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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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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無事

相柳的指尖握緊:“什麽時候走?我送你。”

去玄山的路有很多條,他選了最耗時的水路,一葉輕舟泛於河面,兩岸風光倒退。

兄妹倆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從日出到日暮,再遠的路也有盡頭,殘陽如血濺在水面上,驚起海鳥的歌聲。

阿玉取下系在頸間的牌子,打開相柳的掌心,放上去,道:

“這是無事牌,我從小就帶著的,如果你想見我,就捏碎它,無論你在哪裏,我都能感知得到。”

相柳垂眼去看,這是一塊通體雪白的玉牌,前面雕刻著一只九頭海妖,像他真身的模樣,後面刻著四個字——“平安無事”。

他攥緊玉牌,收進懷中,目光落在少女的手腕上,鈴鐺泛著銀色的光澤,有些礙眼。

相柳捉住她的手,摘下這鐲子,丟進了海裏。

阿玉:“?”

下一刻,他從袖中摸出一支用扶桑神木雕刻的簪子,插到她發髻上。

“用這個,一樣能避開毒霧。”相柳冷著聲線解釋。

阿玉無奈點頭,她把簪子摸下來,仔細看了看,簪頭雕刻的是一只小狐貍,活靈活現,如她一般。

相柳又遞了一個匣子給她:“缺什麽和我說,不要用別人的。”

“別人?是在說我嗎?”岸上走來一名玄衣青年,容貌俊美,丹鳳眼裏透著揶揄的笑意。

這是相柳第二次見到胡為,依然很不爽,他俊俏的臉龐肉眼可見的冷了下來。

東方隨挑挑眉:“阿玉,你眼光不錯啊。”這白毛小夥一身貴氣,不比世家子弟差。

阿玉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沒有接相柳的匣子,她自己有錢。

她還不知道這哥哥嗎?

他只是長得有錢的樣子。

相柳卻執意塞到她手裏:“拿著,不想要就扔了。”

“嘖。”東方隨看好戲般,湊到阿玉耳邊小聲道:“你這不是找個了小白臉,是給自己找了個爹啊。”

阿玉:“……”

“胡為,你要想死直說。”姑奶奶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東方隨閉上嘴,退到一旁。

相柳深深看了眼前人一眼,隨即轉身,一步一步消失在水中。

海風卷起他潔白的衣袖,一望無垠的風景裏,他遺世獨立,似神明,擁無邊孤寂。

暮色徹底落下來,壓在海面上。

阿玉收回目光,也許彼此都知道,或許這一面,就是最後一面。

*

山中的時光過得很快。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阿玉從閉關的山洞走出來,一擡眼,頭頂就是燦爛的煙火。

五光十色,是盛世人間。

冬日裏,積雪裝點青山,煙花點亮夜空,她握攏指尖,輕輕呵氣,低聲道:“哥哥,我看到了。”

玄山之外,相柳在指使毛球放煙火。

小肥雞的業務能力一年比一年熟練,到如今,他已經為她放了三十年的人間煙火。

於神族和妖類而言,三十年其實不過一瞬,思念卻仿佛過了半個世紀那麽漫長。

毛球回頭,看向靠著大樹,孤獨喝酒的主人,有些焦急道:“去見她啊。”

老使喚我放煙花幹嘛。

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它的毛毛都差點被燒焦啦。

相柳擡起手,仰頭灌下一口烈酒,抹了抹唇角道:“天下的局勢已經很分明了,我和苦守的義軍只會有一個結局。”

——戰死沙場。

這是將士至高無上的榮耀。

明知要死,何必再去招惹她平靜的生活,他要做的,就是克制自己的思念。

毛球聽得眼眶發紅,小聲道:“那些義軍背地裏罵你九頭妖,罵得可臟了。就算你一身白衣吸引火力,他們也不會感激,還不如拋下一切,去找阿玉呢。”

“我也這麽想過。”相柳毫不避諱地說出私心,“但也只是一瞬。”

臨陣脫逃可不是他的作風,要是能放下一切,游戲人間,那是“防風邶”,不是他相柳。

“走吧。”

明年再來看她。

夜深人靜,東方隨來到山洞外,他解下毛邊鬥篷,罩到阿玉身上:“進去吧,他已經走了。”

阿玉點頭,山洞裏溫暖如春,最主要的是有一池寒泉,能壓制她體內的異火。

一旦她萌生了嗜血的念頭,她就會把自己浸在池子裏,如果池子也不行,她就把自己困在旁邊的鎖鏈裏。

就算是變成怪物,她也要做最優雅的怪物。

“胡為,你不是想知道異火為什麽會選中我嗎?”阿玉放下手邊包好的禮物,擡頭道:“因為千萬年來,獻祭歸墟的狐貍無數,只有我是心甘情願的。”

她能控制她自己的欲l望,所以異火控制不了她。

但凡她貪心一點,結局早就是灰飛煙滅了。

東方隨沈默地點點頭。

這世上的狐貍那麽多,為什麽偏偏她這麽倒黴。

他看著幾乎堆成小山的禮物,苦笑一聲:“差不多了,這些禮物夠送到他一萬歲。”

“阿玉,我的呢?”

東方隨有些嫉妒,故意說:“你就不怕我把這些心意都私吞了嗎?”

“你不會。”

阿玉笑眼彎彎,篤定道:“我認識的那個東方胡為,俠肝義膽。”

最是不羈,也最是真誠。

但凡他不夠純粹,就無法在醫學一道上有如此成就。

“何況,以你如今的地位,想要什麽得不到?別人都巴不得討好你。”

“可你就不討好我。”東方隨揚唇笑道:“阿玉,你曾說娶了你會斷子絕孫,但我沒娶到你,結局還不是一樣?”

當初的玩笑話,如今聽來卻有些殘忍,阿玉嘆息道:

“其實有很多比我好的人。”

東方隨釋然道:“再好的,像你的,也都不是你。”

他守了歸墟四百年,以為她已經死了,沒想過會失而覆得,更沒想過得而覆失。

算了,萬般都是命。

他還如年少時那樣,帶著玩心道:“小狐貍,看你那麽喜歡他,我也要去染個白毛。”

“對了,你要不要聽我吹笛子?”

阿玉:“……”

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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