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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真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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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真相(1)

翌日,長安城門前。

回西酬國的馬車已經備好,李郴宿醉未清,立身車前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此時此刻於他而言,頭再痛也比不上心中的難過。

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與她再見……李郴望著緩緩走來的霽靈,內心百般不舍,卻也清楚自己必須要走。

他闊步迎上前,向霽靈解釋道:“父王昨夜又派人八百裏加急送來信箋,說九王出兵在即,形勢危急刻不容緩,如若不然,我絕不會這麽快就離開你。”

霽靈笑了笑,“國事為重。”

“我……”

李郴總想說些什麽,卻發現離別的話實在難以說出口,他只能不甘地看著霽靈,像是要將她的眉尖眼尾、一顰一笑都刻在腦海裏再不忘懷。

她今日身著書院青矜,發絲簡單束起,渾身上下未著一飾,唯有腕間佩戴一條珠串,十分素凈雅致,但也正因如此,更襯得她脖子上的那幾處淡紅印記格外刺目……

李郴眼神黯淡下去,最終悵悵收回目光。

霽靈猜出李郴想說什麽,先開口道:“你此行回宮,其兇險程度不亞於去宜閬郡,萬事要多加小心。”她說著又變出一件男式薄衫遞了過去,“此外,斯人已逝,生者要好好活著。你記掛母親乃情理之中,但凡事物極必反,若不論時節總披著這樣厚重的氅衣,只會害得自己五勞七傷。李郴,希望你可以學會放下,因為那樣才不至於身負枷鎖,難以前行。”

李郴眼角微微濕潤,竭力克制著心中動容,並未去接薄衫。

“成為一國之主不難,難的是要贏得百姓的心,取之信任,令之臣服。倘若百姓認為他們擁護的是一位容易被往事所困的國主,恐怕很難安心。心不安則國不定,如此,你又該如何實現你的宏圖大志呢?”

蛇打七寸,霽靈這話算是徹底說到李郴的心坎上了。他收下薄衫捧在懷裏,言謝幾句,想了想又提醒她:“小心鳳女。”

霽靈有些意外,問李郴何出此言。

“本太子閱女無數,一眼就瞧出那女人在想什麽。且不說她言行驕矜自傲令人生厭,只說那一雙眼睛,自打看見這臭小子後,就再沒移開過目光……”李郴瞟了眼卿尋,甚是憂心地對霽靈說,“我擔心,那個鳳女有朝一日會因為這臭小子而對你不利。”

霽靈不以為然,“放心吧,她沒那個本事。”

“那就好。”李郴又轉身對卿尋說,“我雖然討厭你,卻也佩服你,整個書院乃至長安,我只把你當作我的對手。今日霽靈選擇了你,不意味著我就比你差,而是你我生來走的道就不同,你有機會與她同行,我卻沒有。也罷,道雖不同,責任卻無別,我守護一方百姓,你就要衣被蒼生,亦要保護霽靈。今後,你成仙也好成神也罷,必須做到不負本心,不負霽靈!否則……”

他雙目露出陰鷙之色,俯到卿尋耳邊壓低聲音正告道:“否則我就下旨,命令西酬國家家戶戶都掛上你的畫像,每日必須朝著畫像啐三口。等到了地府,我也定會變成世間最兇厲的惡鬼去找你,橫豎不會放過你!”

卿尋覺得好笑,卻還是認真地回道:“我不會辜負她。”

“你最好記住你說的話!”

李郴說完這一句就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高大寬敞的馬車緩緩駛出長安城,然而行至城門那一刻,馬車又停了下來。

車內,李郴盯著裹在薄衫裏的玉扳指,忽然掀起簾子從車窗探出大半個身體,朝著還在城內的霽靈大喊道:

“霽靈!你記著!我西酬國太子李郴,終有一日會將你娶到手,成為我的太子妃,我的皇後!成為西酬國乃至全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你一定要等我!”

霽靈沒有回應,淡笑著目送他離開。

她從不覺得李郴會情深似海,他是李昶的孫子,出身帝王之家,骨子裏就比尋常人更懂得權衡利弊,說要娶她無非是想利用她的神者身份鞏固皇權、施恩顯惠,好令百姓更加臣服於他們的君王,何來真心一說?終究還是與李礽、李放沒什麽區別的。

此時的霽靈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多年以後那個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凡人李郴,卻是真的印證了今日立下的誓。

但那都是後話了。

眼下送別李郴,霽靈和卿尋同游長街,卻是誰也不說話,氣氛有些微妙。

“抱歉,昨夜……”到底是卿尋先開口,輕咳一聲道,“撕壞了你一件衣裳,害你今日只能穿青矜上街……”

“無妨!”霽靈想到昨晚的情形,瞬間面頰滾燙,擺手說道,“這,這朗朗乾坤大庭廣眾的,就莫要提那種事了罷!嗬嗬……”

“嗯,言之有理。”卿尋忍笑,瞧見不遠處正巧有一家成衣鋪,就又問道,“我帶你去買幾身新衣可好?”

霽靈低頭看著白兮兮的青矜,確實覺得如此招搖過市不合時宜,遂答應了他的提議。

卿尋一番精挑細選,買下好幾身長安城最時興的衣裳,還特意讓霽靈在鋪子裏就換下青矜,改穿一身茜紅色繡暗花纏枝的羅裙。

“好看嗎?”霽靈對鏡擺弄長袖,不大習慣地嘀咕道,“我甚少穿得如此艷麗,會不會看上去很奇怪?”

卿尋凝眸,“很好看。”

掌櫃的也在一旁幫腔:“是呀,姑娘,您本就膚白,被這件紅裙一襯更顯得像雪花那樣純潔雅靜,還像……對了!像即將成婚的新娘子,只差一塊紅蓋頭啦!”

許是卿尋站在身旁的緣故,一向厚顏的霽靈聽到掌櫃的這番誇讚,竟有點不好意思。

卿尋二話不說付了錢,請掌櫃幫忙把其他衣裳送到書院,然後牽著霽靈離開了鋪子。

原是想去戲樓聽話本,可沒走多遠他們就遇到了從安。

霽靈老遠認出來從安,頓時欣喜不已,三兩步跑了過去,急切地問候道:“你身子如何?可挨罰了?”

從安垂著眼皮搖了搖頭,神色哀然悲慟,顫聲道:“上神……出事了。”

霽靈笑容一僵,“怎麽了?”

“赤桑死了。”

“什麽?!!”霽靈猛地鉗住從安的肩膀讓他把話說清楚。

從安哽咽道:“那日赤桑前來送藥,遲遲未歸九重天,司藥殿的藥童就下界尋他,卻、卻最終在長安城的野林裏發現了……赤桑的神骨……”

“你怎知一定是赤桑的神骨!?”霽靈仍難以置信。

從安懇切道:“上神!司非府已經查驗過了!!”

霽靈再說不出什麽,身形一晃差點栽倒。多虧卿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霽靈!”

“我……”

霽靈想安慰卿尋說自己沒事,可話到嘴邊怎麽也說不出口,畢竟,她不可能沒事,赤桑同她乃莫逆之交,過去數不清多少次她從戰場上重傷歸來,都是赤桑盡心盡力為她醫治,平日裏也動輒送來各種稀世靈草助她調理身體……

或許一個人只有在徹底失去時,才會空出心思細數對方的好。

霽靈強壓下心裏的難過,撫著心口吐了吐氣,勉強定住心神,問道:“你可知道,那藥童是在何處尋到的神骨?”

從安答的飛快:“知道!我帶您去!”

他雖因赤桑之死悲痛難平,卻也有著自己的心思:此事發生的太過突然,處處透著詭異蹊蹺,以司非府的能力絕無可能在短時間內斷察真相!近來我和赤桑皆與上神來往密切,倘若那兇徒原本就是因痛恨上神而打算將其身邊的神者趕盡殺絕,那我豈不是也很危險?!說不好在司非府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我便也會和赤桑一樣含冤而死、屍骨無存了……

想到此,從安嚇得一哆嗦,瞬間施法來到案發之地。

霽靈和卿尋緊隨其後。

眼前是一片再尋常不過的樹林,靜謐無聲,沒有任何風吹草動,且幾日裏風過雨淋、走獸踹踏,所有痕跡都已消失殆盡,瞧不出什麽端倪。

霽靈心道:赤桑雖然只是元君品階,但他功法並不弱,而且還善用藥物迷惑敵人,尋常妖魔走獸根本難以近其身,除非……

她施法探尋周遭氣息,終於在一株蒼耳子上捕捉到一縷極其細微的魔氣,與那日闖入書院齋舍的魔氣一般無二,心中便有了幾分主意。

“是魔氣。”卿尋亦察覺到了,將那縷魔氣聚在掌心,一邊打量它一邊說,“和此前侵入我體內的魔氣相同。”

從安略一思索,“莫非是老魔尊?”

霽靈默許了他的猜測。

從安又道:“如此看來,老魔尊是不滿上神您殺了他的座下愛獸,意圖來此報覆,恰巧被赤桑碰到了……”

霽靈沈吟:“不無可能,但我想不通,神界中比赤桑位高權重者比比皆是,如果老魔尊殺的是他們,豈非更能立威,更能洩憤?為何偏要殺赤桑?此外,老魔尊生性陰狠毒辣,比起一刀了結,他更喜歡把獵物關起來慢慢折磨,這次怎麽直接就……”

她心中還有許多疑惑,譬如老魔尊怎會選擇在長安城動手?又怎會允許神骨遺留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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