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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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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不好意思,聖誕節和朋友有約了~】

“朋友”“有約”“~”

程賦快把手機給盯穿了,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既然徐青漣說是“朋友”,那多半是同性朋友,杜箬陳暖玉或是她其他室友。

但她這個語氣怪怪的——就像是群發。

思索間姜溫明抱著一大摞快遞進來,程賦扯著凳子躲開,那些包裹被姜溫明直接扔到地上。

他拿了把剪刀,拆出幾件衣服來,扔進衣簍裏,其中有一件和姜溫明平時穿衣風格完全不同的高領毛衣,程賦多看了幾眼,問道:“你換風格了?”

姜溫明臉上一紅,說:“這是聖誕節要穿的。”

“哦,你要去約會?”

“不是約會!只是和朋友一起吃個飯。”

嘴上說朋友,急於解釋的語氣和發紅的臉頰卻出賣了他,程賦笑笑,想到自己被拒絕的邀約,有些發酸:“異性朋友?”

姜溫明點點頭,拿起那件高領毛衣放在身前比量:“好看嗎?”

程賦:“好看。”

“嘿嘿,對了!”姜溫明從他的包裹中翻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邊拆邊說,“你和杜箬是高中同學對吧?那你能不能幫我看看她會不會喜歡這個?”

“……杜箬?”

看著姜溫明手中印著蓮花紋樣的銀手鐲,程賦皺起了眉頭:“你要和杜箬去約會?”

“不是約會!”姜溫明再次強調,支支吾吾地說,“我之前不是參加一個手工社團嘛,有個紅樓發簪覆刻比賽,我們是搭檔,這不是比賽得了獎,我就想請她吃頓飯。”

“她應該會喜歡吧,高中時候我倆也不熟。但她和徐青漣挺喜歡這種古風的小東西的。”

程賦說完,拿起外套出了宿舍。

杜箬要和姜溫明出去,那徐青漣和哪個朋友有約了?

來到NONE,白枝也在,程賦問她聖誕有沒有安排,白枝瞥他一眼,說自己要打工。

秦坦聞言忙撇清關系:“可不是我讓她加班的哈,她自己要留下。”

“那徐青漣呢?”程賦問道,“我約她看電影,她說和朋友有約了。”

白枝想了想,說:“我也不清楚,應該不是我們宿舍的。”

“怎麽不自己問問她?”秦坦滿臉笑容地欣賞程賦這幅六神無主的模樣。

“不禮貌。”程賦說。

“其實是不敢吧,你是怕青漣接受了其他追求者的邀請?”秦坦一針見血。

程賦嘁了一聲,隨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周圍氣壓低得嚇人。

秦坦拿起抹布幫白枝擦桌子,實際是想幫他打聽:“青漣身邊最近有煩人的家夥嗎?”

“有。”白枝認真地說。

秦坦的耳朵都豎了起來:“誰呀?”

“他。”白枝轉身看向程賦,擡了擡下巴。

“哈哈哈哈……程賦不算,我們是一個陣營的。”

白枝聞言去收拾另一個桌子,用行動說:誰和你們一個陣營?

“我認真的,你覺得青漣聖誕節要去幹嘛?”

“我很認真地回答,我不清楚。她想去哪兒去哪兒。”

“那你呢?聖誕節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吧,我都打算那天關店出去玩了。”

白枝動作一頓,說:“那你關吧,你關我放假。”

“你就沒有想去玩的地方?”

“沒有,不如在宿舍待著。”

“……行吧。”

幾次三番地暗示還是這個結果,秦坦已經習慣了。

程賦晚上在NONE待了兩個小時,八點多就離開了,他前腳剛走,有個中年男人找上門來,在店裏環視一圈,沒看到程賦,便把目光轉向了秦坦。

一張名片被留在了吧臺上,上面公司的名字秦坦認識,甚至很熟悉,是國內一家有名的音樂制作公司。

他隨手把那張名片塞進了櫃子裏。

*

聖誕節和成堆的期末作業一起來了,但京都過節的氛圍濃厚,尤其年輕人,清開大學就像被搬空了似的,食堂和圖書館人少了大半,外面大學城和市中心的商業區倒是人山人海。

陳暖玉的助手放了假,徐青漣便和她一起來了學校附近的攝影棚,陳暖玉正計劃著畢業後把這裏盤下來當工作室。

“今天只有一單,是對夫妻,好像還是咱們學校的老師?他們出手挺大方的,選了最貴的套餐。”陳暖玉一邊拿道具一邊感慨,“浪漫從來不屬於某個年齡段。”

徐青漣附和兩句,兜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不斷有消息發過來。

陳暖玉看她一眼,露出暧.昧的笑容:“話說你今天和我一起,程賦沒說什麽嗎?”

“沒呢。”徐青漣擺擺手。

她前兩天拒絕了程賦那三個之後,季巡還問了句是誰,得知是陳暖玉後便主動提出幫忙,徐青漣給拒絕了。

她已經看出了季巡的心思,既然沒感覺還是早點劃清界限的好。

徐青漣在感情方面向來很有分寸,對於不喜歡的人,如果對方表達出好感,她會禮貌地疏離,如果對方表白,她會直接拒絕,如果對方窮追不舍,大概會轉為厭惡進而想方設法地遠離。

唯一一個沒拿捏好分寸的大概就是程賦了。

但這人自從那天她拒絕邀約後就變得很沈默,早晚安還是照舊,其他時候就像是失蹤了一樣,眼前突然少了個人,徐青漣還有點不習慣。

今天他又發癲似的給她發信息,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有需要他隨時待命,一連串的賣慘表情包,其中一多半還是在姜溫明那兒偷的,姜溫明又是從杜箬這裏存的,杜箬和徐青漣同款表情包,一不小心成了循環。

聞言,陳暖玉笑得發顫:“你倆這跟談不談戀愛也沒區別了,我不懂,這可能就是你們小情侶的情.趣吧。”

“這個說來話長,我有空再跟你講。”

陳暖玉接了個電話,出去一趟帶了兩個人回來,一對中年夫妻挽手走進來,沖著發楞的徐青漣笑了笑。

“這是我朋友,今天來給我幫忙的。”陳暖玉向兩人介紹著徐青漣。

徐青漣笑得有些尷尬:“程老師,您好。”

程楷正慈祥地點頭,說:“這是我太太,姓陸。”

“陸老師您好。”

陸襄看著比程楷正年輕許多,但眼角也有了歲月的風霜,她長得慈眉善目,是讓人想要親近的長相。

但徐青漣心裏卻像堵了一團棉花:她是程楷正的太太,但不是程賦的媽媽。

“你們認識呀,好巧。”陳暖玉只當他們在學校見過,熱切地向程楷正介紹起了接下來的拍攝內容,“這次是以紀念照為主題的,準備了兩套衣服,一套婚紗,一套旗袍,還有一套戶外。”

介紹完基本情況,陳暖玉便帶他們去化妝,程楷正不肯,覺得自己不用畫,只讓她們帶陸襄過去。

“鏡頭拍和肉眼看是不一樣的,程老師您底子好,稍微裝飾一下就可以。”陳暖玉解釋道。

程楷正還是不肯,定定地坐在沙發上,無奈兩人只能帶著陸襄進了化妝間。

陸襄平和地表達了歉意:“我先生有點大男子主義,又很固執,覺得化妝是女人才畫的。”

“沒事,我們也遇到過不少男單主這樣。”陳暖玉沒放在心上,幫陸襄把頭發盤好,上好底妝後就把化妝臺交給了徐青漣,“我去取衣服過來。”

她這一走,徐青漣就要和陸襄獨處,不免有些尷尬,她低著頭,盡量避免和陸襄眼神對視。

但兩人面對著面,總有對上的時候,陸襄沖她微微一笑,眼中是歲月沈澱的溫柔:“程老師他其實人很好,工作認真,為人也大方,對學生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他是個好老師。”

徐青漣正幫她畫眉毛,差點手抖:“嗯,我知道。”

陸襄垂眸,語氣也變得低沈:“但他不是好父親,在有些地方他很固執,認死理,不肯改。我們結婚十七年了,這十七年他和小賦幾乎見面就吵架。”

徐青漣手一抖,線畫歪了,她連忙去擦:“抱歉。”

十七年。

程賦明年才二十歲。

“忽然說這些嚇到你了吧?其實我們也是看到你和小賦的照片才起了拍照的想法,也不是故意想來見你的,剛才見到你我也很驚訝……”陸襄的語調很卑微,面對這樣一位長者,徐青漣心裏有再多的怒氣也化為了烏有。

“我只是幫著一天忙而已。”徐青漣做了個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專心。

陸襄詢問道:“我可以繼續說嗎?”

她的語氣太溫柔,徐青漣不忍心拒絕:“您說吧。”

“你就當是聽一個無聊的人講些無聊的事情吧。”

“我比程老師小十歲,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和程賦媽媽結婚了,他是大學老師,程賦媽媽是記者,他們是大學同學,而我那個時候剛上大學,只是偶然間認識他,從沒搭過話,知道有這麽個人,也知道他有個很恩愛的老婆。

直到我碩士畢業,留校,他和他老婆離了婚,程賦跟著他。”

“他帶著程賦在學校操場放風箏,程賦放著放著就開始哭,哭著要找媽媽,他就抱著程賦去買冰淇淋,後來其他老師來和程賦一起玩,我看到他坐在角落裏哭了。”

“他們離婚的事情學校很多老師都知道,離婚後程賦媽媽就出了國。他們結婚後一直沒生孩子,生了程賦沒多久他媽媽就拿到了國外的offer,為了養程賦她拒絕了一次.

但我明白,對於一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女人來說,被鍋碗瓢盆困在家中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後來他們離婚了。”

“我和程老師談戀愛的時候程賦已經上小學了,他變得越來越安靜,程老師帶我回家他也沒說什麽,直到我倆要辦婚禮,程賦突然爆發和他爸爸大吵一架,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說過話,後來他爺爺奶奶來了,把程賦帶回了沂城。”

“之後程賦就一直在沂城上學,高考之後他爸聽說他不報清開,不想因為他們父子的恩怨影響到他的前程,又和他吵了一架,程老師他說了很過分的話,他說程賦媽媽就是因為不喜歡他才不要他的。他說的可能是氣話,但這麽多年來程賦一直是這麽想的……”

“那天程賦就站在窗口,我真的害怕程賦會從樓上跳下去,好在他只是把地上的花瓣一片片撿了起來,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我們怕他出事,把他帶到京都待了一段時間,他又像小時候那樣,整個人變成了木頭,然後有天忽然說他要回沂城,又突然答應報清開,我和他爸一直不知道為什麽,後來見到了你.

對不起,說這些是不是讓你很困擾?但我實在是憋得太難受了,程賦他是個好孩子……”

徐青漣搖搖頭,沒敢說話,怕自己一開口眼淚就會掉下來。

陸襄娓娓道來,語調平緩得像在講故事,不過她眼角泛著紅,衣擺也被攥的起了褶皺。

兩人都陷入了沈默當中,徐青漣給她塗口紅,桌上的電話響了,看著上面程賦的名字,徐青漣心中泛酸,猶豫半天才接。

程賦的聲音帶著愉悅的上揚:“你們在哪個攝影棚,我買了雞公煲,去給你們送飯好不好?”

“我們……”

徐青漣剛一開口就哽咽了。

那頭的程賦頓時緊張起來:“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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