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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國新歷21年，三月初五。
神樹區，天剛破曉。
中心大道上駛來一支長長的車隊。這支隊伍有些怪異，裏面有灑水車、植物學專家、空軍飛行員，以及華國最新研發出的短距離飛行器。
有早起的人們恰好撞上這支隊伍，見怪不怪的討論，“這是去神樹公園的維護隊伍吧，今天周一還是周四啊？”
“周四啦，周一那回我也遇上了，那次灑水車比今天多了一倍。”
“是啊，前幾天不是幹旱的厲害麽，不能叫神樹渴著。”
有小孩兒好奇道：“爺爺，他們說神樹是一個人變的，這是真的嗎？”
被叫爺爺的老者想起21年前那場孤註一擲的大戰，他當時作為一位中階土異能者，也是支援者之一，親眼見證人類從絕望到再次充滿希望的十三天。
他望向神樹公園的方向，這裏也能看清那棵巨樹，她龐大的樹身像是一面盾牌，護佑了神樹區甚至整個華國整整21年。
他沈重頷首，“是真的，你要記得，她是我們華國的大英雄，如果沒有她，就不會有爺爺和爸爸媽媽，也就不會有你。”
孩童歪著腦袋稚嫩問道：“那她什麽時候變回人呢？我想看看她長什麽樣子。”
“哎……”
附近的幾人不約而同嘆口氣，所有華國人都關心神樹，可至今21年，孩童長成棟梁，中年垂垂老矣，她依然沈默的矗立著。
許多人曾去祈禱，甚至政府也曾想盡辦法想要喚醒，但她一直沒有回應。
誰也不知道她的真是狀態如何，更不知道她是怎麽度過這不能動不能說的21年。
每每想到這裏，許多心善心軟之輩都忍不住落淚。
好在，不管是政府還是民眾，所有人都記得她的犧牲。
政府將神樹所在的森林劃為神樹保護區，靠近神樹的一側因為維護隊伍的駐紮，長年累月下來，形成了一個小鎮，小鎮裏許多居民平時都會自發前去看望神樹，為她祈福。
政府成立的維護小隊每周兩次對神樹進行維護和檢測，因為神樹太大，通常要花一天的時間。
首先會檢查神樹周圍的土壤，是否有病蟲害，是否幹旱，是否積水等。
然後飛行員啟動飛行器，圍繞神樹盤旋上升，檢查樹幹是否有問題，直到極限距離停止。
因為神樹的頂部剛好位於外層，目前人類的飛行器還無法穿越大氣層，因此也無法進行檢測，只有後期華國重新發射的幾顆衛星會拍攝一些照片傳回地球。
但上面具體如何，那21年來從未雕謝的玫瑰、從未幹癟的仙人球、從未幹枯的柳葉藤蔓，人類依然沒有辦法進行了解。
下午五點多，一天的維護工作結束，隊員們按照慣例收拾現場，保持這裏的幹凈整潔。
隊長走進靠近神樹根部建造的幾間小房子，在外面報告道：“園長，今日維護任務已完成，請您指示。”
“辛苦你們了，回去吧。”
門打開，走出來一個男人。
看面容，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卻頭發半白，雖面容俊朗，眼神卻沈寂，神情冷淡，實在不好接近。
好在這支隊伍與他已經十分熟悉，因此並不在意，打過招呼就有序離開。
林飛墨目送他們離去，轉過小院子，走到樹身下，擡頭看著頂天立地的巨樹，擡手撫摸著，溫聲道：“阿賢，你舒服嗎？聽說這次他們使用最先進的打掃機器人，智能更高，不會傷害你的身體。”
說著又自嘲一笑，“雖然這是他們的心意，但其實你根本用不上對不對，你化出來的樹盾最堅固了。”
他負手，望著不見邊際的大樹，“阿賢，如今的華國已經慢慢恢覆過去的安寧，你看見了嗎？”
忽然有微風吹過，在離地面遙遙數千公裏的距離外，有枝葉緩緩動了起來。
“林園長，你果然在這裏。”
林飛墨轉頭，看見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提著一包東西走進，眉峰不自覺的蹙了蹙。
女人叫鄭小寧，五年前意外負傷逃到這裏，林飛墨順手把人救了，沒想到從那後這人似乎就黏上了他。
“林園長，聽說你前幾天發燒，現在怎麽樣了？你頭痛的老毛病沒犯吧？我燉了些天麻鴿子湯，對緩解頭痛有些效果，要不你趁熱喝點吧。”
說著把食盒放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給他倒湯。
林飛墨冷聲道：“不用了，你拿回去吧。”
鄭小寧低著頭動作，笑著道：“你不用和我客氣，想當年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
“我說過，當時不是特意救你，我只是不想這裏染上血腥，另外，如果早知道救你的結果是被你一再糾纏，我一定不會出手。”
鄭小寧臉上一白，手裏的動作怎麽也無法繼續。
她放下東西，站起身，神情受傷，甚至有些憤恨，“林園長，我沒臉沒皮的追了你五年，就是塊石頭也該軟化了吧，你為什麽就是無動於衷？”
林飛墨的臉色愈加冰冷，“早在你第一次表示出有這個意圖的時候，我就明確的拒絕了你，這期間我應該沒有做出丁點讓你誤會的舉動吧？”
這話戳破她最後一點尊嚴，雖然的確是她一直在死纏爛打，但他到底是個男人，怎麽能說出這樣刻薄的話！
鄭小寧渾身血液上湧，臉色赤紅，想說什麽卻全被心酸怨恨堵塞，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她忙幾下擦掉，提起食盒怒道：“好，你記住你現在說的話，以後你求我我也不會答應的！”
話撂下轉身就走，眼淚卻越來越洶湧，既恨自己不爭氣，又恨林飛墨鐵石心腸，整整五年，無論她用什麽辦法，就是不能焐熱他。
活該他都四十了還是個老光棍！
林飛墨沒有理會鄭小寧的心情，如往常一般靠著樹身坐下，幽深的雙眸中滿是寂寥，安靜地看著漸漸黯淡的天空，陪著她迎接黑夜。
“她看起來不錯，你真的不考慮下嗎？”
“那又關我什麽……”
他陡然楞住，猛地轉身死死盯著深褐色的樹皮，呼吸在剎那間變得急促而洶湧，試了幾次才張開顫抖的嘴唇，“阿賢……是你嗎？”
他把顫抖的手扶上樹身，閉上眼睛，精神力往裏查探，心底恐慌著會不會又如往常一樣是一片漆黑的深海，可老天到底憐憫他，精神力終於觸碰到她的意識。
“阿賢……”
他下意識抱住樹身，千言萬語化作洶湧的淚水，壓抑在心底整整21年的情感和思念，在這一刻勃然爆發，濃烈的情緒沖擊的太過強烈，他無法言說一個字，泣不成聲。
“林飛墨，應該過去有些年頭了吧，你怎麽還是這麽愛哭？”
“是……已經、已經過去21年了，我馬上就要、40歲了，阿賢，我……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21年了，已經21年了，阿賢……”
他抱著她，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一樣痛哭出聲，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更不在乎自己一把年紀。
風中似乎傳來一聲嘆息，“竟然過去21年了。”
巨樹的根部長出一條藤蔓，像柔軟的手環住他，安撫地拍著他，“你不用這樣自苦，也不該一直等我，你該過你自己的日子。”
“阿賢，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好嗎？求你別戳我的心窩了，沒有你我活不下去的，為什麽你總是不信？”
溫賢沈默了一瞬，終於答應，“好，不說了，你也別哭了好嗎？要是叫人看見得笑話你了。”
林飛墨此時已經緩過來不少，也有些不好意思面對她，掏出手帕擦了把臉，又滿是希望地看著她，“你為什麽沈睡了這麽久？現在已經好了是嗎？你什麽時候可以回來？”
溫賢溫聲道：“當時那紫光太強，我的本體被焚化了一部分，受了不輕的傷。加之我發現原本預計要懸掛影藏裝置的衛星已經壞了，來不及再換新目標，危機之下，我只能想到讓自己去當那個懸掛點。”
“但我擔心影藏裝置被紫光損壞，所以把球球、小柳、玫瑰放出來，把我的一部分能量轉給它們，催化它們成長、分化，然後將影藏裝置藏在裏面，最後，我把僅剩的能量化為屏障保護它們，自己只能陷入沈睡。”
她停了停，才道：“對不起，當時來不及通知你們，我也以為頂多沈睡幾個月乃至一兩年，誰想竟過去了21年。”
“這怎麽是你的錯，你是為了所有人，沒有人怪你，大家都在為你祈禱，政府為保護你，將你所在的區域特意劃為保護區，由我來進行管理。”
“每周會有一支專門的隊伍來進行維護，為你澆水，捉蟲，維護風吹日曬的表皮。”
“阿賢，每個人都盼著你醒過來。”
溫賢似乎是笑了下，問道：“現在大家都怎麽樣了？”
“那次大戰後，紫光後面又回來幾次，它找不到我們，只能像瘋牛一樣到處施暴，我們雖有些損失，但不算大，後面或許是覺得尋找我們浪費時間，就沒再出現過。”
“人類贏得喘息之機，後來所有的變異都停止，各種災害也不再發生，人類慢慢在廢墟上重新建立家園。我們華國已經恢覆生產，雖然整體科技倒退，但因為異能的出現也讓研究院的科學家們另辟蹊徑，研發出多項利國利民的發明，甚至在軍事上也因為異能武器和異能機器人的出現而強大不少。”
他說著，竟也難得感慨，“阿賢，人類真的出乎意料的強大，我們所有人都很好，你放心吧。”
“嗯，大白小白呢？”
林飛墨勾了勾唇角，“我後來把大白小白接過來，它們和我一起在這裏守著你，但後來大白發情期到了，它只能外出尋找伴侶，最後在離這裏不遠的一座山頭安家，小白和它生活在一起，如果知道你醒來，它們肯定會趕來看你。”
“這倒不急，只要知道它們生活的好就行。”
“嗯。”
兩人忽然沈默下來，林飛墨不知道溫賢在想什麽，隱隱恐懼她再次昏睡，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麽，終於想到一件事，忙道：“阿賢，研究院那邊也認為你當初沒有回來是因為懸掛衛星出了問題，所以這些年一直在往那方面努力，新的懸掛衛星在十年前就已經造好並發射升空，就等你醒來將影藏裝置送去，你就可以解脫了。”
“阿賢，我把你醒來的消息告訴他們，然後把影藏裝置送回去，好不好？”
聽出他話裏潛藏的急切和小心翼翼，溫賢笑了笑，出聲道：“好，你去吧，雖然我只是睡了一覺，但球球它們是真真切切在太空陪了我21年，我也該送它們回到地面了。”
“好，那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林飛墨激動的站起，興奮的好像還是那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
剛跑兩步，又戛然而止，跑回來撫摸著她的樹身，再三確定道：“阿賢，你真的沒事了對不對？等我回來的時候你還醒著的對不對？”
溫賢高高俯視著他，明明是個清俊冷然的中年人，眼裏卻滿是孩童般純粹的希望和脆弱的惶恐。
溫賢沒有說話，伸出藤蔓輕輕碰了碰他的白發，眼瞼，輕聲道：“放心，我會等你回來。”
林飛墨心頭發顫，雙眼陡然發亮，聲音暗啞道：“好。”
***
華國新歷21年，三月初六。
早起外出的人們習慣性的向神樹的方向仰望。
然而，那像守門神將一般的龐然大物不見了！
難怪今天的陽光格外明亮，竟是因為神樹消失了！
沒過多久，整個華國人都得知了這個消息，甚至以極快的速度往國外蔓延。
無數民眾前往各個官方平臺留言、打電話，詢問神樹的去向，所有人都得到統一的回答，官方將在上午十點公布神樹的下落。
這一天，華國的所有網絡和電視平臺人數爆滿，好多平臺被蜂擁而至的用戶擠爆，後臺小哥們用此生最快的手速才能維護網站的平穩運行。
好在只有短短兩個小時，否則只怕好多網站會癱瘓。
十點整，官方準時發布公告：
各位群眾，神樹已經於新歷21年三月初五日完成她神聖的使命，回歸本源。這21年，神樹既是我們的指路明燈，也是我們最安心的依靠。她無疑是強大的，但也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們無法想象整整21年來被禁錮在一地不能動的痛苦，也無人可以感同身受。如今她只想過簡單的生活，我們已經無法回報她的付出，但至少能做到不去打擾，因此，我們在此強烈呼籲，希望所有人都能尊重她的選擇。我們也在此轉達神樹對所有人的祝福：願大家安寧，安康！
——華國新歷21年三月初六，上午十點整。
“所以神樹真的像老一輩流傳的那樣，是由人轉化的？如今再次化人了？”
“天啦，我這是經歷了奇跡嗎？那可是神樹啊，那麽大，占地幾乎我們一個縣城，竟然真的是人變的？”
“神樹真的是人，也就意味著她竟然被困在原地21年！天啦她好偉大！太難以想象了！”
“我的眼睛裏有水流出來。”
“我的妝已經哭花了好嗎！神樹真的太讓人心疼了。”
“嗚嗚嗚，神樹，希望你接下來的日子能每天都快樂，祝福你一輩子平安喜樂。”
“神樹，我們不會打擾你，從今往後，換我們來保護你！”
“＋1，神樹，感謝你為所有人類做出的貢獻，感恩！”
“＋10086，神樹，你永遠是我們的神！”
“神樹，我永遠愛你！”
……
公告一出，網絡世界沸騰，現實裏也幾乎到處都在議論。
而此時的溫賢和林飛墨已經腳踏土地，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溫賢看著重新回到人們手裏的手機，看著街道兩旁新建的高樓大廈，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心中有些滿足。
她回頭看向緊跟著的林飛墨，笑道：“真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她的樣子與21年前一模一樣，甚至可能因為紫光的淬煉，肌骨更加勻亭緊.致，一顰一笑流光婉轉，長發如緞，眼如秋水，膚如凝脂。
美的驚心動魄，讓人難以移開目光，甚至下意識追隨者她的言語聲響。
她也不再如之前木然，多了人類的精氣神，依然氣質清冷，卻更加平和包容，強大而溫柔。
一路上，林飛墨根本移不開眼睛，甚至幾次差點撞到人，或者路邊的樹木柱子。
明明是同齡的兩人，甚至之前溫賢比林飛墨還要大五六歲，可現在倒反過來，若不是林飛墨那張臉依然俊美清雋，只怕要讓人誤以為是兩個年代的人。
他的目光癡癡的，沒能及時應和溫賢的話，溫賢有些無奈。
這人似乎真的怕極了她再次消失。
想了想，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笑著道：“這樣會不會就安心了？”
“可、可以嗎？”
林飛墨下意識握緊她的手，又擔心把她捏疼了，忙松開些，可又不願太松，於是又握緊了些。
簡單的一個握手，他來來回回試探著力度，不安而虔誠。
溫賢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憐，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抱住他，手拍著他的背心，問道：“需要我愛你嗎？”
林飛墨被巨大的驚喜淹沒，耳邊轟隆炸響，恍惚了好一瞬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下意識點頭，隨即反應過來，又忙搖頭：“不，不要，我只要你陪著我，只要我們一直在一起，你愛不愛我沒關系，只要你不再離開我！”
試探著伸出雙手回抱她，見她沒有拒絕，不禁狠狠用力，妄想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這樣，他們就永遠不會分開。
溫賢感受到腰間緊箍的疼痛，沒有推開，也用力回抱他，給他想要的安全感，說：“我答應你，我們永遠不再分開。”
“好。”
一個灼熱的吻落在耳邊，又極快的退開。
溫賢本有些驚到，這會兒倒有些想笑。
想了想，退出他的懷抱，望著他含笑道：“我們今晚住酒店好嗎？”
林飛墨臉龐微微發紅，點頭道：“好，你說住哪裏就住哪裏。”
溫賢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那我們就開一間房可以嗎？那種大床房？”
“當然可以，你說什麽就是——”
林飛墨楞住，等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黝黑的眸子幾乎將她吸進去，從裏面溢出灼熱的溫度，燒得她也有些不自在，臉上浮起一抹粉色。
“阿賢……”
林飛墨雙手捧著她的臉，眸中氤氳著能將人溺斃的情義，緩緩靠近她的唇，啞聲道：“可以嗎？”
溫賢與他目光相接，忽然心跳有些失衡，她下意識垂眸，盯著他的唇看了眼，印了上去……
***
後來，兩人也曾故地重游，還偶遇不少老朋友。
但沒有上前打擾，就如人生路上的過客，看過一眼，確認他們安好也就夠了。
溫賢最想念大白，於是兩人找去它所在的山頭。
那是一片被變異植物占據的山林，裏面也生活著許多變異動物，若是一般人是不敢進那樣的地界的。
因為有溫賢，他們很快找到兩只，
大白看見她高興極了，嗷嗚嗷嗚的吼叫好一會兒，圍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喊了一聲姐姐又一聲。
然後叫來自己的媳婦兒，一頭棕色的狼，比它要小不少。大白很紳士，對媳婦很好，小狼戒備人類，於是它一遍又一遍的安撫，直到小狼徹底放下警戒心，才把她領到溫賢面前。
它們已經當了父母，且崽崽不止一窩，目前膝下只有一白一棕兩頭小狼，膽子很大，根本不怕人，敢在溫賢身上跳來跳去，溫賢也特別包容它們。
她在大白的地盤住了半個月，期間游蕩到外面的小白也飛了回來，它依然呱噪，但上了年紀，竟然喋喋不休起來，抱怨她找來的太晚，又失落自己年紀大了，沒法陪著他們環游全世界了。
溫賢離開的時候，大白和小白都十分不舍，但它們已經無法隨她離開，溫賢也不忍它們一把年紀再隨她奔波，於是說好有時間再回來看它們。
“嗷嗚~~~”
走到山下，隱隱約約傳來大白不舍的狼嚎。
溫賢眼眶濕潤，心中同樣不舍，“我們遇見的時候，它還未成年，父母族群都死在一條變異的蟒蛇嘴裏。它也重傷瀕死，後來我救下它，它就死心塌地的一直跟著我。”
它雖然是頭狼，卻叫她姐姐，她也真的把它當弟弟一樣疼愛。
只是沒想到中間會分開20年，大白原本也就十幾二十年的壽命，雖然變異，但想必也不會太過誇張，也不知道還能再見幾面。
林飛墨握著她的手安慰，“阿賢，它有母狼和小狼陪著，不會孤單，如果你想念它，我們隨時來看它。”
也只是離別時的短暫愁緒，溫賢也很快想明白，大白有自己的生活，就像她也有自己的選擇，其實只要確認大家都安好，也就不必強求太多。
之後他們又走了許多地方，有時候遇到一處不錯的地方也會暫停下來休整一段時間。
有一回，林飛墨拿來一本小說遞給她，笑著道：“或許是因為這場末世劫難，這些年多了許多末世小說，有些看著挺有趣的，你要不要看看。”
溫賢接過來翻開看了眼簡介，的確是末世小說，不過寫的是喪屍末世。
她翻開津津有味的看了幾頁，竟然看入神了。
林飛墨見此有些後悔拿了這本書來，後來只好使勁渾身解數將她的註意力又拉回來。
兩人在一起的第五年，溫賢依然沒有變化，林飛墨卻已經頭發全白，甚至身體狀況變得很差。
其實剛開始在一起沒多久，溫賢就發現他虛弱了很多，總是毫無預兆的發燒、頭疼、咳嗽。
原本以為只是小毛病，吃過些感冒頭疼的藥，也緩解過一段時間，但在第二年忽然開始吐血。
溫賢意識到不簡單，帶他去醫院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林飛墨原本不願意，但溫賢堅持，後來拿到檢查結果才知道，他的整個身體機能已經開始衰敗。
原來紫光消失後很多人都留下這樣的後遺癥，雖然紫光對人類來說是滅絕性的武器，但同時也是異能者的能量來源，紫光不再來，也就無法及時補充能量，地球上已有的能量畢竟只存在不到一年，還未來得及完全適應，也無法
進行自我產出。
所以，研究院早就有結論，等地球能量徹底消失的時候，異能者也將會不覆存在，人類最終回歸普通。
林飛墨的身體本來就被糟蹋的厲害，如果慢慢溫養也許能養回來。但他覺醒了異能，且還是十分強大的異能，身體在十分不健康的狀態下被快速修覆，如果有能量一直補充也就算了，偏偏沒了。
這就好像絕癥病人突然得到特效藥，只要能持續用藥就是安全的，可只要停藥，就會觸底反彈，身體反而破敗的更快。
加上溫賢沈睡這些年，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更別說保養自己，所以才會少白頭，他的結果早就註定。
醫生說，他活不過四十五歲。
那天，溫賢沈默了很久。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林飛墨抱著她，愛戀的親吻著她的眉眼，歉疚道：“對不起。”
溫賢深深嘆了口氣，“林飛墨，為什麽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向我道歉。你自己不覺得難受，不覺得害怕嗎？”
“因為是我執意將你綁在身邊，可我留下你卻又無法一直陪著你，是我食言。”
頓了頓，又道：“這些年，你沒有一個朋友，也從不主動交朋友，如果不是我死皮賴臉跟著你，只怕你連我也不想留。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做出這樣的選擇，可我還是擔心等我不在了，你會孤單。”
他聲音裏有些遺憾，可又是平靜地，“我多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即便你不愛我，可只要你不愛別人我就滿足了，只是天不從人願……”
“如果有下輩子就好了，那我會早點遇見你，讓你從小就不孤單，你可以敞開心懷去愛人，去恨人，去大聲的哭，去放肆的笑，那樣，你也許就能愛我了對不對？”
溫賢靜靜埋在他懷裏，兩顆眼淚從眼角滑落，她勾了勾唇：“好，如果有下輩子，我等著你來找我。”
“為什麽不是你來找我？”
他突然倔強起來。
溫賢一笑，“那就看我們還記不記得對方，誰記得就誰先去找另一個？”
林飛墨想了想，覺得也行，“好吧。”
後來溫賢嘗試過讓他服用自己的血，畢竟她的血有再生能力。
可惜奇跡沒有再次降臨，溫賢試了很多次，手腕上留下好幾道傷疤，結果沒有改變。
她怔怔地看著那些疤痕，混亂的思緒裏終於理出一條脈絡，“是不是因為‘系統’消失了，所以我的血也無法用了。”
林飛墨之前阻止不了她的行為，現在愛憐的抱著她，安撫道：“這也是好事，如果你的血依然還有再生能力，萬一暴露出去，我又不在你身邊，你該怎麽辦？這樣也好，起碼我會走的安心。”
溫賢久久沒有說話。
之後兩人也想了不少辦法，去深山老林裏找珍惜藥材進補，拜訪聞名的中西醫，以及等待醫院的特效藥。
可惜，命運之神似乎真的拋棄了林飛墨。
兜兜轉轉，他在46歲這年，於一個美麗的黃昏長眠在溫賢懷中。
他這一生悲苦無依，人生僅有的六年美好時光也時刻在遭受病痛折磨。
即便如此，他也從未主動傷害過任何人。
為了追尋心中僅剩的那點光芒，他幾乎拋開心扉奉獻自己。
溫賢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陪伴，還是愛。
可直到死，他也沒能得到她的回應。
他死後，溫賢將他的骨灰燒制成一枚戒指，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許多年後，曾經的一些老朋友恍惚覺得自己見過她，只是她還是年輕時的樣貌，便覺得是自己老眼昏花。
再之後，她徹底消失於人前。
直到華國再次恢覆繁榮富強，當年那場與G5g外星生命的戰爭成為歷史，她成為華國人人銘記的英雄，可沒有任何資料或者記載能查到她的蹤跡。
她仿佛憑空消失了。
也許，已經和她的林先生在下輩子相見……
也未可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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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國新歷21年，三月初五。
神樹區，天剛破曉。
中心大道上駛來一支長長的車隊。這支隊伍有些怪異，裏面有灑水車、植物學專家、空軍飛行員，以及華國最新研發出的短距離飛行器。
有早起的人們恰好撞上這支隊伍，見怪不怪的討論，“這是去神樹公園的維護隊伍吧，今天周一還是周四啊？”
“周四啦，周一那回我也遇上了，那次灑水車比今天多了一倍。”
“是啊，前幾天不是幹旱的厲害麽，不能叫神樹渴著。”
有小孩兒好奇道：“爺爺，他們說神樹是一個人變的，這是真的嗎？”
被叫爺爺的老者想起21年前那場孤註一擲的大戰，他當時作為一位中階土異能者，也是支援者之一，親眼見證人類從絕望到再次充滿希望的十三天。
他望向神樹公園的方向，這裏也能看清那棵巨樹，她龐大的樹身像是一面盾牌，護佑了神樹區甚至整個華國整整21年。
他沈重頷首，“是真的，你要記得，她是我們華國的大英雄，如果沒有她，就不會有爺爺和爸爸媽媽，也就不會有你。”
孩童歪著腦袋稚嫩問道：“那她什麽時候變回人呢？我想看看她長什麽樣子。”
“哎……”
附近的幾人不約而同嘆口氣，所有華國人都關心神樹，可至今21年，孩童長成棟梁，中年垂垂老矣，她依然沈默的矗立著。
許多人曾去祈禱，甚至政府也曾想盡辦法想要喚醒，但她一直沒有回應。
誰也不知道她的真是狀態如何，更不知道她是怎麽度過這不能動不能說的21年。
每每想到這裏，許多心善心軟之輩都忍不住落淚。
好在，不管是政府還是民眾，所有人都記得她的犧牲。
政府將神樹所在的森林劃為神樹保護區，靠近神樹的一側因為維護隊伍的駐紮，長年累月下來，形成了一個小鎮，小鎮裏許多居民平時都會自發前去看望神樹，為她祈福。
政府成立的維護小隊每周兩次對神樹進行維護和檢測，因為神樹太大，通常要花一天的時間。
首先會檢查神樹周圍的土壤，是否有病蟲害，是否幹旱，是否積水等。
然後飛行員啟動飛行器，圍繞神樹盤旋上升，檢查樹幹是否有問題，直到極限距離停止。
因為神樹的頂部剛好位於外層，目前人類的飛行器還無法穿越大氣層，因此也無法進行檢測，只有後期華國重新發射的幾顆衛星會拍攝一些照片傳回地球。
但上面具體如何，那21年來從未雕謝的玫瑰、從未幹癟的仙人球、從未幹枯的柳葉藤蔓，人類依然沒有辦法進行了解。
下午五點多，一天的維護工作結束，隊員們按照慣例收拾現場，保持這裏的幹凈整潔。
隊長走進靠近神樹根部建造的幾間小房子，在外面報告道：“園長，今日維護任務已完成，請您指示。”
“辛苦你們了，回去吧。”
門打開，走出來一個男人。
看面容，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卻頭發半白，雖面容俊朗，眼神卻沈寂，神情冷淡，實在不好接近。
好在這支隊伍與他已經十分熟悉，因此並不在意，打過招呼就有序離開。
林飛墨目送他們離去，轉過小院子，走到樹身下，擡頭看著頂天立地的巨樹，擡手撫摸著，溫聲道：“阿賢，你舒服嗎？聽說這次他們使用最先進的打掃機器人，智能更高，不會傷害你的身體。”
說著又自嘲一笑，“雖然這是他們的心意，但其實你根本用不上對不對，你化出來的樹盾最堅固了。”
他負手，望著不見邊際的大樹，“阿賢，如今的華國已經慢慢恢覆過去的安寧，你看見了嗎？”
忽然有微風吹過，在離地面遙遙數千公裏的距離外，有枝葉緩緩動了起來。
“林園長，你果然在這裏。”
林飛墨轉頭，看見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提著一包東西走進，眉峰不自覺的蹙了蹙。
女人叫鄭小寧，五年前意外負傷逃到這裏，林飛墨順手把人救了，沒想到從那後這人似乎就黏上了他。
“林園長，聽說你前幾天發燒，現在怎麽樣了？你頭痛的老毛病沒犯吧？我燉了些天麻鴿子湯，對緩解頭痛有些效果，要不你趁熱喝點吧。”
說著把食盒放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給他倒湯。
林飛墨冷聲道：“不用了，你拿回去吧。”
鄭小寧低著頭動作，笑著道：“你不用和我客氣，想當年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
“我說過，當時不是特意救你，我只是不想這裏染上血腥，另外，如果早知道救你的結果是被你一再糾纏，我一定不會出手。”
鄭小寧臉上一白，手裏的動作怎麽也無法繼續。
她放下東西，站起身，神情受傷，甚至有些憤恨，“林園長，我沒臉沒皮的追了你五年，就是塊石頭也該軟化了吧，你為什麽就是無動於衷？”
林飛墨的臉色愈加冰冷，“早在你第一次表示出有這個意圖的時候，我就明確的拒絕了你，這期間我應該沒有做出丁點讓你誤會的舉動吧？”
這話戳破她最後一點尊嚴，雖然的確是她一直在死纏爛打，但他到底是個男人，怎麽能說出這樣刻薄的話！
鄭小寧渾身血液上湧，臉色赤紅，想說什麽卻全被心酸怨恨堵塞，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她忙幾下擦掉，提起食盒怒道：“好，你記住你現在說的話，以後你求我我也不會答應的！”
話撂下轉身就走，眼淚卻越來越洶湧，既恨自己不爭氣，又恨林飛墨鐵石心腸，整整五年，無論她用什麽辦法，就是不能焐熱他。
活該他都四十了還是個老光棍！
林飛墨沒有理會鄭小寧的心情，如往常一般靠著樹身坐下，幽深的雙眸中滿是寂寥，安靜地看著漸漸黯淡的天空，陪著她迎接黑夜。
“她看起來不錯，你真的不考慮下嗎？”
“那又關我什麽……”
他陡然楞住，猛地轉身死死盯著深褐色的樹皮，呼吸在剎那間變得急促而洶湧，試了幾次才張開顫抖的嘴唇，“阿賢……是你嗎？”
他把顫抖的手扶上樹身，閉上眼睛，精神力往裏查探，心底恐慌著會不會又如往常一樣是一片漆黑的深海，可老天到底憐憫他，精神力終於觸碰到她的意識。
“阿賢……”
他下意識抱住樹身，千言萬語化作洶湧的淚水，壓抑在心底整整21年的情感和思念，在這一刻勃然爆發，濃烈的情緒沖擊的太過強烈，他無法言說一個字，泣不成聲。
“林飛墨，應該過去有些年頭了吧，你怎麽還是這麽愛哭？”
“是……已經、已經過去21年了，我馬上就要、40歲了，阿賢，我……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21年了，已經21年了，阿賢……”
他抱著她，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一樣痛哭出聲，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更不在乎自己一把年紀。
風中似乎傳來一聲嘆息，“竟然過去21年了。”
巨樹的根部長出一條藤蔓，像柔軟的手環住他，安撫地拍著他，“你不用這樣自苦，也不該一直等我，你該過你自己的日子。”
“阿賢，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好嗎？求你別戳我的心窩了，沒有你我活不下去的，為什麽你總是不信？”
溫賢沈默了一瞬，終於答應，“好，不說了，你也別哭了好嗎？要是叫人看見得笑話你了。”
林飛墨此時已經緩過來不少，也有些不好意思面對她，掏出手帕擦了把臉，又滿是希望地看著她，“你為什麽沈睡了這麽久？現在已經好了是嗎？你什麽時候可以回來？”
溫賢溫聲道：“當時那紫光太強，我的本體被焚化了一部分，受了不輕的傷。加之我發現原本預計要懸掛影藏裝置的衛星已經壞了，來不及再換新目標，危機之下，我只能想到讓自己去當那個懸掛點。”
“但我擔心影藏裝置被紫光損壞，所以把球球、小柳、玫瑰放出來，把我的一部分能量轉給它們，催化它們成長、分化，然後將影藏裝置藏在裏面，最後，我把僅剩的能量化為屏障保護它們，自己只能陷入沈睡。”
她停了停，才道：“對不起，當時來不及通知你們，我也以為頂多沈睡幾個月乃至一兩年，誰想竟過去了21年。”
“這怎麽是你的錯，你是為了所有人，沒有人怪你，大家都在為你祈禱，政府為保護你，將你所在的區域特意劃為保護區，由我來進行管理。”
“每周會有一支專門的隊伍來進行維護，為你澆水，捉蟲，維護風吹日曬的表皮。”
“阿賢，每個人都盼著你醒過來。”
溫賢似乎是笑了下，問道：“現在大家都怎麽樣了？”
“那次大戰後，紫光後面又回來幾次，它找不到我們，只能像瘋牛一樣到處施暴，我們雖有些損失，但不算大，後面或許是覺得尋找我們浪費時間，就沒再出現過。”
“人類贏得喘息之機，後來所有的變異都停止，各種災害也不再發生，人類慢慢在廢墟上重新建立家園。我們華國已經恢覆生產，雖然整體科技倒退，但因為異能的出現也讓研究院的科學家們另辟蹊徑，研發出多項利國利民的發明，甚至在軍事上也因為異能武器和異能機器人的出現而強大不少。”
他說著，竟也難得感慨，“阿賢，人類真的出乎意料的強大，我們所有人都很好，你放心吧。”
“嗯，大白小白呢？”
林飛墨勾了勾唇角，“我後來把大白小白接過來，它們和我一起在這裏守著你，但後來大白發情期到了，它只能外出尋找伴侶，最後在離這裏不遠的一座山頭安家，小白和它生活在一起，如果知道你醒來，它們肯定會趕來看你。”
“這倒不急，只要知道它們生活的好就行。”
“嗯。”
兩人忽然沈默下來，林飛墨不知道溫賢在想什麽，隱隱恐懼她再次昏睡，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麽，終於想到一件事，忙道：“阿賢，研究院那邊也認為你當初沒有回來是因為懸掛衛星出了問題，所以這些年一直在往那方面努力，新的懸掛衛星在十年前就已經造好並發射升空，就等你醒來將影藏裝置送去，你就可以解脫了。”
“阿賢，我把你醒來的消息告訴他們，然後把影藏裝置送回去，好不好？”
聽出他話裏潛藏的急切和小心翼翼，溫賢笑了笑，出聲道：“好，你去吧，雖然我只是睡了一覺，但球球它們是真真切切在太空陪了我21年，我也該送它們回到地面了。”
“好，那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林飛墨激動的站起，興奮的好像還是那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
剛跑兩步，又戛然而止，跑回來撫摸著她的樹身，再三確定道：“阿賢，你真的沒事了對不對？等我回來的時候你還醒著的對不對？”
溫賢高高俯視著他，明明是個清俊冷然的中年人，眼裏卻滿是孩童般純粹的希望和脆弱的惶恐。
溫賢沒有說話，伸出藤蔓輕輕碰了碰他的白發，眼瞼，輕聲道：“放心，我會等你回來。”
林飛墨心頭發顫，雙眼陡然發亮，聲音暗啞道：“好。”
***
華國新歷21年，三月初六。
早起外出的人們習慣性的向神樹的方向仰望。
然而，那像守門神將一般的龐然大物不見了！
難怪今天的陽光格外明亮，竟是因為神樹消失了！
沒過多久，整個華國人都得知了這個消息，甚至以極快的速度往國外蔓延。
無數民眾前往各個官方平臺留言、打電話，詢問神樹的去向，所有人都得到統一的回答，官方將在上午十點公布神樹的下落。
這一天，華國的所有網絡和電視平臺人數爆滿，好多平臺被蜂擁而至的用戶擠爆，後臺小哥們用此生最快的手速才能維護網站的平穩運行。
好在只有短短兩個小時，否則只怕好多網站會癱瘓。
十點整，官方準時發布公告：
各位群眾，神樹已經於新歷21年三月初五日完成她神聖的使命，回歸本源。這21年，神樹既是我們的指路明燈，也是我們最安心的依靠。她無疑是強大的，但也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們無法想象整整21年來被禁錮在一地不能動的痛苦，也無人可以感同身受。如今她只想過簡單的生活，我們已經無法回報她的付出，但至少能做到不去打擾，因此，我們在此強烈呼籲，希望所有人都能尊重她的選擇。我們也在此轉達神樹對所有人的祝福：願大家安寧，安康！
——華國新歷21年三月初六，上午十點整。
“所以神樹真的像老一輩流傳的那樣，是由人轉化的？如今再次化人了？”
“天啦，我這是經歷了奇跡嗎？那可是神樹啊，那麽大，占地幾乎我們一個縣城，竟然真的是人變的？”
“神樹真的是人，也就意味著她竟然被困在原地21年！天啦她好偉大！太難以想象了！”
“我的眼睛裏有水流出來。”
“我的妝已經哭花了好嗎！神樹真的太讓人心疼了。”
“嗚嗚嗚，神樹，希望你接下來的日子能每天都快樂，祝福你一輩子平安喜樂。”
“神樹，我們不會打擾你，從今往後，換我們來保護你！”
“＋1，神樹，感謝你為所有人類做出的貢獻，感恩！”
“＋10086，神樹，你永遠是我們的神！”
“神樹，我永遠愛你！”
……
公告一出，網絡世界沸騰，現實裏也幾乎到處都在議論。
而此時的溫賢和林飛墨已經腳踏土地，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溫賢看著重新回到人們手裏的手機，看著街道兩旁新建的高樓大廈，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心中有些滿足。
她回頭看向緊跟著的林飛墨，笑道：“真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她的樣子與21年前一模一樣，甚至可能因為紫光的淬煉，肌骨更加勻亭緊.致，一顰一笑流光婉轉，長發如緞，眼如秋水，膚如凝脂。
美的驚心動魄，讓人難以移開目光，甚至下意識追隨者她的言語聲響。
她也不再如之前木然，多了人類的精氣神，依然氣質清冷，卻更加平和包容，強大而溫柔。
一路上，林飛墨根本移不開眼睛，甚至幾次差點撞到人，或者路邊的樹木柱子。
明明是同齡的兩人，甚至之前溫賢比林飛墨還要大五六歲，可現在倒反過來，若不是林飛墨那張臉依然俊美清雋，只怕要讓人誤以為是兩個年代的人。
他的目光癡癡的，沒能及時應和溫賢的話，溫賢有些無奈。
這人似乎真的怕極了她再次消失。
想了想，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笑著道：“這樣會不會就安心了？”
“可、可以嗎？”
林飛墨下意識握緊她的手，又擔心把她捏疼了，忙松開些，可又不願太松，於是又握緊了些。
簡單的一個握手，他來來回回試探著力度，不安而虔誠。
溫賢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憐，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抱住他，手拍著他的背心，問道：“需要我愛你嗎？”
林飛墨被巨大的驚喜淹沒，耳邊轟隆炸響，恍惚了好一瞬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下意識點頭，隨即反應過來，又忙搖頭：“不，不要，我只要你陪著我，只要我們一直在一起，你愛不愛我沒關系，只要你不再離開我！”
試探著伸出雙手回抱她，見她沒有拒絕，不禁狠狠用力，妄想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這樣，他們就永遠不會分開。
溫賢感受到腰間緊箍的疼痛，沒有推開，也用力回抱他，給他想要的安全感，說：“我答應你，我們永遠不再分開。”
“好。”
一個灼熱的吻落在耳邊，又極快的退開。
溫賢本有些驚到，這會兒倒有些想笑。
想了想，退出他的懷抱，望著他含笑道：“我們今晚住酒店好嗎？”
林飛墨臉龐微微發紅，點頭道：“好，你說住哪裏就住哪裏。”
溫賢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那我們就開一間房可以嗎？那種大床房？”
“當然可以，你說什麽就是——”
林飛墨楞住，等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黝黑的眸子幾乎將她吸進去，從裏面溢出灼熱的溫度，燒得她也有些不自在，臉上浮起一抹粉色。
“阿賢……”
林飛墨雙手捧著她的臉，眸中氤氳著能將人溺斃的情義，緩緩靠近她的唇，啞聲道：“可以嗎？”
溫賢與他目光相接，忽然心跳有些失衡，她下意識垂眸，盯著他的唇看了眼，印了上去……
***
後來，兩人也曾故地重游，還偶遇不少老朋友。
但沒有上前打擾，就如人生路上的過客，看過一眼，確認他們安好也就夠了。
溫賢最想念大白，於是兩人找去它所在的山頭。
那是一片被變異植物占據的山林，裏面也生活著許多變異動物，若是一般人是不敢進那樣的地界的。
因為有溫賢，他們很快找到兩只，
大白看見她高興極了，嗷嗚嗷嗚的吼叫好一會兒，圍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喊了一聲姐姐又一聲。
然後叫來自己的媳婦兒，一頭棕色的狼，比它要小不少。大白很紳士，對媳婦很好，小狼戒備人類，於是它一遍又一遍的安撫，直到小狼徹底放下警戒心，才把她領到溫賢面前。
它們已經當了父母，且崽崽不止一窩，目前膝下只有一白一棕兩頭小狼，膽子很大，根本不怕人，敢在溫賢身上跳來跳去，溫賢也特別包容它們。
她在大白的地盤住了半個月，期間游蕩到外面的小白也飛了回來，它依然呱噪，但上了年紀，竟然喋喋不休起來，抱怨她找來的太晚，又失落自己年紀大了，沒法陪著他們環游全世界了。
溫賢離開的時候，大白和小白都十分不舍，但它們已經無法隨她離開，溫賢也不忍它們一把年紀再隨她奔波，於是說好有時間再回來看它們。
“嗷嗚~~~”
走到山下，隱隱約約傳來大白不舍的狼嚎。
溫賢眼眶濕潤，心中同樣不舍，“我們遇見的時候，它還未成年，父母族群都死在一條變異的蟒蛇嘴裏。它也重傷瀕死，後來我救下它，它就死心塌地的一直跟著我。”
它雖然是頭狼，卻叫她姐姐，她也真的把它當弟弟一樣疼愛。
只是沒想到中間會分開20年，大白原本也就十幾二十年的壽命，雖然變異，但想必也不會太過誇張，也不知道還能再見幾面。
林飛墨握著她的手安慰，“阿賢，它有母狼和小狼陪著，不會孤單，如果你想念它，我們隨時來看它。”
也只是離別時的短暫愁緒，溫賢也很快想明白，大白有自己的生活，就像她也有自己的選擇，其實只要確認大家都安好，也就不必強求太多。
之後他們又走了許多地方，有時候遇到一處不錯的地方也會暫停下來休整一段時間。
有一回，林飛墨拿來一本小說遞給她，笑著道：“或許是因為這場末世劫難，這些年多了許多末世小說，有些看著挺有趣的，你要不要看看。”
溫賢接過來翻開看了眼簡介，的確是末世小說，不過寫的是喪屍末世。
她翻開津津有味的看了幾頁，竟然看入神了。
林飛墨見此有些後悔拿了這本書來，後來只好使勁渾身解數將她的註意力又拉回來。
兩人在一起的第五年，溫賢依然沒有變化，林飛墨卻已經頭發全白，甚至身體狀況變得很差。
其實剛開始在一起沒多久，溫賢就發現他虛弱了很多，總是毫無預兆的發燒、頭疼、咳嗽。
原本以為只是小毛病，吃過些感冒頭疼的藥，也緩解過一段時間，但在第二年忽然開始吐血。
溫賢意識到不簡單，帶他去醫院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林飛墨原本不願意，但溫賢堅持，後來拿到檢查結果才知道，他的整個身體機能已經開始衰敗。
原來紫光消失後很多人都留下這樣的後遺癥，雖然紫光對人類來說是滅絕性的武器，但同時也是異能者的能量來源，紫光不再來，也就無法及時補充能量，地球上已有的能量畢竟只存在不到一年，還未來得及完全適應，也無法
進行自我產出。
所以，研究院早就有結論，等地球能量徹底消失的時候，異能者也將會不覆存在，人類最終回歸普通。
林飛墨的身體本來就被糟蹋的厲害，如果慢慢溫養也許能養回來。但他覺醒了異能，且還是十分強大的異能，身體在十分不健康的狀態下被快速修覆，如果有能量一直補充也就算了，偏偏沒了。
這就好像絕癥病人突然得到特效藥，只要能持續用藥就是安全的，可只要停藥，就會觸底反彈，身體反而破敗的更快。
加上溫賢沈睡這些年，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更別說保養自己，所以才會少白頭，他的結果早就註定。
醫生說，他活不過四十五歲。
那天，溫賢沈默了很久。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林飛墨抱著她，愛戀的親吻著她的眉眼，歉疚道：“對不起。”
溫賢深深嘆了口氣，“林飛墨，為什麽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向我道歉。你自己不覺得難受，不覺得害怕嗎？”
“因為是我執意將你綁在身邊，可我留下你卻又無法一直陪著你，是我食言。”
頓了頓，又道：“這些年，你沒有一個朋友，也從不主動交朋友，如果不是我死皮賴臉跟著你，只怕你連我也不想留。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做出這樣的選擇，可我還是擔心等我不在了，你會孤單。”
他聲音裏有些遺憾，可又是平靜地，“我多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即便你不愛我，可只要你不愛別人我就滿足了，只是天不從人願……”
“如果有下輩子就好了，那我會早點遇見你，讓你從小就不孤單，你可以敞開心懷去愛人，去恨人，去大聲的哭，去放肆的笑，那樣，你也許就能愛我了對不對？”
溫賢靜靜埋在他懷裏，兩顆眼淚從眼角滑落，她勾了勾唇：“好，如果有下輩子，我等著你來找我。”
“為什麽不是你來找我？”
他突然倔強起來。
溫賢一笑，“那就看我們還記不記得對方，誰記得就誰先去找另一個？”
林飛墨想了想，覺得也行，“好吧。”
後來溫賢嘗試過讓他服用自己的血，畢竟她的血有再生能力。
可惜奇跡沒有再次降臨，溫賢試了很多次，手腕上留下好幾道傷疤，結果沒有改變。
她怔怔地看著那些疤痕，混亂的思緒裏終於理出一條脈絡，“是不是因為‘系統’消失了，所以我的血也無法用了。”
林飛墨之前阻止不了她的行為，現在愛憐的抱著她，安撫道：“這也是好事，如果你的血依然還有再生能力，萬一暴露出去，我又不在你身邊，你該怎麽辦？這樣也好，起碼我會走的安心。”
溫賢久久沒有說話。
之後兩人也想了不少辦法，去深山老林裏找珍惜藥材進補，拜訪聞名的中西醫，以及等待醫院的特效藥。
可惜，命運之神似乎真的拋棄了林飛墨。
兜兜轉轉，他在46歲這年，於一個美麗的黃昏長眠在溫賢懷中。
他這一生悲苦無依，人生僅有的六年美好時光也時刻在遭受病痛折磨。
即便如此，他也從未主動傷害過任何人。
為了追尋心中僅剩的那點光芒，他幾乎拋開心扉奉獻自己。
溫賢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陪伴，還是愛。
可直到死，他也沒能得到她的回應。
他死後，溫賢將他的骨灰燒制成一枚戒指，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許多年後，曾經的一些老朋友恍惚覺得自己見過她，只是她還是年輕時的樣貌，便覺得是自己老眼昏花。
再之後，她徹底消失於人前。
直到華國再次恢覆繁榮富強，當年那場與G5g外星生命的戰爭成為歷史，她成為華國人人銘記的英雄，可沒有任何資料或者記載能查到她的蹤跡。
她仿佛憑空消失了。
也許，已經和她的林先生在下輩子相見……
也未可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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