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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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完結
從古到今，往往都是向上攀爬時容易，能夠善終難。
但寧頌做到了這一點。
在他六十五歲這一年，他上折子乞休。
“臣辛勞了一輩子，也是時候休息，頤養天年了。”
彼時，大雍朝的內閣早已完善，逐漸取代了相權，成為朝廷中的權力中心。
而寧頌作為內閣中的首輔，資歷深、人脈廣，又與皇上是從小認識的情分，這些年來，有他居中調停，上安君心，上撫臣民，開創了難得的盛世。
對於一些年輕的官員來說，寧大人就如同一棵樹一般立在那裏，似乎就天地之初就存在，沒有人能夠想象他有一日不在的場景。
由於寧頌的折子太過於出乎意料，第二日，儲玉就將人召進宮裏。
“怎麽了時安，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到了這個年歲，儲玉也老了。他年輕時身體不錯，到了老年卻早早染上了頭痛的毛病，早幾年就將政務全部交給了內閣。
這一回，由於事關重大，他才急匆匆地宣了人進宮。
“不曾發生什麽事。”對於儲玉的疑問，寧頌心知肚明，只是他退休的決心堅定，回答起問題來，亦是從容不迫。
“那怎麽會……”
這兩年，儲玉不上朝，時間都花費在了游樂與手工活上，如今剛一得知消息，面上有一種被人從玩樂中驚醒的懵懂。
“是誰欺負你了嗎？”
多年的情分，無與倫比的信任，哪怕時過境遷，在儲玉心中，寧頌仍然是當年那個需要照顧的同窗。
“你在說什麽傻話？”寧頌哭笑不得，但也因為好友的擔憂而心生妥帖。
“我也是該休息的年歲啦。”
在現代人平均壽命高達七十多歲的情況下，工作黨六十五歲退休。而大雍朝平均壽命不過五十，他幹到六十五歲，已經是很足夠了。
寧頌說休息就休息，話說得堅決，移交手上的權力也交的利落。
在他為官這些年，結交了不少朋友，雖然也有政敵，但做事公正，為人留一線，時過境遷，也難有真正的敵人，因此在離開時，收獲的反倒是同僚、學生們的不舍。
“難過什麽，退休是好事呀。”寧頌笑瞇瞇地說。
他再不退休，有人就要生氣了。
在徹底離開那一日，在官署外等他的，是早兩年已經因為生病而辭官在家的淩恒。
“淩將軍。”同僚們還要再勸，再看到淩恒時，頓時閉了嘴。
這位可是個狠人。
早些年，淩恒帶兵征戰邊疆，為大雍朝收覆了大片國土。由於那綿延多時的戰爭太過於殘忍，連帶著淩恒的聲名也多了幾分令人畏懼的顏色。
在那些年裏，說是能夠止小兒啼也不為過。
“走吧。”
兩人就這樣一起回了家。
寧頌退休之後的日子過得樂不思蜀。
兩人雖然沒有孩子，但寧木生的孩子卻經常跑來玩耍，除此之外，還有白鹿書院舊識們的孩子。
寧頌與淩恒都不是會帶小孩子的脾氣，但好在小孩子們本身不用他們操心。只需要提供給他們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就好。
“又來你大伯家裏野！”野了一天，傍晚的時候，寧木來抓人。
小家夥一點兒都不怕自己的父親，對著他吐舌頭。
寧頌樂呵呵地看著。
“哥！”寧木一大把年紀，也不忘了自己撒嬌的本能。
“孩子年紀小，讓他松快松快。”
年輕的時候，寧頌恨不得花所有時間在功課上，對自己的要求嚴格到令人發指，如今老了，對於小孩子卻縱容了起來。
寧木知道寧頌的脾氣，加上自己對這個晚年得的小孩也沒辦法，只得唉聲嘆氣地將人抓回去，讓妻子管束。
趁著這個時間，寧頌與淩恒提議，兩人一起出去玩玩。
“……免得寧木這小子又怪我慣孩子。”寧頌隨口找了個借口。
“好。”
在一起多年，兩人已經磨合到了寧頌說什麽，淩恒都能很好的領會他的意思，並且完美配合的程度了。
說走就走，第二日，兩人就收拾行囊出了門。
由於是私下裏出行，他們的動靜很小，除了行李之外，只帶了一兩個親近的人。
出了門，他們先是馬車出行，緊接著又換了船，走運河。
船上，兩人雖然是訂了貴賓的艙，但到底也能與人交流。坐上船，不一會兒就聽到有人閑聊。
“多虧了寧首輔派人梳理航道，又大力發展交通，早些年要出門，那可就難了。”
淩恒聽了，轉過頭來拍拍寧頌的肩膀，寧頌也笑了。
既然這誇獎不是出於什麽目的，他就當是真心的誇讚了。
如此一來，也不枉他這些年做的一些事。
沒過幾日，兩人順利地到了江南，自然而然地避開了京城裏奪嫡的風雲。又過了一陣子，寧頌嫌棄江南的景觀沒意思，拖著淩恒去粵省。
“那裏熱鬧，可以多看看。”
在寧頌當年當戶部侍郎時，曾經為了開海關而據理力爭，那時候，朝廷最終決定發展海上貿易。
這些年來，大雍朝不但海上的戰力飆升，海邊城市亦是發展得如火如荼。
“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練得水軍怎麽樣了？”
這些年，寧頌坐鎮中樞，拿出一個個奇思妙想的方案，而淩恒則是那個堅定不移的執行者。
兩人即是愛人，亦是知己和同盟。
“去。”對於行程的討論，最後都會是寧頌說了算。
如此一來，兩人又坐船走海上到了粵省。
粵省西風東漸，在這裏，寧頌與淩恒專門住了西式的宅子，宅子裏還安了淋浴和抽水馬桶。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雖然幾十年來，現代相關的記憶已經零落，但對於這些讓生活更加方便的物事，寧頌仍然接受良好。
只是，在粵省待了一小段時日，寧頌又想走。
“別找大夫了。”淩恒按住了寧頌的肩膀，“沒事的，就住在這裏。”
見愛人拆穿了自己的動機，這些日子以來，寧頌強行提起的一口氣似乎散了，肩膀松了下來。
沒錯，寧頌之所以找借口從京城到江南，又從江南到了粵省，一是為了尋找醫生給淩恒治病，二是打算換環境，讓淩恒的身體舒服一點。
“我也老了。”
歲月不饒人，早些年在戰場上受的傷，如今都成了拖累人腳步的繩子。
但寧頌難以接受這一點。
淩恒對此心知肚明。
“就在這裏，我們一起好好過一陣安生日子，好嗎？”如年輕時那樣，淩恒摸了摸寧頌的腦袋。
“師兄……”
想起了今日大夫回的話，寧頌一時間說不出話了。
“你不嫌棄我醜就好了。”淩恒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論起年齡，他比寧頌還要大上許多歲。
“胡說什麽？”曾經掌控朝政、說一不二的寧首輔瞪了自己的愛人一眼。
既然不再追著名醫跑，寧頌與淩恒就安家安在了粵省。
天高皇帝遠不是一句空話，哪怕如今交通發達，可由於地理位置遙遠，在京城風譎雲詭時，寧頌正拉著淩恒的手，兩人一起吃完早茶，在街頭閑逛。
終於，京城裏風波定了，可粵省中，淩恒也下不來床。
“你直說吧。”太醫從京城裏趕來，看到的就是不怒而威的前首輔，後者手中捏著珠串，緊緊地攥著。
“淩大人他……早年……如今……”
說完了，下了結論：“還請您早做打算。”
說這句話時，太醫心跳如擂。
“多謝，下去吧。”不知道過了多久，寧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仿佛也是意識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淩恒身體稍微轉好之後，就張羅著回鄉。
“也該回去看看。”
臨近生命的盡頭，淩恒腦海中經常浮現的反而是年輕時候的事，他想到自己與寧頌初見時的場景，想到愛人年輕時含笑將花遞給他時的笑顏。
“頌哥兒帶我回家吧。”淩恒拍拍愛人的肩膀。
兩人一起歸鄉。
這一回，淩恒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無法私下悄悄出行，寧頌聯系了親朋好友幫忙。
一路上，哪怕想要低調，但仍然有認識的人自發來送。
寧頌都沒見。
但這並不影響外人的熱情。
“寧首輔、淩將軍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值得我們如此。”
寧頌心情覆雜地帶著淩恒回了鄉，回到了臨州，住在了白鹿書院。
好在上天垂憐，在粵省時，淩恒的狀態很差，回了熟悉的環境，反倒是好一些了，能夠從床上起來，陪著寧頌早起去看花。
“……是繡球開了啊。”
繡球是兩人定情的花朵，不知何時也成為了白鹿書院、淩府和寧府常見的景觀。
“頌哥兒，認識你我很開心。”說這句話時，寧頌伸手捂住了淩恒的嘴。
“別說晦氣話。”
淩恒笑了笑，配合地點點頭。
話雖如此，可在當天晚上時，淩恒還是陷入了昏迷。
“……哥哥？”不知何時，寧渺、寧木帶著家屬都趕了回來，除此之外，一些親朋好友們都來了。
“去準備吧。”坐在床邊，寧頌摸摸愛人的臉頰，嘆了口氣。
老都老了，還煽什麽情。
不知道他會難過嗎？
淩恒的昏迷一共堅持了五日，他無數次斷斷續續地想要清醒，但最終抵抗不了身體的衰敗。
“我會好好活下去的，你安心吧。”
最終，在寧頌的承諾中，淩恒閉上了眼睛。
到底是能夠永載史書，留在大雍朝歷史上的人物，淩恒的喪事辦的盛大而隆重，寧頌全程忙完了，緊跟著就病倒了。
半夢半醒間，他聽到寧渺與太醫的對話。
“寧大人是太傷心了，傷了身子……況且，寧大人一直勞累過度……”
迷迷糊糊間，寧頌睡了過去。
如此反反覆覆，寧頌好不容易醒了過來，迎接的是親人驚喜的目光。
“放心，我答應過他的。”
既然說好好活著，就會應諾。
病好之後，寧頌回了一趟京城，幫助儲玉定了儲君的人選，緊接著又挑了一個皇孫，帶在身邊。
見他這樣，身邊的親友反倒是放心了。
又過了十年，儲玉也走了，儲君繼位，那位跟著寧頌的小皇孫成了太子。
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寧頌終於放心地撒了手。
“我要去見師兄了。”在彌留之際，寧頌的臉上全是笑容。
寧渺與寧木轉過頭，抹了抹眼淚。
大雍歷一百一十三年，寧頌穿越而來；一百七十三年，寧頌離開，享年七十五歲。
來的時候悄無聲息，走的時候轟轟烈烈。
但寧頌本尊管不了這些了。
在他失去意識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在旁人的叫聲中迷茫地睜開了眼。
四周是潔白的墻壁，擡起頭，是正在一滴滴落下的點滴，身下躺的，正是病床。
“……寧頌，你出車禍出傻了？”
在好友的科普下，寧頌理清了時間線，他回到了自己穿越之前，目前還是一個剛剛收到博士offer不久的學生。
在他在某個業界頂尖的企業實習時，不小心被撞了，被送到了醫院。
“嗯。”
他確實是傻了，才會覺得自己的穿越如同夢一般。
好不容易出了院，與那位肇事司機談好了賠償，又辦理了一系列手續，寧頌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實習的那家大企業還沒給他辦實習證明。
打了車來到市中心，走入那幢高聳入雲的大廈，寧頌還未進公司，就被門口誇張的紅地毯和排成一排的高管們驚了一下。
“今天這是？”寧頌站在一旁，與昔日的夥伴搭訕。
“哦，這家太子爺似乎出了事，撞了腦子，醒來之後就莫名其妙從國外回來了，說要找什麽人。”
同伴羨慕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一排豪車停了下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從車裏走了出來。
寧頌怔然，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人的身影。
或許是感覺到了寧頌的註視，對方忽略了旁人的寒暄，轉頭朝寧頌的方向看來。
雙目對視。
下一秒，寧頌看見對方眼睛亮了起來，而後朝他走來，朝他伸出手。
“好久不見。”寧頌聽見自己說。
淩恒伸手，將人攬住懷中：“不，我等你很久了。”
番外到此結束啦，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陪伴，追文的小夥伴們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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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大雍朝的內閣早已完善，逐漸取代了相權，成為朝廷中的權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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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時安，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到了這個年歲，儲玉也老了。他年輕時身體不錯，到了老年卻早早染上了頭痛的毛病，早幾年就將政務全部交給了內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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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發生什麽事。”對於儲玉的疑問，寧頌心知肚明，只是他退休的決心堅定，回答起問題來，亦是從容不迫。
“那怎麽會……”
這兩年，儲玉不上朝，時間都花費在了游樂與手工活上，如今剛一得知消息，面上有一種被人從玩樂中驚醒的懵懂。
“是誰欺負你了嗎？”
多年的情分，無與倫比的信任，哪怕時過境遷，在儲玉心中，寧頌仍然是當年那個需要照顧的同窗。
“你在說什麽傻話？”寧頌哭笑不得，但也因為好友的擔憂而心生妥帖。
“我也是該休息的年歲啦。”
在現代人平均壽命高達七十多歲的情況下，工作黨六十五歲退休。而大雍朝平均壽命不過五十，他幹到六十五歲，已經是很足夠了。
寧頌說休息就休息，話說得堅決，移交手上的權力也交的利落。
在他為官這些年，結交了不少朋友，雖然也有政敵，但做事公正，為人留一線，時過境遷，也難有真正的敵人，因此在離開時，收獲的反倒是同僚、學生們的不舍。
“難過什麽，退休是好事呀。”寧頌笑瞇瞇地說。
他再不退休，有人就要生氣了。
在徹底離開那一日，在官署外等他的，是早兩年已經因為生病而辭官在家的淩恒。
“淩將軍。”同僚們還要再勸，再看到淩恒時，頓時閉了嘴。
這位可是個狠人。
早些年，淩恒帶兵征戰邊疆，為大雍朝收覆了大片國土。由於那綿延多時的戰爭太過於殘忍，連帶著淩恒的聲名也多了幾分令人畏懼的顏色。
在那些年裏，說是能夠止小兒啼也不為過。
“走吧。”
兩人就這樣一起回了家。
寧頌退休之後的日子過得樂不思蜀。
兩人雖然沒有孩子，但寧木生的孩子卻經常跑來玩耍，除此之外，還有白鹿書院舊識們的孩子。
寧頌與淩恒都不是會帶小孩子的脾氣，但好在小孩子們本身不用他們操心。只需要提供給他們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就好。
“又來你大伯家裏野！”野了一天，傍晚的時候，寧木來抓人。
小家夥一點兒都不怕自己的父親，對著他吐舌頭。
寧頌樂呵呵地看著。
“哥！”寧木一大把年紀，也不忘了自己撒嬌的本能。
“孩子年紀小，讓他松快松快。”
年輕的時候，寧頌恨不得花所有時間在功課上，對自己的要求嚴格到令人發指，如今老了，對於小孩子卻縱容了起來。
寧木知道寧頌的脾氣，加上自己對這個晚年得的小孩也沒辦法，只得唉聲嘆氣地將人抓回去，讓妻子管束。
趁著這個時間，寧頌與淩恒提議，兩人一起出去玩玩。
“……免得寧木這小子又怪我慣孩子。”寧頌隨口找了個借口。
“好。”
在一起多年，兩人已經磨合到了寧頌說什麽，淩恒都能很好的領會他的意思，並且完美配合的程度了。
說走就走，第二日，兩人就收拾行囊出了門。
由於是私下裏出行，他們的動靜很小，除了行李之外，只帶了一兩個親近的人。
出了門，他們先是馬車出行，緊接著又換了船，走運河。
船上，兩人雖然是訂了貴賓的艙，但到底也能與人交流。坐上船，不一會兒就聽到有人閑聊。
“多虧了寧首輔派人梳理航道，又大力發展交通，早些年要出門，那可就難了。”
淩恒聽了，轉過頭來拍拍寧頌的肩膀，寧頌也笑了。
既然這誇獎不是出於什麽目的，他就當是真心的誇讚了。
如此一來，也不枉他這些年做的一些事。
沒過幾日，兩人順利地到了江南，自然而然地避開了京城裏奪嫡的風雲。又過了一陣子，寧頌嫌棄江南的景觀沒意思，拖著淩恒去粵省。
“那裏熱鬧，可以多看看。”
在寧頌當年當戶部侍郎時，曾經為了開海關而據理力爭，那時候，朝廷最終決定發展海上貿易。
這些年來，大雍朝不但海上的戰力飆升，海邊城市亦是發展得如火如荼。
“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練得水軍怎麽樣了？”
這些年，寧頌坐鎮中樞，拿出一個個奇思妙想的方案，而淩恒則是那個堅定不移的執行者。
兩人即是愛人，亦是知己和同盟。
“去。”對於行程的討論，最後都會是寧頌說了算。
如此一來，兩人又坐船走海上到了粵省。
粵省西風東漸，在這裏，寧頌與淩恒專門住了西式的宅子，宅子裏還安了淋浴和抽水馬桶。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雖然幾十年來，現代相關的記憶已經零落，但對於這些讓生活更加方便的物事，寧頌仍然接受良好。
只是，在粵省待了一小段時日，寧頌又想走。
“別找大夫了。”淩恒按住了寧頌的肩膀，“沒事的，就住在這裏。”
見愛人拆穿了自己的動機，這些日子以來，寧頌強行提起的一口氣似乎散了，肩膀松了下來。
沒錯，寧頌之所以找借口從京城到江南，又從江南到了粵省，一是為了尋找醫生給淩恒治病，二是打算換環境，讓淩恒的身體舒服一點。
“我也老了。”
歲月不饒人，早些年在戰場上受的傷，如今都成了拖累人腳步的繩子。
但寧頌難以接受這一點。
淩恒對此心知肚明。
“就在這裏，我們一起好好過一陣安生日子，好嗎？”如年輕時那樣，淩恒摸了摸寧頌的腦袋。
“師兄……”
想起了今日大夫回的話，寧頌一時間說不出話了。
“你不嫌棄我醜就好了。”淩恒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論起年齡，他比寧頌還要大上許多歲。
“胡說什麽？”曾經掌控朝政、說一不二的寧首輔瞪了自己的愛人一眼。
既然不再追著名醫跑，寧頌與淩恒就安家安在了粵省。
天高皇帝遠不是一句空話，哪怕如今交通發達，可由於地理位置遙遠，在京城風譎雲詭時，寧頌正拉著淩恒的手，兩人一起吃完早茶，在街頭閑逛。
終於，京城裏風波定了，可粵省中，淩恒也下不來床。
“你直說吧。”太醫從京城裏趕來，看到的就是不怒而威的前首輔，後者手中捏著珠串，緊緊地攥著。
“淩大人他……早年……如今……”
說完了，下了結論：“還請您早做打算。”
說這句話時，太醫心跳如擂。
“多謝，下去吧。”不知道過了多久，寧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仿佛也是意識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淩恒身體稍微轉好之後，就張羅著回鄉。
“也該回去看看。”
臨近生命的盡頭，淩恒腦海中經常浮現的反而是年輕時候的事，他想到自己與寧頌初見時的場景，想到愛人年輕時含笑將花遞給他時的笑顏。
“頌哥兒帶我回家吧。”淩恒拍拍愛人的肩膀。
兩人一起歸鄉。
這一回，淩恒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無法私下悄悄出行，寧頌聯系了親朋好友幫忙。
一路上，哪怕想要低調，但仍然有認識的人自發來送。
寧頌都沒見。
但這並不影響外人的熱情。
“寧首輔、淩將軍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值得我們如此。”
寧頌心情覆雜地帶著淩恒回了鄉，回到了臨州，住在了白鹿書院。
好在上天垂憐，在粵省時，淩恒的狀態很差，回了熟悉的環境，反倒是好一些了，能夠從床上起來，陪著寧頌早起去看花。
“……是繡球開了啊。”
繡球是兩人定情的花朵，不知何時也成為了白鹿書院、淩府和寧府常見的景觀。
“頌哥兒，認識你我很開心。”說這句話時，寧頌伸手捂住了淩恒的嘴。
“別說晦氣話。”
淩恒笑了笑，配合地點點頭。
話雖如此，可在當天晚上時，淩恒還是陷入了昏迷。
“……哥哥？”不知何時，寧渺、寧木帶著家屬都趕了回來，除此之外，一些親朋好友們都來了。
“去準備吧。”坐在床邊，寧頌摸摸愛人的臉頰，嘆了口氣。
老都老了，還煽什麽情。
不知道他會難過嗎？
淩恒的昏迷一共堅持了五日，他無數次斷斷續續地想要清醒，但最終抵抗不了身體的衰敗。
“我會好好活下去的，你安心吧。”
最終，在寧頌的承諾中，淩恒閉上了眼睛。
到底是能夠永載史書，留在大雍朝歷史上的人物，淩恒的喪事辦的盛大而隆重，寧頌全程忙完了，緊跟著就病倒了。
半夢半醒間，他聽到寧渺與太醫的對話。
“寧大人是太傷心了，傷了身子……況且，寧大人一直勞累過度……”
迷迷糊糊間，寧頌睡了過去。
如此反反覆覆，寧頌好不容易醒了過來，迎接的是親人驚喜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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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說好好活著，就會應諾。
病好之後，寧頌回了一趟京城，幫助儲玉定了儲君的人選，緊接著又挑了一個皇孫，帶在身邊。
見他這樣，身邊的親友反倒是放心了。
又過了十年，儲玉也走了，儲君繼位，那位跟著寧頌的小皇孫成了太子。
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寧頌終於放心地撒了手。
“我要去見師兄了。”在彌留之際，寧頌的臉上全是笑容。
寧渺與寧木轉過頭，抹了抹眼淚。
大雍歷一百一十三年，寧頌穿越而來；一百七十三年，寧頌離開，享年七十五歲。
來的時候悄無聲息，走的時候轟轟烈烈。
但寧頌本尊管不了這些了。
在他失去意識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在旁人的叫聲中迷茫地睜開了眼。
四周是潔白的墻壁，擡起頭，是正在一滴滴落下的點滴，身下躺的，正是病床。
“……寧頌，你出車禍出傻了？”
在好友的科普下，寧頌理清了時間線，他回到了自己穿越之前，目前還是一個剛剛收到博士offer不久的學生。
在他在某個業界頂尖的企業實習時，不小心被撞了，被送到了醫院。
“嗯。”
他確實是傻了，才會覺得自己的穿越如同夢一般。
好不容易出了院，與那位肇事司機談好了賠償，又辦理了一系列手續，寧頌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實習的那家大企業還沒給他辦實習證明。
打了車來到市中心，走入那幢高聳入雲的大廈，寧頌還未進公司，就被門口誇張的紅地毯和排成一排的高管們驚了一下。
“今天這是？”寧頌站在一旁，與昔日的夥伴搭訕。
“哦，這家太子爺似乎出了事，撞了腦子，醒來之後就莫名其妙從國外回來了，說要找什麽人。”
同伴羨慕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一排豪車停了下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從車裏走了出來。
寧頌怔然，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人的身影。
或許是感覺到了寧頌的註視，對方忽略了旁人的寒暄，轉頭朝寧頌的方向看來。
雙目對視。
下一秒，寧頌看見對方眼睛亮了起來，而後朝他走來，朝他伸出手。
“好久不見。”寧頌聽見自己說。
淩恒伸手，將人攬住懷中：“不，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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