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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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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周目

“咚——咚——咚——”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聖誕節過去,新的一天已經到來。

佐野真一郎將摩托車停在路邊,宣布聖誕夜騎車兜風的活動圓滿結束。他點燃一根煙,然後叮囑身後的幾個少年:“你們幾個早點回去,之後就是大人的時間了。萬次郎,幫我和爺爺說一聲,今晚我要和阿若、弁慶他們聚一聚,暫時先不回去。場地,回去前記得和你媽媽說一聲,別讓她擔心。春千夜,你住的遠,回去路上註意安全。”

幾個少年連聲答應,同時還不忘小聲吐槽“真一郎/真一郎大哥真是一年比一年像老媽子”,最後成功收獲一人一個的鐵拳警告。

Mikey揉揉頭上並不存在的包,沒有像往年一樣,聽大哥的話先回家。

因為早前推斷分析過大哥最有可能的遇害時間就是在聖誕節,所以今天一天他都繃緊神經,時刻準備應對突如其來的襲擊者。然而,直到午夜鐘聲敲響,聖誕節過去,襲擊者也沒有出現,什麽意外都沒有發生。

他直覺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就結束,也很想繼續留下來,但是一時之間,他又想不到有什麽合適的理由能夠不引起大哥他們的懷疑。

Mikey的目光落向前方,他看一眼始終默默守護在大哥身後的咒靈千奈子,最後還是選擇調轉車頭,同場地圭介和明司春千夜他們一起離開。

等到三個少年走遠,佐野真一郎掐滅手中的煙,零星火光消失在路旁的雪堆中。他轉身跨坐回車座上,笑著問好友們:“一會兒我們去哪裏通宵?”

荒獅慶三無所謂地說道:“我都行。”

今牛若狹咬住竹簽,懶懶地提議:“不如還是上次那家店?”

“就聽阿若的吧!”明司武臣拿出手機晃了晃,“我已經提前約好位置,直接過去就行。”

四人一拍即合,摩托車重新發動,駛向遠方,原地只留下一團團尾氣和稍縱即逝的紅色光線。

每一年的聖誕夜,佐野真一郎都會帶著妹妹艾瑪和弟弟萬次郎去家附近的神社參拜,然後和弟弟萬次郎,以及其他相熟的人一起騎車兜風,最後再隨便找個地方,和今牛若狹、荒獅慶三、明司武臣一起喝到通宵。

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過,當抵達選定的居酒屋,啤酒都開了十幾二十瓶,佐野真一郎的酒杯卻也只空過兩三回而已。這和之前的他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荒獅慶三和明司武臣在拼酒的過程中早已喝得爛醉如泥,唯獨今牛若狹還保持清醒。心思細膩的青年最早發現佐野真一郎的反常,他特地等到另外兩個好友都喝得酩酊大醉,才關心地問道:“阿真,你今天有點不在狀態,是有什麽心事嗎?”

佐野真一郎飲下半杯酒,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回答:“飲酒過量對肝臟、腸胃和心臟都不好,一不小心可就是胃癌、猝死、酒精中毒。你們也要註意啊!可別到時候一個個都英年早住院,還要我來照顧你們。”

今牛若狹微微挑眉,半闔的眼眸中溢滿促狹:“萬次郎他們說的對,你還真是越來越有‘老媽子’的風範了。”

佐野真一郎笑了笑,沒有接話。

耳邊只剩下酒杯碰撞的聲音,還有周圍其他顧客或低聲絮語,或高聲拼酒的雜音。

過了不知多久,佐野真一郎才再次開口。

“阿若,你知道嗎?”

“以前,千奈子還在的時候,她也是這個樣子。即使成為不良少年,也不許抽煙,不許飲酒,不許隨便早退曠課,要保證出勤率,要保證考試合格……哈哈!比我媽還像我媽。雖然如此,我其實一點也不討厭,我很開心能被她這樣管著。就好像只要有她在,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來時的路,永遠不會忘記創建「黑龍」的初心。”

“嗯,我知道。”今牛若狹的眼神在酒精的作用下逐漸變得迷離,他盯著手中的玻璃杯,似乎陷入久遠的回憶中,“「黑龍」剛成立的時候,有敵對勢力知曉了你和千奈子的關系,打算拿她來威脅你。一開始,我還奇怪你怎麽一點都不緊張,結果等找到人的時候,就看到千奈子坐在人家的地盤上寫課堂作業。除她之外,周圍空無一人。”

那是今牛若狹和鈴鹿千奈子第一次見面。

廢棄的舊倉庫裏,茜發少女占據最高點,以集裝箱為書桌,以疊在一起的鋼板為椅子,正專心致志地寫著補習班布置的課後作業。那裏原本是屬於對方組織總長的位置,此時此刻卻變成了茜發少女的臨時學習場地。

似乎看穿了今牛若狹心底的疑惑,鈴鹿千奈子主動和他解釋。原來,在解決了包括組織總長在內的所有企圖對她下黑手的不良少年後,鈴鹿千奈子直接打電話報警,然後所有人就被警察帶走了。

因為手機在“正當防衛”中不小心損壞,鈴鹿千奈子無法及時聯系上佐野真一郎,所以才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留下來繼續等人。在等待的過程中,她甚至一點時間也沒有浪費,直接把本該回到家再做的作業全部寫完。

在談及如何毫發無傷地解決人數多達百來人的不良少年團體,鈴鹿千奈子只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剩下的時間全用來抱怨她被浪費的時間和被打亂的學習計劃。似乎對她來說,那些前來找茬的不良少年還沒有每天的課後作業和即將到來的課堂測驗重要。

回憶結束,今牛若狹感嘆一聲:“已經過去七年,你也該放下了吧!”

“其實,我原本早就放下了……”

今牛若狹淡淡地掃了一眼佐野真一郎,提起一件事:“你還記得第二十次告白失敗的那個女孩嗎?她在出國留學前突然聯系我,詢問你以前是不是有一個非常非常喜歡卻沒能在一起的人。她還說,當初之所以拒絕你的告白,是因為她總覺得你在透過她看向誰。”

佐野真一郎猛地轉過頭,眼中閃過驚訝和無措。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或者說,他其實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只不過始終不願意面對。直到今牛若狹將真相說出,他才恍然明悟,所謂的“放下”不過是他在自欺欺人。

佐野真一郎的嘴角向上揚起,笑著笑著,最後竟然溢出了淚來。他隨意地抹去眼角的濕意,然後從衣兜裏取出一張被捏得皺巴巴的名片。

“阿若,我想再見千奈子一面。有人告訴我,只要有死去之人的骨灰或者貼身物品,就能用降靈術將她的靈魂召喚回這個世界。我想試一試。”

聞言,今牛若狹瞬間酒醒,他睜大眼睛看向身旁的好友,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在確定佐野真一郎不是在開玩笑後,今牛若狹立刻坐直身體,嚴肅地勸道:“阿真,你遇到的肯定是騙子!死而覆生,見到死去之人,這種事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實現!”

今牛若狹的勸告,佐野真一郎充耳不聞。他翻轉手中的卡片,在印有聯系方式的背面,只有簡簡單單兩行字。

——「你有想見的人嗎?」

——「想見卻永遠也見不到的人。」

第一眼並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然而反覆默念,細細咀嚼,卻不知不覺被勾起心底最深處的遺憾和奢望。

或許在最初的時候,佐野真一郎也像今牛若狹一樣,只當這是營銷的噱頭或者某種行騙手段。但是,當得知這世上確實存在詛咒和咒術,當得知千奈子喜歡的人一直是他,那股被他刻意忽視的執念再次浮上心頭。

他有想見的人,想見卻永遠也見不到的人。他想再見千奈子一面,想要問她為什麽拒絕自己的告白。他想要告訴千奈子,自己真的喜歡她,一直一直,從未改變。

佐野真一郎並不知道,不久前有一個少女也和他一樣。為了能夠見到日思夜想的母親,為了能夠保護弟弟,這個少女沒能經受住蠱惑,與陰險狡詐的詛咒師做了交易,即將付出生命的代價。

遠在澀谷區的宇田川教堂內,由特級咒靈制造的密閉空間中,柴柚葉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只能脫力地靠在蠕動的肉壁上,任由詛咒侵蝕她的精神和肉-體。在她的對面,柴大壽也在經歷同樣的事,兩人的手臂和大腿上都長出了“眼睛”和“花紋”,那是被詛咒侵蝕的痕跡。

“該死的!可可那家夥在搞什麽?!不是已經和那個降靈師達成合作了嗎!!!”

“你還不明白嗎……大哥……這就是我們的結局……你會和我一起死去,而八戒他會活下來……”

柴柚葉扯扯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

在漫長的家暴中,柴柚葉曾經無數次生出讓柴大壽消失的想法。她愛她的大哥,也憎恨她的大哥。這樣扭曲的情感最終誕生出了一只一級咒靈,並且隱隱有升級為特級咒靈的趨勢。

稀咲鐵太看中了她身上可利用的價值。他答應幫助她實現願望,作為交換的代價,她也要幫助他達成控制「黑龍」的目的。

最好的情況,她成功殺死柴大壽,最壞的情況,她會和柴大壽一起死。但是不管哪一個,八戒都會成為「黑龍」新的首領,他都能活下去,活在一個沒有家暴的噩夢,沒有親緣的枷鎖,一個自由的世界。

柴柚葉閉上眼睛,不再理會憤怒的柴大壽。

……這樣就好。

……這樣就足夠了。

……她做到了和母親的承諾,她保護了弟弟,她沒有遺憾。

她——

頭頂上方的肉壁突然被撕開一個巨大的口子,明亮的光透過缺口照進來。

這光芒太耀眼,刺痛柴柚葉的眼睛,淚水不自覺就落了下來。

在這片奪目的白光中,一雙纖細卻充滿安全感的手臂將柴柚葉攬進懷裏,那樣溫暖,那樣令人安心,讓她想起病逝已有十幾年的母親。

懷抱的主人帶著柴柚葉一起飛出這片封閉的空間。她們就像鳥兒一樣,自由自在地翺翔,時而俯沖,時而直升,時而旋轉。每一次飛翔都帶起無數刀光,破開扭曲的肉壁,將光明和希望帶進這個被黑暗和絕望籠罩的世界。

最後落地的時候,柴柚葉聽到耳邊傳來一個柔和的少女聲音,將縈繞在她心頭的惶恐和無助一點點撫平。

“沒事了。”

“加註在你身上的詛咒都會消失,困擾你的噩夢都會過去,所以安心地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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