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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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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重逢

麓鎮到了六月又開始下雨,濕了青板的小道。一片青瓦白墻隱沒於群山蔥蘢的懷抱之中。煙雨朦朧,綠光融融。

白蘇荷左手撐著傘,右手拖著行李箱走在回家的石橋上,聲音嘩嘩作響。穿著白色軟綢連衣裙的她留著及腰的長發。長眉連娟,一雙鹿眼給她又添了幾分靈氣,也帶有江南特有的溫婉。

十七歲的她剛剛參加完高考,終於

盼來了一個長長的假期。

白家的房子是單獨的小院,枇杷樹在夏日綻開了枝條,枝繁葉茂,雨打樹葉的聲音溫柔動聽。

“媽,我回來了。”白蘇荷推開斑駁的木門,朝裏面喊了一聲。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白長霞遠遠地在廚房應了一聲:“好,把東西放下洗洗手,準備吃飯了。”

還是熟悉的小院,洗衣臺安放在墻角,地上還有笤帚掃過留下的絲絲灰痕,安詳靜好。

“好。”白蘇荷把行李箱順手放在洗衣臺旁邊,進了客廳。

高中三年在今天最後一堂考試後畫上了句號。白長霞做了一桌好吃的,犒勞剛剛高考完的白蘇荷。

做的菜擺滿了小小的圓桌。母女兩人相對而坐,一切都很溫馨。

這些年,一直是母女兩個人住在一起,她爸爸只會是不是打點生活費過來,至於平時白蘇荷生病上學之類的花銷,全靠白母自己。

“我下午出去一趟,你高中住校,回來的次數又少,你那個房間有點潮了,墻上起了黴斑,下午我去找人來弄一弄。”白長霞給她夾了塊肉,眼裏凈是慈祥。

她點點頭:“好,我把東西整理出來。”

吃過午飯,雨還是淅淅瀝瀝下個不停,不像夏日的急風驟雨,這雨來得很溫和。

白長霞撐了把傘出門去了,只留下白蘇荷一個人在家。

她閣樓上的房間除了墻壁上的黴斑,其餘的還是很好。

書桌還是靜靜地放在窗前,旁邊的古箏陪了她十年。床鋪旁的落地燈見證著她的成長,床上被鋪上了塑料布,平時她只是在這裏寫寫作業,住的是白長霞的房間,現在她要常住,這個辦法行不通了。

她把箱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了該放的地方,衣服,鞋子,包包……

等到東西都整理好了,她又伏在桌子旁聽雨了。白家的房子背面鄰水,一到煙雨朦朧的時節,白蘇荷就喜歡伏在桌上聽雨聲,順便看雨滴從瓦檐落下,在綠色的水面摔開朵朵翡翠。

很美。很愜意。

她淺淺睡了一覺,醒來時,雨已經停了,太陽散出白色的光芒,給麓鎮鍍上一層釉,天光透亮,清晰明朗。

伸了個懶腰,她打算出去一趟,買點生活用品,牙膏,洗發水在高考前完成了它們最後的使命,堅持到最後一刻,光榮退修了。剛才她也看了,家裏的也已經用完。

拿上鑰匙,她出門去了。

鎮上的超市也不多,她去了最近,也是最大的那一家。在超市裏逛了一圈,也許是天註定的緣分,白蘇荷遇見了一位久別重逢的故人。

在貨架旁選好了東西之後,她去櫃臺前的步子裏還帶著幾分困意。

但就在在櫃臺旁結賬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註意。他個子很高,穿著一身黑色,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直到他回過頭來,她才確定,那真的是他。

白蘇荷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一下子清醒過來。

那個男孩子也認出了她,緩緩說出一句:“好久不見,故人。”少年的眼神裏是毫無波瀾的平靜,但其實內心早已萬般洶湧。

故人,向晚淵。

跟白蘇荷從高一開始就認識,高二那年,他們也曾是人人羨慕的模樣,但一切的美好都在高三那年戛然而止。向晚淵毫無防備地離開了她。白蘇荷眼睜睜看著他轉去別的學校,他家裏人甚至賣掉了這裏的老宅,離開了沂州。

她原本以為,他們到此為止,就不會再見了,一切都結束了。

但一切都來得措不及防。

臨走之前,他給了她一張劇院的門票,遞給她:“十二號上午,沂州大劇院見,我們好好聊聊吧。”

離開時,白蘇荷又看了他一眼,向晚淵的眼神裏多了幾分當年沒有到厲氣。

提著東西回家後,白蘇荷把東西放在小圓桌上。轉身上了閣樓。

躺在床上,她雙手舉起那張票。

怎麽辦,要不要去,為什麽,如果去了,他又會說些什麽?一連串的問號在她腦子裏繞圈圈。他還是那麽了解她,知道她歷來對這種傳統的文化無法拒絕。

十多分鐘之後,白長霞帶著補墻的師傅進了家門,幫著師傅把家具移開清理好現場。

師傅在臥室裏忙活,白長霞在一旁監工。

白蘇荷坐在沙發上,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該去一趟,她很好奇向晚淵到底會跟她說什麽。

師傅把墻面黴變的皮撬開,挎下來,然後在裏面做了防潮處理,最後刮上兩層白色膩子。

屋子裏是鋪滿整個房間的白灰。

處理好一切,師傅還要趕著去下家,雨季嘛,墻面變潮的人家不在少數,這個季節的生意也最好做。

送走師傅後,白蘇荷開始拿著掃把打掃“戰場”。一點點把灰掃幹凈。

不知不覺間,下午的時間消磨的很快,轉眼便華燈初上,昏黃的燈光映在水裏,星星點點,斑斕一片,倒影起湖面波光粼粼。

洗漱完之後,白蘇荷就躺在床上,久違地刷起手機,高中三年幾乎都與世隔絕,在學校一待就是兩個月,更有時是住在機構,很少回家,也很少接收手機的消息。

心血來潮,她註冊了一個博客賬號,但至於這個博客用來做什麽,她還沒想好。

又翻起今天的熱搜,都是無聊的八卦,哪位爆料耍大牌,哪位有爆料塌房了……

手機在這時響了一聲,是微信提示音。

藝考班的老師給她發消息:

[蘇荷,現在放暑假了,自己在家的訓練也要跟緊開始咯,七月下旬還要去專業考。]

白蘇荷看到提醒,給老師道了謝,把練琴提上日程。

她擡頭望望桌旁那陪了她十年的古箏,打算是時候換臺新的了。音質早就不行了,琴弦上也全是銹。

大概到了十一點,她實在熬不住,把手機調了靜音,睡了。

她做了個夢,一個很奇怪的夢,她夢見自己在聖米歇爾大教堂,穿著電影裏和仙度瑞拉一樣的藍色婚紗,手捧鮮花,一步步走向一個穿白色西服的人,但又沒看清那人是誰,臉總是模糊的。

很奇怪。

清早從夢中醒來,外面正在下雨。

又下雨了。

雨水順著窗臺飄到桌子上,偶爾還飄進來幾片竹葉。她把落地燈打開,昏黃的燈將黎明的雨映出一片橙黃。

天才蒙蒙亮。整個麓鎮都沈睡在群山的懷抱之中。她把手機從靜音調回來,一瞬間,消息變成了99+,快把白蘇荷的手機搞炸了。

是高三的同學群。

昨天晚上零點一過,答案就傳到了群裏,大家熱火朝天的對著答案,有的說自己還不錯,又有的一片哀嚎。

她只是簡單的看了看,手邊沒有試卷,自己也記不住答案,只能等成績出來的那一天了。

比起這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早上在跟白長霞說明原因後,她獨自一人坐上了去沂州的大巴,去為自己挑一臺好琴。

半年多沒來,琴行裏還是一切照舊,有周末敢來上課而忙忙碌碌的學生,他們的手裏拿著牛奶和面包。琴房裏還有早就等著學生的老師,在這裏,她可以看見夢想在發芽。

古箏的售賣是在一樓的大廳,琴是被立在墻上供人挑選的。白蘇荷在大廳裏逛了一圈,猶豫了很久,最終選了一臺龍鳳牌的琴,市值大概在1.2萬。不過沒什麽大問題,她為今天準備了很久。

龍鳳的古箏在一眾品牌裏算得上出挑的,木頭和弦都是上品。

在收銀臺前,店員拿出一個本子對她說:“麻煩在上面登記下您的地址,方便師傅為您送貨上門。”

她點點頭,在紙上寫下一行字:麓鎮,南街52號。

付完錢,她就可以直接回家,等著下午師傅把新的琴送來,順便把舊的回收掉。

回家之後,她把舊的琴裝好,放到門口。新琴送來了,被擺在原來的位置,舊的回收了,換了一千,也算是新琴的報銷款。

在這之後,練琴成了她每天都必修課。

白蘇荷戴上甲片,就著淅淅瀝瀝的雨彈了一曲茉莉芬芳,悠然婉轉的江南調調回蕩在小院,遠遠的傳出去,傳向遠方,配上她溫婉的長相,更加動人而悠長。

練了兩三個小時,手腕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酸痛,放松下來後,她又開始想起,那天向晚淵邀請她,到底是想跟她說什麽,好奇心在作祟。

那天上午,天氣比以往都要好,太陽散發出橙黃的光。

她換了一身降青色的茉莉繡花軟緞群,長發及腰,雖然才十七歲,但已經出落的婷婷玉立,溫婉如歌。

劇院在就沂州城,但沒有琴行那麽遠,半個小時的大巴就能到。

沂州是三線城市,比一二線城市自然是不足,但勝在旅游業發達,帶動了經濟發展,所以劇院,大型商場等等,都可以在沂州找到,這是一個多元化且極度包容的城市,風格多樣,有像劇院所在的那種繁華地段,也有如麓鎮那般閑適淡泊的水鄉溫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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