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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程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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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程十九

永陵封地。

永陵經商繁華,晝日來往商販叫賣,人潮如織。

永陵王良民打扮,在一名小廝的指引下,到一處偏僻酒樓。

有心之人早已在此靜候。

“我想知道,是什麽人為談正事,不去王庭覲見,要來此處。”

永陵王問道,見那人仍秘不作聲,輕笑一聲:“我猜,你曾經是敦素東宮的人。你派人送的信件只有敦素東宮的人認識,你怕王庭隔墻有耳,才把我引道此處。”

一語畢,片刻。那人徐徐轉過身,做出臣服姿態,“張幸見過永陵王。”

永陵王怔住:“張幸?元慶十六年被我父親貶到了邊疆,怎麽,找我尋仇了?”

張幸面帶冷色,為永陵王倒了一盞茶,“殿下要信我,我必助殿下在多山河。”

永陵王冷笑出聲,兩指狠狠叩響桌案,質問道:“怎麽?你是要我反。”

隨著街外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張幸緩緩走到窗邊,語重心長道:“徽朝從來都是嫡長系繼承,如今的陛下,雖是嫡出但無嫡出之尊,讓他如何使天下信服,唯有殿下才是唯一的正統,才能重振山河。”

“好,你口口聲聲要我重振山河,那我問你,自永寧元年直至今日,這天下太平否?百姓安康否?你僅為了自己的聲譽重振,不惜挑起幹戈,至百姓於水火。你一介屬官竟成了奸臣,可惜.....”永陵王惋惜著,試圖挽回張幸欲反之心。

張幸轉頭慎重看向永陵王,作揖道:“下官只願知道一個真相,敦素太子為何暴斃身亡,元慶初年到底發生過什麽,僅此。”

永陵王靜靜抿了一口茶,眼眶不禁翻紅,腦海中時時浮現元慶十六年的那天,只記得他的父親冰冷的躺著,永遠睡了過去,母親也變得如同靜物般默不作聲,東宮一片哀嚎。他不願去回想,也不敢回想。

“入永陵王廷吧,我需要你。”

永陵王轉身離開,又被叫住了:“殿下,當年同下官一同進入敦素東宮的屬官吳堯順,你可還記得,他的遺孀找到了......”

由不得半絲松懈,永陵王快步趕回王庭,換回藩王常服,向壽祿堂走去。

“近日,王太後身子可好些。”

身旁的內侍快步跟著,回稟道:“好多了,自咱們離了京,王太後也如先前般多笑笑,說些話了。”

至壽祿堂,永陵王努力從臉上堆滿笑容,仔細正整衣冠,放安心進去,“母親。”

看到永陵王前來,王太後自然欣喜,“嚴兒 。”

母子言笑著,對視而坐:“母親今日精神好些?”

王太後笑道,“我又不是糊了,一切都好,也有不少樂子,自然比京城舒坦。倒是你......”說到著反而眼神黯淡下來,“雖安於一方,你想做什麽娘都支持,但千萬不要生出二心.....”

前路漫長,過往的煙雲消散,過去的人是不在了,如今誰也不想再回想那陣血雨腥風。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幾十年前所發生的事總歸要有人揭開,忠賢奸佞,總要有定局。可揭示之人總要承受巨大的代價。

深夜,挽意伏在案前,細致讀著今日查到的當年的記載。螢火燭光,點點星亮,燭火映照,顯得她的身影寂寞漫長。

吳氏女官自錄:‘今內外困境,如同林中鳥般難以逃離,如若患事降臨,當保全大局,萬事困矣,困矣!’

挽意揉揉腦殼,輕嘆一口氣,自語道:“為何這吳氏我從未聽過,‘困矣’怕不只是局勢困境吧。”

只聽一陣敲門聲,韓將軍捧著一包什麽東西走了進來,面帶喜色,“姑娘你看,我竟在新麗買到了我們大徽的吃食,快嘗嘗。”

挽意苦笑著,“現在什麽眉目都沒有,你還有心氣吃飯。”語氣中滿是‘嫌棄’。

韓將軍放下手中的吃食,鄭重道:“有個消息,你肯定想知道,陛下在圍場遇刺了,萬幸無事,沒想到陛下沒有下令徹查,還將消息大肆宣揚出去。”

“遇刺?!”挽意瞪大雙眸,驚詫道。繼而又沈靜下來,“這怕是陛下自己演的場戲吧。”

“這話怎麽講?”

挽意冷笑一聲,揣度著:“如今齊薛兩家勢大,都是外戚,自然不甘心對方將自己壓在頭上,怕是鬥了好久了。陛下是想讓兩家自亂陣腳,相互鬥爭,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挽意頓了頓,“齊家不傻,必定已猜到了,齊國公沒有真正的實權,但他可操控各大臣把控朝堂,他還有一個陛下的枕邊人------皇後,就看皇後肯不肯幫他的父親。反觀,薛家蠢,只會順水推舟,如今應是亂了,陛下正等著挑錯呢。”

“那薛家會真的下手嗎?”韓將軍又問道。

“雖說狗急跳墻,那也要看這墻有多高,別忘了太後也姓薛,她就算是再不喜歡陛下,也要守好自己的太後之位,努力維系這份‘母子之情’。”

片刻,挽意輕笑一聲,“如今的陛下和當初大不想同。”說完眼神暗淡下來,“君王本心,哪個君王不是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利呢,我也猜不透他了。”

順手拿起吃食,自顧吃起來,倏然,或是吃的不對勁,直楞楞盯著,“不對,新麗的商販本就受大徽控制,再加上兩地飲食不同一個小小的商販不可能大費周章,做這不得好處的買賣,咱們要查的人就是他們......”

挽意快速起身,和韓將軍連夜查抄了那家鋪子。可惜早已不見人影,只見桌上留有紙條:‘易月日。’

易月日,易月日.....

風急哀嚎,遠處的高柳如著魔般,恣意舞動,柳條揮起無情拍打江面,恍惚間,黑雲散開了,露出久違的圓月,漸漸又遮蓋住。

臘月,鵝毛飛雪。

窗前的臘梅開的正盛,門外的雪花如天降鵝毛般紛紛而來,政殿中的火盆也燒的猛烈。

陛下喚了幾個內侍給他幫忙----燒奏章。

“這些老家夥整日勸朕選秀,難道是讓我做昏君嗎?朕看著心煩,還不如燒了取取暖。”說著,將一份份奏章挑出來扔進火盆裏,不由得搓搓手。

“陛下,”只見貼身內侍一路小跑進來,“文苑的芳瀲受大人之命給你送來的,微火姜湯,暖身的。”

陛下笑得和孩子般,欣喜接過“好好,朕最喜歡了。”

走進窗邊,大雪仍紛紛而下,上下一白,宮中人鳥聲俱絕。

清晨,前夜伏案,已是巳時仍有些許困意。挽意倦臥於榻上,微微擡起眼皮望向窗外,又猛然坐起,驚喜道:“下雪了。”

挽意最喜歡冬日了。

她欣然拿出白色裘衣,小心翼翼打開門,試探般邁出房門,腳落於雪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她大膽跑到院外,覆而回望,雪白的地上僅有她走過的一串腳印。

挽意開懷笑著,欣喜之餘無端的心事湧上心頭:已到新麗兩載,新王遲遲不可交於要事,查案一事進而沒有了眉目,現下新麗局勢並不太平,如不能即使查到什麽,送往永陵封地,一旦事發,只怕前功盡棄。她清楚,自己目光太過狹隘,怕會辜負永陵王所期望,也曾後悔過,若是當初就此進了東宮,了卻一生。但如今看來,至少見過了曾經沒見過的光景。

她慢步回到屋內,提筆寫道:“丙戌年冬月,清起遇雪,吾思事良久,亦因瑣事而不眠,悔恨當初棄君而去,恐君為外事所擾,恐君有不益之心。今遇雪,本取義‘瑞雪兆豐年’,只聞他意‘然異處,願共白頭。錦書難托,勿念。”

真的後悔了,她傻笑自己真的蠢,當初為了尋找自己的本心,請求他割愛,到頭來放不下的是她自己,當初的話那般決絕,可如今沒有他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人生在世,何人不是心中有所牽掛。

挽意仰頭遙望,罕見般空中飛過青鳥,願度千山萬水要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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