮上下圍得如同圓月鐵桶一般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嗎?”

“太子殿下一直在防著您,宮內殿前司的都虞候祝大人,便是他安置的眼線,哦,準確來說是安置在您身邊的眼線,想來現在得知您的行動後已然在回京的路上了。”

“您暗中掌控兵權,太子難道會無所準備?”

周相的面色在他的言語中變得逐漸難看,不知從何時起,太子便脫離了他的控制,對他忌憚了起來,他也曾三番四次的反思哪兒露出了馬腳,叫太子如此突然的警覺。

半響,他問:“你有何看法,或者你想要什麽。”

孟九鈺笑意微微斂起,面色有一瞬的猙獰,只一瞬,快到無所察覺。

“我要蕭枝雪。”

周相露出玩味之色:“本相實在好奇,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對她心之向往,她到底有哪兒值得你們如此惦記,無才無德,還沒什麽規矩,空有一張臉。”

孟九鈺臉色沈了下來:“大人不必這麽說,她自是不一樣的,也是,大人家的嫡姑娘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稱,引得各家姑娘爭相模仿。”

“大人心裏應當是不痛快的,太子如今已經看破您的心思,您要做的是調虎離山,我猜蕭靖軒此時應是獨身一人在朔州,大人若不此時解決了,後患無窮。”

說到這裏,周相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仍然不大相信,遲疑的問:“你的意思是太子不會棄他於不顧?”

孟九鈺意味深長篤定道:“自然,因為,他賭不起。”

那般優柔寡斷,被情愛沖昏了頭腦,一邊是被挾持的快要不行了的父皇,一邊是前世辜負了的摯愛的兄長,孟九鈺也很好奇他會如何選擇,或者是他很想親眼看看其中一方對他失望的神色。

實則無論段知珩選擇哪一方都是對他們有利,若是選擇了京城,蕭枝雪與他再無可能,若是選擇了蕭氏,這仁厚的儲君等於放棄了皇位。

周相最終采納了他的意見,吩咐了下去,一面雇了最頂尖的殺手去解決蕭靖軒,一面叫人去宮中把祝欽饒掣住。

蕭枝雪晚上做了個夢,她夢見阿兄滿身是血,睜著眼睛死不瞑目的樣子,段知珩騎著馬在一旁居高臨下的瞧著,冷眼旁觀。

驚得她猝然睜眼,渾身冷汗,心跳聲又重又急,隨即腦仁開始突突突的跳著疼,緩了半天也沒緩過來,她起身喝了口水,開始反思今晚的夢。

她與段知珩分明已經解開了心結,怎的還會出現這種夢,她愈發的不安。

在沈重的心事間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這次夢境又出現了,周相舉起了劍斬落了阿兄的頭,段知珩在一旁瞧著,二人同時轉過身面臉血色,觸目驚心。

段知珩遙遠而飄渺的聲音傳來:“你阿兄該死,蕭氏該死。”

“皇位、天下、都是朕的。”他語氣森然,冷眸沒有半分情誼,叫蕭枝雪驚得尖叫起來。

“姑娘,姑娘醒醒,姑娘?姑娘。”小梨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拉扯著她醒來。

她怔怔的看著屋頂,小梨道:“姑娘您怎麽忽得魘著了,嘴中叫個不停。”

蕭枝雪卻猝然坐起身,冷下神色,眸中盡是徹骨的後怕與寒意:“備車,去尋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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