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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聘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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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聘禮(2)

此時,夫子抱著兩本書從二樓跑了下來。

“阿染姑娘!阿染姑娘!”

夫子連連喊著阿染的名字,激動地差點摔了一跤,“阿染姑娘!這本書!還有這本,你從是哪裏得到的?”

“鎮上的書齋買來的。”阿染反問,“怎麽,放在書院不妥嗎?”

“妥!再妥不過啦!”夫子興奮不已,道,“這兩本都是極為珍貴的古籍,雖然只是拓本,但價格也是十分的昂貴。尤其是這本《兵兵法法》,據說其中記載著萬年兵法,得之則百戰不殆!”

萬年?豈非與星琢的歲數差不多大?

阿染拿過古籍隨手翻閱,因其內頁部分字跡存在汙損,所以她念得很慢:

“然,公子世無雙,定、定可……橫掃千軍,直取……直取萬馬?”

這是兵法?

這怕不是拍馬屁大全吧!

阿染嚴重懷疑自己買到了假書。

夫子向阿染投去崇敬的目光,驚訝道:“阿染姑娘,您能看得懂這裏面寫的內容?”

阿染點了點頭,問:“你看不懂嗎?”

夫子忙搖頭道:“您讀的這一頁是原文,所用文字乃萬年古字,老夫才疏學淺,只看得懂後面的譯文,而這古字實在是晦澀難懂。”

阿染往後翻了幾頁,果然,為了方便閱讀,訂書之人特意將譯文放在了原文之後。兩者文字截然不同,而她剛剛正是照著原文念的。

阿染盯著蟲爬似的古字若有所思:本魔王才一千歲,且從未習過此學,為何能輕而易舉地讀懂萬年之前的文字?

她把書遞給君安,想看看君安是不是也認識這些字。

君安翻到阿染讀的那頁,對照譯文匆匆一瞥,說道:“這譯文中有地方與原文意思有出入。”

阿染和夫子不約而同地想:他也能懂?

阿染沈吟道:“夫子,此書可借我一用?”

夫子道:“當然。”

阿染拿著古籍與君安回到小店,直奔越河的房間。

她上來就往裏闖,君安急忙攔下,讓她先敲門。

阿染只好耐著性子裝模作樣地敲了兩下。

屋內傳來星琢的聲音,“請進。”

阿染聳聳肩,推門而入。

君安緊隨其後,進屋後四下看了一眼,問星琢:“就你自己?”

星琢道:“嗯,越河出去買菜了。”

阿染奇怪:他怎麽知道卷卷問的是越河?

星琢看了看阿染,欲言又止,“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阿染擺了擺手,“不必那麽客套,既然你叫我一聲阿姐,那本阿姐必會護你周全。”

君安莞爾:本阿姐?這什麽怪異的自稱?

“你的傷怎麽樣了?”

“睡了一覺,發了一身汗,好多了。”星琢神色動容,頷首道,“多謝阿姐關心。”

君安輕咳一聲,指了指阿染手中的古籍,提醒她不要忘記正事。

阿染心領神會,遞上古籍,說道:“我近日得一寶貝,聽說已有萬年歷史,你且看看是真是假。”

星琢接過古籍,看到書名後先是一怔,隨即翻了翻內頁,道:“這是拓本,不過內容確實是真的。我曾在神界的文淵殿見過此書,怎麽落到人界了?”

他又解釋了原文中的幾段文章,阿染邊聽邊湊上去掃看原文,竟又是一字不落地都對上了。

乖乖,真是奇了!阿染暗嘆,沒想到本魔王在讀書方面還是有些天賦異稟、無師自通呢!

阿染左手托起拓本,右手對照拓本憑空化物又變出來一模一樣的拓本覆件。

她將拓本交給君安,叮囑他把它還回書院,自己則將拓本覆件扔進了乾坤袋,說是回魔界之後要好好拜讀。

其實她是覺得此書原是神界之書,若放到百鬼夜集上定能賣個好價錢。

阿染收好乾坤袋,問星琢:“你說越河出去買菜,前幾天我看他剛買回來一大堆菜,這怎麽又去買了?吃得完嗎?”

“嗯,他……”星琢躊躇道,“實不相瞞,越河並非是去買菜,而是……”

“是什麽?”

“去買藥了……”

“買藥?他也病了?”

“沒有。”星琢低著頭,“這不是……我受傷了麽……”

阿染恍然大悟,笑道:“小老弟!看不出來他對你還挺不錯的啊!”

星琢臉上泛出紅暈,撇過了頭尷尬遮掩。

“不過,他買回來的那些爛草根子能治什麽?還是本魔王來幫你看看吧。”

“看?怎麽看?”君安突然陰惻惻道,“你該不會是想要施法為他療傷吧?”

阿染趕忙搖手否認道:“不敢不敢!我就是看看星琢的傷都需要什麽藥材,趕明兒讓魔界的藥鋪送過來。”說完,她見君安沒有反應、似是不信,又補了一句,“真的!就隨便看看,不施法!我不騙你!”

星琢看魔王阿姐這般模樣,不禁眨了眨眼睛,努力壓住欲上揚的嘴角。

君安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儼然一副“這還差不多”的樣子,對星琢道:“若是讓我知道她施法替你療傷,我饒不了你。”

星琢聽話地點了點頭。

君安又問:“店老板可在?”

星琢答道:“他早上來過一次,現在應該是在後院清點庫存。”

君安說道:“阿染,我找店老板有點事。”

“你去吧。”阿染笑吟吟的,“去吧去吧!”

目送君安走出屋門,阿染跑到廊上親眼瞧他從小店一樓的後門去往後院,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回到屋裏把門關了起來。

“阿姐如此懼怕姐夫嗎?”星琢忍不住調侃道。

“懼怕?!”

笑話!魔王大人怎麽可能懼夫?

阿染狡辯:“什麽叫‘怕’啊!?我那是尊重!尊重懂不懂?!”她想了一下星琢的話,忽而喜滋滋地湊了上去,“小阿弟嘴蠻甜的呀,還知道叫姐夫了?越河是怕你吃藥苦著,還給你買了蜜餞不成?”

“阿姐!”星琢臉上方才消退的緋紅又浮了出來,結巴道,“你、你莫要取笑我了!”

“好好好,不笑了。看在你如此伶俐的份上,阿姐再送你一份禮物。”阿染變出了方還給她的丹藥,送給星琢,“這丹藥是魔界赫赫有名的醫師所制,效果奇佳。你先服用幾日,若是好用,我便再讓他送來。”

星琢剛要開口感謝,只聽阿染又說:“先別急著謝,阿姐的藥也不是白給你的。”

難道還要付錢?

星琢困惑地去摸自己的錢袋,結果摸了個空,錢袋早已不知丟在了哪裏,想必是與狐妖爭鬥之時遺落在客棧的角落裏了。

“你阿姐我不缺錢。”阿染目光狡猾,循循善誘道,“阿姐缺的是……酒!”

星琢怔了幾許,“上神愛飲酒,您也……”

話說一半,星琢忽然意識到當著阿染的面說這些話有些不妥,立刻收了聲。

阿染知道星琢這是又想起了那位上神阿姐,怕她心有芥蒂故而又沈默不語。

她淡淡笑道:“我是想以藥換酒,你覺得如何?”

星琢心中一動。當初他跟著長盛上神四處征戰,每每受傷回到神界,阿姐總會拎著老君的藥在南天門等候,並且對他說上一句“本上神要以藥換酒”,頗有幾分威脅的味道。

那時星琢總是對阿姐撒嬌,說自己受了很嚴重的傷無法釀酒,然後變作麒麟之身撲倒阿姐懷裏,任由阿姐將他抱回寢殿,餵他吃老君的丹藥。

現在他也是受了傷,卻再也感受不到阿姐溫暖的懷抱、再也不能讓阿姐餵他吃藥了……

星琢盯著阿染,心裏呢喃了一句“真像啊”,然後坐正了身子,神情嚴肅地對她承諾道:“阿姐若不嫌棄,今後星琢釀的酒,阿姐想飲多少就有多少!”

阿染大笑:“小阿弟真是懂阿姐的心思呀!哈哈哈——”

星琢亦是揚起了嘴角。

等笑夠了,阿染提醒星琢:“這件事你可要替阿姐保密!千萬千萬——千萬不能讓你姐夫知道啊!”

星琢甚是聰明,不等阿染說明原因便猜道:“姐夫不讓阿姐飲酒?”

“唉……”阿染無奈地點頭承認。

“還說不是懼夫……”

“你說什麽?”

“沒什麽……”

另一邊,君安還不知道阿染與星琢的交易。

來到後院,君安看見店老板正垂頭喪氣地把地上的大白菜一顆一顆往菜窖裏搬。

自打那幫仙人再無音訊之後,店老板郁悶了好幾天,整日唉聲嘆氣地抱怨他們不靠譜。

一開始阿染聽到有人罵仙界,還樂不可支地跟著附和兩句。可聽得多了也覺得心煩,耳朵都起繭子了。最後還是她送了店老板幾套價值不菲的水晶碗碟,才讓店老板安靜了幾天。

今日店老板清點庫存,又郁郁寡歡了。

君安走過去。問道:“這是在做什麽?”

“還不是之前那個假道士!”店老板怒氣沖沖地對著地上的爛白菜幫子踢了一腳,罵道,“誆我說什麽會有很多仙人來月柳鎮除妖驅邪,結果呢,連個人影兒都沒見著!氣人啊!我還以為能大賺一筆……你說說,不住了也不派人來說一聲,我買了這麽多的菜全糟蹋啦!”

君安盯著那些菜,心裏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安慰店老板道:“不糟蹋,我正好需要它們。”

店老板打量君安清秀頎長的身形,奇怪道:“你一個人吃得了這麽多?”

“不是我一個人吃。”君安微微一笑,開門見山道,“我與阿染就要成親了,想在此處辦一場喜宴,屆時可邀請鎮上百姓都來參加,這些菜剛好可以用在喜宴上。”

“啊!恭喜恭喜!”店老板聽後,連忙把沾有泥的手往衣服上抹了抹,然後緊緊握住了君安的手,恭賀道,“祝你和阿染姑娘白首齊眉鴛鴦比翼,青陽啟瑞桃李同心!”

“謝謝。”君安壓了壓聲音,“只不過我雖然這樣想,但到底還要問一問她的意思。聽說月柳鎮每年都會在過年之前舉辦一場盛大的花燈會,我打算在花燈會上正式求親於她,若她同意,除夕之日我們便在此處行大婚之禮。”

“我懂我懂!你們年輕人就是心思多!放心吧,我嘴嚴著呢,肯定不會說出去的。”

君安頷首致謝。

店老板請君安看一看菜窖裏的菜,並問道:“辦喜宴的話,恐怕這些只是將將夠。這樣吧,我這兩天再去集市上買一些來。”他搓著手又有些為難道,“只是還有一件事比較難辦。”

君安聞言,遞過去一袋銀兩。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店老板沒有去接錢袋,而是解釋道,“我是說恰逢年關,店裏本來生意不多,我就讓其他幾位庖廚和幫廚都回家過年了,只留下了一位看店。若喜宴全靠這一位庖廚,我怕他大婚當日忙不過來,有所怠慢了……”

君安像是把一切都計劃好了,從容回道:“無妨,山前客棧不日開業,到時候星琢一定會招聘庖廚,我與他說明情況,請客棧那邊的庖廚們過來幫忙。”

誰知店老板聽了之後,神情又添幾分愁苦,不滿地嘟囔道:“怎麽都要開業了?”

他彎下腰繼續勤勤懇懇地搬白菜,一邊搬一邊吐露心事。

“我也不怕你笑話,其實之前小店的生意能這麽好,都是因為山前客棧倒閉了。如今山前客棧恢覆營業,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把鎮子上的生意又全都搶走了。唉,真是世道艱難啊!”

“關於此事我倒是有一個建議。”君安蹲下身,幫店老板一起碼白菜,“不如將小店改為山前客棧的分店,用客棧的招牌,庖廚、夥計、食譜酒方也均與客棧相同,每月將兩家店的總收益按照一定比例進行分賬。”

越河拎著一兜子草藥從外面回來,恰巧在君安說這番話的時候停在了廳堂的後門處,將君安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越河自然萬分希望店老板能夠馬上答應君安的提議。

然而,店老板考慮了許久之後,只是面色凝重地說了一句“我考慮考慮。”

“還考慮什麽呀!”越河按捺不住地從門後蹦了出來,高聲道,“老板,這多好的事兒幹什麽不答應啊?”

店老板不耐道:“閉嘴,你懂什麽。”

越河癟鼓著嘴,一個勁兒地朝君安使眼色。

君安對店老板說:“不急,您可以慢慢考慮。”

越河無語,我不是這個意思啊餵!

店老板瞥了一眼越河手裏的藥,微微嘆了口氣,“越河,你跟我來。”語氣不容置喙,說完就徑直轉身走向屋內。

越河老實地跟在店老板後邊,直到走進店老板的房裏,看他把房門關得嚴嚴實實的,才出聲問道:“老板,您這是做什麽?剛才的建議——”

“越河,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說。”

店老板先坐了下來,又指了指身旁的凳子。

越河不明就裏,聽話照做。

店老板接下來的話說得很慢,仿佛每一個字說出口前都斟酌了好久。

“越河,你自小就是孤兒,尚在繈褓中就被人扔在了我的店門口。我沒有妻兒,一直拿你當自家孩子看待。雖說平日裏我總是使喚你在店裏做這做那,可我還是打心眼兒裏疼你的。

“我想著等我死了,這家店就由你接管,所以讓你做那許多事便是想你可以盡早熟悉店裏的生意,不至於將來被人坑騙、為生計發愁。

“可我今日聽了君安的建議,心裏便開始猶豫了。

“你到了該成家的年紀,我托媒人給你說了幾門親事你都不樂意,每次都拿山前客棧當借口來搪塞我,說什麽你要是不能把小店的生意做到像山前客棧那樣好,便不會成親……傻小子,你就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那點心思嗎?

“人老啦,許多事情就能看得明白、想得通透了。哎,你說,人這一輩圖個啥?得償所願,最是難得。所以兒啊,你和他的事,我不反對。”

越河心頭大動,眼中漸漸濕潤,眼中店老板慈祥的臉龐愈發模糊。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那必定是一條艱難的、不被世間所理解和包容的路。你若選擇走下去,肯定是要吃不少苦頭的。別的姑且不說,等你老了,看見別人家都是兒孫繞膝、合家團圓,再看看自己,身邊就只有……”

店老板深長地嘆了口氣,“若你把這些都想明白了,仍要堅持,那我絕無二話,這店,就算是我替我兒給人家下的聘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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