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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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我原本幸災樂禍地聽著班長點名，沒反應過來自己也在其中，直到被推了一把。我連忙縮頭擺手，無人理會，班長喊著“快點！為班爭光的時刻來了！”在前排拼命勸蘇璟暄。
這個套路，是要用蘇璟暄的顏值給班級爭光嗎？我顧不得多想，忙著自救：“可以替呀，曉曉，誰上不都一樣！快，這麽漂亮的裙子，別浪費了！”
曉曉還沒說話，岫玉嫌棄地說：“你這是什麽德性，讓你去做個游戲而已，又不是上臺表演！”
可是姑奶奶，我不想做游戲，不想上臺做游戲。
蘇璟暄沒有上場，董黎陽自己上去了，拖著大爺一樣心不甘情不願的俞翰烽。曉曉終於也蹦蹦跳跳地跟著岫玉和秦苗去了，
主持人講規則的時候，我又看看前面巍然不動的蘇璟暄的後腦勺。跟我這種縮頭縮腦的慫不一樣，人家是高冷地直接拒絕，光明正大地不肯為班爭光……蘇璟暄突然回頭，目光涼涼地跟我碰上了。我嚇了一跳，趕緊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去看臺上。廖老師也被拱上臺了，而且似乎正看向這邊？
我兩邊轉頭想看看周圍到底是不是有什麽特殊情況，但好像也沒什麽，我一定是看錯了，廖老師已笑著轉了頭去看主持人，蘇璟暄也早轉回頭去了。
游戲的內容挺簡單的，先放了一段音樂，有擅長跳舞的女生合著音樂示範了一段舞蹈動作。應該是時下熱門的舞曲，曲風甜美，動作極為可愛，要看臺上這五組人比這支舞，整個禮堂的師生都開始幸災樂禍了。
果然，第一遍教學時，只有少數人大大方方地跟著做了幾個動作，大多數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笑得彎了腰，笑聲和起哄的聲音一度蓋過了主持人。
游戲正式開始，音樂一響，選手們都認真了很多，賣力地做著萌點十足的動作。岫玉和曉曉本來就甜美，跳這支舞還挺合適的，男生們就有點笨拙了。我想象了一下高冷的蘇璟暄做這些動作的樣子，挺好笑的。
本科老生和研究生老生被觀眾票選下場。
音樂再響起，前排的觀眾都站了起來一起跳。臺上的廖老師身材高瘦協調性卻很好，他真是處變不驚，臉上帶著招牌的溫柔微笑，仿佛是在耐心配合小孩子的游戲，連將手舉到臉前做貓爪狀的動作也並不違和，還引來了捧場的尖叫聲。相比起來，其他的老師們都在劃水。
老師組也被pk掉了。
終回，本科新生和研究生新生組的對決來了！大家都拍手跺腳地起哄，可蘇璟暄的後腦勺一直都沒動過。不知道為什麽，我幾乎能想象出他端坐著面無表情的樣子。那麽不感興趣嗎？為什麽還要逼著自己來呢？或者他也是被什麽人硬拉來的？
來不及多想，最後一局開始了。一波又一波地比賽已經把全場的熱情都調動了起來，臺上的選手們更是拿出了全力，本科新生的小朋友們青春年少，動作幹凈利落整齊劃一，明顯更勝一籌，而我們法碩三班的五位門面擔當——嗯，岫玉和曉曉表現非常棒，秦苗有大美女的別樣風情，俞翰烽在舞曲中加入了些不倫不類的popping動作，董黎陽則成功地為舞曲增添了搞笑元素和重在參與的精神特色。
本科新生贏了，不過幾乎沒有人太在意輸贏，大家拼命給選手們的勇氣和可愛喝彩，也在給自己喝彩，真是成功的游戲活動。我也起立鼓掌，給載譽歸來的三位讓路。曉曉倒是挺高興的，蹦蹦跳跳就回來了，岫玉卻紅著臉喘著氣說：“張佑矜都怪你！”
小朋友的脾氣來得莫名其妙，我不敢怠慢，趕緊獻上礦泉水和零食。
“你一看就會跳舞，為什麽不上去？換下董黎陽那個傻子我們就贏定了！”岫玉毫不領情地痛批道，“還有蘇璟暄，明明他上場什麽都不用做我們就可以贏，怎麽就這麽不給面子！”
“貴在參與貴在參與，”我給她順著氣，“亞軍哎！”
“滾！有第一不要要什麽第二！”岫玉雖然這樣說著，仿佛也沒有太生氣。
迎新晚會結束時已經很晚了，意猶未盡的同學們卻商量著去KTV續攤。我剛說不去岫玉就大叫起來，董黎陽不知怎麽聽見了，遠遠地大喊道：“蘇璟暄張佑矜你們誰也不可以不去！”
被劃分到跟蘇璟暄一類可不是好事，我連忙說去，挽著曉曉的胳膊跟著大部隊走。本想先去了再找機會逃走就是，沒想到我到了之後比別人都玩得更開心。
可能是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跟同齡人聚會的感覺了吧——咦，我的同學們哪裏是我的同齡人？明明我比他們都大很多……但我玩得很開心，除了沒有唱歌跳舞之外，我簡直就像回到了中學時代。哦，還有一點不像，我喝了一點點啤酒。
只有一點點，大概是潤濕嘴唇和舌頭，但都沒到喉嚨的程度。可也是我許多年來第一次讓酒精入口。
“不行，”我放下酒杯，“我還是說吧。”
我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我不想回答問題，可是喝酒更行不通。
“哈！快說快說！”俞翰烽和岫玉起哄的聲音最大。
“21。”
“真的假的，21？”俞翰烽斜眼嘲諷地說，“我去年21，吻齡都比你長！”
岫玉則興致盎然地繼續大叫：“別理他！跟誰跟誰？”
“跟……”一道尖銳的刺痛。“有意思嗎？”那個聲音冷哼一聲。
秀玉皺眉：“啊！又不是讓你說名字，什麽人？同學朋友戀人……老師？”
“……陌生人。”我握緊了拳頭，盡量放松表情，痛只是幻覺。
“陌生人，哇！”“你沒聽到重點，是跟陌生人！初吻是跟陌生人！”……議論聲四起。我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說，可是我還能怎麽說呢？
“哎這有點意思了啊！”俞翰烽興致勃勃道，“後來談了沒有？”“交往了沒有？”岫玉補充問。
“沒有。”我下意識地回答。不行。
我想控制自己不要想，但控制不住。周圍的聲音突然都低了下去，黑暗的潮水湧出、旋即包圍，我沈沒其中，喉嚨發堵。
“好了好了，不要為難佑矜了！問題已經回答完了，下一輪下一輪！”我聽見有人圓場說，是秦苗的溫和親切的聲音。
我控制著表情，把拳頭又握緊了些，我沒有那麽容易被影響，只是遙遠的過去而已，都已經過去了，我已經走出來了，我只要堅持下去，再堅強一些，再勇敢一些。
“抽牌呀！”有人推了推我，催促道，聲音如隆隆巨響碾過。
我站起身，走出包間。
去洗手間洗把臉就好了，我想著，可是路繞來繞去，明明是燈火輝煌的走廊，卻仿佛迷宮一樣毫無出路。
越來越氣悶時，看到一扇亮著應急通道綠色標志的門，於是急切地推開了。
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混著一點煙味，坐在樓梯上抽煙的人擡起頭，看了我一眼，淡定地側過臉呼出一口煙霧。
我一腳門裏一腳門外，仿佛跨越在現實與另一個奇異世界之間……縹緲的白霧在昏黃的燈光下搖曳不散，精致漂亮的臉上有恰到好處的光影，好像老電影般的質感。
腦袋中嘈雜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他俊美得讓人想要為他配上優雅的背景音樂。
他抿了下唇，等我說話。
我說不出話，想要退回到門外，又聽到走廊裏有人大聲叫著：“佑矜兒？佑矜兒？”
那聲音由遠而近，令我進退兩難。
其實俞翰烽也不是什麽壞人，只不過是個自詡風流倜儻的小朋友，裝著成熟浪蕩，簡直有點單純好笑。然而即使是這樣，我也不想沾上一點邊。
“進來。”蘇璟暄低沈而華麗的聲音說。
我沒來得及權衡，閃身關上了門，耳聽著俞翰烽亂喊著我的名字從一門之隔的距離走過。
我不怕他，只是怕麻煩，然而這個吵鬧的麻煩走了，還有眼前的冰冷的麻煩。
“你也來啦？怎麽不進去玩兒一會兒？”我試探著問。
蘇璟暄垂著眼吸煙，沒有對我的話有一星半點的反應。
我有點想捏捏自己看是不是做夢或者幻覺，可應該沒有這個必要，我的手就貼在門上，冰涼的觸感。
“你躲他幹什麽。”冷不防地他突然問，把煙頭丟到地上。
“啊？我沒躲他，我——”我擡腳碾滅了那個煙頭，“就是少找點麻煩。”
“你還真是怕麻煩。”他嘲諷道
……還挺記仇。我想起上一次我不妥當的發言，覺得這一次應該少說話。
“這不是挺愛管閑事的嗎。”他看著那個被踩癟的煙頭。
“那個，”我看了看墻上禁止吸煙的標志，還是決定少說話，“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坐……”
“等等。”他說。
氣質高冷的人就是占便宜，一說什麽別人就乖乖聽著。
我等著，他卻又不說話，歪頭若有所思。
明明就是個孤僻的小屁孩兒而已。不過是脖子和下巴線條優越了一點……這人在皮相上真是人類精選，臉蛋身材，頭身比根本就不是人，肩寬腰細腿長，腿怎麽能這麽長呢？……不是，這腿怎麽動了？走過來了？我猛擡頭。
臉上有點發燒，畢竟剛才在偷看他。
“你有男朋友嗎？”他不動聲色地問。
“什麽？”我一楞。
“跟我交往吧。”
“什麽？”我不可思議地重覆道，慢一拍地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連忙擺手：“不用了！”
“不用了？”他好笑地問。
“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我有些慌亂，奇怪，我有什麽好慌亂？
他向前走了一步：“為什麽？”
不是，現在小朋友都是這樣嗎？如果不是見過岫玉自作主張咄咄逼人的樣子，我應該以為蘇璟暄是有病吧？所以跟他一比，原來岫玉還算是隨和親切？做朋友，交往，都是這麽一下就可以定下來的？我是有多脫節啊，這社會發展得這麽快嗎？
“說話。”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
“不合適！那個，我比你大太多了……”我說。
“年齡有那麽重要嗎？”蘇璟暄一邊說一邊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忘了自己身後就是門，後退了半步，把門撞得發出一聲巨響，場面瞬間顯得慌張起來：“不是，年齡代表心智，咱倆不在一個人生階段上……”
“是嗎？”蘇璟暄又向前走了一步，“你在什麽階段上？”
“已婚已育！已婚已育的階段上！我孩子都五歲了！” 不應該這麽說，可是我一時間也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說法。
蘇璟暄怔了一下，略瞇了瞇眼，似乎在衡量我的話是真是假。
“真的，我真的已經有孩子了，女兒！”我掏出手機，把屏幕懟到他臉上。
“結婚這麽早？”蘇璟暄向後揚了揚頭，看了一眼點亮的屏幕，不相信地說。
“不早了！你想不想看其他照片，我女兒特別可愛！”我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機解鎖、打開相冊遞給他看：“你可以向前滑，沒關系，我手機裏只有我女兒的照片！”
蘇璟暄盯了我一眼，接過手機，瀏覽著照片後退了幾步，坐回到臺階上。
岫玉當初就是因為小櫻才與我化敵為友，也許蘇璟暄也會被小櫻的軟萌感化？……感化？我這是什麽用詞？
但他確實挺認真地看了幾張照片，擡起頭問：“叫什麽名字？”
“小櫻，櫻花的櫻。”想起女兒，我覺得心中甜蜜，“她是四月出生的。”
“愚人節？”
“才不是愚人節，她是七號出生的！跟我差十天。”我在他旁邊的臺階坐下來，拿過手機給他看視頻，女兒在騎木馬，陽光和煦，微風清拂，她的發絲有些亂，但笑容耀眼。
我的眼神鎖在了屏幕上，蘇璟暄轉過來看了看我，說：“這個發型，倒是跟你挺像的。”
“啊？”我想起自己紮不起來又忘了噴定型噴霧的仙人球一樣的頭發，“什麽呀！小櫻的發型很可愛，只是風吹亂了而已！”
“是嗎。”蘇璟暄笑了一下，不是那種勾起嘴角要魅惑人心的笑，而是溫暖、單純簡直有點天真的少年的笑。我知道他也跟岫玉一樣被小櫻征服了，趕緊點開一段視頻給他看。“媽媽，你聽我讀書呀！”小櫻坐在小桌前，拿著一本圖畫書，而且拿倒了，可是她一本正經地奶聲奶氣地亂讀著，樣子好可愛。
我好想小櫻，好想好想。我離開她這麽久……
“你也是四月……”蘇璟暄的話說到一半被打斷了，有人砰地一聲推開門，隨即大喊道：“我就知道你們在這裏！”
我詫異地擡起頭，是同班的一個男生，叫什麽倒不知道，他舉著手機狡猾地說：“大家到處找你們呢，讓我拍張照片留個證據！”
來不及阻止，閃光燈閃了閃，然後他飛快地跑開了。我看看蘇璟暄，一頭霧水，有什麽好拍照片的？雖然是樓梯間，雖然只有我們兩個人，可是燈火通明的，我們只不過是在看手機，連胳膊都沒有挨著。
我看看蘇璟暄，他面無表情，站起身說：“可惜，如果是你應該挺好玩的。”
好玩？現在小朋友都是什麽用詞習慣？
他就這麽自顧自走了。果然還是挺沒禮貌的，原來第一印象不是錯覺。
走了也好。我覺得還可以再看一會兒小櫻的視頻，於是又點開了一條。這條是她在一邊泡腳丫一邊看動畫片，她看得好認真，整個畫面幾乎靜止，只有她偶爾的表情變化。可是好可愛……我好想她。
視頻放完自動停止了，屏幕上端出現了一條微信提示。我點開微信，是群消息，張又清發了一張照片到群裏……是我和蘇璟暄，我們坐在樓梯上，有點發蒙地看向鏡頭……這本來沒什麽，可是蘇璟暄的手，為什麽看起來好像是搭在我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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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幸災樂禍地聽著班長點名，沒反應過來自己也在其中，直到被推了一把。我連忙縮頭擺手，無人理會，班長喊著“快點！為班爭光的時刻來了！”在前排拼命勸蘇璟暄。
這個套路，是要用蘇璟暄的顏值給班級爭光嗎？我顧不得多想，忙著自救：“可以替呀，曉曉，誰上不都一樣！快，這麽漂亮的裙子，別浪費了！”
曉曉還沒說話，岫玉嫌棄地說：“你這是什麽德性，讓你去做個游戲而已，又不是上臺表演！”
可是姑奶奶，我不想做游戲，不想上臺做游戲。
蘇璟暄沒有上場，董黎陽自己上去了，拖著大爺一樣心不甘情不願的俞翰烽。曉曉終於也蹦蹦跳跳地跟著岫玉和秦苗去了，
主持人講規則的時候，我又看看前面巍然不動的蘇璟暄的後腦勺。跟我這種縮頭縮腦的慫不一樣，人家是高冷地直接拒絕，光明正大地不肯為班爭光……蘇璟暄突然回頭，目光涼涼地跟我碰上了。我嚇了一跳，趕緊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去看臺上。廖老師也被拱上臺了，而且似乎正看向這邊？
我兩邊轉頭想看看周圍到底是不是有什麽特殊情況，但好像也沒什麽，我一定是看錯了，廖老師已笑著轉了頭去看主持人，蘇璟暄也早轉回頭去了。
游戲的內容挺簡單的，先放了一段音樂，有擅長跳舞的女生合著音樂示範了一段舞蹈動作。應該是時下熱門的舞曲，曲風甜美，動作極為可愛，要看臺上這五組人比這支舞，整個禮堂的師生都開始幸災樂禍了。
果然，第一遍教學時，只有少數人大大方方地跟著做了幾個動作，大多數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笑得彎了腰，笑聲和起哄的聲音一度蓋過了主持人。
游戲正式開始，音樂一響，選手們都認真了很多，賣力地做著萌點十足的動作。岫玉和曉曉本來就甜美，跳這支舞還挺合適的，男生們就有點笨拙了。我想象了一下高冷的蘇璟暄做這些動作的樣子，挺好笑的。
本科老生和研究生老生被觀眾票選下場。
音樂再響起，前排的觀眾都站了起來一起跳。臺上的廖老師身材高瘦協調性卻很好，他真是處變不驚，臉上帶著招牌的溫柔微笑，仿佛是在耐心配合小孩子的游戲，連將手舉到臉前做貓爪狀的動作也並不違和，還引來了捧場的尖叫聲。相比起來，其他的老師們都在劃水。
老師組也被pk掉了。
終回，本科新生和研究生新生組的對決來了！大家都拍手跺腳地起哄，可蘇璟暄的後腦勺一直都沒動過。不知道為什麽，我幾乎能想象出他端坐著面無表情的樣子。那麽不感興趣嗎？為什麽還要逼著自己來呢？或者他也是被什麽人硬拉來的？
來不及多想，最後一局開始了。一波又一波地比賽已經把全場的熱情都調動了起來，臺上的選手們更是拿出了全力，本科新生的小朋友們青春年少，動作幹凈利落整齊劃一，明顯更勝一籌，而我們法碩三班的五位門面擔當——嗯，岫玉和曉曉表現非常棒，秦苗有大美女的別樣風情，俞翰烽在舞曲中加入了些不倫不類的popping動作，董黎陽則成功地為舞曲增添了搞笑元素和重在參與的精神特色。
本科新生贏了，不過幾乎沒有人太在意輸贏，大家拼命給選手們的勇氣和可愛喝彩，也在給自己喝彩，真是成功的游戲活動。我也起立鼓掌，給載譽歸來的三位讓路。曉曉倒是挺高興的，蹦蹦跳跳就回來了，岫玉卻紅著臉喘著氣說：“張佑矜都怪你！”
小朋友的脾氣來得莫名其妙，我不敢怠慢，趕緊獻上礦泉水和零食。
“你一看就會跳舞，為什麽不上去？換下董黎陽那個傻子我們就贏定了！”岫玉毫不領情地痛批道，“還有蘇璟暄，明明他上場什麽都不用做我們就可以贏，怎麽就這麽不給面子！”
“貴在參與貴在參與，”我給她順著氣，“亞軍哎！”
“滾！有第一不要要什麽第二！”岫玉雖然這樣說著，仿佛也沒有太生氣。
迎新晚會結束時已經很晚了，意猶未盡的同學們卻商量著去KTV續攤。我剛說不去岫玉就大叫起來，董黎陽不知怎麽聽見了，遠遠地大喊道：“蘇璟暄張佑矜你們誰也不可以不去！”
被劃分到跟蘇璟暄一類可不是好事，我連忙說去，挽著曉曉的胳膊跟著大部隊走。本想先去了再找機會逃走就是，沒想到我到了之後比別人都玩得更開心。
可能是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跟同齡人聚會的感覺了吧——咦，我的同學們哪裏是我的同齡人？明明我比他們都大很多……但我玩得很開心，除了沒有唱歌跳舞之外，我簡直就像回到了中學時代。哦，還有一點不像，我喝了一點點啤酒。
只有一點點，大概是潤濕嘴唇和舌頭，但都沒到喉嚨的程度。可也是我許多年來第一次讓酒精入口。
“不行，”我放下酒杯，“我還是說吧。”
我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我不想回答問題，可是喝酒更行不通。
“哈！快說快說！”俞翰烽和岫玉起哄的聲音最大。
“21。”
“真的假的，21？”俞翰烽斜眼嘲諷地說，“我去年21，吻齡都比你長！”
岫玉則興致盎然地繼續大叫：“別理他！跟誰跟誰？”
“跟……”一道尖銳的刺痛。“有意思嗎？”那個聲音冷哼一聲。
秀玉皺眉：“啊！又不是讓你說名字，什麽人？同學朋友戀人……老師？”
“……陌生人。”我握緊了拳頭，盡量放松表情，痛只是幻覺。
“陌生人，哇！”“你沒聽到重點，是跟陌生人！初吻是跟陌生人！”……議論聲四起。我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說，可是我還能怎麽說呢？
“哎這有點意思了啊！”俞翰烽興致勃勃道，“後來談了沒有？”“交往了沒有？”岫玉補充問。
“沒有。”我下意識地回答。不行。
我想控制自己不要想，但控制不住。周圍的聲音突然都低了下去，黑暗的潮水湧出、旋即包圍，我沈沒其中，喉嚨發堵。
“好了好了，不要為難佑矜了！問題已經回答完了，下一輪下一輪！”我聽見有人圓場說，是秦苗的溫和親切的聲音。
我控制著表情，把拳頭又握緊了些，我沒有那麽容易被影響，只是遙遠的過去而已，都已經過去了，我已經走出來了，我只要堅持下去，再堅強一些，再勇敢一些。
“抽牌呀！”有人推了推我，催促道，聲音如隆隆巨響碾過。
我站起身，走出包間。
去洗手間洗把臉就好了，我想著，可是路繞來繞去，明明是燈火輝煌的走廊，卻仿佛迷宮一樣毫無出路。
越來越氣悶時，看到一扇亮著應急通道綠色標志的門，於是急切地推開了。
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混著一點煙味，坐在樓梯上抽煙的人擡起頭，看了我一眼，淡定地側過臉呼出一口煙霧。
我一腳門裏一腳門外，仿佛跨越在現實與另一個奇異世界之間……縹緲的白霧在昏黃的燈光下搖曳不散，精致漂亮的臉上有恰到好處的光影，好像老電影般的質感。
腦袋中嘈雜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他俊美得讓人想要為他配上優雅的背景音樂。
他抿了下唇，等我說話。
我說不出話，想要退回到門外，又聽到走廊裏有人大聲叫著：“佑矜兒？佑矜兒？”
那聲音由遠而近，令我進退兩難。
其實俞翰烽也不是什麽壞人，只不過是個自詡風流倜儻的小朋友，裝著成熟浪蕩，簡直有點單純好笑。然而即使是這樣，我也不想沾上一點邊。
“進來。”蘇璟暄低沈而華麗的聲音說。
我沒來得及權衡，閃身關上了門，耳聽著俞翰烽亂喊著我的名字從一門之隔的距離走過。
我不怕他，只是怕麻煩，然而這個吵鬧的麻煩走了，還有眼前的冰冷的麻煩。
“你也來啦？怎麽不進去玩兒一會兒？”我試探著問。
蘇璟暄垂著眼吸煙，沒有對我的話有一星半點的反應。
我有點想捏捏自己看是不是做夢或者幻覺，可應該沒有這個必要，我的手就貼在門上，冰涼的觸感。
“你躲他幹什麽。”冷不防地他突然問，把煙頭丟到地上。
“啊？我沒躲他，我——”我擡腳碾滅了那個煙頭，“就是少找點麻煩。”
“你還真是怕麻煩。”他嘲諷道
……還挺記仇。我想起上一次我不妥當的發言，覺得這一次應該少說話。
“這不是挺愛管閑事的嗎。”他看著那個被踩癟的煙頭。
“那個，”我看了看墻上禁止吸煙的標志，還是決定少說話，“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坐……”
“等等。”他說。
氣質高冷的人就是占便宜，一說什麽別人就乖乖聽著。
我等著，他卻又不說話，歪頭若有所思。
明明就是個孤僻的小屁孩兒而已。不過是脖子和下巴線條優越了一點……這人在皮相上真是人類精選，臉蛋身材，頭身比根本就不是人，肩寬腰細腿長，腿怎麽能這麽長呢？……不是，這腿怎麽動了？走過來了？我猛擡頭。
臉上有點發燒，畢竟剛才在偷看他。
“你有男朋友嗎？”他不動聲色地問。
“什麽？”我一楞。
“跟我交往吧。”
“什麽？”我不可思議地重覆道，慢一拍地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連忙擺手：“不用了！”
“不用了？”他好笑地問。
“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我有些慌亂，奇怪，我有什麽好慌亂？
他向前走了一步：“為什麽？”
不是，現在小朋友都是這樣嗎？如果不是見過岫玉自作主張咄咄逼人的樣子，我應該以為蘇璟暄是有病吧？所以跟他一比，原來岫玉還算是隨和親切？做朋友，交往，都是這麽一下就可以定下來的？我是有多脫節啊，這社會發展得這麽快嗎？
“說話。”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
“不合適！那個，我比你大太多了……”我說。
“年齡有那麽重要嗎？”蘇璟暄一邊說一邊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忘了自己身後就是門，後退了半步，把門撞得發出一聲巨響，場面瞬間顯得慌張起來：“不是，年齡代表心智，咱倆不在一個人生階段上……”
“是嗎？”蘇璟暄又向前走了一步，“你在什麽階段上？”
“已婚已育！已婚已育的階段上！我孩子都五歲了！” 不應該這麽說，可是我一時間也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說法。
蘇璟暄怔了一下，略瞇了瞇眼，似乎在衡量我的話是真是假。
“真的，我真的已經有孩子了，女兒！”我掏出手機，把屏幕懟到他臉上。
“結婚這麽早？”蘇璟暄向後揚了揚頭，看了一眼點亮的屏幕，不相信地說。
“不早了！你想不想看其他照片，我女兒特別可愛！”我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機解鎖、打開相冊遞給他看：“你可以向前滑，沒關系，我手機裏只有我女兒的照片！”
蘇璟暄盯了我一眼，接過手機，瀏覽著照片後退了幾步，坐回到臺階上。
岫玉當初就是因為小櫻才與我化敵為友，也許蘇璟暄也會被小櫻的軟萌感化？……感化？我這是什麽用詞？
但他確實挺認真地看了幾張照片，擡起頭問：“叫什麽名字？”
“小櫻，櫻花的櫻。”想起女兒，我覺得心中甜蜜，“她是四月出生的。”
“愚人節？”
“才不是愚人節，她是七號出生的！跟我差十天。”我在他旁邊的臺階坐下來，拿過手機給他看視頻，女兒在騎木馬，陽光和煦，微風清拂，她的發絲有些亂，但笑容耀眼。
我的眼神鎖在了屏幕上，蘇璟暄轉過來看了看我，說：“這個發型，倒是跟你挺像的。”
“啊？”我想起自己紮不起來又忘了噴定型噴霧的仙人球一樣的頭發，“什麽呀！小櫻的發型很可愛，只是風吹亂了而已！”
“是嗎。”蘇璟暄笑了一下，不是那種勾起嘴角要魅惑人心的笑，而是溫暖、單純簡直有點天真的少年的笑。我知道他也跟岫玉一樣被小櫻征服了，趕緊點開一段視頻給他看。“媽媽，你聽我讀書呀！”小櫻坐在小桌前，拿著一本圖畫書，而且拿倒了，可是她一本正經地奶聲奶氣地亂讀著，樣子好可愛。
我好想小櫻，好想好想。我離開她這麽久……
“你也是四月……”蘇璟暄的話說到一半被打斷了，有人砰地一聲推開門，隨即大喊道：“我就知道你們在這裏！”
我詫異地擡起頭，是同班的一個男生，叫什麽倒不知道，他舉著手機狡猾地說：“大家到處找你們呢，讓我拍張照片留個證據！”
來不及阻止，閃光燈閃了閃，然後他飛快地跑開了。我看看蘇璟暄，一頭霧水，有什麽好拍照片的？雖然是樓梯間，雖然只有我們兩個人，可是燈火通明的，我們只不過是在看手機，連胳膊都沒有挨著。
我看看蘇璟暄，他面無表情，站起身說：“可惜，如果是你應該挺好玩的。”
好玩？現在小朋友都是什麽用詞習慣？
他就這麽自顧自走了。果然還是挺沒禮貌的，原來第一印象不是錯覺。
走了也好。我覺得還可以再看一會兒小櫻的視頻，於是又點開了一條。這條是她在一邊泡腳丫一邊看動畫片，她看得好認真，整個畫面幾乎靜止，只有她偶爾的表情變化。可是好可愛……我好想她。
視頻放完自動停止了，屏幕上端出現了一條微信提示。我點開微信，是群消息，張又清發了一張照片到群裏……是我和蘇璟暄，我們坐在樓梯上，有點發蒙地看向鏡頭……這本來沒什麽，可是蘇璟暄的手，為什麽看起來好像是搭在我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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