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情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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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情定（1）
一百年後。
是日，長安城內艷陽高照，風清氣朗，梧眾書院門前被圍得水洩不通，人頭攢動，全都是等著書院放榜的考生及其家人。
他們無一不是緊張地搓著手，踮起腳尖、伸長脖子不停地往書院的大門張望，竊竊私語聲不斷。
忽聽“吱呀”一聲響，那扇寬重的朱門緩緩開啟。
長街瞬間安靜下來，眾人斂聲屏氣，恨不能連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學官雙手捧托一卷厚厚的榜文走了出來，在老門倌的幫助下慢慢將榜文貼好，隨後面朝焦急等待的眾人拱手揖禮，道：“請榜上有名的諸位學子，於明日亥時在弗仙湖參加啟學宴禮。”說完便走回書院裏了。
人界諸國的各家書院多是舉行祀禮以祭奠聖人先賢，梧眾書院卻是專為諸國培養聖賢之地，故未設祠堂，而在後山騰出一大片空地挖了個湖，取名弗仙湖，每年書院招新後，便會在此為學子們舉辦一場曲水流觴的啟學宴禮。
對此，山長如是解釋：“與其一味祭奠先人，不如將心思多放在活著的人身上，因人制宜善施教化，為蒼生擇正仙、為百姓扶良官、為萬民育賢君，才是真正的造福於民。”
而今年，誰能參加書院的啟學宴禮，便都寫在這長榜之上了。
朱門才一關閉，眾人立刻一股腦地湧到榜前，下一刻生動詮釋了什麽叫作有人歡喜，有人愁。
……
齋舍內，方才張貼榜文的那位學官同山長說道：“此次共四百餘人參加考學，有三百三十位成為了書院的學子，其中諸國送來的皇室貴胄有三十六名，餘下便是權貴子弟和尋常百姓了。學子們年齡甚是寬泛，上至不惑下至總角，且男女皆有，現已依照年紀和考績將其分為二十個班，以確保可以盡其所長……”
山長耳朵聽著學官說話，眼睛卻有一下沒一下地瞟向卿尋，心中暗忖：一百年了，他還真是一次都沒有笑過……
學官又說：“山長，書院今年的招生情況同往年相比，除品行不端者，其餘生員仍少了一百多名。學生愚見，此情況恐怕與六界不定頗有淵源。”
山長皺眉道：“是啊，近來各界確實動蕩，人心難安。許多人來書院說是求學，實則是想要求得書院庇護。畢竟長安位於人仙兩界的交界處，名義上是城池，卻無城主，不屬於人界任何一國。倘若人界真發生災禍，此地便是他們最後的容身之地了。”
學官不知如何回應，沈默著擰緊眉頭。
山長嘆了口氣，“妖怪作亂尚且有法子解決，但那魔界猖獗，數次對人界挑起戰事，兵戈擾攘害得無數凡人非死即傷，卻是難以應對……卿尋啊，你曾隨仙門主幾次參戰為人間抵禦妖魔襲擾，當今的情形，你作何解？”
“回山長，學生無解。”卿尋直言，“除魔之事非一己之力可以轉圜，若想改變現狀，須得集幾界之合力，共同扭轉被動的局面。學生雖然曾與仙界同戰，可到底是揚湯止沸，無濟於事。”
如果她在，會不會有更好的辦法？或者說她在的話，眾仙面對魔者時，能否多幾分底氣和把握？卿尋面色淡漠，抖了抖衣袖行拱手禮，辭別道：“學生要去弗仙湖查看明日宴禮的籌備情況了。”
不及山長言語，他便消失在齋舍裏。
弗仙湖沿岸有一條很長的棧道，名曰息欄汀。棧道一側種有蒼樹，細枝輕彎、木葉垂落，形成一道天然帷帳，另一側則流淌著湖內引來的潺潺溪水。棧道的每個轉角處都由涼亭相銜接，亭子的檐住上刻著各種詩詞歌賦，甚是風雅。
卿尋緩步行於棧道上，突然看見前方那座刻有“汀花細雨，水樹風閑”楹聯的涼亭裏，正有一個身材纖瘦的學童憑欄而臥，身子倚得歪歪扭扭，手中還緊攥著一只小酒葫蘆……他腳下一頓，似是忘記了呼吸，心裏方寸大亂，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遂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兩步。
那學童身著書院青矜，發絲高束，未佩一飾，可散發出來的氣質卻與普通學子格格不入。
卿尋看得愈發清楚，她雙頰緋紅、醉眼朦朧，輕輕撇了撇嘴角，又搖頭晃腦、懶懶散散地嘟噥了一句：“無趣啊，無趣……”
那一刻，卿尋沈落百年的唇角終於揚起了好看的弧度。他深深呼吸兩下，心情稍作平覆，正要走過去，視線突然被一個寬大的肩膀擋了住，緊接著聽見來者大放厥詞，道：
“今年武考本太子定能勝你！”
卿尋瞬間又變回面無表情，斜睨著對方，滿不在乎道：“癡人說夢。”言罷，又在心裏補了後半句：同你的祖父一樣。
眼前的人正是西酬國當今的太子李郴——李汝之子，李昶之孫。
李郴年紀二十有七，儼然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模樣，雖為凡人，卻氣宇軒昂、傲岸狷狂，生就一副帝王相，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盡顯恣肆，頰豐鼻直、劍眉飛揚，神清貌古，身量亦是頎長偉岸，挺直腰桿站著比卿尋還略高出兩分。
他來書院三年，幾乎全長安的女子都曾慕名而來，費盡心思對他一表愛意，甚至連諸國的公主臣女們，聽聞西酬太子在此念書，也都不遠萬裏匆匆趕來，就為與之見上一面，盼著這位太子學成歸國時能同其一道回去，搖身一變成為西酬國的太子妃，自此淮南雞犬，錦衣玉食再無憂慮。
李郴卻甚是挑剔，萬千女子自眼前過，竟沒有一個瞧得上的。相較於同她們雪月風花，他更在乎自己能否功垂竹帛、名標青史，待他日繼承大統，亦可令西酬國四海清平，百歲無虞。
然而在卿尋看來，李郴卻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天真輕狂傲慢自大，還不知天高地厚，不論長安何種天氣總要以錦衣華服、峨冠博帶來彰顯身份，言談舉止間透著一股清澈的愚蠢。
猶記去年武考恰逢大暑，李郴死活不願將身上的輕裘換下，楞是頂著滿頭大汗參加完整場考試，最後果不其然中暑昏倒在場上。雖是如此，他仍勝過書院九成的學子，剩下那一成就是卿尋。
人中之仙自是超塵拔俗、卓絕千古，非凡人可相比，卿尋在書院一天就是一天的榜首，李郴只能屈居第二，因此李郴常常憋著一股氣，逮到機會便同卿尋過不去，若是出手挑釁不應的話，他也定要在言語上對卿尋怪聲怪氣一番。
卿尋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實則心裏對李郴也有著說不出的厭煩，好像看見李郴就會想起百年之前，他的祖父對霽靈產生過非分之想……
眼下他更無心搭理李郴，看都懶得看對方，眼神越過李郴徑直落在那學童的身上。
李郴因被無視而大為不滿，眉毛高聳怒氣沖沖地回頭望去。當發現卿尋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學童後，他恍然頓悟，驚疑不定地瞪著眼睛看看卿尋又看看學童，最後放肆嗤笑道：
“原來如此……哈哈哈！卿尋啊卿尋！我還奇怪呢，那麽多女子對你暗送秋波投懷送抱，你皆不為所動，我居然以為你是有多清高！敢情你不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而是根本對那些花啊朵啊的不感興趣，心思全都放在那小小的男學童身上？！真想不到，你竟還有此種癖好？！嘖嘖嘖……”
“……”
卿尋無語，卻不打算解釋什麽，心想：若叫李郴以為霽靈是男子，也許不失為一樁好事，免得他同他祖父一樣，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郴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內心亦是平衡了許多，不自禁地輕昂起下巴蔑視卿尋。以前即便卿尋從不參加武考，憑其他課業考績之和依舊能霸占書院榜首之位穩居不下，李郴自詡人中龍鳳，可與之相較仍顯遜色，纏著卿尋比試武考也不過是見其身骨削薄，覺得可以借機拉低卿尋的考績，將其從榜首之位拽下來罷了。
如今意外得知卿尋的“秘密”，發覺他的清雅高潔多是裝的，實則就是一個不入流的怪胎，李郴便也不屑再與之一爭長短，而是徑直認為自己已經高人一籌，於是拍了拍卿尋的肩，大笑著揚長而去。
卿尋眼睛一低，眉心微蹙，甚是嫌棄李郴的手弄臟了自己的衣肩。待李郴徹底離開弗仙湖後，他馬上施法換了一身新衣袍，又仔細撫平了衣襟才朝她走去。
可一擡頭，棧道上已空空如也，不見任何人的身影了。
卿尋怔楞，不由懷疑自己剛才所見難道是一場幻夢？轉念又想，不對，若是夢，怎的李郴也能看見？
所以說方才出現在棧道上的，就是霽靈！！
“可恨！我為何要同一個莽夫糾纏……好容易見到她，竟是連半個字都未曾說上，又丟了蹤影……”卿尋懊惱不已，在弗仙湖周邊尋找半晌，終一無所獲，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齋舍。
他茶飯不思，愁山悶海的情緒直到翌日亥時都未曾消減半分。旁人不曾察覺卿尋有異，畢竟百年間他始終寡言少語清冷疏離，唯有卿尋自己清楚，白日裏李郴如鬥勝公雞般在眼前亂晃時，自己有多想給他一拳。
卿尋沒心思再參加什麽啟學宴禮，耐不住山長苦口相勸，說他作為書院辦學史上最優秀的學子，不去宴禮會惹人非議，所以他還是去了。只是宴禮上的他，不飲不食也不同人交談，獨自踱步於棧道，神色凜然冷漠，猶如畫中之仙，令旁人難以靠近。
豈料不經意間一擡眸，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昨日那座涼亭下，驀地發現那抹熟悉的身影竟再次出現……
衣香鬢影，綺麗旖旎，心中郁氣剎那煙消雲散。
這一回，卿尋急匆匆地闊步奔去，引得旁人紛紛側目，不少同門都在耳語，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讓一貫冷漠沈穩的書院榜首，變得這般急三火四？
卿尋停在涼亭前，鬢邊發絲微亂，胸口起伏不定。他目不轉睛地盯看正在啃果子的霽靈，額間的川字苦眉總算舒展開來，心裏反覆念叨著：幸好，幸好……卻不知怎的，脫口而出道：
“上神怎麽未打一聲招呼便來書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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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長安城內艷陽高照，風清氣朗，梧眾書院門前被圍得水洩不通，人頭攢動，全都是等著書院放榜的考生及其家人。
他們無一不是緊張地搓著手，踮起腳尖、伸長脖子不停地往書院的大門張望，竊竊私語聲不斷。
忽聽“吱呀”一聲響，那扇寬重的朱門緩緩開啟。
長街瞬間安靜下來，眾人斂聲屏氣，恨不能連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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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諸國的各家書院多是舉行祀禮以祭奠聖人先賢，梧眾書院卻是專為諸國培養聖賢之地，故未設祠堂，而在後山騰出一大片空地挖了個湖，取名弗仙湖，每年書院招新後，便會在此為學子們舉辦一場曲水流觴的啟學宴禮。
對此，山長如是解釋：“與其一味祭奠先人，不如將心思多放在活著的人身上，因人制宜善施教化，為蒼生擇正仙、為百姓扶良官、為萬民育賢君，才是真正的造福於民。”
而今年，誰能參加書院的啟學宴禮，便都寫在這長榜之上了。
朱門才一關閉，眾人立刻一股腦地湧到榜前，下一刻生動詮釋了什麽叫作有人歡喜，有人愁。
……
齋舍內，方才張貼榜文的那位學官同山長說道：“此次共四百餘人參加考學，有三百三十位成為了書院的學子，其中諸國送來的皇室貴胄有三十六名，餘下便是權貴子弟和尋常百姓了。學子們年齡甚是寬泛，上至不惑下至總角，且男女皆有，現已依照年紀和考績將其分為二十個班，以確保可以盡其所長……”
山長耳朵聽著學官說話，眼睛卻有一下沒一下地瞟向卿尋，心中暗忖：一百年了，他還真是一次都沒有笑過……
學官又說：“山長，書院今年的招生情況同往年相比，除品行不端者，其餘生員仍少了一百多名。學生愚見，此情況恐怕與六界不定頗有淵源。”
山長皺眉道：“是啊，近來各界確實動蕩，人心難安。許多人來書院說是求學，實則是想要求得書院庇護。畢竟長安位於人仙兩界的交界處，名義上是城池，卻無城主，不屬於人界任何一國。倘若人界真發生災禍，此地便是他們最後的容身之地了。”
學官不知如何回應，沈默著擰緊眉頭。
山長嘆了口氣，“妖怪作亂尚且有法子解決，但那魔界猖獗，數次對人界挑起戰事，兵戈擾攘害得無數凡人非死即傷，卻是難以應對……卿尋啊，你曾隨仙門主幾次參戰為人間抵禦妖魔襲擾，當今的情形，你作何解？”
“回山長，學生無解。”卿尋直言，“除魔之事非一己之力可以轉圜，若想改變現狀，須得集幾界之合力，共同扭轉被動的局面。學生雖然曾與仙界同戰，可到底是揚湯止沸，無濟於事。”
如果她在，會不會有更好的辦法？或者說她在的話，眾仙面對魔者時，能否多幾分底氣和把握？卿尋面色淡漠，抖了抖衣袖行拱手禮，辭別道：“學生要去弗仙湖查看明日宴禮的籌備情況了。”
不及山長言語，他便消失在齋舍裏。
弗仙湖沿岸有一條很長的棧道，名曰息欄汀。棧道一側種有蒼樹，細枝輕彎、木葉垂落，形成一道天然帷帳，另一側則流淌著湖內引來的潺潺溪水。棧道的每個轉角處都由涼亭相銜接，亭子的檐住上刻著各種詩詞歌賦，甚是風雅。
卿尋緩步行於棧道上，突然看見前方那座刻有“汀花細雨，水樹風閑”楹聯的涼亭裏，正有一個身材纖瘦的學童憑欄而臥，身子倚得歪歪扭扭，手中還緊攥著一只小酒葫蘆……他腳下一頓，似是忘記了呼吸，心裏方寸大亂，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遂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兩步。
那學童身著書院青矜，發絲高束，未佩一飾，可散發出來的氣質卻與普通學子格格不入。
卿尋看得愈發清楚，她雙頰緋紅、醉眼朦朧，輕輕撇了撇嘴角，又搖頭晃腦、懶懶散散地嘟噥了一句：“無趣啊，無趣……”
那一刻，卿尋沈落百年的唇角終於揚起了好看的弧度。他深深呼吸兩下，心情稍作平覆，正要走過去，視線突然被一個寬大的肩膀擋了住，緊接著聽見來者大放厥詞，道：
“今年武考本太子定能勝你！”
卿尋瞬間又變回面無表情，斜睨著對方，滿不在乎道：“癡人說夢。”言罷，又在心裏補了後半句：同你的祖父一樣。
眼前的人正是西酬國當今的太子李郴——李汝之子，李昶之孫。
李郴年紀二十有七，儼然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模樣，雖為凡人，卻氣宇軒昂、傲岸狷狂，生就一副帝王相，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盡顯恣肆，頰豐鼻直、劍眉飛揚，神清貌古，身量亦是頎長偉岸，挺直腰桿站著比卿尋還略高出兩分。
他來書院三年，幾乎全長安的女子都曾慕名而來，費盡心思對他一表愛意，甚至連諸國的公主臣女們，聽聞西酬太子在此念書，也都不遠萬裏匆匆趕來，就為與之見上一面，盼著這位太子學成歸國時能同其一道回去，搖身一變成為西酬國的太子妃，自此淮南雞犬，錦衣玉食再無憂慮。
李郴卻甚是挑剔，萬千女子自眼前過，竟沒有一個瞧得上的。相較於同她們雪月風花，他更在乎自己能否功垂竹帛、名標青史，待他日繼承大統，亦可令西酬國四海清平，百歲無虞。
然而在卿尋看來，李郴卻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天真輕狂傲慢自大，還不知天高地厚，不論長安何種天氣總要以錦衣華服、峨冠博帶來彰顯身份，言談舉止間透著一股清澈的愚蠢。
猶記去年武考恰逢大暑，李郴死活不願將身上的輕裘換下，楞是頂著滿頭大汗參加完整場考試，最後果不其然中暑昏倒在場上。雖是如此，他仍勝過書院九成的學子，剩下那一成就是卿尋。
人中之仙自是超塵拔俗、卓絕千古，非凡人可相比，卿尋在書院一天就是一天的榜首，李郴只能屈居第二，因此李郴常常憋著一股氣，逮到機會便同卿尋過不去，若是出手挑釁不應的話，他也定要在言語上對卿尋怪聲怪氣一番。
卿尋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實則心裏對李郴也有著說不出的厭煩，好像看見李郴就會想起百年之前，他的祖父對霽靈產生過非分之想……
眼下他更無心搭理李郴，看都懶得看對方，眼神越過李郴徑直落在那學童的身上。
李郴因被無視而大為不滿，眉毛高聳怒氣沖沖地回頭望去。當發現卿尋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學童後，他恍然頓悟，驚疑不定地瞪著眼睛看看卿尋又看看學童，最後放肆嗤笑道：
“原來如此……哈哈哈！卿尋啊卿尋！我還奇怪呢，那麽多女子對你暗送秋波投懷送抱，你皆不為所動，我居然以為你是有多清高！敢情你不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而是根本對那些花啊朵啊的不感興趣，心思全都放在那小小的男學童身上？！真想不到，你竟還有此種癖好？！嘖嘖嘖……”
“……”
卿尋無語，卻不打算解釋什麽，心想：若叫李郴以為霽靈是男子，也許不失為一樁好事，免得他同他祖父一樣，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郴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內心亦是平衡了許多，不自禁地輕昂起下巴蔑視卿尋。以前即便卿尋從不參加武考，憑其他課業考績之和依舊能霸占書院榜首之位穩居不下，李郴自詡人中龍鳳，可與之相較仍顯遜色，纏著卿尋比試武考也不過是見其身骨削薄，覺得可以借機拉低卿尋的考績，將其從榜首之位拽下來罷了。
如今意外得知卿尋的“秘密”，發覺他的清雅高潔多是裝的，實則就是一個不入流的怪胎，李郴便也不屑再與之一爭長短，而是徑直認為自己已經高人一籌，於是拍了拍卿尋的肩，大笑著揚長而去。
卿尋眼睛一低，眉心微蹙，甚是嫌棄李郴的手弄臟了自己的衣肩。待李郴徹底離開弗仙湖後，他馬上施法換了一身新衣袍，又仔細撫平了衣襟才朝她走去。
可一擡頭，棧道上已空空如也，不見任何人的身影了。
卿尋怔楞，不由懷疑自己剛才所見難道是一場幻夢？轉念又想，不對，若是夢，怎的李郴也能看見？
所以說方才出現在棧道上的，就是霽靈！！
“可恨！我為何要同一個莽夫糾纏……好容易見到她，竟是連半個字都未曾說上，又丟了蹤影……”卿尋懊惱不已，在弗仙湖周邊尋找半晌，終一無所獲，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齋舍。
他茶飯不思，愁山悶海的情緒直到翌日亥時都未曾消減半分。旁人不曾察覺卿尋有異，畢竟百年間他始終寡言少語清冷疏離，唯有卿尋自己清楚，白日裏李郴如鬥勝公雞般在眼前亂晃時，自己有多想給他一拳。
卿尋沒心思再參加什麽啟學宴禮，耐不住山長苦口相勸，說他作為書院辦學史上最優秀的學子，不去宴禮會惹人非議，所以他還是去了。只是宴禮上的他，不飲不食也不同人交談，獨自踱步於棧道，神色凜然冷漠，猶如畫中之仙，令旁人難以靠近。
豈料不經意間一擡眸，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昨日那座涼亭下，驀地發現那抹熟悉的身影竟再次出現……
衣香鬢影，綺麗旖旎，心中郁氣剎那煙消雲散。
這一回，卿尋急匆匆地闊步奔去，引得旁人紛紛側目，不少同門都在耳語，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讓一貫冷漠沈穩的書院榜首，變得這般急三火四？
卿尋停在涼亭前，鬢邊發絲微亂，胸口起伏不定。他目不轉睛地盯看正在啃果子的霽靈，額間的川字苦眉總算舒展開來，心裏反覆念叨著：幸好，幸好……卻不知怎的，脫口而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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