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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尋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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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尋妻(1)

翌日。

晨光熹微,君安從昏迷中醒來,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竟還穿著昨日大婚的禮服,連鞋都沒有脫下。

屋內的喜燭不知何時熄了,繡有福祿鴛鴦的被衾端正地擺在床邊,一切都與昨晚無異,唯獨不見阿染。

昨晚……

君安扶著發沈的腦袋,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昨晚究竟發生了何事。

怎麽好端端的突然就暈了呢?他心存疑慮,走到屋外叫了兩聲阿染的名字,無人回應,便又在宅院四處找了一圈,依舊沒有見到阿染的身影,甚至連書信都未曾發現一封。

到底是怎麽回事?!

君安心裏一沈,婚服都顧不得換下就徑直跑出了大門,往山前客棧尋去。

此時街上只有三兩個掃街之人,君安一一詢問他們有沒有看見阿染,得到的答案不是沒見過就是不知道。

君安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星琢重掌客棧之後定下了新規,客棧每日需為掃街之人準備免費的早食。因此天還未亮,客棧就已經敞開大門,夥計們端出來米粥、籠包等食物放在門口的長桌上。

君安快步如飛,險些撞灑桌上的半桶米粥,幸虧夥計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搖晃的粥桶。

“越河!!!”君安還未進門便急不可耐地喊道,“越河!你看見阿染了嗎?”

正在核對賬本的越河被君安問的一楞,心想:又不是我媳婦兒,怎麽來問我?

越河合上賬本從櫃臺後走出來,給君安倒了一杯水,以為他們兩個人在玩什麽游戲,不緊不慢道:“沒看見,你怎麽慌裏慌張的?”

君安根本不知道越河遞來的是什麽,就這麽下意識的緊緊攥住,緊張而又慌亂道:“阿染不見了!家裏沒有,客棧沒有!街上各家酒肆茶樓也都還未開門,她能去哪裏……”

他嗓子發緊,卻又喝不下一口水,仿佛有什麽東西堵在喉嚨,悶得他喘不過來氣,難受得很。

茶杯被攥得震顫不停,灑了一地的水。

見他這副模樣,越河意識到或許事情並非那麽簡單,便試探道:“什麽叫不見了?她沒有跟你說一聲就走了?”

君安心不在焉,“嗯……”

“呃,她……”

她可真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越河啞然無語,目光鎖定在君安手裏的茶杯,心裏盤算著,若是這杯子被君安捏碎了,要不要在賬上記下一筆?

忽然,“咚”的一聲,君安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急問道:“星琢在哪裏?!”

越河迅速將杯子收回,捧在懷裏滿是心疼的摸著茶杯的外壁,委屈道:“老板一早就去韓家村了,說是客棧恢覆營業之後急需備一些好茶待客,他要與那裏的茶商談一樁生意。”

自從小店與客棧合並之後,越河就稱呼星琢為老板,而孫老板則被他親切地喚作了孫老爹。

“茶商?可是韓家村的周老伯?”

“好像是,老板沒說太多,就讓我看好客棧,說是等他回來再同我細講……”

“我知道了,多謝!”君安不等越河說完就拔腿往外跑,邊跑邊道,“如果阿染回來,請你務必將她留住!告訴她我再找她!讓她在此處等我!”

他猜想許是阿染找星琢有急事,所以來不及等自己醒來才匆匆離開的。

越河追到門口高聲應道:“我知道!你放心吧——哎你慢點兒!”

長街上,一抹火紅的身影正向月柳鎮口奔襲,疾步似風,半刻不歇,一出鎮子霎時不見了蹤影。

君安使用瞬移術來到周老伯家門口,正巧碰到星琢從周老伯家裏走出來。

星琢剛剛談成了一筆生意,與周老伯達成了長期的合作,今後山前客棧的茶皆由周老伯的茶園供應,二人商談的價錢也在星琢的預期之內,所以此時他心情很好,臉上盡顯輕松之態。

君安高喊:“星琢!!”

星琢擡眼一看,意外道:“姐夫?這麽早你怎麽來——”

“阿染有找過你嗎?!”

“阿姐?”星琢面上的喜色微斂,搖頭道,“沒有,自昨日客宴後,我便沒有見過阿姐了。姐夫,發生什麽事了?”

若是在平時,君安聽到星琢左一個姐夫右一個姐夫的叫自己,定是心中暗喜,非得好好誇他幾句不可。

可現在阿染不知所蹤,君安心裏焦灼難安,聽星琢說他也沒見過阿染,更是失了神一般,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昨晚,我與阿染一同飲下合巹酒,我就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後來發生了何事全然不知,再一睜眼便是今早。房內不見阿染,我就去院中尋她,可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阿染亦沒有留下只字片語說她去了何處……方才我去山前客棧詢問越河,他也說是沒有見到她……”

“姐夫,有一件事情,我想還是應該讓你知道。”星琢心頭一緊,連忙說道,“昨日你來接親前,阿姐在雪地上行走險些滑倒,我及時扶住了她,卻無意間碰到了她的手腕、探到了她的魔脈。我發現,阿姐的體內有極其嚴重且覆雜的傷,而且那個時候,阿姐尚未梳妝,仔細看去氣色也十分不好。”

“傷?”君安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砸中,有些怔忡道,“難不成,阿染是因為舊傷覆發所以才……消失了??”

消失……

不!

這兩個字怎麽可以發生在她的身上!

君安倏地冒出一身冷汗,不敢再想,耳邊隱隱響起一陣嗡鳴之聲。

恍惚間,他腦海裏湧現出一個畫面。

畫面一開始是金光四射,閃得人睜不開眼睛,緊接著出現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雙目緊閉,周身被金光環繞,令人瞧不清真容,只能依稀看見她體內的全部修為正在迅速散去,身體很快變得淺淡,猶如羽化,迷離飄渺愈發虛無……

驀地,嗡鳴聲不見了,卻傳來一個男子沈郁而又堅定的聲音:

“我絕不會讓你有事!”

至此,畫面消失,如煙作散。

君安的心像被撕裂般抽痛不已,身形一晃竟有些站不住腳。

“姐夫!”星琢見狀連忙去扶君安,關切問道,“姐夫,你怎麽了?可有不舒服?”

君安怔楞地說了一句:

“本君……絕不會讓她有事……”

本君?星琢有點發懵,“姐夫,你……你說什麽?”

君安卻像剛回過神來似的,渾然不記得自己方才說過什麽。他兀自搖頭道:“沒……阿染此前確實受了很重的傷,是我疏忽大意了,沒能及時發現。”

“阿姐她……她可是與那狐族餘孽爭鬥時受傷的嗎?”星琢問得小心翼翼,眼裏盡是擔憂與虧欠。

君安不忍星琢內疚,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寬慰道:“不是,你別這麽想,你阿姐是受了別的傷。”

“別的傷?”星琢急忙問,“是何人所傷!?”

君安卻不再回答,心想:阿染的剜骨之傷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為別的,只因這是她的軟肋,切不可叫旁人知曉。雖然星琢不會以此做出傷害阿染的事情,但人多口雜,多一個人知道對阿染來說便是多一分潛在的危險。

星琢見君安面色凝重不願多說,便也不再強求,只嘆道:“罷了,她若是有意隱瞞,誰都不會知道的……”

他想起來,那時候上神阿姐亦是如此,受了傷從不與旁人提起,只有她的師兄長盛才會發現。

每次長盛上神幫阿姐醫治好傷後都會耳提面命一番,可阿姐總是左耳進右耳出,等下一次依舊對自己的傷勢閉口不提。

若是長盛上神還在,免不了又是一頓數落。

星琢喃喃道:“昨日我察覺到不對後,阿姐很快就躲開了,我根本來不及再探查一二她就進了屋。後來喜娘為她梳妝,又有紅紗蓋頭遮掩,這才沒叫旁人看出什麽不妥。我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所以才沒有在客宴上將此事告訴你。現在看來,我應該早些同你講的。姐夫,對不起。”

“不,不是你的錯。”君安咬牙,“是我,我才應該早些發現才對!”

前些日子他忙於婚事,竟是半點兒都未曾發覺,如今細想,那時她的刻意躲避、信口胡謅……種種言行皆是有跡可循!還有昨日接親時,她藏起來的指尖霜、洞房裏她低垂的眼眸和僵硬的神情……

這般明顯!君安悔恨不已,暗罵自己當真是昏了頭:阿染哪裏是什麽嬌羞怯懦的女子?!又哪裏會因為與他結為夫妻而手足無措啊!那分明是她在極其努力地將傷痛都藏起來……

千錯萬錯,終是錯在自己!君安心知,若非為了本體之事,阿染怎會剜骨?不剜骨,便不至於受傷難愈……

星琢不知道鳳凰骨的事,他看君安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便好心勸道:“姐夫,你先別急,阿姐不會有事的。”他這樣說既是勸君安,亦是自我勸慰,隨後又建議道,“此處離竹林小院很近,不如我們再去那裏找找看?”

君安點頭稱好,其實,他大約猜到了阿染身在何處。

魔界。

只是當下,君安不想放過尋找任何一處阿染可能出現的地方,便與星琢一同來到了竹林小院。

小院安靜至極,風過無聲,連只鳥影兒都瞧不著。

君安推開木屋的門疾步而進,屋子裏空空蕩蕩,桌椅上都覆蓋著一層薄塵。

雖然這些都已在意料之中,可君安的心頭仍不免涼了幾分。

星琢用手指抹了一下桌子,看著指尖上的灰塵失望道:“看來阿姐沒有來過這裏。”

“我要去找她。”

君安說著就往外去,星琢急忙攔住他,問道:“六界之大,你要去哪裏找?”

君安篤定道:“魔界,阿染一定在魔界!”

“就算阿姐回去了魔界,可我總覺得她並非自己主動離開的。”星琢覺得奇怪,“阿姐雖是重傷在身,可她既然能夠一聲不吭地扛過那麽多天,怎麽就等不及喝完合巹酒之後將實情告訴你,再與你一同回魔界呢?而且,阿姐作為魔界之主,若真出了事,不止魔界,六界上下必定都動蕩不安,絕不會到現在還如此安靜。所以姐夫,我覺得你不必因為太過焦急擔憂而自亂陣腳。”

確實,君安是關心則亂,冷靜下來思索星琢的話,便覺得極有道理。

他仔細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情,不知為何,那喜娘的臉再次浮現在眼前,隨後想到的就是喜娘端來的合巹酒……

君安恍然大悟,作出結論道:“酒有問題!”

“酒?”

“那合巹酒裏被人下了迷藥。”

此次大婚所用酒水皆由山前客棧提供,星琢能保證客棧送去的酒絕無問題,“是誰把合巹酒送到你們房中的?”

“喜娘。”君安神色冷峻陰沈,“喜娘不對勁。”

“可那位喜娘是我親自把關,特意從鎮子上挑了經驗最豐富、口碑最好的,絕不會做出下藥之舉。再說,喜娘此前從未與你們見過,無冤無仇的,何故要做這種事呢?”

君安搖了搖頭,暫未想到原因,只是直覺告訴他,昨晚洞房中的喜娘與白日裏的截然不同。

星琢似是想起什麽,陡然一怔,緩緩說道:“如此說來,還有一件怪事,不知是否與阿姐的失蹤有關。”他頓了頓,斟酌著說,“昨晚我回到客棧後,一直在房中查看賬目,因爛賬太多需得細細核對,所以我看得認真,忘了關窗戶。後來窗外傳來倏倏之聲,我以為是風聲便沒有放在心上。誰知等我看完賬本前去關窗時,突然發現窗外閃過一個人影……”

君安的心緊了一下。

“我追過去想要看個清楚,結果那人自房頂上一躍便瞬間消失了。我雖沒看見究竟是何人,但瞧那身形似乎像一個男子,而且,”星琢微微低下了頭,“而且不是越河。”

男子?

君安萌生了一個念頭,蹙眉問道:“星琢,你可還看見那人身上有沒有其他特征?”

星琢邊回憶邊道:“那人身著夜行衣,以黑紗遮面,腰間別了一把銀晃晃的不知是刀還是什麽的東西,身手極其敏捷矯健,在屋頂上飛行如履平地……”

其實在星琢說到對方腰間別了一把銀色之物時,君安便知道來者是誰了。

連霧。君安瞇起眼睛,心說阿染的這位娘家人果真不是個好應付的!

知道是誰帶走了阿染,君安著急的心情也略有所緩。只不過,他一想到連霧化作喜娘的模樣欺騙自己,還做出在合巹酒中下藥、偷偷摸摸將阿染帶走的舉動,仍是心火難消,暗暗攥緊了拳頭,“我知道了。”

“姐夫,你知道那人是誰?”

“知道。”君安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娘家人。”

星琢很快反應過來,“娘家人的話,想必是魔界的哪位魔君吧?”他瞥了君安一眼,小心問道,“那他為何要帶走阿姐,卻不告訴姐夫你啊?你們之間是有什麽過節嗎?”

君安記起,上回連霧是將阿染背回客棧的,便猜他或許那時就知道阿染受了傷。

君安深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說:“過節談不上,是我禮數不周,迎娶阿染之事未曾提前告知魔君,魔君心中有氣。”

“哦,那怪不得……”

“另外,上次見面時,那位魔君應該就已經瞧出了阿染的傷勢,想要帶她回魔界養傷。可依阿染的性子,沒有完成大婚之禮她定是不願回去,所以那位魔君才出此下策,變成喜娘的模樣守在洞房外,找準時機用藥迷昏了我,然後強行帶走了阿染。”

星琢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猜測,真相如何還要等見到阿染之後才能知曉。”君安面色不善,“星琢,我這就啟程前往魔界尋她。但同時,我還想請你在人界多留心阿染的消息。”

“那是自然,姐夫放心。”星琢點頭應道,隨即又擔心起來,“姐夫,如果你到了魔界,那位娘家……呃,那位魔君,他不讓你見阿姐該怎麽辦?”

君安陰沈著臉,從牙縫裏擠出來兩個字:“他敢。”

怎麽不敢?他不是都敢當著你面帶走阿姐了麽……星琢忍不住腹誹,幹咳了兩聲,說道:“姐夫,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帶上幾件阿姐的東西當作信物,免得到時候空口無憑。”說完指了指屋內散落一床的首飾和衣裳。

君安走到床邊,從一堆東西裏拿起了阿染昨日換下的那件玄色外衣。

睹物思人,他指尖輕撫衣裳,眼前全是阿染穿著它同他笑、同他鬧的樣子……

君安思緒翻騰,越想心裏越是揪痛,連從外衣裏掉落了東西都沒有註意到。

倒是星琢先發現了,指著掉在地上的東西問道:“那是什麽?”

君安擰著眉頭將那物撿起,撣落掉上面的灰塵後打開一看,發現是一張牛皮輿圖。輿圖的中間一片空白,四周則畫著蜿蜒的群山,萬壑千巖,偶見村落排布其中、阡陌交錯。山谷間河流流淌,卻是每每快要流到空白處的時候又換了方向,頗為奇異地自行避開了空白。

君安欲再瞧細一些,不料圖中所示之景變幻不停,原是村莊的地方下一刻就變成了荒野山林……

可不論如何變幻,村莊田地、山林河道皆不曾出現或是靠近那片空白。

星琢湊過去看了一眼輿圖,奇怪道:“這上面怎麽什麽都沒有?”

“也並非是什麽都沒有。”君安指著輿圖一一說明,“你瞧這裏畫的曲折,是河流,根據方位來看像是韓家村的那條小溪。而旁邊的這座山,應該就是此處的萬象山……”

君安言之鑿鑿,星琢聽得怔了一怔,再次探頭看去,還是什麽都沒看到。

在星琢眼裏,這就是一張普通的牛皮,上面空空如也,根本沒有君安說的什麽曲折河流、萬象山脈。

星琢想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淡淡道:“我想,我應該是看不到此圖所畫的內容。”

“為何?”

星琢的神情有些黯淡,慢慢解釋說:“此圖乃仙界之物,非凡人所能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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