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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柯初入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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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柯初入大學

2

南京的九月,在經歷了幾場初秋的清雨悶雷中,早已褪去了炎夏的蟬喘雷幹。似火的驕陽也終於作別了這個夏季,不再炙烤大地,咄咄逼人。

每年的九月第一天是韓予柯的生日,今天也是她18歲的成人禮,母親照舊在另一個城市忙碌的工作,家裏只有父親和她。

“予柯,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個具有獨立人格和思想自由的成年人了。即將迎來的大學生涯,爸爸不再陪伴左右,以後遇事你得自己判斷拿主意了。”予柯的父親韓成生邊囑咐女兒邊點燃了生日蠟燭。

“知道了,爸,您自己也多保重。”予柯說完,鼻子一酸,心裏生出一陣酸楚。

這麽多年,因為工作關系亦或價值觀異同,予柯的父母長期分居兩地,一家人聚少離多,成長的路程中,予柯沒有缺過父母濃烈的愛,但那似乎都是單方面的,而家庭齊整的溫暖她並未感覺到什麽。從小到大,她從未對生她養她的這片江南土地生過什麽依戀和感情。這也促使她在高三選考藝術學院和填報志願表時拒絕了江浙一帶的大學,而毅然決絕的選擇了離家遠的地方去歷練和成長。

予柯從幼稚園時就顯現出在舞蹈藝術上的天賦和領悟力。別的女生一個動作要學幾遍才勉強通過,她卻看一眼就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再大一點,她自然而然成了學校文藝隊的主心骨,老師發現在舞臺上的她總是那麽耀眼,那麽熠熠生輝,似乎天生為藝術為舞臺而生,便同她父母商量,讓她正式接受專業藝術訓練。

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天生的靈氣加多年的勤奮,讓予柯在藝術殿堂裏如魚得水、隨意暢游,家裏到處擺放著她在各大藝術比賽中榮獲的獎項。上了高中,她偏科嚴重,理科一塌糊塗的她,藝術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她的高考加分小專業。

每年的十一二月是各大藝術院校組織小專業考試的時間段,來自五湖四海的藝術生懷著對未來的夢想憧憬,一頭紮進考試的海洋去尋覓自己的天地。予柯在眾多藝術學院裏選了幾所離家遠的大學,每一場考下來都游刃有餘,輕松駕馭。而在報考嘉州大學時,更是超常發揮。優美曼妙的舞姿惹得幾位考官讚嘆不已,擊節稱賞。

韓予柯不僅有著蘇浙女子的嬌柔婉約,還有著蘇浙女人的精致靈動。也許是多年接受藝術的熏陶,她的氣質非常特別,加之江浙水鄉的怡人,更加使之膚潔如雪,唇齒如丹,清純明麗與眾不同。一張小巧秀氣的臉上嵌著一對寶石般閃爍的眼睛,明媚的如一汪溪水,清澈純凈,流光溢彩。不管是喜悅還是靜謐,那雙眼始終都顧盼生姿,柔情怡人,動人至極!

“韓予柯對吧?你的舞蹈很美,希望你能第一志願報考我們嘉州大學,相信你會愛上嘉州----一個人文氣息濃烈的華僑之鄉。”一舞終了,主考官站了起來,將惜才之手伸向予柯。這也是多年以來幾位考官第一次主動對考生伸出橄欖枝。

“謝謝。”予柯禮貌友善的回應了主考官,她知道這幾天的藝考,她都發揮了還不壞的水平,但具體要報哪一所,現在考慮還為時尚早。

離藝考結束不到一個月時間,予柯報考的幾所藝院錄取通知書便如雪花一樣相繼飛到她手裏。相較而言,嘉州大學藝術學院的專業稍遜一色,但主考官仁慈和藹的面容和言語一直回蕩在予柯腦海,讓予柯倍感親切,而對向來熱愛文學的她,“人文氣息濃厚”這一項也無疑成了吸引她選擇的加分項。所以她暗暗打定主意,待文化成績下來填報志願,她就隨了嘉州大學便是。

轉眼到了八月,蔚藍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火熱的圓球仍舊保持著七月的盛情熾烈的烤炙大地,嘉州的錄取通知書也搭乘這份熱情毫無懸念的如期而至。

不遠千裏送予柯上大學的仍然只有父親,母親孟宛卿一如既往的忙碌。作為一名醫護人員,在予柯的記憶裏,母親從未離開過她的崗位。也許並不見得有多熱愛,而是一種習慣和適應。有些人一旦骨子裏適應了熟悉的圈子,便將其作為精神寄托,再也不想離開半步,更不會輕易改變現狀。

從小到大,母親很少參與予柯的成長瑣事,這也間接性的訓練了予柯的獨立性。她的內在遠遠不是她外表的柔嫩溫婉,反而堅毅、果敢、個性,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和思想。

“爸,您要有事的話也別送我了,上個大學嘛,我自己一個人去能行。”路程並不短,予柯心疼父親跟著“奔波”。

“那怎麽行,這是女兒第一次出遠門,爸爸再忙也要陪護。”韓成生很多時候都尊重女兒的決議,他知道女兒向來有主見,也了解女兒會對自己的決定負責。但在女兒離家求學這一次,他不舍得妥協。一晃女兒都這麽大了,似乎沒怎麽澆灌培育的小花朵就這麽突然綻放,女兒猝不及防的成長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內心也湧現出了一絲內疚和感慨。

隨著一聲笛鳴,即將開往南方的火車緩緩而行,隨即消失在人頭攢動的車站,將城市越甩越遠。

奔馳在軌道的列車,將予柯帶入了一片全新的天地。車窗外的風景時隱時現,不斷變換更替著色彩。天空無限蔚藍,朵朵棉花糖漂浮在半空,分明就是宮崎駿《天空之城》裏柔軟潔白的漫畫雲。那一望無際青黃交錯的田野,像一片青幽深邃的海洋,陣陣秋風撫過,田野裏滾動起層層波浪,連綿起伏,如詩如畫。

轉眼,火車穿過隧道,田野麥浪漸行漸遠,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聳立的綠蔭,一陣風襲過,樹葉有節奏的微微擺動,似有若無的唦唦作響,予柯感覺如夢一般氤氳著綠蒙蒙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樣的畫面和情景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川端康成的《雪國》,想起了那個開往雪國列車上靠窗而坐的嫻靜女人。川端康成說她的眼睛同燈光重疊的那一瞬間,就像在夕陽的餘暉裏飛舞的夜火蟲,耀眼而美麗…那是怎樣的一種美麗明艷?女人最終喪生於火海,又豈非不像擁抱燈火的蛾蝶一樣淒美哀怨?予柯的思緒隨著列車漸行漸遠…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跋涉,疲憊不堪的予柯和父親終於抵達目的地---嘉州。夜幕降臨,整個城市籠罩在了夜色當中,道路兩旁全是榕樹,樹葉綠影婆娑,月光透過榕葉,斑斑點點地傾在地上。

這座城市帶給予柯的第一感覺是靜謐,靜謐中透著點點滴滴的文化氣息。這種獨特的氣息讓予柯內心深處泌出一種輕松感和愜意感。舟車勞頓,即便是來到了自己從未領閱過的新天地,此刻也激不起予柯內心的半點漣漪。她只想休息,只想飽飽的睡上一覺。再特別的地方,也等精力恢覆以後再用心感悟。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了予柯臉上,將她從睡夢中吻醒。江浙的九月涼風習習,秋蘭飄香,早有了初秋的模樣。而地處熱帶邊緣的嘉州卻仍然流金鑠石,夏日可畏,不到八點的太陽就能讓人感受到熱氣逼人。

已經醒來的予柯索性拉開了半掩的窗簾,將頭探了出去漫無目的的巡視街上的景象。街道兩旁的草木異常繁盛,榕樹上的葉片油量油量。太陽還未升到頂點,而各個店家卻早已為之膽怯的撐開了遮陽蓬。夾雜在榕樹中間的玉蘭樹枝繁葉茂,給路過的行人撐起一把把綠油油的大傘。

樓下一些錯開的早餐店陸續有客人登場,各自選擇他們鐘意的店面走了進去。這裏的人沒有大都市人的匆忙與緊促,他們優哉游哉的輕輕漫步,找到合適的位置就坐,不著急叫上早點,先和同伴樂呵呵閑聊幾句,再抿上幾口粗茶,最後才招呼店主點上自己的心頭好。這一系列的清幽質樸、民風簡約、日子閑適,讓予柯深受觸動又覺著愜意。

這裏的街面並不寬敞,房子也透著極簡與獨特氣息。層樓都不高,但鱗次櫛比、排列有序。街道很簡易,卻幹凈整潔。街道兩旁的石板都井然有序的拼接在一起,不高不低的石塊把路一次又一次的引向新的轉角,轉角與轉角處又匯集出更多的分支。石塊顏色也不單一,青色的,黛色的,青中帶黑的,細細品味,予柯仿佛聽到歷史的車輪聲,仿佛看到了年輪的歲月,更看到了一代代客家人在這裏辛勤勞作的質樸堅韌。

門外響起了父親的呼叫聲。

得去學校報到了。

予柯趕緊起身換衣服。窗外的陽光灑滿房間,也毫不吝嗇的潑在了予柯身上,奶白色的墻面上頓時浮現出了予柯的身影。那是專屬於少女的美。曼妙玲瓏的身材凹凸有致,柔軟纖細,一頭猶如瀑布般順滑的青絲散落下來,少女逆光而站,靜若阿歷山德羅斯雕刻刀下的維納斯,溫柔恬靜卻又果敢堅毅。迎風而動,舉手投足間,又好似一只輕盈跳躍的精靈,隨時會展翅高飛。

嘉州大學坐落於城市的嘉北區,這裏相較南區更靜謐、清涼,它是遠離浮華與喧囂的一塊凈土。

寬敞的校道幹凈整潔,行人走在上面,聽不到任何腳步聲。接近巳時的太陽放射出琥珀色的光輝,讓人望而生畏。清風拂過每一位來校報到的新生臉,以減少陽光帶來的灼熱感。

校園裏密密麻麻的分布著綠蔭,各種花朵爭奇鬥艷,芬芳四溢。再往前穿行,予柯瞥見一偌大的荷花池夾雜在兩排教學樓中央。池內蓮葉田田,隨風晃蕩,紅白相見的蓮花絲絲婆娑,搖曳生姿。池塘兩邊的紫荊花也在不規則的飄落,給校道鑲了一層厚厚的緞毯,也給池塘紅袖添香,夢幻而又悠真。

新生入學第一天,校園各個角落都熱火朝天地忙碌著。學姐學長熱心輔助新生入學的場景比比皆是。音舞系的女生格外搶眼,她們容貌出眾,氣質脫俗,未待入學手續辦理完畢,一些別系的學長早迫不及待的搶著幫忙提行李帶路去了。

予柯和父親辦理完入學手續,也往新宿舍走去。這時迎面走來一男生擋住了予柯的視線。

“韓予柯,你好!我是本校學生會副主席李濤,我帶你去宿舍吧!”一個得體大方的男生站在予柯面前,男孩架著副眼睛,高高瘦瘦,五官並不起眼,但看著精幹,書卷味濃。

對於對方喊出自己的名字,予柯並不驚訝,辦理入學手續時,這位學長就在旁邊。想必早已註意到她。

“不用麻煩學長了,我和她一起去!”從不遠處傳來清脆如夜鶯的聲音。

予柯朝聲響的方向望去,一個紮馬尾的女生風風火火地走向她。女生長著一張圓圓臉,一雙同樣圓而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個頭算不得很高,但身形卻很勻稱綽約。

“像你這麽漂亮的女生,可不能被誰隨隨便便搭訕。”自報姓名的女生活潑俏皮,“你好!我叫程靖嫻,咱倆一個系,一個班。”

予柯朝她友善的微笑表示默認。叫靖嫻的女孩接到回應,便自來熟的挽起了予柯的胳膊,一路嘰嘰喳喳個沒完。

到了宿舍,靖嫻迫不及待的選好了自己和予柯的床鋪,兩人相鄰而居,按靖嫻的說法,這可是黃金位置。

“好了,予柯,一切收拾妥當,爸爸這就回去了,你自己好好生活,好好學習。”父親韓成生將予柯的相關事宜打理好後,準備返程。

“爸,放心吧,我不是小孩了。你路上小心。”將父親送下宿舍樓,看到父親不再年輕的背影,向來堅強的予柯濕了眼角,記憶中父親陪伴自己的日子不多,但相距千裏之遠也是父女間的第一次,一股對父親的依賴之情油然而生…

新生當天辦理完手續熟悉大致環境以後,第二天各自到系裏報到。大清早處在亢奮中的程靖嫻如同打了雞血,將還在睡夢中的予柯搖了起來。

“程靖嫻你煩不煩啊!清兒八早把我們吵醒,這才幾點!系裏不是通知9點趕到麽!”同住一個宿舍的舞蹈生林欣氣得想揍靖嫻。

“我叫的是予柯,關你什麽事,再說也快8點了,吃個早餐不也差不多了!”靖嫻回懟。

“行了,你們別吵了,都趕緊起床收拾收拾去院裏。上課第一天,早到總比遲到好。”一直冷眼旁觀的陳心藝打斷她倆的鬥嘴。

陳心藝一看都是那種學習特能吃苦的女生,一雙並不白皙嫩滑的雙腳布滿了練功留下的醜陋老繭。她的生活一絲不茍,作風嚴格規範,任何時候任何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時間觀念也相當穩妥,是個自律性很強的人。

從宿舍到藝院的路程至少十幾分鐘,幾個人迎著辰時的陽光往院裏奔去。等她們到達的時候,院裏的新生黑壓壓一片早就來的七七八八了。接下來是藝院新生大會、舞蹈系新生班級會,布置開學事宜等等,正式入院的第一天大家都忙的不亦樂乎。

這屆舞蹈班共30個學生,其中兩個是男生。班主任是個身材微胖的年輕女老師,看氣質並非舞蹈科班出生,給人感覺樸實親切。會議上安排了班級事務、選舉了班幹部、對每個新生做了簡單了解,同學間互相介紹寒暄聯絡感情,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已經有絲疲憊的予柯擡頭望向校園的天空,蛋黃色的夕陽已經開始緩緩向西沈,周圍散發著火紅的霞光,霞光傾灑在遠處的一片竹林裏,一陣微風吹過,竹海泛起層層波浪,好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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