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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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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我做了一個冗長的夢,毫無邏輯、前後矛盾的夢。我回到了14歲,努力做著一切自以為能夠逆天改命的決定,最後卻仍然徒勞。我沒有去參加那場選拔賽,但還是成為了練習生,我逃避掉所有應酬,但還是遭遇了他,我從一開始就明確地拒絕,卻還是失敗挨罵,所有人都因為我而斷送了前途。我掙紮卻無法逃走,他切斷了我和這世界的聯系,或者是我自己關閉了和這世界的一切聯系,唯有一死能作為解脫,太難了,一切都太難了,深深的沮喪無力,後悔,絕望,絕望!……這是個反覆地變換著面具卻保持著相同核心的噩夢,每一次都能把我嚇得魂飛魄散。我無可逃避地重覆著輪回著錯誤,無處可逃。

規律的音樂聲反覆地響,越來越大聲,終於把噩夢鑿開了一個出口。我滿頭大汗地醒來,盯著陌生的天花板,看了許久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昨天跟廖起雲聊得太晚了,我不好意思去喊宿管阿姨開門,所以就在校招待所湊合了一晚。我是不是睡過頭了?今天星期幾?幾點了?

我起身尋找手機,發現一直響的並不是鬧鐘,而是岫玉打給我的電話。我楞神的功夫她掛掉了,屏幕上跳出提示,已經有三個未接來電和數條微信消息。我楞了一下,曉曉又打來了。

“佑矜姐,你在哪兒?你怎麽昨天沒回來?你可千萬別回宿舍來啊!”電話一接通,曉曉不等我說話就自己連珠炮似的說,聽起來有些著急,卻又避諱什麽似的故意壓低了聲音。

“怎麽了?”我腦袋裏仍然在嗡嗡作響。

“有好多人來宿舍找你,宿管老師攔了許多人在樓下,可是攔不住有人偷偷上來。現在樓道裏好像還有人,樓下更多,拿著許多設備!”

“找我?”我一邊起身一邊說,“我馬上就回去……”

“別回來!佑矜姐,你不明白嗎,事情鬧大了!”

……掛斷曉曉的電話,岫玉的又打進來:“張佑矜,你就瞞著我亂來!你這個傻瓜!現在好了吧!”

“岫玉……”我頭疼不已,“等我回去……”

“你回哪兒?!你就待在招待所別動,等廖老師去接你!不許出門,聽見沒有!”

然後是廖起雲,他讓我不要接陌生的電話,等他來接。我麻木地答應,起床,用昨晚用過的一次性牙刷刷牙,臉隨便洗了洗,頭發壓得一團亂,好不容易梳起來紮了條辮子。鏡子裏潦草蒼白的人面色陰沈而茫然,陌生得厲害。

該來的還是要來。不知是不是噩夢給了我預兆,我現在反而奇怪地平靜。

不知道招待所有沒有WIFI,手機信號不好,期間又不斷有陌生的號碼打進來,我只能斷斷續續地看了曉曉發給我的幾篇公眾號文章。

題目各有各的驚奇,內容都差不多。多年前的一個高糊女偶像組合的醜聞,聲名狼藉的成員懷孕退團,匪夷所思的金主身份猜測,模糊的照片和許多時間行程上的蛛絲馬跡,最後突然的銷聲匿跡。然後是一家行業巨頭與一所知名高校原本密切的合作突然分崩離析,各種緣由從經濟形勢分析到行業內幕小道消息,最後發現導火索其實是一個學生。巧了,這人就是當年醜聞的女主角,雷霆震怒的兩位老板竟然是夫妻,互為競爭者的兩家大企業竟然是一家人。多年小三想要上位所以用了從封建迷信到求學上進的一系列手段,令大集團和知名高校都陷入利益糾葛的泥潭。太引人入勝了。

文章中的顧秋野和蘇戀芙都是化名,只有看客紛紛在評論中揭底。我的身份和歷史卻毫無遮掩地被公開了,事無巨細,添油加醋,照片不僅有出道時候的,還有現在的,所幸父母、小櫻和同學臉上都打著碼。

坐到廖起雲車裏的時候,手機終於被不斷打入的電話耗光了電量。我看著徹底黑掉的屏幕,納悶自己為什麽沒有早一點關機。

廖起雲體諒地沒說什麽話,一言不發地開動車子。

我對這城市仍然如此陌生,幾乎沒看到熟悉的街景。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不斷倒退的高樓大廈似乎都是從未見過的。是啊,我只熟悉火車站到學校的風景,只去過兩三次學校外的地方,我的生活仍然獨立於這個城市之外。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我終於發覺不對了,廖起雲家沒有這麽遠,他好像是在亂開。

廖起雲轉過頭看我,久到我幾乎要讓他註意路面。

他轉回頭看路面:“他們三個已經在我家了,我們要不要回去?”

“嗯……還能去哪兒?”我奇怪地問,回宿舍會面臨詰問,所以他們才商定去廖起雲家會合。

“如果你想先靜靜,我就帶你去別的地方。”廖起雲淡淡地說。

“……躲起來?”我下意識地問,意識到他也並不像表面這樣平靜,事情真的很糟是不是,糟到廖起雲覺得我無法面對,寧肯讓我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

是啊,我怎麽能指望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對我這樣寬厚。

“我本來也欠他們一個解釋。”我說,雖然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你不欠任何人解釋。”他說。

他何嘗不知道岫玉和曉曉是因為關心我呢?所以他擔心她們無法接受事情的真相嗎?怕她們根本不會相信我,根本不會原諒我的過去嗎?

“我沒事,趕緊去你家吧,岫玉等急了會發脾氣的。”我壓住心中忐忑,盡可能若無其事地說。

廖起雲不再說什麽,他不勉強人,只是車開得好慢,每一個紅綠燈都會停下來等一會兒。

我不該讓這麽正派的人沾上這麽齷齪的事。我幾乎都能感到他內心的掙紮糾結,這讓我好像吞下了什麽沈甸甸不消化的東西。

然而我不能一走了之。我雖然一直在逃避,可是不能一走了之,留下爛攤子給別人收拾。

“你們怎麽這麽慢!我都要急死了!”我一進門,岫玉就撲上來把我扯進屋裏。董黎陽和曉曉都從沙發上站起來,說不出是什麽表情。

“堵車了。”身後傳來關門聲和廖起雲的解釋,但岫玉壓根沒有聽進去。

“你還說你跟顧秋野不熟、說你欠他錢,你這個騙子!”岫玉的手指像往常一樣氣勢洶洶地戳到我腦門上。

我知道這只是她的習慣,廖起雲可能不知道,攬住我往後讓了一步。

董黎陽趕緊拉開岫玉說:“你先別著急,讓佑矜姐坐下喝口水再說話好不好?”

“佑矜姐,我一開始不知道那人是狗仔,就聊了幾句前些日子的事,提到了你以前出道……對不起!我聽得不對勁的時候就沒再說什麽了!”曉曉有些怯生生地說。

“我們剛才討論過了,曉曉說過的話應該不會產生什麽不良影響。”董黎陽說。

岫玉不耐煩地點點頭,補充說:“本來也沒什麽,你別皺眉,咱們想辦法!”

這一刻心裏的感受難以形容。分明就是我做錯了許多事讓大家難堪,他們應該罵我怪我遠離我才對,卻都在為我著急,給我根本就不配得到的關懷和照顧。

而我進門前還在腦海裏預想了最壞的可能,現在落差這麽大,卻只是感動,甚至都沒有震驚或者受寵若驚,我仿佛又早就知道他們會站在我這邊。

“哎哎,現在可不是什麽感動脆弱的時候!你趕緊給我把那些客氣話都咽下去,咱們趕緊想辦法啊!到底怎麽回事?”岫玉大大咧咧地說,掙脫了董黎陽兩步走過來把我從廖起雲手裏拉出來,“廖老師你不用護著她,我就是審審而已,不會打她的!”

岫玉一口氣把我猛拉過半個客廳按到沙發上,不等我坐穩就急脾氣地問道:“你先給我交代,那些事情到底是真的假的,有胡編亂造侮辱誹謗的我們馬上就找律師發函!”

“有真有假。”我說。

“哪些真哪些假?你別問一句答一句行不行!”

“顧秋野是當初包養我的人,蘇戀芙是他的妻子。但我們沒鬥過法,我跟他們公司經營一點關系都沒有……”“這還用你說!我沒有眼睛不會看啊!你跟誰鬥法啊你這個白癡!”

“你還讓不讓佑矜姐說了?”董黎陽哄小孩似的拍著岫玉的背,讓她順氣。

“我就是氣她這個用詞,什麽包養,別人還沒說什麽她自己先承認了!”岫玉生氣地說,“你說她那個心眼,還包養還上位,還有誰能像你這麽窮酸地包養上位!”

“我們出道時資源都是他提供的……”“你說過我知道,那頂多就是錢色交易唄,不對,好像這樣也不好聽……”岫玉想了想,“但總比現在這樣好吧,還牽涉到倫理哏了,現在社會上的風氣對小三二奶可是很不友好,你註意點定性問題啊。”

我苦笑了一下,這孩子好像還覺得我能左右什麽。

“顧秋野好像有不少情婦和私生子,也許有人真的想過上位,那些事可能張冠李戴了吧。”我說,報道裏有顧氏前員工言之鑿鑿地說我介入公司經營,是不露名字的老板娘,還母憑子貴撈錢撈權。

“那我們這方面挖一挖?”岫玉不著調地說,“我找個私家偵探,看看正主到底是誰,你不就洗幹凈了嗎?”

“這上哪兒挖去啊?而且時間也來不及,你的私家偵探就算快也要花上幾天吧,黃花菜都涼了。”董黎陽勸道。

“那還是我們自己獨美得了,別人愛亂成什麽樣就亂成什麽樣,跟你又沒關系。反正你就是碰巧讀了顧秋野的母校,跟蘇璟暄進了同一個班,除了跟蘇璟暄是普通的同學關系,跟那夫婦倆什麽關系也沒有,照這樣發聲明不就得了嗎!”岫玉斬釘截鐵地說。

可是別人都沒接話,還彼此交換了下眼色。

“什麽意思!難道還有什麽別的事嗎!”岫玉看出了什麽,又暴躁起來。

“沒有沒有,”我連忙說,“可是聲明應該也沒什麽用。”

曉曉點頭,說:“這事看起來不像是針對佑矜姐的,是沖蘇戀芙和顧秋野,和那兩家企業的。”

我確實只是文章中可恨可鄙的小角色,顧秋野和蘇戀芙才是主角。充滿猜疑和陰謀論的筆調不完全是空穴來鳳,還頭頭是道地分析顧氏和蘇氏的經營狀況,說蘇氏經營不善泥潭深陷,顧氏要為蘇氏買單,前景亦堪憂。那幾個公眾號也不是發緋聞八卦的娛樂號,而是財經類的,閱讀量也不少,專業人士異口同聲地判定兩家企業的醜聞將沖擊各行各業,文章下的留言熱烈,似乎都已經默認了那些故事就是事實。

是誰,這麽穩準狠地編造一個真假混雜效果轟動的故事,吸引這麽多目光,甚至顧秋野都遮蓋不住?他對私人生活諱莫如深,又很懂得操控輿論,這恐怕還是他第一次面對這樣失控的狀態吧?蘇戀芙又會是什麽反應?她跟院裏關於基金合作的扯皮並不光彩,蘇氏並不占理,事情曝光對她更是不利。院裏倒並不會受什麽影響,也許可以順勢扭轉局面也說不定,只是恐怕院裏更不願與這樣的新聞沾邊……

董黎陽點點頭:“那兩位之間的關系好像一直沒有披露,現在突然爆出這樣的消息來,股東債權人利益相關方可能都有點傻眼。蘇氏那麽大的集團,經營不善這種消息有鼻子有眼地被指出來也很糟糕,肯定會發聲明辟謠,還有顧氏,這都快明晃晃指控他們暗箱操作內幕交易了,他們可都是上市公司,也就是仗著周末不開市,否則股價非跌停不可。”

董黎陽跟岫玉一樣本科是金融經管類專業,他分析得在理,讓岫玉也冷靜下來。

“他們可能還來不及反應,後面一定會出正式的聲明,兩邊要是出的不一樣,那就更亂套了吧?”曉曉說。

“那我們要捏著鼻子跟他們商量統一口徑?就是他們害的,還得聽他們的意見?”岫玉厭惡地說,轉頭問我道:“他們找你了嗎?

我搖搖頭,董黎陽搶了先:“曉曉的意思是,這個時候不方便說話。”

“我剛才就說多了,不知道要被亂寫出什麽。佑矜姐現在無論說什麽都只會被罵。”曉曉拿著手機查看事件時間線和最新進展,似乎覺得不妙,給董黎陽和廖起雲看了下,沒敢給我和岫玉。

岫玉毫無察覺,只是在思索著什麽,曉曉接著道:“而且,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沒那麽簡單。有些內容雖然不知真假,可是細節看起來很真,蘇氏想要中止與法學院關於基金的合作是想要抽回資金用於填補經營漏洞,所以故意設計當初對佑矜姐的發難……這事院裏一直低調處理,蘇氏也沒有宣揚,外人是怎麽知道的呢?細節這麽清楚,倒好像親自參與似的。”

廖起雲和董黎陽都點頭讚同,我也心中一動。只有岫玉道:“那些誰去管他!反正不能讓這些人這麽憑空毀人清白,佑矜有什麽錯啊,他們柿子偏挑軟的捏,跑到學校裏做什麽采訪,鬧得烏煙瘴氣,我看論壇上都亂套了……”岫玉說著說著,怕我多心,轉向廖起雲說:“廖老師,院裏不能發點什麽聲明嗎?”

“小祖宗,你給院裏找什麽麻煩!”我忙制止道。

廖起雲只是接著曉曉的話說:“關於基金會的合作早已陷入僵局,解約勢在必行,恐怕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但這消息還是保密的,那些文章言之鑿鑿,提到的許多細節是局外人不可能了解到的,所以……”

“你們懷疑是蘇氏和院裏有奸細?”岫玉終於也反應了過來,飛快地接道,“秦苗?是不是她?她不是那個什麽項目的志願者負責人嗎!”

董黎陽說:“學校內部的調查,蘇氏和院裏的糾紛,蘇氏經營不善的內幕,這些都不是公開的消息,都能知道一點,那也就是秦苗了。她在蘇氏實習,在院裏是學生幹事,受器重又受歡迎,更不用說她本來就是事件的當事人之一。”

“她有可能聽說內部消息,可是她為什麽要做對蘇氏不利的爆料?雖然前些日子鬧了那一通,她和蘇璟暄好像鬧別扭了,可她不是都懷孕了嗎?她還是挺受蘇戀芙器重的,也挺忠心的,這些日子不還都是她給蘇氏鞍前馬後地聯絡嗎?”曉曉不解地說。

誰也不願意輕易地懷疑一個認識的人。甚至連我都希望一切只是巧合,只是紙裏包不住火就好了。可是分明又有那麽多惡意杜撰,如果只是過去的醜聞,與今天無關,與利益無關,那最多只是茶餘飯後的閑談話腳,不會引動那麽多人關註,幕後的人分明是洞察人心,編了一個亦真亦假混淆視聽的故事博取關註。

“他倆分手了嗎?”岫玉沒心沒肺地說,“難不成是愛而不得、因愛成恨?我就說蘇璟暄是個禍害,早晚要引得血流成河吧?好,現在害人害己,把自己親爹媽都交待進去了。”

沒有人接話。

蘇璟暄和秦苗分手了嗎?我覺得那不是簡單的是或者否能判斷的。他們有那麽久那麽深的牽絆,他提起過去的態度,他面對她時的態度……可是秦苗和蘇戀芙又是怎麽回事呢?秦苗怎麽知道蘇戀芙和顧秋野的關系的呢?她只有可能是從蘇戀芙那裏知道的吧?如果蘇戀芙連這個都肯告訴秦苗,那應該是對她非常地信任了吧?……蘇璟暄明明那麽篤定她將失去她的信任……到底有什麽隱情?秦苗有什麽理由要對蘇氏不利呢?

“所有文章裏都沒提到過蘇璟暄的名字,如果這件事真的是秦苗策劃的,她把他完全排除在外,說明還是對他至少餘情未了吧?”曉曉說。

岫玉忽然好像回過神來,瞪著眼問:“你不會真跟蘇璟暄有什麽瓜葛吧?那可是顧秋野的兒子!”

上個學期岫玉不知問過多少次類似的問題,聽我否認就罵我假正經老頑固,但她已經很久沒這樣問過了,而且這一次她說完,自己仿佛也感到不妥,竟然尷尬了一下。

別人自然也都尷尬了一下。

“什麽意思?你們都知道?就我沒看出來?!”岫玉火冒三丈,只差從沙發上跳起來。

我下意識地看向廖起雲,他一直看著我,他剛才擔心的是不是這個?昨天他很篤定顧秋野和蘇璟暄沒有關系,可是今天的報道細節那麽充分,絲毫沒有理由懷疑蘇璟暄的身世。

廖起雲張口道:“其實……”“等等!廖老師……”我無力地說,“你不用再幫我掩飾。”

他還想再說什麽,被岫玉指著我的鼻子啊啊大叫著打斷了:“張佑矜!你!”

“我跟他沒什麽瓜葛,以前也不知道他是顧秋野的兒子,是蘇戀芙告訴我才知道的。”我說,“她生氣,也是以為我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不僅是那些文章裏寫的那些,還有對蘇璟暄——但我真的沒有!”

“我就讓你離他遠一點!”岫玉恨鐵不成鋼地打了我一下,“紅顏禍水,早就說過多少次!你們倆往一起湊不是給人家遞話柄嗎!你看看你看看,你們還沒有什麽呢就讓人這麽誤會!!!”

也不能說沒有什麽。也不能說真的有什麽。曉曉和董黎陽都露出一副洞悉真相但不忍說破的表情。我意識到我和蘇璟暄畢竟不是我想的那麽毫無瓜葛,我和他有比別人多的接觸,我可能沒有辦法僅靠廖起雲的守口如瓶就保住蘇璟暄的清白。

但我也沒有變得更驚慌失措。如果是兩個星期以前,真相剛剛被解開的時候,我可能會無地自容,無法自處,可是現在我的想法已經比那時成熟了許多。現在,我自己無法說出口的過去被別人故意曲解、添油加醋地說了,加倍□□的攤在公眾議論之下,一切更加不堪入目。然而最初的驚心動魄過去,我有些說不出的感覺,麻木,疲憊,後悔,痛快。我不敢承認、一直逃避、拼命遮掩的過去,我以為會浸濕了現在感染蔓延不可救藥的那些秘密,真的有那麽可怕嗎?我又真的能將它們捂住嗎?我所有的心思,真的那麽不堪,那麽見不得人嗎?我連分辯都沒想過,為何卻那麽害怕別人知道呢?我可以承受最壞,甚至我已經承受了最壞了,是不是?

我感到自己躺在了谷底,這許多年了,我終於感到墜落停止,我已經躺在了可以支撐我的什麽地方。

“重點是,”董黎陽又主動接起岫玉的話茬道:“重點和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搞清楚這件事對佑矜姐會造成什麽影響或者傷害。”

岫玉不以為然道:“重點當然是這個,但也不耽誤我訓她幾句話吧!平常總是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你說說,你有多少次吃虧在不聽勸?你就總以為我幼稚,其實我比你想得多好嗎!”

“……這件事對我沒有什麽傷害,也沒什麽影響。”我捋捋岫玉的後背,異乎尋常地平靜,“被人追著問是有點不好看,現在不是躲過去了嗎,再躲兩天,等風聲過去了就完了。”

我早不是公眾人物,也早把能有個好名聲的期望扔了。我習慣了埋著頭不去理會別人的看法,我在乎看法的人就只有幾個,父母和小櫻,剩下的都在這兒了。

我躺在他們的信賴和支持之上。他們都沒怪我,已經是足夠了。

“你這也太想得開了,”岫玉楞了楞,“真的假的,不是氣糊塗了吧?”

“真的,”可我說不出心裏的感受,或者說出來會覺得太肉麻,只好說:“我好歹也混過娛樂圈的,哪會在乎別人議論,你不是說過嗎,黑紅也是紅,都是求之不得的呢。”

“看來是糊塗了。”岫玉沒好氣地說,“你怕人說我不知道嗎?平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男女授受不親的,現在就任人信口雌黃壞你名聲?”

“我要那麽好的名聲幹嘛,我又不打算嫁人,不打算找個多體面的工作,我就回家隨便找份工作能養活自己就行了。”我說,“我爸媽有退休金,用不著我,還能順便養小櫻,她吃的也不多,實在不行我……”

“你吃的多,我看你是吃撐了!”岫玉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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