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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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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夏日暴雨來勢洶洶,走時卻悄無聲息。

不知什麽時候雨已經停了,絲毫沒有殘留半點兒痕跡。

好像已經完成了使命。

橙黃的微光破開原本濃厚的雲彩,愈發強烈。

腳邊的水窪泛著點點波瀾,殘留著食物殘渣。

白皙面頰上,兩道影影綽綽的淚痕逐漸變得幹涸。

直至完全風幹。

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她。

心緒卻始終翻湧得厲害。

至此,一旁的女人才終於如夢初醒般,猛然“還魂”。

只聽得身後“誇嚓”一聲,一道晴天霹靂響徹半邊天。

“什麽?她……她是你太太?”

女人指著時漫,看向許京言,滿是錯愕和震驚的瞳孔從方才就開啟了震動模式。

至於方才那份在偶像面前的“矜持”,早已經頃刻間煙消雲散。

一時間變得不知所措。

“對。”許京言沒有經過半分的思考,幾乎是脫口而出。

像是預演過無數次,此刻只是從容重現。

真誠得過頭了。

“……”

不得不說,他的那份堅定,甚至讓時漫變得懷疑自己。

自己是不是真的,真的是他太太。

不,這絕對不可能。

她怎麽可能跟許京言結婚,簡直是在做夢。

這想法可真荒唐。

收回自己在幾秒鐘之內的荒唐,看著許京言和小男孩莫名其妙就對峙起來的眼神,時漫瞬間悟了。

原來是這樣。

一個人的好勝心可以強到什麽地步,就連跟一個三歲小孩都要爭個高低。

而且,衡量的標準還是自己。

這感覺很不爽。

小男孩擡著頭,一雙汪汪的大眼睛巴巴地瞪許京言,然後又看向媽媽,奶聲奶氣地問:“媽媽,太太是什麽?”

“啊……太太就是……”

“是姐姐的意思。”時漫搶著解釋,“他說他是我的弟弟。”

“哦。”小男孩得到了答案,不再繼續追問,拍了拍許京言的手,瞬間驕傲幾分,“那我以後也是你的哥哥,會和妹妹一起保護你的,好嗎?”

許京言:“……”

見他陰沈著臉不說話,時漫覺得好笑,忽然也想打趣一下,於是歪著頭附和:“好嗎,弟弟?”

許京言看著時漫,眉心幾乎擰到了一起,最後強壓著不悅,說了個“好”。

時漫抽了抽鼻子,笑著揉了揉小孩的頭發,細聲說:“哥哥,今天謝謝你。”

小男孩抱住時漫,在她臉頰狂親了一口,倒是挺仗義:“不客氣。”

只是他全然不知,此時此刻自己正被身後那個高大帥氣的男人所嫉妒。

這也許是他這輩子為數不多的,唯一一次,完敗許京言的高光時刻。

來了輛公交車,在路邊停下。

女人看了一眼,急忙開始收拾東西:“寶貝快點,今天超市打折,再不去就晚了,走!”

眼看車快開了,再沒時間繼續糾結有關太太的問題,女人抱著小孩匆匆上了車。

什麽娛樂八卦,再驚奇也是跟過日子沒半點兒關系的東西。

在超市打折面前,變得不值一提。

車門關閉,母子坐在窗邊,笑著向窗外揮手。

時漫笑著揮手回應,汽車發動,目送公交車的車尾消失在路口。

繼續開往下一站人間煙火。

轉身的同時,她輕嘆了口氣。

心中忽然感慨萬千。

按照她媽的話說,住她家隔壁的李曉,和她一邊大,現在孩子已經會打醬油了。

如果自己也像李曉那樣早早地結婚生子,不去搞電影,現在是不是也已經有了一個會保護自己的兒子……

可是她從來都不喜歡那樣平凡的,日覆一日的,毫無激情與夢想可言的。

柴米油鹽的生活。

那不是她要的。

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你就這麽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

哪怕是無關緊要的路人。

許京言的一句話,將時漫從業已飄遠的無邊思緒中抽離出來,回到這個腳下是水泥地磚,頭頂是塑料車棚的現實空間。

這裏既沒有生活,也沒有夢想。

只有許京言。

許京言的存在感實在過於強烈,像極了夏夜清泉中毅然佇立的一根冰錐,清冷強勢,用力刺進時漫已經封鎖好的私人領域。

撬開一個不大的縫隙,那股幽幽的氣息就不斷順著這個縫隙漫延,彌散。

在時漫看來,這是有些“冒犯”的。

她不喜歡。

“我們之間的關系?”時漫默默後退了一步,挑起眼簾,望著許京言。

她在想她跟許京言是什麽關系。

思前想後,最深也不過只是一個見過兩次面的導演和演員的關系吧?

連朋友也算不上。

這有什麽好說的。

況且,《溫海》已經被搶走了,以後還有沒有機會拍別的電影也另說。

沒準自己跟許京言之後再無聯系。

“沒什麽好說的,說多了反而很麻煩。”

許京言眼眸微動:“嗯,你高興就好。”

時漫楞了一下。

許京言,怎麽好像有點兒失望?

搞得她還覺得有點兒愧疚,反思自己是不是話說得重了。

好像也沒有啊。

演出來的,肯定是演出來的。

真是個天生的演員,連這麽點兒小事兒都能讓人覺得像是受了莫大的挫折。

自己要是手握大量資源的大佬,真恨不得甩幾個男一號來哄他高興。

就這模樣,這神情,誰看了不迷糊。

許京言看著時漫,精致臉頰上兩道風幹的淚痕被光線勾勒得斑駁清晰。

掛在那副向來明媚的面容之上,格外刺目。

他伸出手,指尖忍不住湊到時漫的臉前,慢慢去靠近那個印記。

時漫垂下眸子,盯著他細長白皙的指尖,眉心微微蹙起。

指尖似乎在空中浮動,他的氣息便隨之飄進她的領域。

正在不斷地靠近。

於是時漫向後退了一步。

是很明顯地,拒絕的姿態。

見她抵觸,許京言終究還是沒有“下手”。

只是默默收回了手,攥緊了一絲寂寞的空氣。

“為什麽哭?”語氣是難得的柔和,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力。

“沒什麽。”時漫不想說。

從小到大,即便有再大的委屈,她都是一個人扛著。

家庭的壓力,學業的壓力,工作的壓力,向來都被她內化進了身體,默默承擔著。

實在撐不住的時候,她也只是一個人坐在角落裏,暗暗地流淚。

她不是堅強,而是抵觸與人分享傷痛。

“不想告訴我?”

“嗯。”

“為什麽?”

“沒什麽好說的。”

……

冷漠平靜的臉上,忽然翻湧起了波浪。

這是許京言生平第一次,覺得十分挫敗。

他的存在感,在她面前薄如空氣。

從始至終都在抵抗自己的靠近。

可他太在乎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為如果什麽都不知道,就沒有辦法保護她。

“時漫,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聲音有些強硬。

幾乎像是命令。

時漫的心沈了一下,擡起頭看不清許京言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緒,只覺得氣氛變得有些僵硬。

“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還是溜之大吉為上。

轉身欲走,手臂卻被一把拉住。

“等等,”方才的強硬在她轉身的一瞬間煙消雲散,“我送你。”

*

回到家,時漫洗了個熱水澡,在浴室裏磨蹭了大半個小時才出來。

卻還是沒想明白許京言為什麽要那麽生氣。

她從冰箱裏拿了杯酸奶,坐在沙發上,越想越覺得沒道理,最後幹脆直接放棄,打開投影,找了一部《菊次郎的夏天》來看。

一口氣看完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時漫摸起桌面上的手機,開始給自己物色今晚的晚飯。

唐晉清發了條微信過來:

【聽說你失業了。】

時漫:“……”

他到底是千裏眼還是順風耳,這麽快就知道了。

時漫沒回,而是繼續瀏覽外賣頁面。

緊接著唐晉清又接連發了幾條消息轟炸。

時漫一不小心誤觸了頂部的彈框,又一不小心按到了語音通話。

就這麽直接打了過去。

“……”

叮咚聲才響起,還沒來得及掛斷,就接通了。

“……”

“漫。”還是熟悉的輕浮。

時漫懶得搭理,正要掛斷,對面忽然來了一句:“哭了?”

“……沒有。”

唐晉清賊兮兮地說:“咱倆誰跟誰啊,千萬別不好意思,受了委屈,師兄這個肩膀永遠為你敞開……”

話還沒說完,時漫就聽到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隨之傳來一聲隱隱的慘叫。

“……”

不知道他在幹嘛。

不過以唐晉清玩世不恭的性子猜想,估計正在“玩”。

“真的沒哭,我好得很,剛才不小心按錯了,沒事兒我掛了。”

“等等,有事兒!”

“什麽事兒?”

“喝酒。”

“……”

時漫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間,將近八點鐘。

肚子都快餓扁了,喝哪門子的酒。

“哦,沒興趣,不去。”

“這麽不給我面子?上次不是說好了一塊兒敘舊的嗎,這麽快就反悔了?”

“沒有,下次吧,我今天不想出門,”時漫頓了頓,自我調侃之餘竟然還有些坦然,“反正我現在也失業了,要喝酒有的是時間。”

“嗯……你真不來了?”

“不去。”說話間,時漫已經點好了外賣。

唐晉清不無惋惜地說:“行吧,本來還想跟你說說工作上的事情,那也只好算了。”

時漫眼前一亮:“工作?”

唐晉清拿準了時漫會在意這個,頗有些得意:“是啊,我這剛好有個項目,缺導演,既然你說了不來,那我只好……”

“我來,”時漫噌的一下從沙發上起身,散開紮起的頭發,快步往臥室走,“地址發我,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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