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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山前客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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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山前客棧(2)

只聽趙步才繼續說道:“山前客棧以前可是月柳鎮的金字招牌,南來北往的客商沒有不知道的。即便有時行商不路過此處,他們大多也會特意更改返回的路線,就為了吃上客棧裏的一碗酒。毫不誇張地講,山前客棧曾經一天裏賣出過千八百壇子的酒!

“除了美酒出名,山前客棧居住條件也比其他客棧好得多。每間房屋都修繕得極為精致舒適,上等房由兩名夥計專門負責,淡季時連商隊的車夫都能住進一間中等房,由一名夥計悉心伺候。若是換做別處,恐怕那些車夫就只能委身於馬廄草棚等地方湊合一宿了。

“最重要的是,無論是何人吃住於此,客棧收的都是一樣的錢,不會因為你的權位高低或是身份貴賤而胡亂要價,每一位夥計也都彬彬有禮,從未對前來住店的車夫或奴仆出言奚落,因此留下了很高的口碑。”

阿染頻頻點頭,深感惋惜道:“那客棧現在怎麽變成這樣了?我瞧著這幾天竟一個客人都沒有。”

“唉,這就要說起客棧的錢掌櫃了。”趙步才重重嘆道,“錢掌櫃本來將客棧打理得很好,為人也是十分受百姓的愛戴,時常做一些小糕點送給鎮子上的娃娃們。可不知怎麽,某天他突然閉門謝客,還把本就住在客棧裏的客人全都趕了出去。夥計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何時,便讓最會來事兒的那個夥計去問一問。”

“那夥計是星琢?”君安問道。

“是,你們認識他?”

“聽朋友提起過,您繼續說。”

“據說,當時星琢去了錢掌櫃的房裏,很久沒有出來。其他夥計等的失去了耐心,正想闖進去一探究竟,突然見星琢面色煞白、踉踉蹌蹌地出來了,然後跟錢掌櫃一樣連趕帶罵地把所有人都轟出了客棧,並且把客棧賺的所有錢全部當作遣散費,一分不剩地分給了他們。

“那些人雖是得到了豐厚的補償,卻還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紛紛跑去問星琢。然而星琢閉門不見,只是隔著房門叮囑他們千萬不要再回客棧了……”

哇,真詭異。阿染心想,按照趙步才所說,星琢的行為看上去倒像是在保護那些人。

既然如此,星琢就不是敵人,甚至還有可能知道錢掌櫃被邪祟附身一事的真相。

“後來客棧的情況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這樣了。”趙步才道,“遣散眾人之後,客棧就沒什麽生意了,經常上板歇業。關於客棧的傳聞也越來越多、越傳越邪乎。偶爾錢掌櫃離開客棧外出時,星琢會從客棧裏搬出幾壇子酒,賣給鎮子上的酒館食肆以維持生計,不過買酒的人也是遠不如從前那般多了。

“百姓們都對星琢和客棧避而遠之、閉口不提,剛開始見了他恨不得都躲著走,哪裏敢買他的酒呀?後來,大家慢慢發現,客棧僅僅是關門歇業,並沒有其他異常,對星琢的態度才有所好轉。”

阿染恍然大悟,原來越河買酒是為解星琢的沒錢之急啊!

君安對趙步才說道:“今日之事還請您暫且保密,既然我們決定要解決客棧的事,便不想打草驚蛇。”

“我懂我懂。”趙步才忽然壓低了聲音問君安,“不過您剛才說的邪……咳,那臟東西,世上真的有嗎?”

君安反問:“您覺得呢?”

趙步才想了想,搖搖頭道:“哎,我也說不好。其實方才我向你們提起的那個生了病的娃娃,也是奇怪的很。”

阿染剛才就覺得趙步才說起娃娃生病時言辭閃爍,此刻一聽果然是有事相瞞,遂問道:“如何奇怪?”

趙步才左右看了一番,又將說話聲壓到了最低,只能叫他們二人聽見,細細說道:“那娃娃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玩不假,可他跑去的地方是山前客棧,家裏人找到他的時候,他昏迷在一條小巷裏,再醒來便總是哭啼不止了。無論請了多少位大夫,開了多少種方子都不管用,他爹便猜孩子是見著什麽不幹凈的東西了,於是趕在過年之前帶著妻兒回了鄰村娘家,看換個環境能不能讓娃娃好的快一些。”

不幹凈的東西?阿染心想,估計是那只冥鬼。

“此事一出,家家戶戶便不敢再讓孩子們單獨出來玩了。”趙步才嘆道,“哎,所以說這邪……呃,這些臟東西,也不知到底存在不存在?”

“想說邪祟就說唄,什麽臟東西呀……”阿染就拍了拍趙鎮長的肩膀,笑道,“凡間盛傳的‘魔王娶親’不是也有很多人相信嗎?所以這種事,信則有,不信則無。”

聽到“魔王娶親”四個字的時候,趙步才的身體如篩糠般抖了一下,那可是比一般邪祟還要不祥的東西。

阿染瞇起眼,故意陰森森道:“不如趙鎮長與我們同前去山前客棧看一看?您放心,若客棧裏真的有邪祟傷人,我一定幫你把它們全都打跑,以我的能力,那是諸邪退避,百事無忌!絕傷不到你分毫!”

趙步才看了看阿染的身板兒覺得她在吹牛,後退了兩步,擺手道:“不了不了,肯定沒有什麽邪祟。”他又朝君安行了一禮,“還是麻煩您前去查看吧!”

君安微笑,“您客氣了。”

因為所賣貨物不多,趙步才便給他們在集市上安排了一個臨時攤位。

攤位雖小,位置卻極好,來往百姓都能註意到這個攤位,可見趙步才的用心良苦。

趙步才幫忙掃了掃攤位上的積土,與他二人又閑聊了幾句,便去集市上巡視了。

阿染犯起了愁,眼見攤子前已經圍了三五個人,可他們並沒有能拿得出手的貨物。

君安把阿染拉到一邊,“我有辦法,等一下你先拖住那些百姓,我施法把這堆東西稍微變得好看一點,你再拿去賣給他們。”

阿染擔心道:“你現在法術不穩,要不我來吧?”

君安沒有回答,而是從包袱裏拿出一只破了口的瓷碗,趁無人註意,以身形作遮擋,用手指著破碗施法將其變成了一頂琉璃盞。

阿染端詳著琉璃盞驚訝道:“卷卷,你何時變得這麽厲害啦?”這樣下去豈不是馬上就可以憑空化物了!

君安不好意思地笑笑,將琉璃盞塞進阿染的手裏,催促她快去招呼百姓。

“等一下,我也有個主意!”

阿染四處看了一圈,撿起了地上的圍布,把圍布系在幾根長木棍上立於攤位後,隔出一塊地方,正好夠君安藏身其中。又拾起九塊大小不一的石頭放在攤位的桌子上,在石頭上刻下一至十的數字。

阿染撣了撣手上的土,笑瞇瞇道:“你就在這三面圍布裏安心施法吧。”

君安一挑眉,打趣道:“阿染是覺得我見不得人?”

“當然不是!”阿染連忙解釋,“我就是想搞一點噱頭,好讓這些東西好賣一點!”

君安輕笑,“我同你玩笑的。”

阿染撇撇嘴,道:“你就瞧好吧,等會兒可別趕不上我賣東西的速度啊!”

她蹦到圍布外,站在桌子後邊仿照魔界百鬼夜集的商戶們吆喝道:

“瞧一瞧看一看嘞,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本攤位又能玩游戲又能淘寶貝喲……”

聽她這麽一吆喝,君安在圍布後快笑出了眼淚,不禁探頭去看阿染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走了過來,看見桌子上的石頭,問道:“你就賣這破石頭呀?”

阿染見來了客人,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笑著回答:“當然不是,這是一個游戲,您只要花幾兩銀子就可以從這些石頭裏選一個數字,對應的禮物就在這塊布的後面。”

“聽著倒是挺新鮮的。”婦女半信半疑道,“可我怎麽知道你的東西值不值幾兩銀子啊?”

阿染早就猜到婦女會這麽問,大手一揮,故意提高聲音道:“這樣吧,看在你是本攤位第一位客人,我就不收你的錢啦!讓你試玩一局,也讓大家夥兒看看我們是不是誠信經營,如何?”

一聽到不用花錢,婦女立刻點頭答應,盯著九塊石頭看了半天,不知選哪個好。

與此同時,攤位前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君安這才明白阿染打得什麽如意算盤,這些雜七雜八的破爛兒就算變成了精美的寶貝,擺在這樣的小鎮集市上也不一定會有百姓來買,定價低了,人家會覺得是假貨,定價高了則更是賣不出去。

所以阿染就借游戲的名義去賣東西,百姓們一看幾兩銀子就能得到那麽好的東西,全部的註意力就都放在占便宜這件事上了,哪裏還顧得上東西是真是假?且在此之前集市並未有同樣的售賣方式,大家都心存好奇,幾兩銀子買個新鮮,倒有不少人買賬。

婦女還在糾結,阿染卻漸漸失去了耐心,指著她懷裏的小孩子建議道:“要不然你讓他選。”

婦女道了聲也好,便把小孩子放在桌子上,面對著十塊石頭,小孩子先是爬了兩步,然後一把攥住了數字九的石頭。

“九!長長久久!”阿染說了句吉利話,笑道,“請稍等。”

阿染跑到了圍布後,朝君安攤開雙手,君安就把剛才用粗布所變的一匹厚厚的綢緞放到了她的手上。

阿染摸著柔軟絲滑的綢緞,看著上面栩栩如生的紋飾,竟有點舍不得把它送出去了。

她嘆道:“卷卷,這綢緞好漂亮啊!”

“你若喜歡,我再變給你就是了。”君安瞥了眼外邊,“去吧,那位婦女還在等著。”

阿染跑回攤位前,滿是不舍地把綢緞送給了婦女,心想:這可是我的小郎君變出來的第一件寶貝,真是便宜你了!

婦女喜得在小孩子粉嘟嘟的臉上連連親了好幾口,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抱起綢緞,笑得合不攏嘴:“真是娘的好大兒啊!有福氣!走,娘回家給你做新衣裳去!”

阿染趁機對圍觀的百姓忽悠道:“各位瞧見了吧,本攤位童叟無欺,只要五兩銀子就可以獲得同等檔次的禮物!而花上十兩,就能再上一個檔次!大過年的,大家夥兒討個喜氣兒唄……”

她話音未落,便又有人躍躍欲試地沖到了攤位前,往桌子上拍下十兩銀子,喊道:“十兩!老子要六號石頭!”

“這位小哥有眼光,六六大順!”

阿染笑瞇了眼睛,一把將銀子收進了口袋。她再次跑到圍布後,從君安的手裏接過來一把由破鐵所變精美而鋒利的小刀。

她托著巴掌大的小刀,用指肚輕輕劃過刀刃,嘟噥了一句,指尖在刀刃上輕輕一點,一道極淺的金光便在上面劃過。

阿染又試了試刀刃的利度,確定變鈍了之後才滿意地拿著它走了回去。

君安從圍布的縫中看去,見阿染對那男子說道:“恭喜你,喜提精美小刀一把。”說著把刀遞了過去,又提醒道,“這把小刀就是個佩件兒,平日裏削一些軟果還行,可用作其他恐怕就鈍了一些。”

“沒事,老子家裏有塊上好的磨刀石,正好拿它練練手!”

“隨你。”

阿染淡淡地笑著,心道:這把刀的刀刃已經被本魔王封印了,你便是把磨刀石都磨沒了也開不了刃,呵。

君安暗嘆阿染的心思縝密。確實,一把鋒利的刀若是落在那樣的人手裏,恐怕就不只是用來削果子那麽簡單了。

這時,一位老人攥著銀子哆哆嗦嗦地走了過來,甚是羞赧地對阿染說道:“姑娘,我也想討個喜氣兒,可我只有二兩銀子,你看……”

老人不好意思再說下去,猶猶豫豫地攤開了手掌,托著二兩銀子顯得格外可憐。

阿染靜默片刻之後又揚起了笑臉,客客氣氣道:“老人家,照理說您這種情況我不應該再要您的錢,可我今日是開門做生意,不是做善事,若給您開了先例,接下來的生意怕是就沒法兒做了。”

她還是從老人手中拿走了那二兩銀子,沒有理會人群中傳來的些許唏噓的聲音,繼續道:“所以,您這銀子我還得收。而且,您只花了二兩,便只能從雙數的石頭中選擇一個。”

這樣的做法自是顯得不近人情,有幾個圍觀百姓不甚讚同,看不下去了便搖著頭離開了攤位。

老人什麽也沒說,顫抖著手指向二號石頭,“那我選這個吧。”

阿染看到老人本就蒼老的手上被寒風吹得滿是皴裂,甚至還有兩處凍瘡,而指尖處似乎還沾有一些墨跡。

她點點頭,走到了圍布後,見君安已經變好了一件十分厚實的裘皮大衣。

這原本是件破布衣,君安見老人在寒冷的冬日裏仍衣著單薄,便將它變成了裘皮大衣。

阿染抱著沈甸甸的衣服轉過了身,不露聲色地又在大衣裏憑空化物變出來一個包裹。

老人難以相信自己只花了二兩銀子便換到了裘皮大衣,緊緊地將衣服摟在懷裏舍不得穿,對著阿染連連道謝。

待離開攤位後,老人在街邊的石墩旁停下,小心地攤開大衣準備穿上禦寒。

忽然從衣服裏掉出來一個包裹,老人撿起並打開,竟發現裏面是一套質地上乘的文房四寶。

老人忍不住發出一聲喟嘆,隨後眼含熱淚地面朝攤位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阿染忙於應對百姓未曾註意,倒是君安看見老人的舉動,亦是禮貌地還了一禮。

就這樣,除了韓鄭送的幾壇腌菜,阿染和君安很快就把帶來的其他東西都賣了出去,賺了個盆滿缽滿。

等趙步才巡視了一圈集市返回攤位時,他們已經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趙步才望著空蕩蕩的牛車,吃驚道:“那麽幾大包東西都賣完啦?”

君安笑著點了點頭。

趙步才感嘆一聲,又問道:“那二位接下裏打算去哪裏?”

阿染與君安商量著去茶樓、酒肆等人多的地方,再探聽探聽關於山前客棧的其他線索。

然而話還沒說出口,便聽到從集市的另一頭傳來夾雜著孩童哭鬧、路人謾罵以及各個攤位被掀翻的混亂聲音,伴隨著急促而慌亂的馬蹄聲越傳越近。

很快,一匹異常高大的烈馬便飛馳而來,馬背上的男子揮舞長鞭並大聲呵斥道:“滾開!都滾開!”

君安立刻將阿染護在身後。

趙步才也急忙躲到一旁的柱子後面。

烈馬疾馳而過,卷起陣陣疾風。阿染只來得及看見策馬者是一個中年男子,再多的便瞧不清了。

不知怎的,阿染直覺那人就是錢掌櫃。於是,她幾乎是在烈馬剛從眼前閃過時就下意識問趙步才那是何人。

趙鎮長瞇著眼睛望去,不確定道:“應該是錢掌櫃,他騎得太快了,我沒大看清啊……”他又回想了一下那匹馬的模樣,猛地一拍腦袋,改口道,“沒錯,就是錢掌櫃!我想起來了,鎮上只有他有那麽高大的一匹馬!”

阿染作勢便要追上去,卻感覺自己的手腕被誰抓了住,力道之大差點令她重心不穩摔了跟頭。

君安的語氣不容置喙,“我與你一起去。”

阿染笑笑,“那要看你能不能追上我了。”

說罷,她手腕一轉便靈巧地從君安的掌心逃脫,瞬間飛身至屋檐之上,動作之快絲毫沒有要等君安的意思,目光一搜索到錢掌櫃的身影便立刻朝其飛奔而去。

眾目睽睽之下,阿染不好使用法術瞬間移到錢掌櫃面前攔下他,也不便設法讓那匹瘋了一樣奔跑的烈馬停下,只能靠著自己的雙腿在密密層層、高低不一的房檐圍欄上不停地跨越追逐。

烈馬跑出集市,又繞了兩條街,撞翻了不知多少個街邊小攤,傷了不知多少無辜百姓,終在一家賭坊門前停了下來。

只見錢掌櫃翻身下馬,連馬韁都沒有拴,甩著膀子徑直走進了賭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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