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零掛下電話，又摸摸士奇狗頭，終於打開門準備上超市采購。

楊今朝坐在系統監視器前，仰躺在電腦椅上，閉眼午休。

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他終於清醒，揉揉眼，坐直身子，目光隨意往電子監視器上一落，他突然定住了。

家門口的微型攝像頭傳來的畫面上正顯示著，韓零走出家門，向電梯間走去。

楊今朝動動鼠標，畫面跳轉到電梯監控上，她下電梯去了一樓。

再動鼠標，他調出了樓外監控，只見她慢慢走著，並不是去見誰，而是獨自一人出了小區大門。

他想也沒想便繼續點擊鼠標，調出小區外的監控錄像。

監視器忽然黑屏，上面跳出來一串紅色中文警告：

警告：非安全操作，謹慎使用。

楊今朝看著這紮眼的鮮紅警示，突然回過神來，他沒有強行調取小區外的監控，而是將畫面轉回到自家門口的樓道中。

他嘆聲氣，又仰躺在電腦椅上，閉目養神，繼續睡覺。

但怎麽也睡不好。

每隔五分鐘起來看一次樓道監控。嗯，沒有人過來。

後來又變成兩分鐘檢查一次監控，還是沒有人。

最後索性不睡，坐直身，兩眼一直盯著監視器。

還是沒人回來。

“小舅。”楊飛曉滿頭大汗推門進來，氣喘籲籲：“期末考試完有家長會，你能去開嗎？”

“不能。”楊今朝頭也不轉，馬上拒絕。

“為什麽啊，”楊飛曉急了，“開家長會的是我班主任，是韓零，又不是你以前的班主任，韓零也不是韓零她媽，你怕什麽？”

“不去。”楊今朝依舊只說這兩字。

楊飛曉抹一把頭上的汗：“這下完了，我剛和梁溪他們從網吧回來就碰上韓零，要不是我跑得快……不過她肯定又要在家長會上和我媽告狀了。”

楊今朝終於轉頭：“你在哪上網？”

“時代網咖啊，你也去嗎？LoL。”楊飛曉忽然興奮起來，“小舅，你來嗎？你要是加入我們，那我們肯定把把贏啊！”

時代網咖。楊今朝迅速操作鍵盤，在監視器上調出地圖，時代網咖周圍都是旅店游戲廳，還有一間大型超市。

她去超市了？楊今朝將畫面原切回樓道內，沈思著。

“小舅，小舅？”楊飛曉見楊今朝不說話，只盯著監視器，感到奇怪，上前一看，監視器上只放著家門外的樓道監控畫面，並沒有異常。

“看什麽呢？”楊飛曉又問。

“去洗澡，然後學習。”楊今朝雙眼仍盯著眼前毫無變化的樓道監控，“期末考試結束之前，別再去網吧。”

“不是……小舅，”楊飛曉更納悶了，“你吃錯藥了？以前你可從不管我上網的。”

“先準備期末考試。”楊今朝轉頭，嚴肅地對楊飛曉道。

楊飛曉看著他的眼，那威嚴不可抗拒的神色，他洩了氣，只好道：“行，我先洗澡，然後馬上學習。”

楊今朝轉頭，仍舊盯著監視器，房門又輕輕開了，哈小花剛吃飽狗糧，樂顛顛跑進來，站在他腳下小聲叫著求擁抱。

楊今朝將身形碩大的哈小花抱在腿上，一人一狗一起盯著監視器。

過了一陣，哈小花靠著楊今朝的胳膊睡著了。

楊今朝悄悄將哈小花抱回狗窩，再回監視器一看，她回來了。

她手上還拿著東西。

他連忙定格畫面，放大，她袋子裏裝的……好像是罐頭，還有幾袋泡面。

她中午就吃泡面嗎？

楊今朝皺眉想了一陣，走進廚房。

楊飛曉剛從浴室出來，就聞到一股肉香，看來他小舅又做好吃的了。

他循著香味進入廚房，看到桌上擺著的美味佳肴，不自覺就拿起筷子夾幾口放嘴裏。

“好吃。”楊飛曉連連讚嘆，“雖然我吃過飯了，但我不得不說，小舅，你做的真好吃，給我來碗米飯吧。”

楊今朝給楊飛曉盛碗米飯放在桌上，楊飛曉正要過去拿，卻被他攔住。

“等等，”楊今朝道，“先幫我一個忙。”

他拿出一只藍色飯盒，遞給楊飛曉：“把這個送給你們韓老師。”

楊飛曉楞了楞，接過飯盒打開，裏面除了白晶晶的米粒和他小舅吵得最拿手的手撕雞、白灼菜心、紅燒牛腩外，還蓋著一只煎雞蛋。

“小舅，我的煎蛋呢？”楊飛曉忙問。

“你沒有。”楊今朝道，“給她送過去。”

“我沒有？你太偏心了吧……不是……你給她送飯幹什麽啊？”

“快去送，她要是問誰送的，你就說是你。”楊今朝邊說邊走出廚房，“三分鐘之內，否則飯涼了。”

楊飛曉楞了楞，他想了一陣，忽然明白過來，哦，小舅原來還在為他做系統誤把韓零家的狗卷進來的事情而感到抱歉啊。

行吧。楊飛曉拿著飯盒，出門，敲響了隔壁韓零家的門。

韓零打開門，士奇歡脫地湊到門口，一見是楊飛曉，聞了聞他的褲腿，情緒忽然低落下來，垂頭喪氣地回到狗窩中。

“你這狗怎麽了？”楊飛曉看著它忽然高興，又忽然低落的樣子，問。

“沒怎麽。”韓零笑笑，她大概知道士奇低落的原因，它八成是在楊飛曉身上聞到了那只布偶貓的氣味。

然後回憶起了心酸的暗戀往事吧。

“找我怎麽了？”韓零看到了他手上的飯盒，但並不覺得會與自己有什麽關聯，“你不會是找我請教閱讀題的吧？”

“那些我自己能搞定，”楊飛曉把手中的藍色飯盒快速遞給她，“這裏面是你的中午飯，拿好。”

韓零略微驚訝一下，接過飯盒：“你是來給我送飯的？”其實她剛泡了一碗泡面吃，但實在沒心情，只吃了一半。

“是啊。”楊飛曉道，“你吃飯吧，我走了。”

“等等，”韓零叫住他，“你怎麽想起來給我送中午飯……這飯是你給我送的？”

楊飛曉轉過身：“是啊，我給你雙手遞上飯盒，不是我送你的，還能是誰？”

“那這飯是你做的？”韓零又問。

“是我小舅。”

是楊今朝……韓零瞬間心跳加速，是他……做的飯？

“那是誰要給我送飯，是你？怕你敬業的老師餓著？”韓零又問。

楊飛曉有點無語：“是我小舅做好飯，讓我給你送來的。對了，他還說不讓我說是他送你的，你要是見了他，就當做不知道這事行吧。”

小舅既然要向韓零表達歉意，那肯定不能做好事不留名啊，楊飛曉心想著。

他說罷，剛一打開自家門，還沒擡腳，就被裏面的人拽了進去。

“不是，小舅，你幹什麽，嚇死我啊……”

砰一聲，楊今朝家的大門關住了。

韓零摸摸自己的臉頰，滾燙。

進家門，她默默吃著楊今朝送給她的飯，不知不覺，一粒也沒剩。

這飯怎麽這麽好吃啊……

一波碧海卷著陰沈的浪花，海邊這座別墅庭院中，空氣中夾雜著海水的鹹腥，椰樹枝葉被冷風吹得瑟瑟發抖，楊藹靜站在別墅露臺上，酒紅風衣映襯著陰暗的天空，海風吹展了她的長發。

趙子辛被她抓住後，她便從他那裏獲取了關於控腦技術的秘密。這項控腦技術，是趙子辛運用自己身上殘缺的能力與電腦系統結合開發出來的，但實驗多次都以失敗告終。

楊藹靜從他身上取得技術後，運用自己強大完整的能力完全覆制了控腦技術，但又發現這項技術有永久漏洞缺陷，就算是她也無法彌補。

雖然，她無法用自己的能力補足缺陷，但從趙子辛的研發思路中，她意外創造了一種新技能——記憶提取。

不過這種記憶提取術的使用範圍相當有限，目前，只有她的下一代，飛曉和剛出生的女兒飛寰可以被她進行記憶提取。

楊藹靜閉上眼，周身繚繞起一股白煙，楊飛曉的一段段過往記憶浮現在她腦海中。

在那些雜七雜八的回憶中，楊藹靜只摘取了與楊今朝、韓零相關的片段。

仔細翻看一遍後，最令她吃驚的，不是她知道了楊今朝與韓零之間發生過什麽，而是……

她兒子居然有喜歡的人了，還是趙家那個妹妹。

“藹靜，進來吧，外面冷。”陽臺門被拉開一道縫，大姐楊藹勤對她道。

楊藹靜進屋後，讓自己丈夫拿了一瓶紅酒上來，她與自己的兩個姐姐楊藹勤、楊藹睿圍坐在桌前，三人人手一杯紅酒，開著室內暖風，聽著窗外波濤洶湧，愉快地聊著天。

“這珠海的天氣說變就變啊，昨天還艷陽高照呢，今天就一下子入冬了。”大姐楊藹勤道。

“這不很正常嘛，每次到家主祭日的時候，這鬼地方總是要凍死人。”二姐楊藹睿笑道。

“對了，藹靜，這再過半個月就是家主祭了，今朝怎麽還不過來，你和他聯系了嗎？”大姐楊藹勤問。

楊藹靜晃著杯中紅酒，滿臉惆悵：“請帖我是送到了，不過我看他不會來早，他還在弄那個破系統，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大姐楊藹勤皺著眉，嘆聲氣：“你說人活一輩子，就算是我們，除了家族裏那些不得不承擔的，其餘的不就是想過好這一生嗎？今朝怎麽就不這麽想。唉……他何必總想做那些不可能的事呢？”

“是啊，”二姐楊藹睿道，“我就知道，這麽多年了，他還是不服氣，不服氣咱們四大家只有女人能掌控能力創造完美世界，我看他都要走火入魔了。”

“都二十五歲的人了，這麽不成熟，唉……”大姐楊藹勤又嘆聲氣，“從小就是這個倔脾氣，長大了也不改，他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想明白，人活著不是為了爭那一口閑氣，平安幸福不比什麽都重要嗎？”

“不過說起來，”二姐楊藹睿忽然想到什麽，“你有沒有發現，我看咱們弟弟活得真不像正常的年輕人，這麽多年除了徽音，我看他誰也沒交往過，整天就是弄那個系統，我懷疑他……是不是那個傳說中的，無性戀啊？”

“聽你這麽一說，”大姐楊藹勤馬上道，“其實我也懷疑，我看今朝天天死鉆研那個系統，就是沒把自己當人活，活人的樂趣他享受不了，可不得每天鉆牛角尖？他又不是科學家。”

“可不是？”二姐楊藹睿拍了拍桌子，連忙道，“我記得他和徽音談那陣，他不是還住在橫琴嗎，當時他就天天做那個系統，就沒和徽音出去過幾次……”

大姐楊藹勤緊張起來：“完了，咱們弟弟真是無性戀？”

楊藹靜在一旁笑出聲來：“我看不是，說起來，咱今朝好像有個喜歡的小妹妹呢。”

楊藹勤和楊藹睿馬上看向楊藹靜，期待著她的解釋。

“你們還記得爸帶著我們去他家找他那次嗎？”楊藹靜道，“今朝那個隔壁鄰居，就是飛曉他們班的韓老師，當時不是還給咱爸說和嗎？”

大姐楊藹勤恍然大悟：“我記起來了，當時爸還差點把人家打了是吧？”

“是啊。”楊藹靜道，“雖然今朝沒承認，但我覺得他們關系不一般。”

“是嘛？”二姐楊藹睿忙道，“那是他女朋友？”

“不是。”楊藹靜皺著眉，“我不確定他們的關系，但他們之間一定不簡單，我在想，這次家主祭今朝要是能帶上她，那就好了。”

二姐楊藹睿也點頭讚同：“要是今朝真喜歡那姑娘，我們給那姑娘做做思想工作，說不定他就不那麽固執了。”

“可是，”楊藹靜道，“話雖這麽說，但今朝做這件事的時候，咱媽都勸不過來他，那姑娘能勸過來嗎？”

“也是，”二姐楊藹睿道，“他那時候和徽音談就不走心，估計在他心裏，誰都沒這個系統重要。”

“唉，”楊藹靜嘆聲氣，“是啊，在咱們今朝眼裏，除了研造世界，還有其他嗎？想當年媽的死……”

“對不起。”楊藹靜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我不該說。”

三姐妹沈默了一陣。

“我在想一件事，”大姐楊藹勤忽然開口道，“這件事可能有點離譜，但我覺得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什麽事？”楊藹睿馬上問。

楊藹靜眉頭一沈，她心有預感，大姐要說的話，說不定和她一直隱隱擔心的那件事是一樣的。

“我在想，”大姐楊藹勤道，“咱們弟弟，一直以來這麽堅持自己研造世界，是不是因為，他已經發現，我們這些正統創造者，要承擔的那件事了。”

“不可能。”楊藹睿馬上否認，“那件事世世代代只流傳在咱們家族女人之間，連爸都不知道，楊今朝不可能知道。”

“但願如此吧。”楊藹勤道，“我也覺得是我想得太多。”

楊藹靜沈默不語。

她也希望是大姐想太多，但如果楊今朝要是真知道了這件秘密，那又要怎麽辦？

無論如何，她都要讓她的弟弟打消研造世界的想法。

她雖然不知道那位韓老師和她弟弟到底發展到什麽程度，但她還是想嘗試去從她身上找一下突破口。

說不定，他們真的能在一起，那位韓老師，也真的能勸她那固執的弟弟回頭，放棄研造世界那個虛無縹緲的妄想。

目前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先把所有可能性都嘗試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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