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王娶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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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魔王娶親（2）
阿染被這突如其來的承諾弄得有點摸不著頭腦，還未回應，便又聽阿虎說道：“對了，你剛才說還想要辦一場婚事？可你既無意中之人，為何執意要辦？”
“說起這個。”阿染輕聲嘆了嘆氣，“雖然本魔王娶過的新郎官不少，可他們當中沒有一人是我愛的。眼看就要渡涅槃之劫了，本魔王想到自己從未與真正愛的人相戀相守，便深感悲哀……”
阿虎眸色微沈，松開了手，冷笑一聲道：“真正愛的人？呵，怕是沒有。”
“你什麽意思？本魔王怎麽就不能有真正愛的人了？”
“你要是有愛的人，恐怕那人得從棺材裏蹦出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噤聲，卻還是晚了一步，被阿染抓住話裏的疑竇。
“那人？哪人啊？！”阿染追問，“阿虎，我就說你有事情瞞著我！如實招來！”
“沒有。”阿虎死不承認，暗暗咬了一下舌頭以作警醒，然後瞪著眼睛道，“你不用再詐我的話了，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阿染見他絲毫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便也明白此時再逼問也問不出什麽來了，於是擺了擺手，說：“算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逼你。”
阿虎哼聲嘀咕：“本來就沒有……”
阿染不理睬他的狡辯，接著說：“方才說到鳳凰涅槃。其實每五百年，鳳凰就要背負著積累於世間的所有不快、恩怨和仇恨，投身於業火之中，以生命的終結來換取世間的祥和。可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我生存於世這許多年，六界之內竟從未有過什麽仇怨、恨意找上我，連半分不愉快都沒有，所謂需要鳳凰背負的那些東西，我竟一點都不曾接觸過……”
“那不是很好。”阿虎笑道，笑容裏隱含幾分苦澀。
“是很好，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對。所以在我八百二十六歲生辰那日，我偷偷跑到神界的藏書閣，從司命星君那裏偷來了一本名為《萬世卷》的書，書中記載的內容算是解開了我的一些疑惑……”
萬世卷？！阿虎心裏咯噔一下，立刻緊張起來。
阿染歪頭道：“那本《萬世卷》很奇怪，像是被人撕毀過，零零散散就幾張紙，也真好意思說是一本神書呢……”
他松了口氣，幸好早把東西毀的幹幹凈凈，決無遺漏。
“不過我還是從那幾張紙上，找到了些許有用的東西。”
“啊！什麽東西？！”
阿染被阿虎急急追問的模樣嚇了一跳，心中又添幾分狐疑，緩緩道：“紙上寫，鳳凰背負世間的罪惡越多，涅槃時便會越痛苦，甚至還可能因為扛不住業火焚燒而死於涅槃。除非有人自願背負那些罪惡，替鳳凰分擔痛苦，這樣鳳凰活下來的可能性才會更大。但如此一來，那人必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我在想，會不會是有人替我擋住了那些罪惡，卻沒有告訴我？”
阿虎呼吸一滯，眼皮子跳了幾下。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欠人情，所以想了想還是決定，涅槃之事我自己來便好，畢竟這是我的宿命，我逃不開。”
司命！老子早晚要把你最後幾張廢紙給燒了！阿虎神色覆雜，暗暗攥緊了拳頭，問：“你打算如何做？”
阿染笑道：“不是打算如何做，而是我已經做了！”
“已經做了？”阿虎一時沒反應過來，“你做什麽了？”
“我嘛，主動集天下大罪大惡，搶來的那些新郎官便是如此。他們不是有著極深怨念的仙妖，就是因被貶而心有仇恨的神官，亦或是在人界作惡多端、死後連閻羅都不願意收的狂徒，可以說是神界貶之、仙界棄之、妖界厭之、冥界驅之、人界懼之。若魔界再不留之，則其身上的怨氣與煞氣便將禍亂蒼生……”
她每說一句，阿虎的眼睛便要瞪大一分，到最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所以你根本不是因為喜歡而占有他們？！也不是為了鞏固你魔王大人的威名才將他們抓了回來？！”他難以置信地打斷了她的話，瞠目自失道，“每每大婚之夜，你都讓我將他們拖到千思冢內，由你親自將其封印，原來……原來只是為了不讓他們身上的怨氣煞氣為害蒼生？你……你竟還要背負其身上的罪惡去渡劫？！”
阿染咳了一聲，避重就輕道：“我當然不喜歡他們了，一個個醜的跟什麽似的……”
那根本不是重點！阿虎大吼：“阿染！你瘋了嗎？！”
自相識以來，他從不舍得同她說半句重話，卻在今日、在聽到了她那荒唐之言後，他第一次對她大聲斥吼。
阿虎怒火中燒，整個身體都氣到顫抖，卻不知究竟是在氣她還是在氣自己。他將拳頭攥得咯吱作響，內心悔恨交加，低聲道：“若我早知道你是這樣想的，我絕不可能幫你。”
“你看吧，要是早跟你說了，我肯定做不成這件事。”阿染的一雙眼睛裏滿是狡黠，不像鳳凰倒像是狡猾的狐貍，她嬉笑著把話繞回了原點，說道，“本魔王註定要往火坑裏跳，出不出的來都得兩說呢。若真因此沒能熬過業火焚身，死於涅槃，而生前又從未體會過徹心徹骨的情愛，多可悲呀！！那樣的話，死後怕是連一個心甘情願為我收屍的人都沒有啊！”
見她聲情並茂，還作勢要擠出幾滴鱷魚淚，阿虎無言以對，氣到暈眩，趕忙扶住了石墻才勉強穩住心神。
總不能說“你有我啊，我會真心幫你收屍”吧？
阿虎心情覆雜，哼唧幾聲，最後認命般道：“得得得，我說不過你，也攔不住你。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魔王大人，你心系蒼生，集眾惡去渡劫，那直接將他們抓來封印就好，何故非要跟他們成個親、擺個大婚儀式？”
“呃，說起這個，嘿嘿，我也不知道。”阿染迅速抹掉假惺惺的眼淚，眨巴著眼睛道，“我只是，感覺在跟誰賭氣一樣，非得辦一個大婚之禮，搞得六界皆知，那樣，我心裏才會稍稍痛快……”
阿虎若有所思，小聲嘟噥：“看樣子你還是放不下那人，竟以這種法子來報覆他。”
又是“那人”？阿染皺起了眉，琢磨著阿虎口中的“那人”，到底是誰？為何要說自己放不下他、要報覆他？
難道真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阿染猶疑不定，卻沒再問。她知道，若此時再問，阿虎定會警惕得閉口不談，而且今後好一段時日他都會心存戒備，屆時若想再問清楚，便是難上加難。
她另說道：“憑此傳出個‘魔王娶親’便也罷了，可哪兒就‘采陽補陰’了呢？每次大婚之夜，本魔王可都是從千思冢出來就跑到城樓上喝酒解悶兒，並沒有同那些男子共赴雲——”
“好了不要說了！”聽她越說越不像話，阿虎急忙打斷並提醒道，“你雖是魔王，可也是女子，今後少在外邊說那種話。”
“我又沒瞎說，本來就沒有……”
“行了，打住吧你！”阿虎一想到她決意背負旁人罪孽去渡劫，便自覺心火難平，冷漠道，“哼，你是魔界之主，幹嘛總替那些神仙操心蒼生之事？你倒是慈悲為懷，就是不知道那自詡高尚的神官仙者們領不領你這份情？別到時候又說你虛情假意，多管閑事！”
“管閑事也好，不領情也罷，我不在乎。”阿染輕笑著說，“我只是覺得自己應當去做這件事，便去做了，至於旁人非議，與我何幹？”
他聽著，嘴角輕輕牽動，看向她的眼神裏隱隱露出幾許深情。
阿染又道：“阿虎，你如何看待當今六界形勢？”
阿虎答道：“拋開妖魔二界不談，人界諸國各由凡人君主統治，其自有命數，亦可不說。而神、仙、冥三界，早就是烏煙瘴氣、渾水一潭了。冥界亂為，擾亂世間秩序，篡改陰壽陽壽、幹預轉世之事屢禁不止，那冥後卻任由小鬼胡亂作祟。仙界不為，仙門主澤隱只一心想著自己飛升成神，對仙門百家疏於管理，而其門下之徒大多是凡才淺識的紈絝子弟，同他們的仙門主一樣追求旁門左道，遑論去鋤奸懲惡了。至於神界，呵，怕是再沒有誰比那些神官更知道‘明哲保身’四個字作何寫法了。”
阿染心想：阿虎這張嘴，平日裏笨的很，沒想到一說起重要之事，竟這般尖酸刻薄！
不錯，她喜歡。
“我再問你，千思冢內的那些棺槨裏躺著的家夥，其罪孽與怨念若不消除，任由它流竄於世間，若出了亂子，有誰會管？”
阿虎閉口不答，心知答案是無人會管，卻不想說出口。
阿染不強求他非說出來，只平靜地解釋道：“六界雖各有其主，可說到底仍是遐邇一體、唇亡齒寒。你以為我是為了蒼生，其實我這樣做亦是為了魔界。”她邊說邊轉過身，負手而立，身姿挺拔、神情傲然，蘊含著柔情的雙眸望向魔界大地，微笑著緩緩說道，“待本魔王鳳凰涅槃之日，便是他們重入輪回之時。”
重入輪回。
這四個字猶如一記天雷，轟的一下砸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他再也聽不到世間其他聲音，腦海中只剩下那人說的話：
“若能護她世世長安，本君願永不入輪回。”
……
“阿虎？阿虎！”阿染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幾下，他都毫無反應，不知想什麽想得那麽出神。她又推了他一下，問，“你怎麽了？”
他這才回過神，怔忡道：“沒、沒事。”
阿染的疑惑越來越深，面上卻仍不動聲色。
“總而言之，我就是想在渡涅槃之劫前，尋到一位同我真心相愛的男子，辦一場真真正正的大婚之禮，如此，便也不算我枉來人世了。”
“你可有瞧上眼的？”阿虎聲音悶悶的。
“還沒。不過，我最近看人界的話本，裏面提到人間有一處地方叫長安城，繁華堪比天宮，城中好看的郎君比天星還多，我打算去看一看。”
“長……長安城？！”
阿染面對人界的方向心馳神往，自顧自道：“再有兩個月，人間就過年了。說起來，我還從未在人間過過年呢。若是此行，我能找到如意郎君，且與他如話本裏寫的尋常夫妻那般一同在人間過年，那真是死而無憾了！”
“呸呸呸！什麽死而無憾！我呸！”阿虎急得差點拿縛仙索將她綁起來，跳著腳罵罵咧咧道，“人界有什麽好的？過個年，還不如咱們的百鬼夜集熱鬧！好阿染，聽話，咱不去行不行？我聽說八方來客又到了不少新鮮玩意兒，我的魔王大人，咱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你喜歡什麽我都給你買！”
阿染像看傻子一樣地盯著阿虎，“你是不是傻？整個魔界都是本魔王的，本魔王想要什麽東西還用得著你買？再說了，八方來客就是本魔王幫方還建的，有什麽好東西，他自會上趕著送到魔宮來。阿虎，你是不是成心同本魔王唱反調呀？”
“不是，我哪裏敢……”阿虎啞口無言，見她疑心愈發重，便也不好再公然與她作對了，小聲囁嚅道，“只不過，你要去的長安城，早就沒了。”
阿染奇道：“你怎麽知道？你去過那裏？”
阿虎耷拉個臉，沒好氣道：“沒去過。”
“沒去過你話那麽多。”
阿染何其精明，很快便猜到阿虎定是去過長安城，只是不想她知道某些事情，所以才撒謊稱不曾去過。
或許，他煞費苦心想要瞞住的事情便與長安城有關。阿染心想，必須親自去長安城一趟，看看阿虎究竟對她藏著什麽秘密。她揮袖變出一個盆栽，種的是魔界枳樹，足有半人多高，樹上結滿了金色的枳果。
“這是魔界老農新培育的品種，名為枳果，聞之馥郁、食之酸甜，且有延年益壽、壯腎……身補氣之效。”阿染指著那些金燦燦的小果子，對阿虎說道，“本魔王聽說妖皇不久前喜得一大胖小子，待明日你處理完正事，便將此禮給他送去，就說本魔王恭賀他老來得子，祝他養好身體，繼續努力，子孫滿堂！”
“……”
見阿虎遲遲不收，阿染便問：“怎麽，不妥嗎？”
“妥！”他咬牙切齒道，“妖皇他‘老人家’一定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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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個。”阿染輕聲嘆了嘆氣，“雖然本魔王娶過的新郎官不少，可他們當中沒有一人是我愛的。眼看就要渡涅槃之劫了，本魔王想到自己從未與真正愛的人相戀相守，便深感悲哀……”
阿虎眸色微沈，松開了手，冷笑一聲道：“真正愛的人？呵，怕是沒有。”
“你什麽意思？本魔王怎麽就不能有真正愛的人了？”
“你要是有愛的人，恐怕那人得從棺材裏蹦出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噤聲，卻還是晚了一步，被阿染抓住話裏的疑竇。
“那人？哪人啊？！”阿染追問，“阿虎，我就說你有事情瞞著我！如實招來！”
“沒有。”阿虎死不承認，暗暗咬了一下舌頭以作警醒，然後瞪著眼睛道，“你不用再詐我的話了，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阿染見他絲毫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便也明白此時再逼問也問不出什麽來了，於是擺了擺手，說：“算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逼你。”
阿虎哼聲嘀咕：“本來就沒有……”
阿染不理睬他的狡辯，接著說：“方才說到鳳凰涅槃。其實每五百年，鳳凰就要背負著積累於世間的所有不快、恩怨和仇恨，投身於業火之中，以生命的終結來換取世間的祥和。可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我生存於世這許多年，六界之內竟從未有過什麽仇怨、恨意找上我，連半分不愉快都沒有，所謂需要鳳凰背負的那些東西，我竟一點都不曾接觸過……”
“那不是很好。”阿虎笑道，笑容裏隱含幾分苦澀。
“是很好，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對。所以在我八百二十六歲生辰那日，我偷偷跑到神界的藏書閣，從司命星君那裏偷來了一本名為《萬世卷》的書，書中記載的內容算是解開了我的一些疑惑……”
萬世卷？！阿虎心裏咯噔一下，立刻緊張起來。
阿染歪頭道：“那本《萬世卷》很奇怪，像是被人撕毀過，零零散散就幾張紙，也真好意思說是一本神書呢……”
他松了口氣，幸好早把東西毀的幹幹凈凈，決無遺漏。
“不過我還是從那幾張紙上，找到了些許有用的東西。”
“啊！什麽東西？！”
阿染被阿虎急急追問的模樣嚇了一跳，心中又添幾分狐疑，緩緩道：“紙上寫，鳳凰背負世間的罪惡越多，涅槃時便會越痛苦，甚至還可能因為扛不住業火焚燒而死於涅槃。除非有人自願背負那些罪惡，替鳳凰分擔痛苦，這樣鳳凰活下來的可能性才會更大。但如此一來，那人必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我在想，會不會是有人替我擋住了那些罪惡，卻沒有告訴我？”
阿虎呼吸一滯，眼皮子跳了幾下。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欠人情，所以想了想還是決定，涅槃之事我自己來便好，畢竟這是我的宿命，我逃不開。”
司命！老子早晚要把你最後幾張廢紙給燒了！阿虎神色覆雜，暗暗攥緊了拳頭，問：“你打算如何做？”
阿染笑道：“不是打算如何做，而是我已經做了！”
“已經做了？”阿虎一時沒反應過來，“你做什麽了？”
“我嘛，主動集天下大罪大惡，搶來的那些新郎官便是如此。他們不是有著極深怨念的仙妖，就是因被貶而心有仇恨的神官，亦或是在人界作惡多端、死後連閻羅都不願意收的狂徒，可以說是神界貶之、仙界棄之、妖界厭之、冥界驅之、人界懼之。若魔界再不留之，則其身上的怨氣與煞氣便將禍亂蒼生……”
她每說一句，阿虎的眼睛便要瞪大一分，到最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所以你根本不是因為喜歡而占有他們？！也不是為了鞏固你魔王大人的威名才將他們抓了回來？！”他難以置信地打斷了她的話，瞠目自失道，“每每大婚之夜，你都讓我將他們拖到千思冢內，由你親自將其封印，原來……原來只是為了不讓他們身上的怨氣煞氣為害蒼生？你……你竟還要背負其身上的罪惡去渡劫？！”
阿染咳了一聲，避重就輕道：“我當然不喜歡他們了，一個個醜的跟什麽似的……”
那根本不是重點！阿虎大吼：“阿染！你瘋了嗎？！”
自相識以來，他從不舍得同她說半句重話，卻在今日、在聽到了她那荒唐之言後，他第一次對她大聲斥吼。
阿虎怒火中燒，整個身體都氣到顫抖，卻不知究竟是在氣她還是在氣自己。他將拳頭攥得咯吱作響，內心悔恨交加，低聲道：“若我早知道你是這樣想的，我絕不可能幫你。”
“你看吧，要是早跟你說了，我肯定做不成這件事。”阿染的一雙眼睛裏滿是狡黠，不像鳳凰倒像是狡猾的狐貍，她嬉笑著把話繞回了原點，說道，“本魔王註定要往火坑裏跳，出不出的來都得兩說呢。若真因此沒能熬過業火焚身，死於涅槃，而生前又從未體會過徹心徹骨的情愛，多可悲呀！！那樣的話，死後怕是連一個心甘情願為我收屍的人都沒有啊！”
見她聲情並茂，還作勢要擠出幾滴鱷魚淚，阿虎無言以對，氣到暈眩，趕忙扶住了石墻才勉強穩住心神。
總不能說“你有我啊，我會真心幫你收屍”吧？
阿虎心情覆雜，哼唧幾聲，最後認命般道：“得得得，我說不過你，也攔不住你。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魔王大人，你心系蒼生，集眾惡去渡劫，那直接將他們抓來封印就好，何故非要跟他們成個親、擺個大婚儀式？”
“呃，說起這個，嘿嘿，我也不知道。”阿染迅速抹掉假惺惺的眼淚，眨巴著眼睛道，“我只是，感覺在跟誰賭氣一樣，非得辦一個大婚之禮，搞得六界皆知，那樣，我心裏才會稍稍痛快……”
阿虎若有所思，小聲嘟噥：“看樣子你還是放不下那人，竟以這種法子來報覆他。”
又是“那人”？阿染皺起了眉，琢磨著阿虎口中的“那人”，到底是誰？為何要說自己放不下他、要報覆他？
難道真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阿染猶疑不定，卻沒再問。她知道，若此時再問，阿虎定會警惕得閉口不談，而且今後好一段時日他都會心存戒備，屆時若想再問清楚，便是難上加難。
她另說道：“憑此傳出個‘魔王娶親’便也罷了，可哪兒就‘采陽補陰’了呢？每次大婚之夜，本魔王可都是從千思冢出來就跑到城樓上喝酒解悶兒，並沒有同那些男子共赴雲——”
“好了不要說了！”聽她越說越不像話，阿虎急忙打斷並提醒道，“你雖是魔王，可也是女子，今後少在外邊說那種話。”
“我又沒瞎說，本來就沒有……”
“行了，打住吧你！”阿虎一想到她決意背負旁人罪孽去渡劫，便自覺心火難平，冷漠道，“哼，你是魔界之主，幹嘛總替那些神仙操心蒼生之事？你倒是慈悲為懷，就是不知道那自詡高尚的神官仙者們領不領你這份情？別到時候又說你虛情假意，多管閑事！”
“管閑事也好，不領情也罷，我不在乎。”阿染輕笑著說，“我只是覺得自己應當去做這件事，便去做了，至於旁人非議，與我何幹？”
他聽著，嘴角輕輕牽動，看向她的眼神裏隱隱露出幾許深情。
阿染又道：“阿虎，你如何看待當今六界形勢？”
阿虎答道：“拋開妖魔二界不談，人界諸國各由凡人君主統治，其自有命數，亦可不說。而神、仙、冥三界，早就是烏煙瘴氣、渾水一潭了。冥界亂為，擾亂世間秩序，篡改陰壽陽壽、幹預轉世之事屢禁不止，那冥後卻任由小鬼胡亂作祟。仙界不為，仙門主澤隱只一心想著自己飛升成神，對仙門百家疏於管理，而其門下之徒大多是凡才淺識的紈絝子弟，同他們的仙門主一樣追求旁門左道，遑論去鋤奸懲惡了。至於神界，呵，怕是再沒有誰比那些神官更知道‘明哲保身’四個字作何寫法了。”
阿染心想：阿虎這張嘴，平日裏笨的很，沒想到一說起重要之事，竟這般尖酸刻薄！
不錯，她喜歡。
“我再問你，千思冢內的那些棺槨裏躺著的家夥，其罪孽與怨念若不消除，任由它流竄於世間，若出了亂子，有誰會管？”
阿虎閉口不答，心知答案是無人會管，卻不想說出口。
阿染不強求他非說出來，只平靜地解釋道：“六界雖各有其主，可說到底仍是遐邇一體、唇亡齒寒。你以為我是為了蒼生，其實我這樣做亦是為了魔界。”她邊說邊轉過身，負手而立，身姿挺拔、神情傲然，蘊含著柔情的雙眸望向魔界大地，微笑著緩緩說道，“待本魔王鳳凰涅槃之日，便是他們重入輪回之時。”
重入輪回。
這四個字猶如一記天雷，轟的一下砸在了他的身上。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他再也聽不到世間其他聲音，腦海中只剩下那人說的話：
“若能護她世世長安，本君願永不入輪回。”
……
“阿虎？阿虎！”阿染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好幾下，他都毫無反應，不知想什麽想得那麽出神。她又推了他一下，問，“你怎麽了？”
他這才回過神，怔忡道：“沒、沒事。”
阿染的疑惑越來越深，面上卻仍不動聲色。
“總而言之，我就是想在渡涅槃之劫前，尋到一位同我真心相愛的男子，辦一場真真正正的大婚之禮，如此，便也不算我枉來人世了。”
“你可有瞧上眼的？”阿虎聲音悶悶的。
“還沒。不過，我最近看人界的話本，裏面提到人間有一處地方叫長安城，繁華堪比天宮，城中好看的郎君比天星還多，我打算去看一看。”
“長……長安城？！”
阿染面對人界的方向心馳神往，自顧自道：“再有兩個月，人間就過年了。說起來，我還從未在人間過過年呢。若是此行，我能找到如意郎君，且與他如話本裏寫的尋常夫妻那般一同在人間過年，那真是死而無憾了！”
“呸呸呸！什麽死而無憾！我呸！”阿虎急得差點拿縛仙索將她綁起來，跳著腳罵罵咧咧道，“人界有什麽好的？過個年，還不如咱們的百鬼夜集熱鬧！好阿染，聽話，咱不去行不行？我聽說八方來客又到了不少新鮮玩意兒，我的魔王大人，咱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你喜歡什麽我都給你買！”
阿染像看傻子一樣地盯著阿虎，“你是不是傻？整個魔界都是本魔王的，本魔王想要什麽東西還用得著你買？再說了，八方來客就是本魔王幫方還建的，有什麽好東西，他自會上趕著送到魔宮來。阿虎，你是不是成心同本魔王唱反調呀？”
“不是，我哪裏敢……”阿虎啞口無言，見她疑心愈發重，便也不好再公然與她作對了，小聲囁嚅道，“只不過，你要去的長安城，早就沒了。”
阿染奇道：“你怎麽知道？你去過那裏？”
阿虎耷拉個臉，沒好氣道：“沒去過。”
“沒去過你話那麽多。”
阿染何其精明，很快便猜到阿虎定是去過長安城，只是不想她知道某些事情，所以才撒謊稱不曾去過。
或許，他煞費苦心想要瞞住的事情便與長安城有關。阿染心想，必須親自去長安城一趟，看看阿虎究竟對她藏著什麽秘密。她揮袖變出一個盆栽，種的是魔界枳樹，足有半人多高，樹上結滿了金色的枳果。
“這是魔界老農新培育的品種，名為枳果，聞之馥郁、食之酸甜，且有延年益壽、壯腎……身補氣之效。”阿染指著那些金燦燦的小果子，對阿虎說道，“本魔王聽說妖皇不久前喜得一大胖小子，待明日你處理完正事，便將此禮給他送去，就說本魔王恭賀他老來得子，祝他養好身體，繼續努力，子孫滿堂！”
“……”
見阿虎遲遲不收，阿染便問：“怎麽，不妥嗎？”
“妥！”他咬牙切齒道，“妖皇他‘老人家’一定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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