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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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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沈月靈丟呢?

這個念頭從柳鶯鶯腦子裏閃現的那一刻, 柳鶯鶯頓時身子微微一晃,她可擔不起這個責。

明明,明明她們方才還在一起的。

而她, 當年亦是這樣在大庭廣眾縱目睽睽之下被人給擄走的。

有那麽一瞬間, 柳鶯鶯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直接凝固了起來。

若沈月靈在她手中丟了的話,甭說沈家放不過她, 就連她自己也是饒不過自己去的。

柳鶯鶯只覺得腦海中白光一閃, 有片刻的渾沌,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她微微掐著手指頭, 儼然快要將手指給掐爛了,強逼著自己一點一點清醒了過來, 扭過頭來便神色凝重的沖著桃夭問道:“靈兒呢?”

桃夭這時也反應了過來,臉色一變, 道:“前腳還在這兒的。”

又道:“芍藥也不見了, 許是一道出去了。”

芍藥是沈月靈的婢女。

見芍藥也不見了後,柳鶯鶯緩了半口氣過來, 卻也壓根不敢松懈, 立馬沖著桃夭道:“分頭找,一定要找到。”

話一落,柳鶯鶯片刻不敢耽擱,詢問了車夫,車夫不曾留意後, 便立馬與幾人沿著街道兩旁分別找尋了去。

沈五爺見狀, 沈吟片刻, 也大步跟著跨了出來。

話說街頭人頭攢動,人山人海, 柳鶯鶯朝西街一路找尋了去,約莫奔走了十數丈後,在遠處一處小巷子口,看到有人牽著一匹馬,馬兒彪悍壯碩,那人站在馬旁,伸出了手來,似要一把揪住了身旁女孩子的衣裳,似要將她給擄走了去。

又見那女孩兒著一身藕粉衣裙,頭上綰著兩個小苞谷,頭上綴白色珍珠,不是沈月靈又是哪個?

再見那馬旁的男子人高馬大,頭戴鬥笠,神神秘秘,一臉鬼祟之相,柳鶯鶯頓時心頭一跳,一手拔下簪子,便直接氣勢洶洶沖了過去。

那戴鬥笠的男人因背對著她站著,街頭行人眾多,柳鶯鶯趁其不備,直接一簪子朝著對方背後紮了去,同時咬牙高聲呵斥道:“大膽,光天化日之下,大膽狂徒,竟敢當街擄人!”

柳鶯鶯橫眉豎目,一臉兇厲。

卻未料,那人雖背對著柳鶯鶯這個方位站著,卻極為敏捷,在柳鶯鶯揮簪紮去的那一瞬間,他猛地回頭,擡手一擋。

簪子劃過他的手臂,噌地一下掉在了青石板路面上,發出一聲“砰”的清脆聲響。

而後,簪子一分為二,直接破碎在地。

柳鶯鶯似沒有料到對方竟這樣警覺,當即將還沒緩過神來的沈月靈一把死死護在背後,朝著那戴著鬥笠的男人眼露兇光,橫眉怒視道:“大膽刁徒,還不收手!”

又立馬朝著四周大聲慌亂喊道:“人販子來了,人販子來了,快來抓人販子——”

她這聲喧嘩喊叫立馬將路過的百姓全部吸引了過來。

聽到動靜的桃夭也立馬趕了過來,見情況兇險,立馬張開雙臂,擋在了柳鶯鶯身前,老母雞護崽似的一把將柳鶯鶯和沈月靈二人護在身後。

柳鶯鶯趁機一把將沈月靈反手摟進了懷裏,只抖著唇齒,不住安撫道:“別怕,靈兒莫怕,有姐姐在,誰也甭想擄走了你去。”

柳鶯鶯捧著沈月靈的臉,雙手發抖的安撫著。

說這話時,她那烈焰紅唇在陽光的照耀下竟隱隱有些發紫來。

沈月靈卻神色怔怔地看著她,似神色有些癡楞,不知是被眼前的場面嚇到,還是驚到了,竟全然沒了反應,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忽一把撲進了柳鶯鶯的懷裏,紅著眼喃喃喊道:“姐姐。”

話一落,不知想起了什麽,便又立馬緩過神來,連連從她的懷中掙脫了來開,只神色激動,語無倫次道:“不是……不是這樣的,不是人販子,姐姐,我……我無事,我沒事的,無人擄我,那人不是人販子,那人是……那人是我二哥!”

沈月靈在柳鶯鶯撲過來的那一瞬間,整個人懵了。

她第一反應是有人行刺二哥。

第二反應,見到來人是鶯兒姐姐,意識過來是姐姐誤會了,姐姐誤會有人要當街擄她。

第三。反應是,從未曾有人這樣護過她周全,甚至為了她竟要與人拼命。

沈月靈雖是沈家嫡出,可自幼喪父,三房雖乃嫡房,卻遠不如大房那般尊貴顯赫,亦不如二房那樣熱鬧團結,三房清冷,她又無親生手足,而母親因喪父,日日寄情於花草之中,且性情清冷,沈月靈其實並無多少人關愛,便是祖母憐惜,可府中孫輩眾多,分到她頭上也不過爾爾。

還是自柳鶯鶯來了後,是整個三房最熱鬧的時刻。

而今日見柳鶯鶯這般不管不顧為她舍命撲來的那一瞬間,沈月靈直接懵了。

隨即,雙眼便不自覺紅了。

又見柳鶯鶯如臨大敵,一副對待窮兇極惡之人的兇惡神色,頓時反應了過來,立馬拉著她的手語無倫次的解釋了起來。

而她這一番解釋後,只見柳鶯鶯神色一楞,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柳鶯鶯這會兒思緒其實還有些淩亂,手心甚至還冒著一層汗,腦子裏還有些嗡嗡作響。

在方才看到那個頭戴鬥笠的男人伸手要去揪住沈月靈的那一瞬間,她的腦袋忽而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隱隱約約看到在燈會上,亦是有這麽一個類似的身影朝著她慢慢走來,然後,手中的兔子燈便驚掉在了地上。

腦海中的畫面與眼前的畫面重疊在了一起。

有那麽一瞬間,她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當年被擄的那一幕,她早已忘了一幹二凈,如今,卻好似重新在眼前再次上演了般。

她當年,就是這樣被人擄走的吧。

所以,柳鶯鶯這才這樣的情緒激動。

直到,沈月靈的呼喚聲漸漸將她拉回了現實,柳鶯鶯終於慢慢冷靜下來,朝著對面那個頭戴鬥笠的男子方向看了去。

二哥?

沈家二公子?

與柳鶯鶯一同看去的還有沈月靈。

沈月靈眼尖,看到那人玉白的手臂上出現了一道血痕,立馬指著那人的手臂道:“呀,二哥,你……你手臂受傷了。”

隨即立馬松開了柳鶯鶯,跑了過去,緊張兮兮道:“你……你莫要責怪鶯兒姐姐,都怪我,都怪我方才看到你自鋪子門前經過,沒來得及跟鶯兒姐姐說一聲便連忙追了過來,鶯兒姐姐這才將你錯認成了人販子去,二哥,你要怪便怪我吧!”

沈月靈緊張的拉著沈燁的衣袖說著。

她話一落,便見那個頭戴鬥笠的男子緩緩擡起頭來,露出鬥笠下一張略微熟悉的臉來。

是的,熟悉,一股撲面而來的熟悉感立馬傳了來。

只見對方約莫二十上下,頭戴鬥笠,身上披著一件玉色的鬥篷,鬥篷下一身玉錦華服,又見對方身長如玉,相貌英俊,豐神雅致,生了一雙與沈五爺相似的狐貍眼,狐貍眼形狹長,眼尾上翹,看人時眼尾含笑,竟是天生一副笑臉,盡顯風流倜儻。

他與那沈家五爺沈戎有三五分掛相,說句與沈家沈五爺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毫不為過,尤其是那副風流姿態,一眼便可辨認出是沈家人。

話說沈燁將頭上的鬥笠摘下,一雙狹長又風流的狐貍眼緩緩朝著對面的柳鶯鶯的方向掃了來。

一雙多情勾人的眼直挺挺的落在了柳鶯鶯臉上。

卻也沒正經瞧,不過略掃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卻似沒有料到,這一眼看去,竟看到了這樣一張絕色的臉來。

便見他收回的目光再度一掃,只見那雙狹長的雙眼略微上挑了一下,目光緊鎖在柳鶯鶯臉上,明晃晃的將她上下打量片刻。

不過沈家兒郎見多識廣,卻也不過訝異了一下,便很快收回了目光,轉臉便沖著沈月靈懶洋洋道:“哦?人販子?”

頓了頓,只漫不經心道:“你看我長得像人販子麽?”

沈燁慵懶散漫的問著。

這句話明面上雖是沖著沈月靈問的,然而沈月靈哪裏不認識他沈燁,故而這話明顯是沖著柳鶯鶯說的,且帶著淡淡諷刺意味。

柳鶯鶯看到那張臉後,先是神色微怔了一下,而聽到他這道反問後,臉瞬間微微一脹。

沒想到那個看著有些鬼鬼祟祟,甚至猥猥瑣瑣的人販子竟搖身一變成了沈家二公子。

沈家二公子若長得醜陋,或者彪悍兇惡便也罷了,柳鶯鶯倒還有個說辭,可他偏偏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那一掛的,通身優雅尊貴,柳鶯鶯卻將他認做了人販子,未免……瞎了眼了。

柳鶯鶯多少是有些尷尬的。

正要將周遭張望的百姓遣散了去,卻見一個個依譁不過是朝著這邊瞅了一眼就很快自散了,壓根沒有要幫著張羅人販子的意思,看來百姓們的眼睛都比較雪亮,卻襯托得柳鶯鶯非瞎即盲了。

好在沈月靈全心全意維護柳鶯鶯,聽出了二哥的“遷怒”之意,立馬拍馬屁奉承道:“怎麽會,二哥哥你舉世無雙,冠絕天下,怎麽可能會是人販子呢?”

說著,忙又小心翼翼地為柳鶯鶯解釋道:“鶯姐姐方才這不是沒瞅清麽,她不是故意的——”

沈月靈伏低作下的賠罪解釋著。

沒看清?

這個解釋要多蹩腳有多蹩腳。

說服不了任何人。

只見沈燁淡淡掀了掀眼皮道:“怎麽著,感情就你長了嘴!”

沈燁懶洋洋舉起扇子朝著沈月靈額頭上敲了一下。

話都說到了這裏,這時柳鶯鶯若還想要繼續裝死下去,也是裝不了的了,只見她將尷尬壓下,擠了擠臉,擠出一抹淺笑來,隨即微微報赧的上前一步,朝著那沈燁福了福身子,施了一禮道:“方才是小女子瞧走眼了,一時魯莽沖撞了公子,還望公子……海涵。”

柳鶯鶯抿著唇說著,努力讓自己的歉意更為真誠。

卻見那沈燁依然淡著臉,沒有回應。

柳鶯鶯有些意外,聽說沈家那位二公子是個招蜂引蝶的,沒想到竟全然全不像,不過眼下這功夫,柳鶯鶯也沒有多餘功夫多想,視線一擡,落到了對方手臂上。

她方才情急之下用力過重,雖被他靈敏躲開,卻在他擡手作擋時不甚紮到了手臂上,劃出一道巴掌長的血痕來,將那玉色的衣袖給給劃破了。

柳鶯鶯便又道:“公子傷勢可有大礙?”

沈燁本不在意手上的傷勢,不過被柳鶯鶯這麽一問,便見他緩緩擡起了胳膊,反手看了一眼,方沖著沈月靈,道:“你二哥行走江湖多年,不曾受過任何傷,不曾想,今兒個卻險些被個半路殺出的女俠給當做人販子給當街替天行道了,你說呢?”

沈燁像是在說笑,可似笑非笑的話裏又好似透著淡諷。

柳鶯鶯終於回味了過來,恐怕對方並非不像是個招蜂引蝶的,而是單獨對她生了遷怒或者埋怨來。

卻也知自己錯事在先,無緣無故將對方紮傷了,對方沒有任何理由對她和顏悅色。

故而對面對方的“冷嘲熱諷”,柳鶯鶯只垂目消化了片刻,方不覆原先那樣“熱情”和“尷尬”和“內疚”了,只默了片刻,忽從腰間摸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玉瓶,遞送到了沈月靈手中道:“這個藥粉效果極佳,若你二哥不嫌棄,可替他敷上。”

頓了頓,又道:“此事原是我魯莽而起,你二哥日後請大夫抓藥的費用一並由我來賠償。”

對方明顯不想跟她正眼對話,柳鶯鶯便也極有眼色,懶得上趕著惹人厭。

故而二人距離不過三四步遠,卻皆由沈月靈傳著話。

說罷,便退到一旁,不再說話了。

沈燁本是沈家生性浪蕩之人,雖不比沈五爺那樣放浪形骸,卻也不如旁的兄弟那樣安分守己,他有些吊兒郎當,自然招蜂引蝶,引了不少府中借住的“表妹”或者府外各府千金的撲騰。

每年不缺幾個落水等他施救的,亦或者裝暈朝他懷裏撲倒的,沈瑯早已習以為常,可女孩兒本是嬌嬌兒,多是水做的,他也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不遷怒。

可如今將主意打到她堂妹頭上來的,卻是他無法容忍的。

原來,他誤以為眼前的柳鶯鶯又是一個借著他堂妹接近他的女子,連個十歲的孩子都不放過,沈燁自然沒個好臉色。

雖有幾分姿色。

卻到底心思不純。

且還如此大費周章唱了這樣一場大戲來。

如今的女子,是一個比一個有手段來。

直到對方這話一落後,終於,沈燁再度正眼朝著對方臉上看去,這一看,目光落到對方美艷卻疏離清冷的臉面上,沈燁狹長的目光微微一閃。

莫非,是他想多了?

或是……欲擒故縱?

正要收回目光時,這時視線忽而落到了遞來的那只藥瓶上,只見沈燁那雙狹長帶笑的雙眼忽而嗖地一下,瞬間瞇了起來。

下一刻,只見沈燁立馬將那只小藥瓶接了過來,捏在手中端詳了片刻,心中竟早已排山倒海了,不過面上不顯,不多時,臉上忽然淡淡笑了起來,終於第一次正眼看向了柳鶯鶯道:“姑娘這藥——”

柳鶯鶯緩緩擡眼,視線落到了那藥瓶上,方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是大公子沈瑯給她的那瓶,她方才見他傷勢明顯,情急之下立馬拿了出來,這會兒心頭一緊,生怕對方認了出來。

就在柳鶯鶯一臉警惕之際,只見沈燁將那藥瓶打開,送到鼻尖下輕輕一嗅,忽而勾唇一笑,道:“很是好聞。”

一瞬間,他由方才的淡淡疏離變成了笑意融融,只盯著柳鶯鶯目光深深,笑得肆意又幽深道:“能被姑娘所傷,是沈某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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