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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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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再怎麽樣不能穿睡衣出去,楚還橙迅速穿上毛衣、羽絨服,蹬上靴子去走廊看了一眼,薄延煊還在。

她跑下樓,趕在門禁前出去。

宿管問她:“晚上還回來嗎?”

楚還橙像只兔子,帶著毛茸茸的圍巾和帽子,“不回來了,寢室門明天一定要換好啊!”

“維修師傅明天肯定過來換。”

宿管看到門口的男人,“男朋友來接?年輕姑娘註意安全。”

楚還橙奔跑的步伐一滯,滿臉通紅。

薄延煊看到她紅彤彤的臉,“是不是跑太快了?”

楚還橙胡亂點點頭。

平覆下心臟的跳動,楚還橙問道:“你來幹什麽?”

“你寢室門怎麽回事?”

“就問這個?你可以直接手機上問我。”

薄延煊站直,“懶得打字。”

“你喝酒了?”

“嗯。”

“沒自己開車吧。”

“有司機。”

“門被瘋女人砸壞了,她覺得我品行不端撬她墻腳。”

薄延煊看到她抱著手,“冷不冷,坐車裏去。”

確實有些冷,楚還橙從善如流,跟著他上車。車上司機等著,下來幫忙開了車門。

這次坐的是司機後面的位置,安全系數最高,薄延煊坐在旁邊位置,沒有坐副駕駛位。

“我們要去哪嗎?”

“嗯。”薄延煊跟司機說,“去霖湖。”

霖湖是桐江市小西山下面的湖泊,面積較小,也不是什麽景點。

楚還橙看著窗外,行道樹飛速後退,紛飛的雪花籠罩這個城市。外面是寂靜無聲的默劇,車裏面是正在彩排的舞臺劇。

她伸出手指在車窗上畫了棵樹,上面綴滿圓形的果實,還在旁邊寫了:Orange。

薄延煊是有些醉意,支著臉靠在窗沿上,只是臉上不顯,“不怕我把你賣了?”

“賣去哪?請給我找個好人家。”楚還橙頭也不擡回道。

旁邊男人聞言撲哧笑出聲,車窗微微倒映出他的側臉,楚還橙心想,笑得時候總還是和常人一樣。

霖湖,深夜。

車外的景色從都市變成湖泊後又變成樹林,終於到達目的地。

楚還橙生物鐘開始犯困,盯著前方的路,眼睛微微瞇起。要不是顧念著旁邊有人,環境並不安全,她早就躺下了。

前面司機出聲,“少爺,到了。”

楚還橙瞬間精神,車子停在一棟兩層別墅前,門口亮著小燈,可以看見周圍墻面上爬滿了爬墻虎。

這是一棟有些年頭的別墅。

兩人下了車,薄延煊給她介紹,“這是我媽媽小時候住的地方。”

楚還橙想,女孩子的小時候就是在父母膝下的時候,也就是出嫁前。薄延煊的母親原來是桐江人。

穿過院門,這是一棟西式建築,很像滬市的老洋房,只是看起來更小巧精致。

院內種滿各色的花卉綠植,雪花點綴在這片綠意間。

司機去把門和燈都打開,取暖的設備也開啟。

走進去,看見家具都被防塵布罩起來,薄延煊解釋道,“這裏現在不住人。”

楚還橙有些疑惑,不知道薄延煊賣的什麽關子,帶她來這幹什麽?

薄延煊將人一路帶到後院的暖房,這裏一直維持著適宜溫度,養著不少名貴的花卉,平時也會有人照看。

“這是我母親的花房,她以前會在這裏花上很多時間。”

楚還橙看到目前盛開的玫瑰月季和百合,感覺自己回到了春夏。月季的品種多不勝數,看起來就像是月季主題的花園。

她還發現角落的幾顆繡球,葉子翠綠寬大,中間有小小的花序,看起來過段時間就會開花。

“我母親在這裏養了一顆細葉曇花,它今晚要開花了。”

楚還橙已經看見它了,它在花房中心的位置,周圍的花架支撐著它巨幅的枝幹,青翠間垂下一朵朵花苞。

薄延煊從花房工具出找出兩個墊子,還去屋內拿出兩床毯子,兩人披著毛茸茸的毯子盤腿坐在這顆曇花前。

熱茶是司機送來的,他說他在車上睡,有事就手機喊他。

喝了口熱氣騰騰的紅茶,楚還橙覺得五臟六腑都暖和了。

“這顆曇花是我母親初中時種下的,細葉曇花不易得,外公還是央著朋友從國外買來的。長到現在我竟還沒見過它開花的樣子。”

楚還橙有些驚訝,“它種在這三四十年,你竟然沒見過它開花!”

“我不常回來,之前一直在國外,小時候和母親關系很僵。”薄延煊啜飲一口紅茶,接著說道,“我母親是桐江人,父親是京城人,我小時候一直在京城,回桐江的時候一般是寒暑假,很難趕上這曇花一現。”

“那挺可惜的,每朵花都只開一次,總要有人欣賞它才少點遺憾。”

細葉曇花花量大,國內大葉曇花居多,這個品種還要從國外進口。

楚還橙說道,“我是饒州人,父母都在饒州,之前在海安市工作,我也就在海安長大,算半個海安人吧。雖然沿海,但是真正去海邊的時候也少,也就是吃海鮮很方便。”

“小時候經常在巷子裏跑,和朋友玩追逐游戲。”

薄延煊端著瓷杯望著她,“真沒想到,你現在看起來很文靜。”

蒸汽氤氳模糊視線,曇花的沁香在花房四溢,風雪嗚咽聲被阻隔在玻璃外,是個適合訴說回憶的夜晚。

楚還橙看著杯中沈浮的茶葉。

“我小時候很瘋,能跟我媽打架從屋內幹到屋外,最後被鄰居勸住。當時個頭大概到我現在腰部的位置,氣勢有兩個現在的我那麽高。”

說起小時候,人們常常帶著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還是羨艷。

薄延煊想象一下,不到他腿長的姑娘幹架的姿態,忍不住輕笑。

“秩序敏感期的時候,連半塊餅幹我都能斤斤計較,逼著我爸媽分均勻。但是在大點,就發現感情不是根據血緣來的,這點緣分並不能支撐起一份無私的愛意。”

“得過且過也還能過,壞就壞在我太聰明,也太清醒。”

楚還橙講了另一個故事,也是在她大二參加競賽時發生的事。

“當時差一個人組隊,我發了一個招人啟示,綜合比較下來招到一個同級的男生,最後一起拿到國獎。”

“比賽完我才知道,他前女友在表白墻上曝光他是個渣男,讓她懷孕墮胎,劈腿出軌多個女生。”

“招他的時候沒做背調,不小心就踩進大坑,一想到這個獎項成為他履歷上不錯的招牌,讓他繼續欺騙女生,我就恨得牙癢癢。”

楚還橙眉頭擰起,牙關咬緊,過了許久提起這件事仍然很生氣。

“室友說我道德感太高,公事和私事可以切分開,人家做事沒含糊就行,其餘的別放在心上。”

“可是我,我就是不想,很後悔。”楚還橙語焉不詳,但薄延煊懂她的意思,手拍了拍她的頭,“沒事,是男生的錯,不是你的問題。”

楚還橙的負罪和愧疚在當時幾乎淹沒了她,後來她還試圖取消那個男生的名字,只是比賽已經結束,即使男生作用不大也無法被剔除。

“我講講我的小時候。”薄延煊聲音輕快,似乎準備了一份甜美的童年往事,“我父母感情不行,我剛出生的時候還能見到兩個人在一起住,大概三四歲的時候他們就分居了,我媽在桐江,我在北京,我很難見到她。”

“所以小時候我很恨她,怨她拋棄我,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我只有保姆。”薄延煊抿嘴淺笑,“你看,小朋友就是這麽不講道理的。”

“我長大才理解,我母親本就是這樣的人,為我停留那麽些年,已經是看在我是她生的面子上天大的情分了,不然她早就跑路了。”

薄延煊想要表示他們慘到一塊了,就看見旁邊的女孩眼神裏那同病相憐,也許她是在同情他,也許她在透過他同情自己。

她被茶水溫暖的手輕輕貼在他手背。

楚還橙承認自己的同情有水分,薄延煊小時候期盼的感情她很早就放棄了,怎麽會和他一樣。

薄延煊反握住她,“好像小組心理治療。”

回想美劇中一圈人圍坐訴說自己的經歷,楚還橙笑了,“確實。”

“她如今在小西山下面的佛寺清修,如果不是外公遺言在那,她早就遁入佛門,做尼姑去了。”

楚還橙意識到他說的是他母親,她想要出家,卻被牽絆住。

一時想到,無論富貴貧窮,眾生皆有桎梏,竟沒人能是隨心所欲的。

她盡量說的輕松一些,“你母親看破紅塵,有所追尋,做子女的唯有保重二字相送。”

薄延煊咀嚼著“保重”二字,目光清幽綿長,似那茶香和曇花香。

“若是我母親在這,聽你這麽說肯定很高興。”薄延煊說著他對母親的理解,“你和她,會有共同語言。”

楚還橙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與他的母親相似可不是什麽好事。都怪氣氛太過融洽,讓她有妄言的意思,竟連自己的真實所想脫口而出。

她咬咬舌尖,讓疼痛提醒自己,三思而言。

好在薄延煊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如果你要送她禮物,你會送什麽?”

薄延煊的母親,前半輩子泡在蜜罐裏,喜歡養花父親就能從國外弄來珍貴的品種,她什麽東西沒見過。

更難得的是她願意舍棄這些,小西山再近,進了山門也不會經常出來,寺廟吃的素齋,對她更是粗茶淡飯。

這樣的人會喜歡什麽樣的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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