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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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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鶯兒在貴府的這些日子, 實在是打攪了,這孩子雖自幼懂事乖覺,可打小不曾在外頭住過, 又身子孱弱, 我還真怕她給沈家添了大麻煩了。”

“說的哪的話,鶯丫頭懂事伶俐, 行事進退有宜, 你教的極好,比咱們府上那幾個丫頭可要招人多了,我很喜歡, 這樣的丫頭便是一輩子住在咱們府上,我也是樂見其成的。”

壽安堂, 沈老夫人高坐在高堂之上,吳氏坐在左側的賓客位上, 下方坐著柳鶯鶯, 柳瑤瑤年紀小,不曾落座, 緊挨在柳鶯鶯身旁站著, 柳鶯鶯牽著她的手,姐妹兩個親昵如斯。

方一落座後,便見吳氏與沈老夫人客套寒暄的說著話,聊著山東一行見聞,吳氏待家母向沈老夫人問好, 寒暄半晌, 話題又轉回到了柳鶯鶯身上。

沈老夫人的話讓吳氏只有些受寵若驚, 連連笑著道:“老夫人實在是謬讚了,咱們這鄉野出身的野丫頭, 哪敢跟府上幾位千金相提並論。”

老夫人笑著道:“鶯丫頭配得上任何稱讚。”

說到這裏,一時擡眼朝著下首看去,便見十幾歲的丫頭,花兒似的年紀,今日穿戴分外素雅,哪怕未施脂粉,未戴華麗珠釵,可那渾然天成,呼之欲出的光耀之氣,塞過任何粉黛。

朝著柳鶯鶯臉上看了一眼,便見沈老夫人沈吟片刻,話語一轉,道:“就是近來府上事情太多,先前沈家遭了些事兒,後來又在辦喪事,還一直不曾顧念上這丫頭。”

說著,精悍的老臉上隱隱露出幾分愧疚之色,看向柳鶯鶯道:“都是咱們沈家看護不周,這才讓你這丫頭受苦了。“

說著,又朝著柳鶯鶯一連關切道:“鶯丫頭,最近身子可還好,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夜裏睡著了可有受驚不成?若有哪兒不舒坦的,只管吱聲,切莫瞞著忍著,可知?你若有何好歹,老婆子還真沒這個老臉見你娘了。”

沈老夫人作一臉負疚態,臉上似一直泛著歉意。

沈老夫人這番話讓吳氏聽得一頭霧水,一臉疑惑的神色在老夫人臉上和柳鶯鶯臉上來回游移著,便見沈老夫人有些驚訝道:“嫻姐兒竟還不知道?”

見吳氏一臉迷茫,便見沈老夫人嘆了口氣,一臉慚愧道:“說起來都是沈家庇護不周,險些讓鶯丫頭跟著咱們沈家一道遭了難了。”

便一臉鄭重又簡短的將月前沈家在寒山寺上遭遇劫殺遇襲一事原原本本講述給吳氏聽了,雖沒有過於詳細,卻也不曾藏著掖著,三言兩語便將柳鶯鶯不慎墜崖,甚至在崖下呆了幾日,以及在懸崖下被救上後又在寺廟中休養了十餘日等一一訴說了一遍,當然,隱去了長孫沈瑯同行的一幕。

說完,只一臉喟嘆道:“好在這鶯丫頭福大命大,不過是受了些皮肉傷,並無大礙,不然,老婆子我可真真沒法向你,向你娘交代了。”

沈老夫人雖不過三言兩語,卻聽得吳氏陣陣發顫,心臟一下一下緊縮著,差點兒要從嗓子眼裏給跳了出來,頓時嗖地一下一臉慌亂後怕的轉過臉來,一把緊緊抓著柳鶯鶯的手四下查探著,當即紅了眼,心急如焚道:“你這孩子,遇了這樣的事兒怎麽方才不跟娘說,你是要嚇死娘啊!”

吳氏嚇得背後驚出了一聲冷汗來。

她本就慚愧對長女,對女兒照看不周,這才讓當年女兒走失,丟了這幾年,還落入那等境地險些害了她一輩子,她內疚得要死,如今竟又聽說她險些掉落萬丈懸崖,被摔得個粉身碎骨,如何不叫吳氏膽顫心驚。

當即吳氏顧不上任何禮數,只一把著急忙慌的拉著柳鶯鶯的手,捏著她的胳膊,她的肩,恨不得當場將她整個身子細細查探一個遍來才能安心,臉上只慌亂不已道:“當真是萬丈懸崖?當真沒有摔斷胳膊摔斷腿麽,怎麽可能,打那麽高的地方掉下去,怎會毫發無傷呢,鶯兒,可別嚇唬娘,別瞞著娘,快告訴娘,你在那崖下那幾日究竟是如何挨過來的?啊?真當無礙麽,娘瞧瞧,快來給娘瞧瞧?”

吳氏一臉慌亂得語無倫次。

雖缺了些禮數,卻也看得遠處的沈老夫人陣陣動容。

想當初,雅兒不見了蹤跡,她亦是當場慌了神。

想起孫女雅兒,便見沈老夫人看著母女二人,視線再度回到了柳鶯鶯臉上,又道:“當日事發太過突然,沈家一片大亂,再加上正巧五房兒媳趕在不久後故去了,府裏又緊著開始辦理喪事,一直鬧到這兩日才堪堪消停下來,我也一直還沒有來得及向鶯丫頭細細了解當日具體事宜的,對了,那日一並掉下懸崖的除了鶯丫頭還是銜哥兒,鶯丫頭,聽說你是和銜哥兒一道被救上來的,那幾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你快來細細說來!”

沈老夫人說話間,一雙老眼目不轉睛的盯著柳鶯鶯。

沈老夫人這話一出,便又尤其在晴天白日裏再度扔下了一顆炸雷來。

什麽?

銜哥兒?

也就是說那日掉下懸崖的不僅僅是鶯兒一人,還有另外一人,還是名男子,孤男寡女在懸崖之下共處幾日——

吳氏一時間腦海中嗡嗡作響,頓時心亂如麻,畢竟這可關乎女兒的名節,關乎女兒的終身大事,正一臉緊張的拉著柳鶯鶯便要盤問時,便見柳鶯鶯立馬朝著吳氏手背上拍了拍,笑著安撫道:“娘放心,此事過了快一整月了,女兒並無大礙,真的,不信您瞧。”

說話間,柳鶯鶯緩緩起身,撩開裙子在吳氏跟前轉了一圈,道:“當真已無礙了。”

頓了頓,又道:“說起來那日是我走運,掉落懸崖時被一棵大樹擋住了,便不過蹭破了些皮肉,還有崴了下腳而已,除此以外竟當真毫發無傷了,鶯兒當時也難以置信,現在每每想起都覺得就跟做了一場夢似的,不過,這就是事實,我確實撞了大運,至於大公子——”

說到這裏,只見柳鶯鶯緩緩擡眼,迎上了沈老夫人的目光,柳鶯鶯淡淡勾唇,目光定定回視著沈老夫人,一字一句道:“雖是從一個地方掉下去的,可墜落的位置差之毫厘謬之千裏,我並不知大公子身在何處,是死是活,我是獨自一人藏身在一處山洞中藏了三四日,那日餓得快要暈厥時才被大公子身邊的護衛吳護衛發現並救助上來的,也是在救助的那一刻才發現大公子也是剛剛獲救的。”

柳鶯鶯迎著沈老夫人的目光一字一句說著。

說話間,她腰身不斜,衣裙不輟,身姿筆挺,目光神色沒有半分躲閃,二人定定對視著,不多時,柳鶯鶯緩緩朝著沈老夫人微微一拜,道:“若非沈家不離不棄,一直派人不斷搜尋,始終不肯放棄,鶯兒這條命怕早已葬身懸崖之中了,鶯兒對沈家感激都來不及,哪有遷怒責怪的道理。”

柳鶯鶯施施然行了一禮,算是叩謝沈家的救命之恩。

沈老夫人那雙犀利精悍的雙眼直定定的落在了柳鶯鶯面門之上,蒼老的雙眼裏泛出淡淡的意外來。

她還以為此女會借著這個天賜的良機徹底攀附上沈家,畢竟,大房的門楣不是誰都攀附得上的,尤其還是長孫沈瑯的門楣後院。

柳家此女一行前來沈家打的究竟是什麽主意,大家都紛紛心照不宣,沒想到——

驚訝之餘,倒是微微讚許和滿意。

畢竟銜哥兒不同於他人,若換做其餘任何一人,事已至此,沈老夫人也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銜哥兒這裏,畢竟牽扯甚廣,還壓著雅兒一輩子的幸福在裏頭,沈老夫人自是得護著一二,由不得旁人橫加幹涉。

兩人對視間,旁人許不知其意,不過沈老夫人和柳鶯鶯二人分明心照不宣。

果然,下一刻,便見沈老夫人眼中的淩厲之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真真切切地和善,一時,臉上堆起和藹的笑,看向吳氏道:“瞧瞧,瞧瞧這副伶俐討喜的模樣,可不說受人待見麽,這話經由她這小嘴一說,沈家反倒成她救命恩人了。”

沈老夫人笑著嘆了口氣,話一落,竟親自起了身來,一把將柳鶯鶯攙了起來,道:“快起來快起來,你這孩子,再要這樣可就要讓老婆子我無地自容了。”

說著,一度緊緊拉著柳鶯鶯的手,眼中的警惕和揣摩之色終於全然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淡淡的頷首和滿意。

正拉著柳鶯鶯的手再要寬慰幾句之時,這時,忽而聽到外頭響起了一道唉聲嘆氣之聲,聲音裏好似透著一絲無可奈何,道:“太太,這孩子這幾日一直不肯好好用膳,都瘦了一大圈了,橫豎兒子法子用盡,實在沒得啥法子了,交給您了,您來哄哄您的寶貝孫兒罷。”

那道聲音唉聲嘆氣,卻又分明略透著幾分肆意和隨性,與這壽安堂裏的嚴謹和古樸之氣截然不同。

聽到這道聲音響起,屋內眾人齊齊朝著門口看去,便見門外一道玉白身姿手中牽著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童緩緩步入正堂,看到屋內景象,那玉白身姿身影微微一頓,似有些詫異道:“喲,太太這兒來了客人?兒子可是打攪了貴客呢?”

那人淡淡笑著看向屋內眾人。

柳鶯鶯順著聲音看去,不是沈五爺沈戎又是哪個?

而手中牽著的小童,竟是消瘦了一大圈,剛剛死了親娘而郁郁難受的沈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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